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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教师生涯
   去年冬天,结束了在镇中里的实习期,我回到了衢州的学校。已经是最后一个学期了,课程也少,凯子告诉我正在找兼职,问我要不要一起,我欣然答应。结果,凯子找到了在街道办事处的工作,我则找到了一所职⾼做兼职老师。

 那所职⾼在衢州的郊区,靠着⾼速公路,在夜里可以很清晰地听到汽车飞驰而过的气流声“呜呜”的,像一群受了委屈的孩子。学校原先是工厂,因为价格便宜被校长租过来当了校舍。旁边的其他厂房已经都陆续拆迁了,⾼大的校舍蹲在那里显得特别孤单。

 我去面试的时候,是‮生学‬处主任——老朱接待我的。老朱是⻩山人,可惜人的长相没有⻩山风景那般漂亮,小眼睛,大鼻子,椭圆形的脸,还有焦⻩的肤⾊,这样一组组合在一起,还真叫人不敢恭维。老朱从菗屉里拿了张⽩纸出来,对折了下,撕了一半给我,叫我写张个人简历,我笑了笑,把纸还给了他,掏出了老早就准备好的求职简历,老朱接过去,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说我去找校长来。

 校长来了,从楼梯口上来的时候,一颗很光亮的脑袋特别明显。校长也没比老朱长得好多少,而且脑门上还没老朱富裕,光光的,远看着就是个灯泡,有次校长酒醉后跟‮生学‬们说起自己的英雄事迹,说自己曾经学过功夫,‮生学‬们问他学过什么功夫,校长卖了关子,只说是一些少林的功夫,‮生学‬就猜测他一定是学了铁头功,要不然脑门怎么会这么光亮,那是练功练得啊。

 校长看了下我的简历,说资历还是不错的,毕竟你在学校里实习过,不过没工作经验,需要试用下。我问他试用多久,他说三个月,每个月500,他特别強调了下500,还说看在我还发表过文章,特别照顾的。我答应了,衢州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消费不⾼的地方,500块钱的试用期工资还算可以的。见我同意了工资条件,校长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得意,然后告诉我下个星期就可以来上课了,末了还跟我说不要跟那些女生接触太多,说你应该明⽩的,不用我多说吧,说完朝着我笑。我笑笑说明⽩。

 我从教导主任那里领了课本就正式走马上任了。我教的是⾼一的语文,三个班一星期总共21节课。刚开始,我照着实习时学来的技巧,先是老老实实地备了课,还在自己的寝室里对着墙壁试讲了一回。

 第一堂课是在三班上的,三班清一⾊都是男生,他们学的专业课也都是厨师,我进去时,几个家伙正在桌子上磨刀,看着几十把寒光闪闪的刀,我心里还真有点发⽑。前排的班长见我进来,赶忙招呼着大家把刀收起来。我说上课了,大家把语文书拿出来,‮生学‬们稀里哗啦地从课桌里菗出了语文书,我一看,没几本完整了,问他们怎么回事,班长站起来说,因为学校里发的⽩菜少,平时没啥可以练习刀功的,只好拿着语文书开练。幸亏语文书还算厚,我教的那一课还没被他们切掉。

 我学着以前实习老师教的方法,在黑板上先写了生词,然后让他们跟着我念。‮生学‬们跟着我念生词的时候,老朱刚好从教室门前经过,他靠在门旁听了一会儿才慢慢离开。

 下了课,我回到了办公室,看见老朱正坐着看书,我问老朱我的课怎么样。老朱点着了烟,意味深长地昅了一口,对我说你的课还成,不过我怕过不了多久,‮生学‬就不喜听喽。看着老朱烟雾里的脸,我说还请朱老师指教啊。老朱见我客气,便正了正⾝子,说你那套方法教教一般‮生学‬还是可以的,但你知道这里‮生学‬是什么‮生学‬嘛。老朱没有让我回答的意思,又接着说了,打个比方,一般的学校里都有那么几个坏‮生学‬点缀,点缀的,但这里却不用点缀,因为都是坏‮生学‬,别看他们现在老实,其实痞着呢,你刚来,他们图个新鲜,不给你捣蛋,等你跟他们了,他们就原形毕露了。那应该怎么教呢。老朱见我很好学,那张焦⻩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他说小陈,你要是真按了我的方子教,我保管你⽔也顺,船也顺。他说的俚语让我直想笑,但我硬是憋在肚子里没笑出来。

 老朱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给‮生学‬讲笑话,一堂课讲它十几个也就过了。职⾼学校里只注重专业课,这些文化课只是为了上级检查的,上完了45分钟也就完成任务了。这是老朱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要是我不会说笑话,他那边还有几本笑话书,可以借我看看。我笑笑,不置可否,第二天还是按我的方法教。毕竟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的观念还是在我的脑子里扎了,我总觉得不能这么愚弄‮生学‬,误人‮弟子‬可不好啊。我的这些‮生学‬们都是从衢州各个乡村里招来的,他们之所以来上学,是因为校长曾经承诺了他们,毕业了会帮他们安排工作,这也是老朱告诉我的。他们的⾐裳都是从家里带来的,旧旧的,有几个还穿了80年代的中山装。吃的饭是用家里带来的米在食堂里蒸的。由于学校里缺少热⽔,他们两个星期才去外面的大众浴室洗一次澡。学校还实行军事化管理,‮生学‬们只有星期天才能出去。面对着这么一群‮生学‬,我真不忍心把他们的语文课用来讲笑话。老朱见我不思改⾰,直‮头摇‬说你要出子的。

 起初的两个星期,我是在那边上完课,然后坐车回自己学校的,后来校长见我老是来回,就劝⼲脆在学校里住下得了,反正寝室也多的。我想想校长说得在理,而且自己学校里课程也没多少了,有课的时候回去上也就成了,于是便答应了。老朱上完课回来,见我说起校长的好意,只是冷笑了一声,笑得我心里云里雾里的,我问他原因,他说不久你就知道了。

 我把大包小包整理齐,一一放上了出租车,想着自己总算从4个人的寝室里解放出来,心里还真是⾼兴。校长给我安排了一个单人寝室,那个寝室的外面是‮生学‬寝室,是个套间。我一见门,一股刺鼻的臭味就扑面而来,这臭味是经了臭袜子、臭鞋子,还有人⾝上的味道酝酿而成的,虽说我自己寝室平时也是很邋遢,但比起这里,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帮我搬东西的老朱笑笑说,小陈你就将就点吧,慢慢会习惯的。我口里答应着,但还是受不了,跑到里间,趴在窗口,大口地着气。正当我着气的时候,⾝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我一转⾝看见了两个‮生学‬正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老朱看见了,走过去,照着每人的庇股拍了一巴掌,说都给我搬到外面去,这里小陈老师住了,以后你们就住外面,那两‮生学‬赶忙起⾝穿了⾐服,抱着被子,席子去了外面,出去时狠狠地瞪了我两眼,看来我是雀占鸠巢了。老朱见他们瞪我,吼道看什么看,还不乐意拉,两个‮生学‬见老朱凶神恶煞的样子,赶忙回过头躲到了外面。

 房间40来个平方,跟一个教室差不多,我的靠在一角,孤零零的,显得整个空间特别大,老朱建议抬张桌子过来,再搬两张椅子,填充下人气。我到仓库里看了看,看中了一张以前用来打磨零件的大板桌,桌子很厚实,两张椅子也是以前工人坐的,沾了些油腻,但还算完整,我用肥皂把桌子和椅子洗了一回。在房间里又贴了几张漫画,房间顿时有了些生气。老朱过来看了看,赞许地说,有模有样的嘛。

 弄完了房间,老朱过来叫我一起吃饭。饭是在学校食堂里吃的。老朱叫我先去打饭,自己走到烧好的菜旁边,抄起大勺子又往里面加了一勺油。旁边的‮生学‬看着老朱加了一勺油,口⽔都快掉出来了。我很茫,问他为什么,老朱告诉我学校里用的是最差的⾊拉油,没营养的,然而即使是⾊拉油,校长也不让多放的,今天你第一回吃,算是照顾你了。

 菜大都是素菜,⽩菜、萝卜,还有⾖腐,我只要了点⾖腐,跟饭搅拌在一起囫囵着吃下。吃到一半,突然牙齿“噶蹦”了一下,吐到了地上,竟发现是一颗石子。我向老朱笑笑说,吃到石头还算不错的,我上次还吃到四只大苍蝇呢。我听了老朱,忽然看到了饭上的一个黑点,用筷子夹起来一看,还真是只苍蝇。我顿时倒了胃口。以后吃饭,我就没在食堂吃了,一个人花了钱在外面买了菜自己在食堂烧着吃了,老朱说你真娇气啊。我说老朱你也来吃嘛,老朱就没言语了,狼似地围了过来,直往嘴里胡吃海塞。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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