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票
在寒风中,人群长长地排着,像一堵灰⾊的墙,把车站广场分成了两半。杨东站在人群的中段,这是一个被前后夹攻的位置,他紧紧地贴着前面那个人的背,后面的人又贴着他的背,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夹心饼⼲的馅,虽憋气却无奈。杨东稍稍探出⾝子看了看前面,前面的人龙还有很长,那个售票的窗口还是遥不可及。杨东叹了口气又缩回了队伍里。
太
从灰蒙蒙的云层中露出脸来,杨东微微侧过⾝,让
光晒在⾝上,顺便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是中午10点了。脚⿇木了,背也僵硬了,更要命的是肚子又开始议抗了,杨东看着远处的馒头摊子,口⽔情不自噤地出来了,杨东甚至都有点闻到包子的味道了,香香的表⽪,甜甜的馅。杨东真想跑过去吃两个再回来,可是这块风⽔宝地他又舍不得让,这可是他排了三个小时的位置啊。杨东只好静下心来,盼望着前面的队伍早点缩短。
“朋友,别等啦,我有票,卖给你得啦。”一个穿着劣质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很多人都将头转向了他。
“多少钱?”
“六百!”
“你也太黑了吧,里面只要三百啊!”“那你有本事去里面买!”劣质西装见杨东他们不领情,又转⾝到后面开始兜售。后面的有几个心动了,就掏钱买了票,闪出了队伍。人们羡慕地目送他们离去。杨东有点后悔,可劣质西装已经走了。
“兄弟,你帮我看着位置,我先去买两包子,饿死了!”站在杨东后面的张力拍了拍杨东的肩膀闪出了队伍。“帮我也买两个!”杨东朝正跑着的张力喊了一声。张力离去后,杨东觉得背后一凉,但很快本来站在张力后面的,穿了红风⾐的男人又马上贴了上来。杨东退了一步想给自己挤点空间出来,但那男人却像棵树似的,竟立地扎
,怎么也挤不动了。
杨东看着张力买了包子走回来,由于是背风,风把张力的外套吹得鼓起来,远看着像一个驼背的人。那件外套,是张力去年舂节,他媳妇给他买的,说他是头次出远门,要光鲜点的,杨东本来也想叫媳妇买一件的,可媳妇指了指⾝后的两个孩子,说学费还没着落呢,杨东就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一年没回去了,孩子应该长⾼了,家里的稻⾕也应该收完了,回去还要盖个猪圈。想起那两个小牛犊子一样的儿子,还有媳妇,杨东觉得这一年的忙碌也值得了。
“给,兄弟趁热吃!”杨东从张力的手里接过了包子,冻僵的手也有了感觉。张力递过了包子,正要挤进队伍,那个红风⾐就不乐意了。
“这是我的位置啊!”“谁说的!谁看到啦!”
“我说的!”杨东转过⾝来。
“那他已经走了啊!”“可我帮他看着!”
“哼,难道你还买了这个位置不成!”红风⾐来劲了,硬是不让。
“你给我出来!”张力火了,一把将那红风⾐扯出了队伍。
“
,想找打不是!”红风⾐似乎被张力惹火了,一拳挥向了张力。那拳打在了鼻子上,张力的鼻⾎立马就出来了。张力见出了鼻⾎,也火了,轮起拳头马上回敬过去。杨东本想上去帮忙,但张力止住了他,说兄弟对付这样的,一个能打三个。话刚说完,张力的脸上又挨了一拳。张力想再打,察警就冲过来了。察警将张力和红风⾐的手往背后一剪,就带走了,杨本想跟着去,但看了看前面渐渐少去的人,有点犹豫了。张力的⾎还在流,鲜红的⾎滴在广场上,形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又过了两个小时,杨东前面的人只有10来个了,杨东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块小牌子:为避免舂运期间有人倒票,每人限买一张。杨东再次摸了摸兜里的钞票,钞票正暖暖地睡着呢。
“买到哪里?快说。”
“郑、郑州。”杨东抬起头,发现已经轮到自己了,赶忙把钱掏出来,塞进那个小窗口。不一会儿,一张车票从窗口里伸出来。杨东接过车票,小心地放到了內兜里,然后才挤出人群,很多人看到杨东慢呑呑地,都有不少怨言。
杨东出了售票大厅,发现张力正在外面等他。
“没事啦?”杨东有点不敢看张力的眼睛,只是瞅着张力的风⾐说话。
“庇个事,还不是罚款啊。”张力很潇洒地笑笑,不过由于脸被打肿,笑得很别扭。
“罚了多少?”
“三百。”
“三百!”杨东听得睁大了眼,那可是一个礼拜的工钱啊。杨东心里有点酸,他觉得对不起张力,如果他去作证,跟察警说一下,应该是不用罚的。
“傻愣什么呢,走吧,这鬼天气,冻死人了!”张力把风⾐的帽子扣在头上,径自走了,杨东在后面慢慢跟着。
晚上吃饭,杨东怎么也吃不下,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张力,要是张力骂他几声“你死人啊!怎么不帮忙啊!”他的心里还好受些,可张力只是笑呵呵地说着那红风⾐的惨样。
杨东又想了一会儿,把碗筷一扣,从內兜里掏出了车票,笑笑说:“我差点忘了,兄弟,我代你买了张车票,给!”
“不是只能买一张吗?”张力惊讶地看着那张红红的车票。
“你不知道,后来又新改了规定。拿着吧。”杨东把车票递到了张力的手里。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啊,嘿嘿!”张力看着手中的车票,肿红的脸也绽开了花。
“那钱,我只能下礼拜等领齐了整年的工钱再给你了。”
“没事,再说吧。”见张力收下了车票,杨东觉着心里也痛快了。
吃完饭,工地上没什么节目,大家也都睡了。
那晚,杨东做了个梦,梦见儿子和媳妇正站在村口等他,媳妇穿了新⾐裳,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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