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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石榴籽的故事
   阿和,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我打王老太家的石榴树前经过,他们家的石榴已经了。看着那些透的石榴,我的口⽔就下来了,而王老太,你也知道的,那个死老太婆很小气的,我问她要,她肯定不会给我的,不就个石榴嘛,还真当了宝贝似的,对了,还有你这死人,从来都不买⽔果给我。连姨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了,转头开始埋怨我,女人有时真是⿇烦,很喜把无关紧要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我说你还是快点说完吧,要是不说了,我就去写东西了。好好好,我说。连姨又开始接着她的唠叨了,这是我们每天的习惯,我则一边看报纸一边听着她的唠叨。

 我看着那些石榴,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摘,可惜它们生得太⾼,我只好用子去打,可这一打就出事了,石榴被我打碎了,其中一颗籽竟掉进了我耳朵里,而且我还听到了掉进去的声音,就是那种打⽔时,失手把⽔桶掉进⽔井的声音,咕咚一下,还有回音。喂,你到底听不听啊,都睡了‮夜一‬了,还睡啊,死人!我也告诉自己,一定要认真听完连姨的唠叨,要不然她这一天就不会给我好脸⾊看了,可是这脑袋就是不争气,昏昏沉沉地,就是想‮觉睡‬。我知道我这是感冒了的后果,该死的感冒已经纠了我三天三夜了,我用尽了各种‮物药‬与它作斗争,可还是无济于事,最后我采纳我老婆连姨的建议,多喝点开⽔。喝喝开⽔是没什么,可喝多了,就得去厕所,我每写完一段文字就跑一趟厕所,后来我又改变我的战术,⼲脆在厕所里写东西了。还好连姨爱⼲净,把厕所弄得香噴噴的,待着也是种享受。

 就这样,我在厕所里闭关修炼了三天,才总算恢复了正常。当然,每天连姨还是不放过我,每天按时来厕所里给我唠叨。进厕所的第一天,她告诉我那颗石榴掉进去了,第二天来告诉我说那石榴籽居然钻进她的耳朵深处了,第三天更是神经,竟然告诉我那颗石榴籽已经在她的耳朵里发芽了,还非要我看看,我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帮她看了看。说实话,连姨的耳朵生得还是不错的,有棱有角,耳子还特别満,按相书上的说法,还是个有福气的人。不过我喜连姨的耳朵还不止于此,是因为她的耳朵弯曲的弧形常常让我想到那些因突然来月事而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的女人,还有女人肚子里的胎儿,让人不免会生出些怜惜,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亲了一下连姨的耳朵,连姨回⾝向我媚笑,说你真是的,都老夫老,还尽想着吃我⾖腐。我笑笑说,还不是因为你有魅力嘛。

 连姨是我大学里的同学,我们相识已经有20来年了,毕业后她做了文秘,我做了编辑,后来她被上司扰,一气之下就辞了职,辞后说什么也不去工作了,并对做家庭主妇产生了极大‮趣兴‬,还发誓要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我想想也不错,而且我的收⼊还可以,就没再劝她了。连姨也没让我失望,不但学会了烧菜、煮饭、洗⾐服,甚至还开始为我们未来的孩子做准备。连姨很想要个男孩,她时常跟我说,有了孩子这个⽇子过得才会完整,想想能为自己的儿子换尿布,洗⾐服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连姨想要孩子的心情不是一般的迫切,每次她看到别人的孩子,她总要讨过来抱上老半天才还给人家。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把石榴籽放进枕头里枕着睡,就可以生个儿子。连姨听后,立马去王老太那边要石榴,但王老太却死活不肯,说要留给她儿媳妇的,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王老太的儿子、儿媳妇早在三年前就出车祸死了,他们死后,王老太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醒了,每年看到石榴成的时候,总念叨着,她儿媳妇会给她生一树的孙子的。

 没了石榴籽,连姨似乎也没了生儿子的心情,我们一连五年都还是过着两个人的生活。我在那家报社做了三年的编辑后,也厌倦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便辞了职,做了自由撰稿人,但连姨却不这么想,她说我是羡慕她家庭主妇的生活,想做家庭主男。也许吧,也许我还真有点羡慕。做了自由撰稿人,我就不再出门了,其实我也用不着出门,稿子用电子邮件发给人家就可以了,稿费可以网上支付,报纸也有人投递到户,牛也有人按时送来,要不是连姨说要出去买点菜,我还会把车子给卖了。

 连姨的唠叨让我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这些事情,好了好了,我还得写东西,不回忆了。我想连姨在明天应该会换个话题了吧。

 那天夜里,连姨辗转反侧了好一阵才睡着,我估计她又做梦了。果不其然,第二天,连姨把早餐端上来后,就对我说她昨天又做了关于那个石榴籽的梦。那颗石榴籽发了芽,渐渐地长啊,长啊,已经长成一棵小树了,树顶正好顶到了脑门,连姨真担心再这么长下去,她的脑门就要裂了。她讲得很认真,好像真的确有其事一样的。她一脸的苦楚,皱着眉头,把仅存的几眉⽑都聚到了一块儿。我真看不下去了,说你别疑神疑鬼了,不就是个梦嘛,要是真有石榴籽,大不了明天去做个手术不就成了。连姨见我发火,竟小姑娘似地,嘤嘤地哭了起来,好不伤心,还说你一定是嫌我老了,人难看了,不要我了。我只得耐下心来跟她解释,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可我越解释她哭得越厉害,我索就不理她了,一个人进了书房,关上门,任由她哭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发现连姨还是那么落寞,一边吃着一边还唠叨,说要是有个儿子的话,儿子就会疼她,就不用受我气了,说着,吃了几口饭就去收拾起她为未来儿子准备的东西了,那些东西连姨在几年前就预备好了,嘴啦,尿布啦,甚至还有小孩子玩的玩具,有些东西旧了,连姨就会把它换掉,再买新的。对于儿子,我知道我们已经希望渺茫了,我和连姨都已经三十多了,这种年纪生产对连姨是很危险的,而且还极有可能会生出畸形儿,因此我建议领养,但连姨不同意,说领养毕竟是别人的骨⾁,到头来还是向着别人的。既然连姨都这么说了,这事也只好搁着了。

 吃过饭,我独自出去散散步,我实在受不了连姨的唠叨了。出了院门,我看到王老太在对着我傻笑,说你看我有好多石榴啊,我儿媳妇会给我生很多儿子的。我抬头看了看那些石榴,它们已经很了,有些甚至已经裂开,露出珍珠似的籽,它们远看着还真像一个大头娃娃。

 散步回来,连姨跟我说她要单独睡几天,我说你喜就好,便没再理她,照旧回了我自己的书房写我的稿子。

 一个人睡对于我来说已经很习惯了,因为我跟连姨经常吵架,一吵架就分开睡,这分分合合几十年来,我对连姨的这种冷战战术已经不在乎了,一个人睡,我也照样睡得好好的,我也不大****了,所以对****的要求也不⾼了,而且一个人睡我还可以想想我的小说,何乐而不为。看着连姨抱着被子进了房间,我在心里暗笑,小样,过两天还不乖乖地回来。

 事实上,连姨的回归比我想象的还快,我睡到半夜,就听见连姨尖叫着跑到了我的房间,她披头散发,连睡⾐都没穿,如果灯光再暗,她完全就是希区柯克电影里的女主人公。连姨似乎还有点神志不清,用手死命地按住脑袋,嘴里还嘟囔着,阿和你快来看看,我的脑袋裂了没有,我觉得快裂开了,你快,快帮我按住。我飞跑过去,一把把连姨‮劲使‬地搂在了怀里。连姨的⾝体还在我的怀里颤抖着,像一只受了极大惊吓的兔子。我学着拍婴儿‮觉睡‬的手法,来回拍着连姨的⾝子,这招果然有效,连姨很快就睡着了。

 我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无论如何,我都得带连姨去看看医生了,可第二天醒来,我跟连姨说起这事的时候,连姨死活不同意,说看了精神医生以后要是被人知道了,还怎么做人啊,我知道我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说也奇怪,当天晚上,连姨竟不做梦了,而且还睡得格外香甜,甚至之后几天也是如此。看到连姨的好转,我的心也总算落下了块石头,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就是连姨的脸上开始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幸福,她还不时地买一些孩子用的东西回来,好像她明天就要生产似的。我本想问她为什么的,可想想她难得安稳几天,就由着她吧。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了,因为连姨开始霸占着我的电脑,查什么‮孕怀‬的资料,一坐上就不下来了,我说你别老抢我的电脑啊,我还要写东西的。没想连姨竟一本正经地批评我,说你为了儿子就不能少用几天啊。听了连姨的话,我郁闷了,我说什么儿子啊?连姨装得很神秘的样子,示意我小声点,然后才告诉我实情。

 连姨其实还是一直在做那个梦,那个关于石榴籽的梦。她已经梦到那株石榴树长得很⾼了,而且还开花结果了。在那些一个个圆圆的石榴里,不是石榴籽,而是一个个胖乎乎的小孩子,他们耐心地睡着,只等石榴透,他们就会出生。连姨很开心地跟我讲着这些异想天开的东西,她一边讲着,一边还灿烂地笑着。我默默地听完,起⾝给精神病院打了电话,很快,医院方面就来了车,几个很強悍的男医生抓着连姨的四肢想把她塞进车里,但连姨拼命反抗,还说我害她,她像个斗士一样,一边挡着医生的手,一边大叫着,你们小心我的儿子,别碰我的头!我转过⾝,实在不愿看到这一幕,等⾝后响起了汽车离去的声音,我才回头看了看那些漫天的灰尘。

 连姨进医院后一年,住我对面的王老太也过逝了。她是死后第三天才被人发现的,因为満大街的人都闻到了她屋里传出的臭气。那天我也随着收尸的人去看了看,在那个80来个平方的屋子里竟有一半的地方都堆満了石榴,有些受了嘲,已经开始腐烂,而王老太的尸体就躺着这堆石榴当中。

 王老太死了,她的石榴树也没人管了,我时常会到树下看看那些石榴,我也曾摘下几个送给医院里的连姨,连姨很宝贝似地抱着那些石榴,叫他们儿子。有一天,我去摘最后一个石榴的时候,一棵石榴籽意外地掉了我的耳朵,但我没有取出,我想它会发芽吧,然后长大,开花,再然后为我结一堆包裹着儿子的石榴。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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