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阿姊文集 下章
我如果爱你
   又到一年腊梅开,冽冽的空气里,弥漫着沁人灵腑的浓香。

 校园香径,腊梅树下,一地黄叶。还有一些,正在风中翩翩起舞,从容落下。花苞还未开张的枝头,仍有小簇的带青的叶片抖擞的立在那里,尽职地陪护着那些还需要力量之源的花之生灵。

 看那一地的凋零,无限感伤。想它们,曾经也是那么的生机盎然。满树绿意的时候,枝上无花的时候,谁会去留意它们?耐得冷眼等芳华啊。而今,满园飘香,人们恍然惊觉,哦,腊梅,好香的花!人人都在翕张着鼻翼劲纳芳香、驻足抬头一睹芳姿的时候,这些叶儿,却要从枝条上谢幕了,留下金灿灿的花朵和四处满溢的芬芳,供世人瞻仰受用。

 时空凛冽,造化无情啊!

 若非一番寒澈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如果没有那叶子一年终岁的默默坚守,如果没有那些含辛茹苦的奉献、支持,没有叶子在秋冬季节的咬牙坚持与苦熬,枝条就没有顽强的生命力,没有顽强的生命,又哪得寒冬里一花独芳、颐养生灵呢?许多树木都在秋天就掉了叶子,剩下光丫丫的枝,而腊梅的叶,却要一直守到最冷的严冬,直到花开。

 不要人夸好颜色,要留清气满乾坤。是呀,腊梅花儿本来就不光鲜夺目,如果再有那一树的叶子以身遮掩,那些形小沉的花儿,怎么得以突出其姿其芳?那些枝条,又怎能将那玉树临风、直指肃杀天空的丰姿卓立于凡眼?

 为了那些花朵那些枝条,它的确不该再留恋风尘了。走过了一季又一季,该它走过的路都走过了,该它遮风挡雨的时候它献出了辛劳。该它付出的它都尽力了,它的使命完成了,走到这里,芳华已然。一朝尽红颜老,舞台不再需要它。它,任劳任怨了一辈子,就这样默默无语,毅然退下,连个丧礼也不用了,悲鸣哀号的北风就是它的送行者,寒风里飘飘婉转的舞姿,是它最后的绝唱。它,义无返顾的回归地下,葬在母树周围。

 零落成泥碾作尘,看那枝头芳香漫溢;香花烂漫,它在九泉笑…

 我陪你走过守过,我会恪尽职守,忠于己职。我会帮你酝酿力量助你成长,一直留守到最后一朵花开。在你显耀的时候,在你怒放、繁华的时候,我该退下了。我不能遮盖你,继续以我的身姿抢占你的风头,我该退隐幕后了,你自保重!臧天朔那首《朋友》里唱道:“如果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现在,彼岸已达,舞台留给你了,我该转身离去了;在幕后,永远守望你,支持你。

 我如果爱你,就会在适当的时候与你决绝。过分的连,是一副枷锁。

 这,是一种真正的爱!深深的爱!

 也是一种怀,一种气度,一种智慧。

 在名与利二字上,有多少人能做到真正的不贪恋不恋栈?功名、富贵、权力、荣耀,乃人之所爱,但是该舍的时候就该绝不留恋,如果你没有应有的情怀去约束、规范人的弱点,那肯定不是福!

 这使我想到人世间的母子、恋情、朋友关系,也莫不如此。

 母爱犹如涓涓溪汇集心间,滋养着无数的生命,但是有的母爱却成为被呵护者的心牢。儿女大了,需要独立,需要自由,那母亲却将自以为是的所谓爱紧紧环附在别个的脖子上,过多牵连,过分束缚;该放手的时候、该松绑的地方,处理不当,所以那爱人的人最终成为自己孩子的刀下鬼。其实母爱也是要讲智慧的,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有种雕,雌雕每天要飞行200英里寻找一种坚硬、带刺的铁树树枝筑巢,上面铺以树叶、羽、杂草、防止幼雕被刺扎伤。随着它们的渐渐长大,互相开始在窝内争夺生存空间;随着对食物需求量的迅猛增加,母亲再也足不了它们的需求,它本能地感到,为了让它们都能生存下来,必须使之离巢。于是它撤去巢内的树叶、羽等物,让树枝的尖刺出来;安乐窝被损,幼雕们纷纷躲到巢的边沿上,雌雕就逗引它们离开巢,一旦它们离巢向下坠落,就拼命扑打着翅膀,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它们终于会飞翔了。

 带刺的巢,是一种深沉的母爱,更是一种博大的智慧。谁也不能为谁支撑一辈子的保护伞,护花使者也有离来的时候。母爱是恩,母爱也是刺。刺是力量,刺也是利器。保持分寸、保持距离,就会两利而不是两伤。

 有些夫、恋人,过多绵之后,过分管束之后,是指责埋怨,是同异梦、貌合神离。当一方心离身叛,另一方却苦苦挽留、乞怜,甚至在对方提出分道扬镳的时候还咬牙不放:我要得你形如骷髅一辈子不得好过!其实何苦!杀人一千,自丧八百。感情的事情,必须是两情相悦、双向互动的,情既已然无存,就放他(她)去吧。让别人自由,自己也才有空气呼吸。天地之大,我自遨游。谁离了谁不能活?

 有些朋友,过分依恋没有距离又何尝不是相互的浸害呢?大人们不是在教导说近墨者黑吗?保持一定距离,就是保持一份清醒,在他途的时候,可以指点津、扶上一把;在他享用繁华的时候,驻足远处观赏而非分其光、攀龙附凤,成其累赘。庄子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在各自的江湖里独享自由自在的生活,相互守望,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与智慧。

 末代皇帝溥仪,身为共和国公民时携游览祖国山河风光之际,无不感言当初虽身为人王前呼后拥一大帮人奴实乃毫无自由。可见,再是显赫、喧嚣的人物,心灵也呼唤距离。

 舒婷在《致橡树》里说,我如果爱你,绝不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毅然决绝、隐忍淡泊、甘居其次、保持距离相互欣赏与守望,是挚爱,是怀,是智慧。

 我如果爱你,就会跟你保持距离;在暗处,脉脉含情。  M.XziXs.CoM
上章 阿姊文集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