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取过御炉火箸
他与师师时常往来,师所歌乐曲,大半为邦彦所制。因此师师遂以善歌名于时,两个人花前携手,月下并肩,异常恩爱,十分情浓。
诸料平空里来了个徽宗把师师占为外妾,不得不将平⽇往来的客人一概谢绝,但师师既爱邦彦才貌双全,一时之间又舍不得离开。邦彦也记念着师师,不忍断绝,因此,打听得徽宗不来临幸,师师便命人把邦彦请来,细叙情衷。
这一天,师师闻得圣躬微有违和,料想必不出宮,又暗约邦彦来家。两人久不相逢,携手⼊房,自然各有一番慰问,正在叙谈之际。
忽然传报圣驾降临。邦彦惊惶失措,师师也慌作一团,仓猝之间,无处躲避,师师只得令邦彦匿于
下,自去接驾。
不到一刻,徽宗手拿新橙一个,同了师师进房,坐了下来,将新橙赐于师师道:“这是江南进献来的,朕因⾝体不豫,在宮中觉得烦闷,所以来此消遣。”
师师谢过圣恩,又询问起居如何不适?徽宗道:“没有什么,不过略觉疲乏,至卿处盘桓一回,自然好了。”说着,便携了师师,并肩坐下,与她调笑。所言之语,皆为匿于
下的周邦彦听得清清楚楚。徽宗与师师调笑了半⽇,便要启驾回宮。
师师款留道:“城上已传三更,马滑霜浓。陛下圣躬不豫,岂可再冒风寒。”徽宗道:“朕正因⾝体违和,不得不加调摄,所以要回宮去。
况⽟辂四图,锦幕密张,內中又设着重茵,不至有犯风寒。卿可无须忧虑!”师师因有邦彦匿在
下,也就不再坚留,送了徽宗御驾,回到房中,将邦彦从
下拉出。
那邦彦一面扑着⾐上的尘土,一面说道:“好险!好险!倘若被皇上瞧破了此事如何得了!”说着,又将双眼瞧了一瞧师师,笑着说道:“你得当今天子这样的恩待,可算是千古的风流佳话了。”
师师也笑道:“我只道做皇帝的不胜威严,哪里知道也和你一样的风流蕴藉呢!”邦彦听了,心有所感,便将这⽇的情形,谱成《少年游》词一阕道:并刀如⽔,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屋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
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邦彦题罢了词,便在师师家住了一宿而去。
师师爱邦彦这阕《少年游》词,题得情景真切,又复清丽芊绵,便依着谱,一字一字的填⼊宮尺,练习歌唱,真个是响遏行云,十分悦耳。一⽇,徽宗又到师师那里开筵畅饮,命师师歌以侑酒。
师师一时忘情,便将这《少年游》词歌将起来,徽宗本也精通音律,听了师师所歌,竟完全是说的前⽇在师师房內的情事,不免大为惊异!
便问师师道:“此词想是新近谱的,可是卿自己的佳作么?”师师随口道:“这是起居舍人周邦彦所谱的。”
说了这话,方才想起前⽇之事,深悔失言,颇觉局促不安。徽宗瞧了师师的情形,已知邦彦前⽇必是隐匿房內,窥探举动,所以才谱此词,心下很是发怒。
心想:“邦彦明知师师为朕外宠,乃敢私自前来,若不严加惩处,将来别的员官也要效尤了,但是为了师师的事情加罪于他,外面必要疑朕与邦彦拈酸争风,甚非美事,此时暂且隐忍,自有处置。”
想了一会,便不动声⾊,仍然饮酒谈笑。次⽇回宮,上朝之后,即传起居郞张果,密谕道:“周邦彦近⽇常作乐府么?汝可为朕留意。邦彦若有新作,不论诗词歌曲,可即进陈,只是不可漏言。”张果领命而退。
适值邦彦赴同僚燕会,席间见一舞女,甚为美丽,遂即谱小令,赠于舞女。其词道:歌席上,无赖是横波,宝譬玲珑欹⽟燕,绣巾柔腻掩香罗。
何况会婆娑。无个事,因甚敛双蛾,浅淡梳妆疑是画,惺忪言语胜闻歌,好处是情多。张果得了这词,立即进陈徽宗。徽宗见了这词,说邦彦轻薄佻达,不堪在朝任职,立即谴谪外出。
降旨之后,过了两⽇,徽宗理政余暇,天将傍晚,又幸师师家。恰值师师外出,徽宗心中狐疑未知师师何往,因坐于房中守候。直至初更,师师方归,⽟容寂寞,泪珠盈颊。徽宗见了这般情形,甚是惊讶!
忙问卿因何故心中不快?师师竟直言道:“并无它故,只因周邦彦得罪去国,押解出都,略致一杯相送。不知圣驾降临,又失
讶,罪该万死。”徽宗道:“邦彦临别,可谱词么?”师师道:“曾谱《兰陵王》词一阙,以当骊唱。”徽宗道:“卿可歌于朕听。”
师师乃整备酒筵,亲奉金樽,敛手低眉,歌邦彦所谱之词道:柳
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飘绵送行⾊。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映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剪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洄,津堠岑寂,叙
冉冉舂无极。
记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师师一面歌着,一面偷将红巾试泪。歌到那“酒趁哀弦,灯映离席”及“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等句,不噤悲伤
绝,几乎歌不成声。徽宗听了这词,也觉恻然!又爱邦彦之才,次⽇又有诏旨降下,复召邦彦⼊为大晟乐正,命订正雅乐。
徽宗自与师师往来,不胜宠爱,每⽇临幸,几无虚夕。师师当向徽宗恳请,
⼊宮瞻仰。徽宗允她须待旨宣召,方可⼊內。一⽇⻩昏月上,忽有內侍驰至,密宜师师⼊宮。师师闻旨,好不
喜!
连忙淡扫蛾眉,⼊朝至尊,一路行来,经过了无数楼台殿阁,始抵深宮。內侍也不通报,竟引师师⼊室。徽宗已是待着內侍退出,携手⼊帐,彻夜
娱,自不消说。从此师师常常奉召进宮,渐渐的出⼊自由,竟与后宮妃嫔
识起来。
师师原是平康老手,最善阿谀奉
,那些妃嫔见她有说有笑,十分知趣,又会体会人情,
合旨意,因此,非但徽宗与她狎昵,就是小刘妃、乔贵妃等人,也甚是见爱,常常留居宮中,数月不出。
一⽇,正值天气严寒,徽宗在便殿围炉,林灵素自外进谒。徽宗与他畅谈仙机在在⼊港的时候,灵素忽然起立,趋走下阶道:“九华⽟真仙妃将来了。臣当恭肃
谒。”
徽宗出其不意,惊问道:“哪个是仙妃?”灵素道:“陛下且不必问,到时便见。”语毕,拱手端立,很是诚敬。
未及片刻,果有几个宮女,簇拥了一个丽人冉冉而来。徽宗远望着不甚清楚,也疑仙人下降,不噤起座出
。谁知走近前来,乃是小刘妃。徽宗止不住大笑起来。
灵素却做出一片庄敬的模样,端恭下拜,拜罢起来,又大言道:“神霄侍案夫人也来了。”语音未毕,又有一个美人,带了宮女,环佩珊珊而来。徽宗视之,乃是崔贵嫔。灵素说道:“这位贵人在仙班中,与臣同列,礼不当拜。”遂鞠躬长揖。
然后升阶,重又就坐,原来,灵素时常出⼊宮噤,所有宮眷皆不回避,因此仍在旁首坐下。刘、崔二妃向徽宗行礼已毕,自然另有坐位。甫经坐定,灵素忽现惊异之⾊。四面瞩望道:“怪极!怪极”
徽宗吃了一惊,忙问有何怪事?灵素道:“殿外妖气甚浓,必有妖魅前来,
惑圣驾。”此言未毕,又有一个美貌妇人,満头珠翠,妆饰⼊时,袅袅婷婷的走将进来。灵素突然离座,取过御炉火箸,大踏步行及殿门,要打那个妇人。
幸有內侍在旁拦住,那个美妇人已吓得目瞪口呆,几乎跌倒地上。徽宗也忙唤灵素道:“先生休要误会,这乃是教坊中的李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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