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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中郁郁不乐
 眠云听说行令,她第一个高兴,忙说道:“太太快想,俺们行一个什么令儿,才有趣呢?”荣氏略低头想了想,说道:“俺们来行一个“女儿令”吧。第一句要说女儿的情和言行举止,都可以,接一句,要用诗书成句。说不出成句的,罚一大觥。说成句不对景的,罚一中杯。说得不错的,饮一小杯,门杯缴过令,挨次说出。”

 飞红听了说道:“太太快饮一杯发令,俺预备着罚一大觥呢!”丫鬟上来,先替荣氏斟一杯。

 荣氏拿起酒杯来饮干了,说道:“女儿,花须终发月须圆。”接着便是厚卿说道:“女儿妆,满月兰麝扑人香。”说着便饮过门杯。坐在厚卿肩下的,便是安邦。

 他年纪小,不懂得这个。厚卿说道:“我代安弟弟说一个罢。”眠云抢着道:“我有一个了,代安哥儿说了罢。”荣氏点头道:“你说!你说!”眠云道:“女儿裳,文采双鸳鸯。”

 安邦听眠云说了,也饮了门杯缴令。安邦肩下,便是飞红。听她说道:女儿娇,鬓云松,系裙。”下去便是醉绿,说道:“女儿家,绿杨深巷马头斜。”

 紧接着醉绿坐的,便是漱霞,说道:“女儿悲,横卧乌龙作妒媒。”接着巫云说道:“女儿离,化作鸳鸯一只飞。”

 荣氏听了,不觉向漱霞、巫云脸上看了一眼。巫云肩下才是眠云,她想了一个替安邦说了,轮到自己,却一时想不出好的来了,只见他低着脖子思索了半天,说道:“女儿嫁,娥皇女英双姐妹。”飞红第一个嚷道:“三姨儿该罚一大觥!”

 眠云听了,怔了一怔,说道:“我说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罚呢?”飞红把嘴一撇,说道:“亏你还说好好的呢?你自己听听,那嫁字和妹字,敢能押得住韵吗?”

 眠云这才恍然大悟,连说道:“我错我错,该罚该罚。”荣氏说道:“罚一中杯吧。”说着,丫鬟斟上酒来,眠云捧着酒杯,咕嘟咕嘟地吃干了,这时席面上只剩了一个楚岫,飞红催她快说。楚岫便说道:“女儿怨,选入名门神仙眷。”

 眠云听了笑说道:“五姨儿也该罚。我说的,只是不押韵罢了,五姨儿说的,竟是不对景了。”楚岫问她:“怎的不对景?”眠云说道:“你自己想吧,做女孩子选入了名门,又做了神仙眷,还要怨什么来?”一句话说得楚岫自己也笑起来。连说:“我罚!我罚!”

 自己拿了一个中杯,递给丫鬟,满满地斟了一杯吃了,又合座饮了一杯完令,忽然飞红跳起来说道:“这法儿不妙,我们原是劝外甥哥儿的酒来的。

 如今闹了半天,外甥哥儿只饮了一小杯门杯,俺倒和他猜拳输了,反吃哥儿灌了三大杯,这不是中了反间计吗?说得满桌的人,都不觉好笑起来,眠云接着说道:“这也怨不得人,是你自己没本领败了下来。你有志气,还该再找外甥哥儿报仇去。”

 飞红忙摇着手说:“我可不敢了!”眠云说道:“你不敢,我却敢呢!”说着,唤丫鬟斟上两杯酒来,笑说道:“外甥哥儿请!”

 这三姨儿的指甲,是拿风仙瓣染得点点鲜红,她伸着指儿猜拳,一晃一晃地煞是好看,正娇声叱咤,嚷得热闹的时候,忽见一个大丫鬟走进屋子里来,说道:“老爷醒了,唤三姨儿和六姨儿呢!”

 那眠云听了,只得丢下厚卿,和巫云两人手拉手儿地离席进去了。这里安邦也蒙眬着眼皮儿,拉着他妈的袖子,说要睡去了。丫鬟正送上汤果来,荣氏说道:“也是时候了,外甥哥儿一路辛苦了,吃些汤果,早些睡去,有话明天再谈吧。”

 一场家宴,直吃到黄昏人静。厚卿站起来告辞,退回客房去安睡。从此厚卿便久居在他舅父朱承礼家里作客,有他舅父的六位如夫人和他作伴,天天说笑着,倒也不觉寂寞。

 朱太守的六位如夫人,飞红进门最早,合府上唤她大姨儿,唤醉绿做二姨儿,眠云做三姨儿,漱霞做四姨儿,楚岫做五姨儿,巫云做六姨儿。

 大姨儿为人最是锋利,模样儿也最是风,只因朱太守久生厌,只把家务交给她管理,那笫之,却唤三姨儿和六姨儿专夕去。只因三姨儿弄得一手好丝弦,唱得一腔好曲子。朱太守到沉闷的时候,却非她不可。

 六姨儿进门最迟,年纪也最小,旧爱果然夺不得新,因此六姨儿房中时时有朱太守的欢笑之声,不知不觉却把那其余的如夫人冷落了下来。

 如今却半天里落下一个申厚卿来,大家见他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公子哥儿,情又和顺,又会说笑,便终围着他说说笑笑,解着闷儿。内中那位大姨儿,更是爱斗嘴儿的。

 她见了厚卿,风里语里,总带着三分取笑的话儿。厚卿终埋在脂粉堆里,心中却念念不忘那位表妹娇娜小姐,原来这厚卿自幼儿在舅家养大的。

 他和娇娜小姐,只差得两岁年纪。厚卿只因生母死了,九岁上便寄住在舅家,直到十四岁上,他父亲调任岭海节度使,便道把厚卿带在任上,亲自课读。

 如今厚卿的父亲年老多病,告老在家,厚卿和娇娜小姐足足有六年不见面了,在这六年里面,厚卿虽说小孩儿心

 但他却无不记念娇娜。只因两地隔得又远,无事又不能到舅父家里来。厚卿屡次想借探望舅父为名,来和娇娜见面,却屡次不敢和他父亲说明。

 如今幸得他父亲做主,打发他出门赶考,顺路来探望舅父,把个厚卿欢喜得忙着赶路。却巧遇到沿路上万的人夫开掘河道,他眼见那人夫的困苦情形,又处处受工人的拦阻,害他不得和娇娜早见面,因此他心中把个隋炀帝恨入骨髓。

 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冒霜犯,赶到了范城,他不曾见得娇娜的面,想起六年前和娇娜在一块儿那种娇憨的样子,真叫人永远忘不了的,后来在筵席前见娇娜打扮得端端庄庄出来,看她越发出落得花玉精神,天仙模样。

 不说别的,只看她一点珠,粉腮上两点笑涡,真叫人心醉神。只可惜当着舅父舅母的跟前,不便说什么心腹话儿,他满想趁没人在跟前的机会,把别后的相思尽情地吐一番。谁知自从当筵一见以后,五七来,不能再见一面。

 反是那些什么大姨儿啊三姨儿啊…终被他们得头昏脑。只因厚卿在娘儿们身上是最有功夫的,他心中虽挂念着娇娜,那嘴里却一般地和她们有说有笑,直到第十天上,厚卿走进内堂去。

 正陪着他舅父舅母谈话,娇娜小姐也伴坐在一旁,她见了厚卿,也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声,低着脖子在她母亲肩下坐了一会,便起身回房去了。

 厚卿见了这情形,真是一肚子冤屈,无可告诉。便即立刻向他舅父舅母告辞,说明天便要动身回家去了。娇娜正走到门帘下面,听厚卿说要回去的话,不由得把小脚儿略停了一停。

 只听她父亲对厚卿说道:“甥儿多年不来,老夫常常记念。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地赶来,正可以多住几天。

 况你父亲也嘱咐你,顺便明赴了考再回去,也不算迟。怎么说住了不多几天,便要回去了?敢是我家简慢了你,使你动了归家的念头。甥舅原是和父子一般的,甥儿你肚子有什么委屈,不妨直说出来。

 好孩子!你在我家千万挨过了明的考期回去,使我在你父亲面上也对得起。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老实对我和你舅母说出来,俺们总可以依你的。再者,朝廷新近打发内官许廷辅南下办差,老夫在这几天里面,要赶上前站接钦差去。这衙署里还得托甥儿代为照看,怎么可以说归家去的话呢?”***

 申厚卿住在他舅父内衙里,一连十多天不得和他表妹说一句知心话儿,心中郁郁不乐,便起了归家之念。当时向他舅父告辞,被他舅父说了许多挽留他的话,又说自己要赶上前站接钦差去,托他甥儿照看衙署。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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