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使
一个冬天的傍晚,天空灰蒙蒙的,纷杂而无情的雪花随着凛冽的寒风四处飘落着,如同天庭凋落的片片花朵…
我乘坐公
车从遥远的学校放假回家。顶着冷飕飕的寒风,提着沉重的行李,我推门而入,却惊讶地发现了久别的父亲很痛苦地躺在
上,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很少看到父亲慈祥的背影,记不起他那时的音容笑貌,也感受不到父爱。只记得小时候他曾经给我讲过一些小故事,而后在漫长的岁月,他长年在外打工,省吃俭用,一年难得回家几次,只是每个月末按时寄钱给家里补贴津用。而家里所有的农活里里外外全是母亲一手
办。母亲是一位衣着朴素而又勤劳善良的农家妇女,
出而作,
落而息,对此从无怨言。那时,我和哥哥每天都跟随她到田间种地。伴随着朝阳和红
,伴随着风声和雨
,也伴随着虫鸣和游鱼,地头、山坡、溪边,到处都留下了我们欢乐的记忆。
那时,年幼无知的我,每当看到邻居一家
聚一堂其乐融融之时,总是围在母亲的身旁,不停地追问:“爸爸呢?为什么他不能常回家陪我玩?”母亲总是摸着我的头,微笑而和蔼地责怪我:“傻丫头!你不懂!”
是的,我是不懂,可每当我偷偷地躲在其他孩子背后,悄悄地打量他们的父亲爱怜地拉着女儿的小手一起漫步时,心里
不住蹿起一股酸酸的感觉,甚至对父亲有一丝怨恨。
不经意间,飞逝的时光掩盖了我的记忆,童年渐渐地飞远了。我懵懵懂懂地晓事了,不再追问了。目睹了母亲面朝黄土背朝天整
劳累却仍改变不了家里拮据的生活情景,尤其当我和哥哥上学之后,我和父亲见面的次数更少了,他回来的次数也随之减少了,但每月的汇款仍如期而至,那时,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做。
而今,我终于看清了父亲。父亲苍老了许多,白头发比原先多了,双手也因为干活太多,变得越来越
糙了。一身老土的衣服更显他憔悴不堪。
“小苗…回来了!”父亲挣扎着从
上坐起,一瘸一拐地上前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激动地问我:“是不是很累?冷不冷?还没吃饭吧!孩子他妈,快做饭!”面对近乎陌生的父亲,我心慌地摇摇头,畏怯地问:“爸爸,你的腿怎么了?”他忙侧过头,只是断断续续用颤抖地声音说:“没…没事…不小心摔倒…”
晚上,在微暗的灯光下,母亲摆好了一桌饭菜。哥哥上大学没有回来,只有我们三人围坐桌旁。母亲欢喜地对我说:“你爸买了你爱吃的烤鸭,多吃点,补补身体!”父亲则含笑望着我,
言又止,只是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母亲在边不住地问我冷不冷不以及在学校的情况。“快过年了,明天你们母女俩一起上市里买几件新衣服吧!”父亲突如其来
了一句。我高兴得容光焕发。
第二天,我随母亲一起乘车到市里。母亲在商场给我买了一件我心仪已久的红色羽绒服。在一家廉价超市里,我们看到一件很漂亮的外套,母亲在旁徘徊了很久,迟迟不愿离开。我着急地催促她:“妈妈,买了吧,才一百多块钱!
适合你穿的!”母亲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那件穿了五六年的破旧外套,再轻轻地摩抚挂在衣架上的那件新衣,眼睛里闪出一道光芒,可很快缩了回去,就像初升的太阳忽然缩回滚滚的浓云里一样。她连声说:“颜色太
了,我穿不好看!”说着,不顾我的叫嚷,硬拉我走出了超市。
那晚,我背靠在
头,不停地爱抚着心爱的衣服,久久不能安然入睡。
忽然从隔壁小声地传来父亲严厉责备母亲的声音:“让你买件合适的外套,你就是舍不得买!你那件衣服旧得不成样…还能穿吗?”
“你还说我,你自己呢?在工地卖苦力,腿给工地上钢筋划掉一大块皮,伤口现在还往下
血,里面的
都
出来,你也舍不得到医院看…单位就给了那点医药费,你都给了我们母女俩买衣服!再说,他们兄妹俩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开销很大,我穿不穿新衣服无所谓…”母亲辩解道。
“等过完这星期,我就回工地上班…”沉默了一会儿,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你的腿伤还没完全…”
“不要说了,我已决定了…再苦,我也要供完他们兄妹俩上完大学…”
“唉!”那是那晚我听到的母亲最后一声长叹。
蓦地,我觉着手中的衣服万般沉重。原来那是父亲的卖命钱!而以前我竟…
那夜我失眠了…
两天后,我要返校上学了。
仍是一个飘着雪花的天气。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吹着刺骨的寒风,天还未全亮。
我和父亲长久孤零零地站在村头风雪中等候早班公共汽车。
“爸,大清早的,天这么冷,你怎么还来?回去吧!我没事…”我心疼地埋怨父亲。这是我们父女俩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相处。父亲一边用手使劲地提着我的行李,一边望着我,脸上
漾着憨厚而慈祥的笑容,打颤地说:“这么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再等等!”
以往那班公
车总是准点到达,可那天却很晚才开来,也许雪大路滑。
送我上车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太紧张缘故,父亲居然在车门前滑了一
。坐在车上,我凝视着车外被风霜和岁月无情吹皱了额头的父亲,他佝偻着衰老的脊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身上落了一层积雪。我的心中忽得一阵悲楚,眼眶里泪花不由地打起转儿。我忍不住把脸转向一边。就在这时,汽车鸣着喇叭从父亲身旁驶过,我竟未来得及对父亲说一声再见。
在车厢内,我用双手使劲地擦去玻璃上的水蒸气,拚命地向窗外的他摆手,而父亲依旧披着一身洁白的积雪,佝偻着脊背,向我轻轻地摇手,就像我童年时他用手掌轻轻拭去不明事理我的脸上
下的滴滴泪水一样…
窗外,父亲逐渐地消失在迷茫的风雪中。美丽而晶莹的雪花从遥远的天际,带着不尽的诗意和温馨,无声无息地飘然而至,在朔风中袅娜地飞舞着,无声地歌唱着,那是来自天堂不谢的圣洁之花…
我忽然清晰地想起儿时父亲给我讲的一个传说,据说,在寒冷的冬天有一种叫做“雪天使”的花,传说如果谁能找到那种花,她的愿望就能实现…
我的心一动,原来“雪天使”一直默默地守护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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