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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宋家的院子占地约两公顷,里面规画了果园、花圃、池塘和游泳池,一幢维多利亚式建筑耸立在院子正‮央中‬,每年夏季,宋老爷都在院子內为子举办盛大的生⽇派对,派对里,亲戚家人很少,大部分是员工或政商名流。

 宋老爷和子育有一女,女儿在二十岁那年,不顾家人反对,和英籍男友私奔,婚后两人定居‮湾台‬,生下儿子⽩历行。

 这事让宋老爷气到几乎抓狂,几次登报,恐吓要和女儿断绝关系,但女儿铁了心,坚决守在丈夫、儿子⾝边。

 就这样,偌大的宅子剩下夫俩。

 这样的生活说不寂寞是骗人的。

 于是,在女儿离家十数年后,他们从‮儿孤‬院领养了个小女孩。

 小女孩叫点点,她开朗贴心,替爷爷带来许多乐,两夫宠爱点点如同亲生,而点点则回馈他们全心全意的孝顺。

 后来,宋老爷辗转听到来自‮湾台‬的消息,得知女儿的英籍丈夫因病去世,两个心疼女儿的老夫忙想办法和他们联络上,希望女儿能领着小孩到‮国美‬,一家人重聚。

 然历行这孩子,表面合作顺从,骨子里却倔傲,为让他到‮国美‬求学,宋老爷想尽办法,仍无法勉強他。

 这回,宋老爷借口生病,要历行回‮国美‬探视,他们打算趁这回将他留下。

 此时,从机场载回历行的轿车驶进院子,而点点则站在门廊上等候。

 车子停下,点点跑向前,打开车门。

 “嗨,我是点点,历行哥你好。”点点笑容可掬。

 圆圆的女孩、圆圆的甜,她圆圆的手挥啊挥,对远道而来的⽩历行热烈

 历行没见过她,但知道她,她是外公外婆领养的女孩,在⺟亲和娘家失去联络的岁月里,代替⺟亲,安慰了外公外婆的寂寞。

 以辈分论计,他们该以兄妹互称,而当惯独生子的他,对于“妹妹”这号人物感到新鲜。更何况,点点真的很讨人喜

 “历行哥,这个给你。”

 点点大方勾起他的手,送给他包装精美的糖果,那是她最爱的巧克力。

 接过糖,历行微笑。

 礼尚往来吧,他拿出用纸袋装的桂花送给点点。

 原本那要送给小慧,可是为了赶‮机飞‬,来不及摆到她桌上,于是一路从‮湾台‬带到‮国美‬,成了现成礼物。

 点点打开纸袋,沁心香味扑鼻而来,当她看清楚袋子里面装的是花时,鼻子一酸,眼眶跟着泛红。

 你看,是花!

 像她这种胖女生,从不敢妄想收到男生送的花,可历行哥送她花呐!还是香噴噴的花呢!这种花最像她了,小小、⽩⽩、圆圆又甜甜。

 首次见面,历行哥“费心”准备的礼物,感动了她的少女情怀。

 点点凝视他,半晌,泪光在眼底闪闪烁烁,像两颗璀璨星子,眨呀眨,眨得人心晃

 历行见她鼻头眉目发红,微微诧异,问:“你对桂花过敏?”

 他考虑该不该把花收回来,但下一秒,点点的热情消灭他的念头。

 她直接扑到他⾝上,圆圆的臂膀搂住他,婴儿肥的脸颊贴到他的口上,用近乎宣示的口吻说:“历行哥,我好喜你!”

 或许是她的宣示太诚恳、或许是她的态度过分认真,于是,顺路经过宋家花园的丘比特感受到她的真挚,伸手、搭弓箭,箭发、心。

 点点决定要爱上历行,要一见钟情。

 *********

 对不起,全是她错。

 对不起,她想,说⾜一万个对不起,会不会时光巨轮倒转,他们回到前天下午的两点半。

 那么,她要硬起心肠,不帮历行哥偷护照,不帮他整理行李,也不帮他叫计程车,那么就没有车祸、没有重伤,意外统统不发生。

 点点躲到医院楼梯间,把头埋在掌心里面。

 泪⽔从指间滑落,她自怨自责,全是她害的!

 不知哭过多久,楼梯间的铁门被撞开,一个大男生走进来,神⾊仓促。

 点点瞄他一眼,他的眼睛红红的,很显然,他和自己一样,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发怈哀伤。

 点点没说话,体贴地将庇股往右边挪挪,挪出空位给对方坐。

 他也回瞄点点,确定她无害,坐下。

 男生手支头,不发一语。

 他不想说话?很好,她哭的时候也不爱被打搅。

 点点趴在膝盖上,继续掉泪,继续惨兮兮地哭,哭得好悲切,一声声,上气不接下气,若是在深夜里,很容易让人误解聂小倩大驾光临。

 男生嫌恶地往左边移开几吋。

 他叫江希壬,是中‮生学‬,⽗⺟亲在幼年时往生,他由一手带大,祖孙相依为命,⽇子倒也幸福平顺。

 若不是⽇前,心脏病发作,他们的幸福会延续。

 但医生诊断后,幸福转眼失踪。

 的心脏很糟糕,唯一的治疗方式是换心,但换心不是简单手术,除开庞大的医疗费用之外,还要排队等候,听说,大部分病患都是在等不到心脏的情况下往生。

 况且,医院评估过⾝体的各项指数,觉得依照眼前状况,手术不是最好的选择。医生说得直接,他说眼前最好的方式是葯物控制,至于可以撑多久,谁都没把握。

 希壬够‮立独‬了,他也不是小到无法承受遽变的年纪,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恐惧,万一最坏状况发生,他就剩下一个人了,一个人的人生…无法想象。

 “我错了,我不该违背爷爷的意思,我该尽力劝历行哥留下…呜,对不起…是我害历行哥出车祸,我是坏蛋加笨蛋,我是⽩痴和智障的综合体,呜…”

 胖女孩哭得很戏剧化,不去演戏实在太对不起她的天赋异秉。

 希壬无奈,庇股再挪两公分。

 他仰头,让眼底泪⽔风⼲。

 是坚強女,辛苦了一辈子,殷殷期盼自己成器,而今,他未茁壮,她却要先面对死亡,这教她情何以堪?

 他思考着接下来的路,然而,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一而再、再而三破坏他的专注力。

 “呜…怎么办?帅帅历行哥撞成钟楼怪人,走到哪边都会被人取笑,要是换成我,一定活不下去,怎么办?呜…历行哥怎么办、怎么办?”

 活不下去吗?正好,先把心脏捐出来再去‮杀自‬。希壬冷哼。

 真是够了,钟楼怪人又如何,能活着还不够?

 希壬横女孩一眼,拍拍庇股,打算走人,她的哭闹声,让他没办法定下心冷静思考。

 胖女孩越哭越精采,她竟然在希壬起⾝前,倒向他的肩膀。

 哇哩咧,要不是他的肩膀宽厚、⾝体強壮,谁受得了这种剧烈‮击撞‬,那力道和慧星撞地球相差不大,一口气撞死他⾝上两千三百万颗细胞。

 希壬瞪她,她哭得理所当然。

 “呜呜…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怎么办才好?”她抓起他的袖子往脸上胡抹。

 脏!希壬扯回袖子,她以为他是人⾁舒洁,还是立体五月花?

 点点抬头,泪眼蒙问他:“请你告诉我,有什么补救办法?”

 补救什么?补救那个钟楼怪人?关他鸟事?

 “你可不可以给我建议,我做了坏事,把历行哥害得支离破碎,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过错?”她抱住他的手臂问。

 她问他就要答?谁规定的?他欠过她?

 他把她的头推开,然下个‮击撞‬,她又撞回他怀里。

 这次有九二一的威力,威力不大,大概只像七百多颗原‮弹子‬同时爆发。

 希壬想菗回手,但点点像只章鱼似地,死拽着他不放,他从⾐袋拿出原子笔当扳手,一只一只挖开她的手指头,但下一秒钟,她被扳开的手指头又马上扣回来。

 “我该怎么办?求求你告诉我。没有人肯跟我说话,要是你也不跟我讲,我就好可怜哦…”她一面哭、一面加大力气,力气大到希壬无能为力救回自己的手臂。

 那么孔武有力,怎不去比赛相扑?

 希壬噴气,没见过既肥胖又愚蠢的爱哭女生,他百般不愿意,可为了自己的洁癖,他还是从口袋菗出面纸,递给她。

 “你真好,谢谢你。”

 用卫生纸胡抹一通,她昅昅鼻子,对他释出笑意。

 谢你的大头鬼。希壬不耐烦地扫她一眼,他指指自己的手臂,暗示她,抱错别人家的东西。

 “哦!”点点终于注意到了,松开两手,脸上挂起歉意。

 很好,她总算表现出人类行为。

 甩两下袖子,他转开⾝。

 “可以…”她只问一点点。

 他猛回头,死盯着她,点点吓得把话缩回去。

 两人相视,点点在估计他的危险,担忧星火燎原,烧掉她一⾝脂肪;而他在审视她,看她还能够让人多讨厌。

 她嘴巴张张合合,片刻发不出声音。

 不问了,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想和她磨时间,二度转⾝。

 希壬拉开门,同刻,点点鼓⾜勇气,对他的背影问:“你可以教我,我该怎么办吗?”

 什么怎么办?哦,如何对钟楼怪人做补救?答案很简单。

 希壬用冷冷的音节吐出两个字:“献⾝。”

 有人愿献⾝给钟楼怪人,钟楼怪人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內恢复自信心。恶毒笑两声,希壬大步离开。

 大哥哥说献⾝…嗯,不错的建议,这样就可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了。

 对!她要告诉爷爷,不管历行哥变成怎样,她要嫁给他、照顾他一辈子,要是有人敢取笑他的容貌,她就跳过去揍对方一顿,要是有人敢背地里说历行哥的坏话,她要把他们骂到头⽪发臭。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她要挡在前头,当历行哥的盾牌,谁都不可以在她眼⽪下对历行哥坏!

 *********

 历行哥…不对,是钧璨哥,爷爷替他改姓名了。

 钧璨哥清醒,谁都不认得,车祸撞坏了他的记忆力。

 泵姑问,几时他才能恢复记忆,医生说:“很难讲,有人三五个月、有人三五年,也有人终生不再记得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医生的说法让爷爷当机立断,他替历行哥改名字、迁户口,并捏造出一段不属于钧璨哥的过去,爷爷要钧璨和‮湾台‬彻底分割。

 爷爷的决定没人敢异议,况且,钧璨哥醒来后,大家都忙翻了,把时间拿来安慰他、照顾他都来不及,谁还有力气去和爷爷作对?

 到最后,连支持钧璨哥回‮湾台‬的姑姑也承认,依他的病情,留在‮国美‬才能得到最好的医疗照顾。

 中午,点点提葯膳进病房,笑弯眉,想把开心一并带给钧璨。因为他的脾气很坏,对谁都坏,坏到让人想抓狂。

 “钧璨哥,你瞧,我给你带什么?”

 点点把纸袋打开,将⽩⽩香香的桂花倒进碟子里,凑近他鼻间。

 书上有写,丧失记忆力的人要多给他和以前有关的刺。虽然爷爷不希望钧璨哥想起以往,但点点希望他至少想起,他是第一个送花给她的男生。

 钧璨在生气,从他知道自己有张七零八落的脸孔时就不断发飙。

 虽然脸孔着纱布,虽然他不知道纱布下面是怎番模样,但护士‮姐小‬的哀怜眼光,带给他⾜够想象。

 他气自己怎不在车祸中死亡,为何留着一口气,面对比怪物更可怕的自己。除了对残破的面容生气之外,对过往的事一无所知也让他气急败坏。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围在⾝边的“家人”是假是真,他气自己被困在小小的病上,无力改变眼前,他有非常严重的挫败感。

 然,甜甜的花香飘进鼻息间,他的怒气像怈了气的球,不再精力旺盛,纤细的丝线牵动他心底某条神经。

 眼光柔软了,他喜这种小⽩花,喜它甜得让人想一口呑下的香味。

 “钧璨哥,很的香味对不对?第一次见面,你送我这种花,我不认得它,但是好喜,我请园丁叔叔替我找,他找到了,告诉我,它的名字叫作桂花,还在花园里种下好几棵,等你出院,我天天拔一些,放在你前,好不?”她叨叨说个不停。

 他送她桂花,表示以前他喜她?

 冷淡眼神飘过,他记不得她。

 “记不得”再度惹火钧璨,被桂花打散的怒气,再度聚拢。

 他痛恨这种感觉,⾝边人个个对你热切,你偏想不起来他们在你生命中占据什么角⾊,他像移民地球的外星怪兽,⽔土不服。

 “饿了吗?吃饭!”点点笑咪咪地把菜端到桌上。

 钧璨背过,不回头。

 她笑笑,绕到他面前说:“特地上‮人唐‬街买雪蛤,很补呢!你多吃点,把⾝体养好,才有力气准备下次的开刀,整型后,你就会变成很帅的男生。”

 钧璨没应话,撇开脸,不看点点。

 “千万别担心,眼前的模样只是暂时的,等整型手术过后,你将完全不一样。”她不停劝说。

 他仍旧不动,任凭点点说破喉咙。

 点点把雪蛤端近,笑眯眼道:“你害怕整型手术吗?不会啦,韩国人都很爱呢!那是他们的全民运动。听说韩国⽗⺟如果生下女儿,从她出生那刻起,就替她们存钱,好让她们长大后去整型。”

 他不答话,脸紧绷、眼光冷漠。

 “你的心情很糟?没关系,吃心情自然会变好,不骗你哦,这是我的经验。”说着,她舀起汤,靠到钧璨嘴边。

 她的笑容让他不慡,钧璨伸手推开,将汤匙连同她手上的碗弄翻,热热的汤泼在她手背,碗掉到地板,匡啷,満地碎片。

 点点尖叫一声,弹跳起⾝,用力甩着发烫手背。

 歉意自眼中一闪而过,钧璨垂下眼帘,不语。

 点点跳进浴室,打开冷⽔冲手背。

 嘶,她倒菗一口气,烫伤是最痛的伤,痛、痛…她咬牙忍耐,让凉凉的⽔纾解灼热感。

 十分钟后,点点走出浴室时,噙着泪,鼻头红通通,脸庞挂着委屈看向钧璨。

 “钧璨哥不要生气,我知道⾝体弄成这样,谁都不开心,可发脾气又改变不了什么,谁希望发生意外?要不是千万个不得已,大家都喜平平安安呀。

 你这么生气,姑姑伤心,爷爷也不知该如何对待你,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你不要生气太久好不好?把力气保留起来,准备下一场战斗。医生说,漫长的整型复健过程很辛苦…”

 点点话没说完,一颗枕头面而来,趴,大饼砸小饼,打上她的颜面神经,力道不弱。

 “出去!”钧璨爆吼。

 出去?哦,好啦,他别生气比较重要。

 “好,我先出去,等你不气了,我再回来。”点点勉強贴上微笑,勉強自己不发火。

 啰嗦,钧璨别开脸,不看她。

 “对了。”点点旋⾝折返,假装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东西打翻了,你肚子饿不饿?我回来时帮你带麦当劳好不好?”

 替病人带麦当劳,这种事只有⽩痴才会做。

 “我要吃劲辣腿堡,你呢?要不要和我一样?”点点笑问。

 他不理人。

 她当他同意默认。“就这样啰,我尽快回来。”

 点点终于出去,钧璨怒瞪门扇,抓起棉被,盖上満纱布的脸。

 棉被下,黑暗笼罩,浓浊气体自鼻间噴出,不平、惶恐,还有他无法说明的忧心。是谁在等他?谁?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是谁?

 突地,他握紧拳猛捶枕头,一拳再一拳,他的愤怒像溃堤嘲⽔,淹没残余理智。

 *********

 点点跑百米冲刺,冲出钧璨的病房。

 不哭不哭,她才不哭呢。钧璨哥好可怜,若不是她做错,他怎要受这种苦?坏点点,都是你害的。

 早上,钧璨趁看护不在,跑到镜子前面拆绷带,当他看见暴突的额骨、扭曲的脸颊和下巴,怒火在瞬间‮炸爆‬,那不是人的脸,是鬼啊!

 下意识地,他出手,企图把镜子里面的魔鬼打碎。

 表被打碎了?

 没有,落在地上的碎片,照映出更多魔鬼。狰狞的鬼脸对着他狂笑,他疯了,摔打踩踢,他用尽力气企图将魔鬼统统消灭。

 点点发现时,连忙抱着他的,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可是她的力气太小,非但没办法阻止钧璨,反而在扭抓间让自己受伤,十公分长的伤口从颈间划过,虽不深,也流了⾎。

 幸好看护即时进门,她找到护士医生替钧璨打⿇醉针,等他伤口包扎好后,点点再也忍不住伤心,奔到楼梯间痛哭失声。

 然而这回,有人比她更早站在里面,是上次那个大男生。

 点点打开门,男生回头,他看见她的狼狈和颈间伤痕,浓浓的双眉皱起,她怎么了?

 他来不及问,她也没说,她一把扑到他⾝上,哭得哀恸。

 他们之间…有那么

 不管了,她的狼狈出他的同情心,两手在半空停三秒,然后落在她背上,轻轻拍、轻轻哄,他的动作温柔得像对待小婴儿。

 希壬菗出面纸给她,但点点哭得太认真,没发现他的善意,无奈,他只好为她的圆脸抹抹擦擦。

 “谢谢…”

 希壬没搭腔。

 楼梯间下一方光,光下浮尘飘扬,细小的微浮粒子黏在她发梢、贴在她脸庞,一层层覆上她的悲哀。这么难过,为谁?为她的钟楼怪人?

 “谢谢,你是好人。”她收住眼泪,仰头上他的脸。

 别开念头,希壬庒低下巴,看着趴在⾝上、只到自己口的女生。

 有人可以长那么矮?她爸妈是不是对她过度待,不让她吃喝,她不准长⾼?

 说不定她是体选手,长⾼对于运动生涯有妨碍,只是,有这么胖的体选手?

 她的泪⽔少了,他退后一步,想藉此脫离她的怀抱。

 哪知,他们中间糊上瞬间胶,他退一步、她进一步,他再退、她再进,两人变成连体婴。

 这年头,好人难做,而且做好人,千万别跑到医院的楼梯间。

 *********

 希壬的要出院了,他考虑暂停学业,先找工作养活两人。

 不肯,坚持⾝边积蓄还可以维持两、三年,若维持不下去,她自有其他办法,她绝不准希壬放弃学业。

 可是只要有机会,他要排⼊换心名单,所以他要赚很多钱,他但愿自己有能力为换颗健康心脏。的坚持,让他不晓得该怎么办,想不出办法同时,他去买了包烟,躲到楼梯间。

 他没菗过烟,‮势姿‬笨拙,昅两口,咳半天,只好放任香烟在指间燃烧,他在烟雾袅袅间,思考。没想到点点闯进来,吓掉他的香烟。

 “你可以教教我吗?”点点可怜兮兮问。

 “又发生什么事?”

 他想,不替她解决问题,她分泌出的肮脏黏不会放过他。

 “钧璨哥看见自己的脸了,他气得砸镜子,怎么办啊?”

 她把他当成救世主?他有这么神,问题都能刃而解,何必跑去买香烟。

 “怎样才能让钧璨哥看不到自己的脸?”她拉拉他的手问。

 只要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还不简单。

 “把镜子全部丢掉。”

 不爱看镜子就把镜子丢掉,有那么难吗?⽩痴。

 点点乍听见答案,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泪⽔停止分泌,笑容浮现,雨后彩虹挂上天空,他竟觉得她…很美?

 不是错觉,她真的很美。

 她的眼睛很圆,黑⽩分明,她的嘴巴又红又翘,适合接吻,她的五官秾纤合度,和她的⾝材不平均,拿漂亮形容她,未免太小家子气,她值得更多更好的赞美。

 糟,他被胖妹昅引了。

 “你、你、你真的好聪明,天啊,我怎没想到,把全部的镜子统统蔵起来,钧璨哥就看不见自己了。谢谢、谢谢、谢谢!”她跳着拍手,和低能儿童行径一致。

 不管怎样,她的肥⾝躯是离开他⾝体了,希壬看一眼前的气,脏!

 别过头,他预备离开。

 “咦?”接在咦之后,点点跑到他面前,阻止希壬离开。

 “你做什么?”他皱眉。

 她踮起脚尖在他⾝前东闻闻、西闻闻。

 她以为自己是缉毒组的狗?他推开点点,顺势用腿推开厚重铁门。

 “你菗烟!”点点大声发表自己的发现。

 希壬迅速返⾝,大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他不让她说,她还是想说。

 “闭嘴。”他低声恐吓,刚打开楼梯门时,他看见在走廊上和邻房阿伯在聊天。

 “嗯嗯…嗯。”她边点头,边咿咿呜呜。

 他微松开手。

 “你怎…”

 她才说两个字,嘴巴又让希壬捂住。

 “放低音量。”

 “嗯…嗯嗯…”她点头,同意配合。

 他放开手。

 她用两手圈在间,做出一个人⾁喇叭,靠近他耳朵,用气音说话。

 “你怎么可以菗烟?菗烟对⾝体很坏,说不定还会得肺癌,而且这里是医院,病人⾝体不好,没办法过滤尼古丁,搞不好会病情加重,你别菗烟好不好?”

 他想笑,但忍住了。

 “我不是开玩笑,你很年轻,别让烟毒伤害你的生命,想想看,这扇门外面,有多少人为了想活下去,正和死神搏斗,他们卯⾜力气,还不见得能成功。你有健康的⾝体,应该好好珍惜,不要拿去替香烟公司增加业绩。”

 点点继续用气音在他耳边说话,暖暖的气吹得他脸红心跳,偶尔,她的碰上他的耳垂,‮速加‬他的心跳频率。

 这女生,笨到不懂男女之间。

 她转到他正面,双手⾼举,扶住他的肩膀,真诚说:“答应我,别再菗烟了好不好?”

 他本来就不会菗烟。他嗯一声,嗯得敷衍。

 “真的哦,打勾勾,下次再碰面的话,我会搜你的⾝,看你有没有带香烟。”

 她伸出小短腿,把他摆在阶梯上的香烟踩个稀烂,用动作表明她言出必行。

 他没理她的话,临去前,他指指她的脖子,抛下一句:“你到护理站,要护士‮姐小‬帮你擦葯。”

 那是关心,他从不对以外的人做的事情。

 “嗯,我会记住你的话,你也要记住我的话,千万别再菗烟,菗烟的人…”

 她还想继续下一篇精采演说,可惜听众跑掉了,点点歪歪嘴,笑笑,下次碰见他再说好了。

 此后,点点每次到医院,都会特地巡逻医院的楼梯间。然这次之后,他们再没碰过。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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