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情敌相遇
太
爬过了山巅峰尖,照
着山崖下一株千年巨松。
巨松下坐着一个全⾝黑⾐的女人,散
的秀发,披垂地上,脸⾊惨⽩得没有一点⾎⾊,她⾝边横放着一支晶莹透明的⽟箫,怀中却抱着一个疾服劲装的垂死青年。
她没有泪⽔,也没有痛苦悲伤的神情,只是木然地呆坐着。
山风吹飘着她散披的长发,一阵阵似啸松涛,托视出这凄凉的画面。
突然,她怀抱中的青年挣动一下,慢慢睁幵了一双失神的眼睛,说道:“我伤的很重…恐…怕是不行了…你不要再管我了…你走吧…”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知道说些什么。
但那黑⾐女人却从他启动的口中,意会到他说的话,摇头摇,道:“兄弟,我不走了,我要陪着你…”
那青年突然由黑⾐女人的怀抱中一
而起,道,“此举大可不必,杨梦寰如果还能活在世上,定报昨夜相救之情…”话还未完,突觉一阵头晕,涌噴出两口鲜⾎,踉跄后退数步。
黑⾐女人忽然跃起,急声接道:“你伤势惨重异常,快些坐下调息,生死大事,岂是…”
杨梦寰突然仰天大笑一声,道:“承你关注,感情心领,但我要死得清清⽩⽩…”
黑⾐女人脸⾊大变,惨⽩的脸上浮満杀机,随手捡起⽟箫,怒声接道:“我有什么不好?告诉你,我虽然游戏人生,飘踪江湖,但还是冰清⽟洁之⾝。”
杨梦寰一咬牙,把一口涌到咽喉的鲜⾎,咽回腹中笑道:“咱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孤男寡女,相偎深山,一旦传言出去,岂不要污你⽟萧仙子的名节?”
⽟萧仙子冷笑一声,道:“我一生只有好恶之念,什么名节不名节,我
本不懂,我也不愿去懂。再说你已是垂死之人,此刻不过是回光返照,等你那最后一口元气消散,立即要倒毙荒山,你认为还能活下去吗?”
杨梦寰道:“你既知我是垂死之人,何苦还要在我死前,多加我一份愧疚不安…”
⽟萧仙子放声一阵格格娇笑,道:“我不但要增加你的愧疚不安,而且还要亲手把你击毙萧下,这样我才心安理得。”
说罢,举手一萧点去。
杨梦寰侧⾝一闪,让过⽟萧,欺到⽟萧仙子⾝侧,反掌一招“毒龙噴雾”击中⽟萧仙子右肩。这本是天罡掌法中三大绝招之一,威力相当奇大。只因他內伤惨重,拍出掌势虚飘飘的毫无一点劲力,一掌击在⽟萧仙子⾝上,不但难伤⽟萧仙子,而且倒把自己震得晃了两晃。
但他奇奥的闪避⾝法,却把⽟萧仙子惊得呆了一呆。
他见一掌击中对方后,毫无半点功效,心知再打下去,也不过徒自取辱,立时转⾝向前面山峰奔去。
⽟萧仙子忽然尖声大笑起来,声音异常凄厉刺耳,笑声中纵⾝一掠,随后追去。
杨梦寰耳闻尖锐长笑之声,愈来愈近,心中十分焦急,只得拚尽余力,向前狂奔。
一个意念支持着他惨重伤势的躯体,也
发他生命中仅余的潜力,竟被他攀登上一座数百丈的⾼峰。⽟萧仙子目睹他奇快的⾝法,心中暗暗惊异,她功力比梦寰深厚,受伤亦没有杨梦寰重,伤后又服过杨梦寰相赠的灵丹,那粒功效神奇的丹丸,不但有延年益寿之能,且又是疗治內伤的圣品,秘方来自《归元秘笈》,实力当代武林中第一等灵丹奇药,是以她才能支撑。
但她仍无法追赶上舍命狂奔的梦寰。
待她追上峰顶,杨梦寰已快到另一端悬崖边缘。
这时,她才了解了杨梦寰的心意,竟是想扑崖死去,心头一惊,停住了脚步,大声叫道:“兄弟,杨相公,你…你不要跳,我不追你了…”
声音悲凄,如巫峡啼猿。
杨梦寰已到了那悬崖边缘数尺之处,听得⽟萧仙子哭喊之声,不自觉停住⾝子,回头望去,果然她站立在丈余外,不再追赶,不噤松了一口气。
这一停下,支持他重伤躯体的潜力,骤然消失,再也支持不住,只觉眼前一黑,仰面栽倒地上。
⽟萧仙子只惊得啊呀一声,纵⾝一跃到了梦寰⾝侧,只见他倒卧之处,距那悬崖边缘,只不过尺许远近,如果他刚才再往前跑两步,这一仰面跌倒,必然要坠下悬崖。
她缓缓蹲下⾝去,轻伸⽟掌,按在梦寰前
,他心脏虽然还有些轻微的跳动,但⼊已完全昏
过去,脸⾊惨⽩,气若游丝。
她本是久历江湖之人,见多识广,一望之下,已知难再救药,不噤一阵感伤,黯然泪下。
要知杨梦寰受到心雷一击,內腑已被震离原位,伤势之重,早难支持。所以能不当场毙命,全仗他服用那舟中所遇⾝披蓝纱少女相赠灵丹妙药,护住他最后一口元气不散,如果能及时疗治,不难逐渐好转。
偏是他生
固执,不肯听⽟萧仙子警告之言,大危垂死之际.还要顾及到⽇后流言中伤,拼耗最后一口元气,挣脫⽟萧仙子怀抱,攀登上⾼峰,致使那灵丹托护他丹田仅余元气,完全消散,伤处剧变,內腑效能消失,全⾝脉⽳关塞。
她放下手中⽟萧,不顾自己伤势恶化,強行运气,功行双臂,气聚两掌,缓缓在梦寰各处要⽳推拿。
她双掌连推拿杨梦寰十二处重要⽳道,可是杨梦寰眼⽪也未睁动一下。
⽟萧仙子绝望地停下双手,擦去头上汗⽔,呆呆地望着僵卧在⾝傍的梦寰一阵,脸上突然泛起笑意,自言自语他说道:“兄弟,你好好的安息吧!我要替你建一座安适的长眠之所,我要摒弃江湖上一切纷扰,静静地陪守在你的⾝侧,兄弟,走吧!”
她平伸双手,抱起梦寰,随手捡起⽟萧,信步下了山峰,茫然向前走去。
这时,她似是已失去了主宰自己的力量,心中空空洞洞,没有感伤,也没有悲苦,山风吹飘着她垂到
间的长发,⾐袂…
翻越过数道山岭,到一处山泉汇集的小溪旁边,漏漏⽔声,如呜佩环。⽟萧仙子忽然觉着口中有些渴了,她放下怀抱中的梦寰,喝了几口溪⽔,只觉寒意冰心,神智骤觉一清。
抬头望去,只见三面都是绵连的浅山。正北方数百丈外,有一座⾼峰,奇伟拔大,一道瀑布由那千寻峭壁间直垂下来,在一处突出的大岩上,溅⽟噴珠,云气
漫,远远望去,有如一团浓雾,凝结在空中。
她略一张望,抱着梦寰,沿小溪直对那⾼峰下走去,那急瀑由峰上泻落的响声,愈来愈大,但闻隆隆巨声,如呜沉雷。
突然几滴冰冷的⽔珠,溅飞在⽟萧仙子的脸上,使她木然的神志,陡然清醒过来,抬头看去,原来已到了那⾼峰下面。
她仔细打量这峰下的景物,只见苍松翠绿,芳草如茵,四周都是环绕的浅山,山风都被那山势挡住,这块百丈方圆盆地的气温,和别处截然不同。
她仰脸望望天⾊,已到了中午时分,再低头看看怀抱中的梦寰,紧闭着眼睛,过去冠⽟般的俊脸,此刻惨⽩如腊,气息微弱得已使⼊觉不出他还活着。
她轻微地叹息一声,对着怀中的人儿,淡淡笑道:“兄弟,你怎么不挣扎了?嗯!乖乖地睡吧!我会伴守在你的⾝侧…”
她低下头,把樱
凑在梦寰紧合的嘴上,轻轻亲了两下,缓步走向山
下一个大岩石边。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峭立的崖壁间,有一座⾼可及人的石洞,心中一喜,立时急奔过去。
那座石洞只不过有一间房子大小,里面満是兽粪,臭气触鼻
呕。
⽟萧仙子皱皱眉头,退出石洞,又抱着梦寰沿山壁向北走去。
这时,她们已在那瀑布飞溅⽔珠的笼罩之下,⾐履尽
。
她心中忽地一动,运⾜目力,向那飞瀑击冲空岩下望去。
果然,那突岩下是一片向里面凹进的崖壁,只是那凹壁在二十丈⾼处,峭壁光滑,攀登极是不易。她思索了一阵,终于被她想出了一个办法,放下梦寰,去采集了很多山藤接起,一端绑在梦寰⾝上,一端系在自己
问,施出壁虎功,游上突岩下凹壁之处,然后再把梦寰提上去。
那突岩下面,是一座左转右弯二丈多深。**尺宽窄的石洞,宛如人工幵掘的石室,洞口被溅飞的⽔雾遮住。
⽟萧仙子解幵绑在梦寰⾝上的葛藤,把他依靠在石壁上,摆成一个端坐的势姿。
这时,杨梦寰已经是动也不会动了,晕
的神志,一直就未再清醒,手脚已微感僵硬,只余一缕弱息,尚未全绝。
⽟萧仙子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忽然,她捡起放在面前的⽟萧,目光凝注在梦寰的脸上,笑道:“兄弟,你就要走了,我再替你吹一曲萧听听吧?”
说罢,置萧
边,吹了起来。
只听一缕细细的柔韵,混⼊那沉雷般的瀑布声中,如泣如诉,极尽凄凉。
她心中本已填満了忧苦悲凄,只不过勉強运用定力庒制,不使她发作出来,这一借萧声发怈,隐蔵在
中的忧伤情愁,完全随着那婉转的萧声吹奏出来,萧声混着她泉⽔般的热泪,急涌而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忽间⾝侧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道:“姑娘的雅兴不浅,竟肯为一个垂死之人,吹出这等凄凉萧声,只可惜,他已不能聆受了,你就吹上个十年八年,他也是活不了啦!”
⽟萧仙子心神早已和那凄凉的萧音,融合一起,耳目失灵,听得那喝间之声,不噤心头一震,转头望去,只见石洞门口,站着一个绝美的⻩⾐少年,背揷长剑,腕套金环,眼望着靠在石壁上垂死的梦寰,嘴角间挂着一份冷峻的笑意。
她怔了怔
⾝跃起,横萧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目光由梦寰⾝上,移到⽟萧仙子的脸上,淡淡一笑,道:“兄弟叫陶⽟,姑娘大概是名震江湖的⽟萧仙子吧?”
他格格大笑一阵,接道:“那位依壁端坐,奄奄待毙的人,可是昆仓派一
子门下弟子,叫杨梦寰的吗?”
⽟萧仙子听他一幵口就叫出自己和杨梦寰的名字,不觉呆了一呆。
只见陶⽟一晃⾝,欺到杨梦寰⾝侧,笑道:“杨兄,
福不浅啊!活着时有一位如花似⽟的师妹,常伴⾝侧,垂死之际,又有大名鼎鼎的⽟萧仙子,吹奏着⽟萧,哀乐送行…”
⽟萧仙子听他出言
讽,不由心头火起,探臂一萧,直向他后背“命门⽳”上点去。
陶⽟冷笑一声,横跨两步,左手一招“分云取月”
住⽟萧,右手伸缩间已把杨梦寰抱在怀中,一晃⾝,⻩⾐飘处,人已抢到石洞门口。
⽟萧仙子心中大急,娇叱一声,振萧追去,她知道洞外是一道数十丈⾼低的峭壁,下面怪石嗟峨,旁侧又是那瀑布
流积成的深潭,这⻩⾐少年武功再⾼,也不敢怀中抱着人,跃下石壁,是以,她心中虽蹩着一腔怒火,但心中幷不怎么焦急,⽟萧化招“三星逐月”指顾问,三萧先后点出。
那知陶⽟跃到洞口之后,陡然回⾝,右手抱人,左掌侧对斜挡,借势化解了⽟萧仙子的三萧指攻。这手法、掌势,大出武学常规,奇诡之极,⽟萧仙子虽然见多识广,也认不出这等奇奥武学,不噤一怔。
只听陶⽟一声冷笑,⾝子一侧,左手当
蓄势,欺⾝直冲过去。
⽟萧仙子见他竟敢这等轻敌躁急,心中大怒,⽟萧一招“孔雀幵屏”斜劈过去,萧劈奇猛,微带风声。
那知陶⽟这欺⾝一进,正是三音神尼拳谱上的绝学之一,半年前他在祁连山就用这招妙“游鱼逆浪”伤了他再传恩师觉愚大师,害得老和尚撞壁碎脑而死。
这“游鱼逆浪”⾝法,妙在借敌之势,化敌之力,本⾝劲道,集中一点,纵遇阻力,亦可逆势而进。⽟萧仙子如何能识得这一招奇学妙用,⽟萧出手,忽见陶⽟随着劈来萧势一转,已欺到了⾝侧,不觉心头一惊。
但她究竟是⾝负绝学之人,又久经大敌,应变反应异常迅速,见陶⽟欺到⾝侧,左掌忽地平向陶⽟推出,一股劲风,随掌直撞过去。
那知陶⽟左掌一划,⾝子随着微微一侧,⽟萧仙子劈出的掌力,贴着⾝子滑过,陶⽟左手却借势由下向上一翻,击了王萧仙子左肘关节。
这拿⼊关节的手法,和一般打⽳手法,大不相同,饶是⽟萧仙子见多识广,也识不出金环二郞这奇诡武学,不觉微微一怔。
只听陶⽟一声冷笑,左手一击,⽟萧仙子全⾝劲力,顿时消失,左臂时间,骨疼
裂。
她心中明⽩,只要对方左手一扭,必将把自己左臂折断。但她是个
倔強之人,虽然无能再战,但却紧咬银牙,一声不响。
可是陶⽟幷不下手扭断她左肘关节,只是⾼托着她的左臂,侧目斜睬着她,笑道:“姑娘,怎么样,你是服也不服?”
⽟萧仙子怒道:“你尽管下手就是,想要我出言相求,那是…”
陶⽟淡淡一笑接道:“我要伤你
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我要让你死的心甘,败的心服…”
话到此处,右手忽地松幵了⽟萧仙子左肘关节,疾退三步。
⽟萧仙子舒展一下左臂,转动星目,打量眼前的⻩⾐少年、只见他倚在数尺外石壁上,右手抱着梦寰,左手护
待敌,脸⾊匀红,齿⽩似碎⽟,金环束发,眉目如画。看他姣好的面目,别说男人中绝无仅有,就是女人中,也难选出几个来。
陶⽟见她只管打量自己,不噤微微一笑道:“你心里服也不服?”
⽟萧仙子忽地跃起,一萧点去,道:“我不服你怎么样?”
陶⽟侧⾝一转,又施“游鱼逆浪”⾝法,欺到⽟萧仙子⾝侧,举手一托,又抓住⽟萧仙子右肘关节,笑道:“不服,你就多试几招看看…”
活犹未落,突听挟在胁下的梦寰微弱的声音,接道:“陶兄,不…要伤她…”
金环二郞低头看时,只见他胁下挟的梦寰,微睁着一双眼睛,不知何时竟清醒过来,他呆了一呆,松了⽟萧仙子被拿的右肘关节,翻⾝一跃,到了洞口、再低头望梦寰时,已紧紧地闭了眼睛。
他探首望望崖壁下那鳞峋怪石,心中忽生恶念,双手把梦寰举起,说道:“杨兄,你这等留恋不死,只不过多增罪受,小弟今天要成全你了!”
陶⽟正待把梦寰投下断崖,忽觉背后风生,⽟萧仙子又挥萧攻袭过来。
陶⽟双臂一震,把梦寰直向崖下投去,但在⽟萧仙子迫攻之下,心中未免有点慌急,用力过猛,失了准头,他本想把梦寰抛到崖下那怪石上摔死,但这一慌,却把梦寰抛到那瀑布汇集的⽔潭中去了。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萧已点到陶⽟的背后。
金环二郞虽然已从觉愚大师处学得不少本领,近来更自三音神尼手著拳谱上,学到不少绝传武学,但究竟时间有限,除了几种常用武功,能够运用对敌之外,大部尚未娴
。⽟萧仙子这出手一击,又是全力施为,陶⽟背向敌人,再想翻⾝
敌,哪里还来得及,就在生死间不容发之际,陡然一跃,紧随着被他投掷出手的杨梦寰,向崖下⽔潭中跃去。
王萧仙子想不到他竟会跃下悬崖⽔潭,这一萧因用力过猛,点空之后,⾝不由主的向前一栽。
哪知陶⽟在跃出石洞之后,半空中倏然一收腿双、⾝悬空中,打了一个转⾝,左手一扬,一支耀眼金环,脫腕飞出,挟着契空锐风;直向⽟萧仙子打去,来势奇速,一闪而至。
双方相距既近,发难又出人意外,⽟萧仙子又正值用力过猛,上半⾝完全探出了石洞之际,待她惊觉,金环已到面前,只得一侧脸,让过要害,金环挟风,掠面而过,环上尖齿,在她雪⽩的粉颈上,划了一道寸许长短的⾎口,深达半分,⾎流如注。她本是⾝负重伤之人,又经強行运气替梦寰推拿⽳道,人早已难再支撑,全凭梦寰送⼊她口中那一粒灵丹的神奇药力,和一点真情
发起的精神力量,支持着她,爬上了数十丈⾼的悬崖,和陶⽟相搏石洞。
如今杨梦寰既被金环二郞投下悬崖,她又连遭挫辱,再加上受金环划颈之伤,心中急忿
织,再也提不住丹田一口真气,嘴里只喊一声:“兄弟…你…”
人便昏倒在石洞中。
且说陶⽟悬空转⾝,施放金环,固然击伤了⽟萧仙子,但他这一分神,无法控制自己坠落之势,和杨梦寰一齐飞落在那瀑布
流汇集的⽔潭之中。
杨梦寰本已晕死过去,吃那冰冷潭⽔一
,忽然又清醒过来。
他随师学艺的玄都观,紧依沅江,本通一点⽔
,面临这溺毙之境,残余的生命本能,又发生作用,不停用手扑打⽔面,不使沉葬潭底。
所幸这急瀑经那山
中大岩石一挡,飘散成数千百股细流而下,看上去⽔雾
漫,甚是唬人,其实那⽔潭中相当平静,幷无
流击撞卷漩之力。
陶⽟在落⽔后,见梦寰忽又睁幵眼睛,在⽔中挣扎,心中暗叫两声惭愧,道:“我如不被⽟萧仙子
落⽔潭,还认为他沉尸潭底了…”
他心在想,嘴里却格格笑道:“杨兄,这⽔潭附近景物不错啊!一个人能葬⾝在这⽔潭之中,也真是死得其所了。”
杨梦寰挣扎着不使沉⼊潭底,已经是极尽余力,哪里还能听清楚陶⽟说的什么?
陶⽟双手拨⽔,划到梦寰⾝侧,托住他右臂,冷笑一声,道:“杨兄,咱们相
一场,兄弟实不忍看到你这等不死不活模佯,我今天要成全你了。”
右手用力一拨⽔面,划到岸边,脚站实地,右掌潜运功力,正想劈碎梦寰“天灵⽳”突闻⾝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你要⼲什么?快把我师弟送上岸来!”
金环二郞回头一看,只见童淑贞手中横着宝剑,全⾝⾐服都被那溅飞的⽔珠噴
,圆睁星目,満脸愤怒之⾊。
他把举起的右掌,轻轻在梦寰“天灵⽳”上拍了一下,纵皇跃上⽔潭,笑道:“他被⽟萧仙子由那突岩下投落⽔潭,我才冒险跃下⽔潭相救,不过他伤得十分惨重,只怕难以解救了。”
童淑贞半信半疑地道:“哼!我就不信你的鬼话。”
陶⽟刚才在梦寰“天灵⽳”轻拍一掌,已暗运大
气功下了毒手,别说杨梦寰已是奄奄待毙之人,就是他没有受伤,那一托也难承受。不过,太险气功是一种极为险毒的工夫,发作缓慢。而外面又看不出一点伤痕。
童淑贞从陶⽟手中抢过梦寰,奔出那片瀑布
溅的⽔雾,找一处避风的山脚,把梦寰放在地上,运起功力,在梦寰各处要⽳推拿。
陶⽟嘴角间带着冷漠的笑意,静静地站一侧看着,一语不发。
童淑贞双掌遍走了杨梦寰全⾝十二大⽳,但杨梦寰仍然是昏
不省。
她已累得満脸汗⽔直滚,心知自己已无能相救,停下手,站起⾝子,转脸对陶⽟道:“你不动手帮忙,站在那里看什么?快些把我师弟救醒。”
陶⽟摇头摇,淡然笑道:“他伤势严重异常,元气全散,当今之世恐怕已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童淑贞急道:“纵然是救不活,也该尽到心力。”
陶⽟冷笑一声,接道:“你好像很关心他?”
童淑贞道:“我是他师姊,关心他有什么不对?”
陶⽟微微一笑,不再答话,蹲下⾝子,右手在梦寰
前二摸,皱起眉头,道:“没有救了,咱们找个地方把他埋起来吧!不要他曝尸荒山,你也算尽到心了。”
童淑贞听得一惊,急忙伸出⽟掌,轻按在梦寰
前,果然,池心脏已微弱得几乎使人
不出还在跳动,心头一急,不噤泪下
陶⽟笑道:“你哭什么?哭也不能把他哭活。”
童淑贞心中十分伤痛,不理陶⽟,反而坐在梦寰⾝侧,大哭起来。
陶⽟深知梦寰已无复活之望,也不再阻止童淑贞,静静地坐在一侧,看着童淑贞哭泣。
忽然,他叹口气,说道:“唉,要是沈霞琳得到这个凶讯,那只怕要哭个死去活来…”
说罢,纵声大笑起来。
童淑贞陡然停住哭声,怒道:“你别整天想着我沈师妹,哼,就是我杨师弟果真死去,我沈师妹也不会喜
你…”
陶⽟双肩一扬,冷笑一声,接道:“他不是真死,难道还是装死不成,人既绝了气,你还哭什么?你要不想走,我可要先走了。”
说罢,果然站起了⾝子,拂袖
去。
童淑贞平⽇虽和陶⽟吵吵闹闹,但见陶⽟真的生了气,她又软了下来,一伸手,抓住陶⽟左臂,道:“你要往哪里走?”
陶⽟道:“天涯海角,九洲三岛,哪一处我都能去。”
童淑贞看他脸上仍带愤然之⾊,态度忽然变得十分温柔,道:“等我把我杨师弟埋起来再走好不好?”
陶⽟想起杨梦寰过去和自己相处之情,心中突生愧咎之感,点点头叹口气,道:“好吧!我帮你动手,咱们替他建一座别出心裁的石家。”
说完,抱起梦寰微僵的⾝体,向前走去。
两人找到一处山脚下面,那地方都是一块块鹅蛋大小的⽩⾊卵石,陶⽟把梦寰放在地上,两人一齐动手,拣集卵石,不大工夫,已堆积成一个五六尺⾼,**尺长的石坑。
陶⽟抱起梦寰,放⼊那石坑中,望着杨梦寰,笑道:“杨兄,咱们相
之初,兄弟实在想不到,能亲手给你建墓送葬。”
说罢,一跃出坑,正待填那石坑,童淑贞忽地一跃,落人石坑中,伸手按在梦寰
前,只觉他心脏还在跳动着,虽然微弱得很,但幷未完全停止。
陶⽟双手拿着卵石,叫道:“你快些出来,帮我动手,填満了石坑,咱们还得赶路。”
童淑贞道:“他好像还没有完全绝气,难道我们要把他活葬在鹅卵石下不成?”
陶⽟怒道:“他已经活不成了,早葬一点时间,又有什么关系?”
童淑贞道:“我…我忍不下心!”
陶⽟一抖手,两块鹅卵石脫手飞出,击在一块大岩山上,但闻两声大震,火星迸飞中,石屑如雨,洒落了两丈方圆。
他投了手中卵石,一跃⼊坑,抓起童淑贞一条臂,潜运真力,猛然一跃,竟把童淑贞带出石坑,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肯出来,是不是想陪他殉葬?”
童淑贞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师弟还没有气绝…”
陶⽟突然格格一阵大笑,道:“不管他是否真死,咱们辛辛苦苦的替他建这一座石家,总不能就这样空了起来。”
童淑贞道:“空起来有什么要紧,我师弟不绝气,我就是不准你填这石坑。”
陶⽟冷冷答道:“你能挡得了吗?”
说完,伏⾝又捡起两块鹅卵石。
童淑贞知他腕力奇大,这两块鹅卵石,如果让他投⼊石坑中,杨梦寰就是未死,也得被他打死,心头一急,呼地一掌,向陶⽟前
打去。
金环二郞侧⾝避幵,飞起一脚,踢向童淑贞的腹小。
童淑贞出手一击,只不过是情急之下,幷非真的要和陶⽟动手,掌势发出,人已向后撤退。
但见陶⽟眉宇间的杀机毕露,不噤心头一凛,让幵一脚后,一跃⼊坑。
她和陶⽟相处时间虽短,但已知他生
毒辣无比,是以跃人坑中之后,立时子套背后宝剑。
果然,她宝剑刚刚出鞘,两块鹅卵石挟着奇猛风声,破空落下,一块击向梦寰前
,一块对准梦寰头上击落。他在石坑外面,一点也看不到石坑中情景,但凭刚才记忆,出手能击向梦寰要害,手法之准,实在惊人。
童淑贞挥剑一挡,把击向梦寰头上的一块鹅卵石挡飞,左手疾出,接住了击向梦寰前
了一块鹅卵石。
就这眨眼之间,陶⽟已跃进石坑,脸上带着微笑,态度十分温和地对童淑贞说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我可要走啦。”
童淑贞左手接他一块鹅卵石,只震得手腕酸疼,心中气忿未平,脫口答道:“你走吧!我要守着杨师弟,等他绝了气再走。”
陶⽟仰脸望天,冷冷说道:“那就不如你陪着他,一齐葬在这石坑中好些…”
话未落口,陡然欺⾝而进,左手一伸,拿住了童淑贞右肘关节,微一用力,童淑贞只觉手肘一⿇,手中宝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金环二郞格格一阵大笑,右手捡起地上宝剑,寒气直
在童淑贞前
,道:“你们师兄妹,生虽不能共罗帏,但死后能同葬一⽳,总也算一件美事…”
他眼中闪起一抹凶光,望了望闭目静躺的梦寰,接道:“杨兄!兄弟对你不错吧!生前有你沈师妹朝夕相伴,死后兄弟又替你找一个陪葬的⽟人。哈哈,杨兄,
灵有知,也该感
兄弟这份盛情了。”
童淑贞被他拿住关节要⽳,半⾝发⿇,手脚无力,纵想出手一拼,也无法如愿。听完陶⽟一番话,更是羞急万分,圆睁星目,咬牙切齿他说道:“我杨师弟
灵果真有知,只怕要生啖你⾁…”
陶⽟右手微微向前一送,宝剑透过她青⾊上⾐,鲜⾎沿剑锋汨汨而出。
童淑贞被他拿住时间脉⽳,全⾝⿇木,毫无抗拒之力,低头看
前鲜⾎透⾐,心中忿恨至极,咬牙怒道:“你杀了我,我也不走。”
陶⽟突然收剑,格格大笑道:“你想得倒不错,只怕没有这样容易的让你痛痛快快地死掉!”
童淑贞冷冷地纵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陶⽟笑道:“我要慢慢惩治你。先点了你全⾝险⽳,让你动弾不得,然后剥了你全⾝⾐服,再把你和你杨师弟幷肩放着,哈哈,我要你们幷肩陈尸,暴骨荒山,要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你们师兄妹间的风流…”
童淑贞羞得満脸通红,急声接道,“我和杨师弟之间冰清⽟洁,你纵然用心险毒,只怕也不能一手遮天,瞒尽天下武林耳目。”
陶⽟道:“杨梦寰整⽇和沈霞琳胶在一起,我就不相信他还是童男之⾝。”
童淑贞道:“哼!你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我杨师弟为人忠诚,岂像你禽兽不如…”
陶⽟冷冷接道:“至低限度,你已非⽩壁之⾝,你们师兄妹幷卧在这等荒山之中,遍天下除了我陶⽟知道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底细,只要我略作渲染,还会有什么人不信?”
童淑贞只听得心头一震,机伶伶打了两个冷颤,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说得出,就做得到,他要真如所说而为,只怕杨师弟一段污名沉冤无昭雪之⽇,那么一来,不但沈师妹恨我⼊骨,而且还影响到昆仑派在江湖中的声誉地位。天啊!这一来,我童淑贞当真是死难瞑目了!
最后两句话,本是她心中所想之事,但因心中
急过甚,不自觉大声叫了出来。
陶⽟却格格一笑,道:“你们师兄妹含冤之事,暂且不去说它,单是我点中全⾝险⽳那种痛苦,只怕你也承受不了。”
说着后,右手霍然伸出,连点了童淑贞三处险⽳。
这等残酷点人险⽳手法,本是三音神尼手著的拳谱上所载十三种武功中的一种。三音神尼手著拳谱中,记述人⾝险⽳部位,目的是救人所用,一经点中,人⾝內奇经八脉中的危险三脉,气⾎立时逆转,凡是⾝被奇毒侵⼊体內的人,经过气⾎逆转之力,可把脉內所漫之毒迫出,但事先必需先把当受之人,几处要⽳封闭,不然那逆转⾎层攻人內腑,当受之人,如被万蛇钻心,纵然是铁打金刚,也难受这种痛苦。
童淑贞被点之初,幷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点昏昏
睡,全⾝十分舒畅,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突觉內腑一阵翻动,逆行气⾎,攻人心脏,只觉有如千百条毒蛇,在
中搅来搅去,⾝受之苦,实难言喻,恨不得一头撞死。
但她右肘关节,又被陶⽟拿着,全⾝挣动不得,満脸汗⽔,滚滚而下。
她虽然咬牙苦熬,但仍然支持不住,只得柔声求道:“⽟哥哥,你真忍心这样对我吗?”
陶⽟冷笑一声,道:“我这点制人⾝险⽳手法,毒辣无比,别说是你,就当今之世而论,只怕也没有人能忍受得了。哼,你知道厉害了吧?”
童淑贞內腑疼痛难耐,周⾝冷汗如雨,透
她裹⾝劲装,连声应道:“我知道了,你快些替我解幵,我…受不了。”
最后一句话,声泪俱下。
陶⽟笑道:“要我替你解幵,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得答应我亲手填这石坑。”
处此情景,童淑贞只得乖乖就范,点头应道:“我…我答应你。”
陶⽟举手在童淑贞⾝上连击三掌,解了她被点的险⽳,但右手仍拿着她右肘关节不放。
童淑贞
了几口气,用⾐袖抹去脸上汗⽔,道:“你松幵右时,让我休息一阵好不好?我现在全⾝酸软无力,哪里有力气填这石坑。”
陶⽟摇头摇。笑道:“待你把这石抗填好后再休息不迟,再要借故推倭,可不要怪我又下辣手了。”
童淑贞想到刚才所受痛苦,有如千百条毒蛇钻心,不噤冒出来一⾝冷汗,只好遵从陶⽟之言,缓缓蹲下⾝子,把卵石一块一块地向梦寰⾝上堆去。
她堆积得异常缓慢,泪⽔伴着她缓缓举起的⽟掌,先从梦寰的双脚向他⾝上堆积。
陶⽟静静地站在一侧,満脸笑意,望着童淑贞把鹅卵石堆在梦寰⾝上。
渐渐的,鹅卵石掩盖了梦寰腿双。腹小。
童淑贞的心情,也随那堆在梦寰⾝上的卵石,愈来愈觉沉重,她的动作更慢了,但泪⽔似两道急涌而出的山泉,滴在那⽩⾊鹅卵石上,沿着她自己的手背,滴在梦寰的⾝上…
突然,一片清幽深长的叹息声,随着山风传来,紧接着响起一个甜脆声音,说道:“黛姊姊,那瀑布击在崖石上真好看,只可惜寰哥哥不在这里,他要看到了,心中一定很⾼兴,唉!不知道哪一天我们才能找得着他。”
童淑贞只听得心头一震。陡然神志一清,暗中运集功力,猛地一掌向站在⾝侧的陶⽟劈去,同时口中又大声喝喊道:“琳妹妹,琳妹妹,你寰哥…”
她话还未说完,陶⽟已闪幵她猝然一击,拿着她左肘关节,正待下手;突觉一阵急风,当头罩下。
陶⽟顺势一带童淑贞,退后了两步,避幵来人一击,定神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绝姿绝世的青⾐少年,正是在昆仓山中打伤他的朱若兰。
原来朱若兰闻得童淑贞大喊之声,立时施展八步登空的⾝法,由数丈外凌空跃落石坑。
她望了童淑贞一眼,轻频一个黛眉,目光又转投到陶⽟⾝上,冷冷他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陶⽟知她武功奇⾼,只要一出手,必然凌厉难挡,左手一带童淑贞,挡在自己面前,右腕一翻,子套背上金环剑,探臂一剑刺去。
朱若兰轻轻一闪,剑锋贴⾝而过,左掌疾出,斜切陶⽟握剑右腕。陶⽟陡然一个大转⾝,童淑贞⾝不由己的也被他带了一个转⾝,横挡在朱若兰和他之间。
朱若兰冷笑一声,正待运集天罡指功夫,用隔空打⽳之法伤他,哪知一转脸,看到了静静躺在地上的梦寰,⽩⾊的鹅卵石,覆盖了他腿双。腹小。
这一惊非同小可,顿觉脑际轰然一响,忘记眼前大敌,一腿扫去,掩盖梦寰⾝上的鹅卵石,纷纷飞去,伏⾝探臂,抱起梦寰,双⾜一蹬,跃出石坑。
这时,沈霞琳正如飞一般地跑过来,她一声黛姊姊还未落口,瞥见到了她怀中抱的梦寰,不噤一呆。
金环二郞在朱若兰跃出石坑之时,也带着童淑贞悄然跃出,借着那石坑掩遮,疾奔而去。
童淑贞本想呼叫,但转念想到陶⽟残酷的点人险⽳手法,心头暗生寒意,何况陶⽟还拿着她左肘关节,只好一声不响地随着陶⽟向前奔去。
朱若兰把梦寰平放在地上,附耳在他前
处,静静听了一阵,一张匀红的脸⾊,逐渐的变成了青⽩之⾊,幽幽叹息一声,黯然泪下。
沈霞琳自发现杨梦寰后,一直就没有说话,呆睁一双大眼睛,望着朱若兰替梦寰疗伤,她脸上虽満是怜惜神情,但眉宇间幷无愁虑之⾊,她相信黛姊姊无所不能,定可把梦寰的伤势疗好。
等她看到了朱若兰盈盈泪下,心头才有些吃惊,问道:“黛姊姊,你哭什么?寰哥哥伤得很重吗?”
朱若兰嗯了一声,道:“他伤得不但很重,而且在重伤之后又遭人暗中下了毒手,只怕是难以救得了。”
霞琳惊叫一声:“什么?你说寰哥哥不会活啦?”
朱若兰黯然接道:“目前还很难说,我们先找一处清静地方我再想办法试试。”
沈霞琳忽然淡淡一笑,道:“嗯!要是寰哥哥真的不能活了那我也活不多久啦。”
她说的是那样自然,不带一点勉強。
朱若兰秀目凝注在霞琳脸上,缓缓站起⾝子笑道:“琳妹妹他死了,你为什么不要活呢?”
霞琳仰头望着天上几片浮动的⽩云,脸上神情十分严肃地答道:“因为他死了,我就永远看不到啦!那我每天都要用很多的时间去想他,武功也不能学了,剑也不能练啦,唉!那真是很痛苦的事!”
说完,凄凉一笑,转脸问朱若兰道:“黛姊姊,寰哥哥死了,你心里难不难过?”
朱若兰叹道:“他要真死了,我心里自然是难过的…”
沈霞琳接道:“那你还要不要活?”
朱若兰被她问得呆了一呆,道:“我还要活下去,好替他报仇,而且还得替他选择一处风景最美的地方,建一座坟墓。”
霞琳笑道:“对啦!那地方要很多的花树,很多的鸟儿,让那些鸟儿每天唱歌给他听…”
忽然她长长叹息一声,又道:“不过,他死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朱若兰幽幽一笑,抱着梦寰,向前走去。霞琳跟在她⾝后,默默无言地走着,她脸上毫无悲
之⾊,而是一片茫然若失的神情…
忽然,一声清越的鹤鸣,灵鹤玄⽟由百丈以上的⾼空,疾
而下,直到朱若兰头上五尺左右,才振起平飞,鹤卷起的劲风,吹飘起朱若兰和梦寰的⾐袂。
朱若兰侧脸望了那灵鹤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霞琳也失去了往⽇见到那灵鹤时的
乐,自言自语他说道:“要是寰哥哥真的死了,我以后就不能再骑你玩了。”
通灵的玄⽟,好像看出主人的不悦,缓展双翼,低随在朱若兰⾝后飞行,⽩羽红冠,在⽇光照耀下,光彩夺目。
两人转过了几个山脚,到一处山⾕口边,朱若兰放下梦寰,扬手对灵鹤一声轻啸,啸声不大,但却悠扬婉转,似语如诉。
灵鹤闻得那清啸过后,振翅冲霄而起,盘旋数百丈以上⾼空,似在替主人守望放哨。
这座山口三面都是环绕的山壁,异常僻静清幽,朱若兰望了一眼笑道:“琳妹妹,我为了救你寰哥哥。不得不通权达变,你可不许笑我。”
霞琳道:“你救寰哥哥的
命,我自然不会笑你。”
朱若兰轻轻地叹息一声,把梦寰搂⼊怀中,暗中运集本⾝真气,缓缓低下头去,正待把樱
接在梦寰嘴上,突然泛起一阵羞意,两臂一软,几乎把梦寰摔在地上。
霞琳细看黛姊姊,两颊如火,半合星目,不住地轻微
息,似是很累一般,心中半知半解,一频眉头,问道:“黛姊姊,你很累吗?”
一向坚強的朱若兰,此刻忽然露出儿女情态,摇头摇,低声答道:“不是累,是我心里害怕?”
霞琳道:“你害怕什么?”
忽然,她若有所思,轻声一笑,道:“是了,你怕我看你亲寰哥哥是吗?那我转过脸去,不看好啦。”
说完,果然掉过头去,双时放在膝上,支颚坐静。
朱若兰忽然变得十分温柔,低声叫道:“琳妹妹,你转过来,我有话说。”
霞琳依言回过头,笑道:“什么事?”
朱若兰涩羞地一笑,道:“琳妹妹,我们女孩子家,和男人肌肤相亲,已是大不应该,如果再和他偎颊接
,以后被人知道了,那还有何颜面立于人世?可是,我要不发一串真气,助他复生,只怕他难再活两个时辰了,这实使我进退两难!”
霞琳细看梦寰脸⾊,惨⽩如蜡,毫无⾎⾊,心头一急,两行清泪,又垂⽟颊,低声求道,“黛姊姊,要是寰哥哥死了,我也是不能活的,你要是不肯救他,我…”
朱若兰急声接道:“我哪里是不肯救他,只是我…我心里有些害怕…”
霞琳奇道:“寰哥哥人最好,你救了他,他一定很感
你,等他伤好了,咱们三个人天天在一起玩,嗯!那一定玩得很快乐!”
朱若兰低头望了望怀中梦寰两眼,突然一咬牙,猛然伏下头去,把两片柔甜的樱
,紧接在梦寰嘴上,⾆尖运劲,挑幵了杨梦寰紧闭的牙关,一股热流,缓缓注⼊梦寰口中。
杨梦寰得朱若兰以本⾝真气相助,片刻之后,果然清醒过来。
他慢慢睁幵眼睛,看自己依偎在朱若兰的怀抱中,一
⾝想挣扎起来,哪知他全⾝毫无气力,这一挣,竟未挣扎起来。
朱若兰粉脸上红霞未褪,两臂微一用力,把梦寰抱得更紧一点,含羞笑道:“你全⾝元气已耗损殆尽,又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快给我静躺着,不要讲话,不要挣动,等我替你打通奇经八脉之后,咱们再谈不迟。”
杨梦寰感
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点点头,目光又转投到霞琳⾝上。
沈霞琳慢慢地把⾝子移近到他⾝边,摇头摇,轻声说道:“寰哥哥,黛姊姊不要你说话,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梦寰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嘴角间
起了一丝笑意。
朱若兰见梦寰被自己內腑元气引接了他一缕若断残息,转醒之后,立时又暗中运集功力。她知道,如果不及时打通他奇经八脉,在一刻工夫之后,他又将昏死过去。
她无暇对霞琳解说,很快地把梦寰放在地上,右腕虚空连扬,指风震得杨梦寰⾐着不停波动。
但见朱若兰粉颊上汗⽔如⾖,随着她扬起的⽟腕,滚滚而下,娇
之声,也逐渐急促,⾜⾜有一盏热茶工夫,她才停下手,闭上眼睛休息。
杨梦寰经朱若兰运功打通奇经八脉后,全⾝机能,陡然恢复,一
⾝坐了起来,转脸望朱若兰时,只见她匀红的嫰脸,已变成苍⽩之⾊,黛眉轻颦,樱口半启,呼昅沉重,似已疲累至极。
霞琳由怀中取出一方⽩⾊绢帕,缓缓移到朱若兰⾝侧,替她擦试脸上汗⽔,目光中満是怜借。
杨梦寰呆呆地坐在一侧,望着眼前一对如花⽟人,突然他放声大笑起来。
霞琳惊愕地转过⾝子,问道:“寰哥哥,你笑什么?”
杨梦寰霍然由地上跃起,步履踉跄的向前奔去。
沈姑娘惊叫一声:“寰哥哥,你不认识我和黛姊姊了吗?”
她惶急地纵⾝一跃,拦在梦寰前面,秀目中満含泪⽔,幽幽问道:“寰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啦?”
梦寰翻动两下眼珠子,冷漠地望了霞琳一眼,继续向前冲去。
沈霞琳心头大急,双臂一展,紧紧把梦寰抱住,粉脸偎⼊梦寰
前,鸣咽着说道,“寰哥哥,这些⽇子来,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
耳际响起朱若兰长长的叹息道:“琳妹妹,不要哭了,他不是不理你,他疯了。”
霞琳啊了一声,道:“什么?寰哥哥发了疯啦?”
朱若兰点点头,道:“他被人用极险毒的功夫,伤了內腑和“天灵”要⽳,神智已经错
,咱们先找一处可以存⾝的地方,让他静养几天,我再仔细的替他检查检查,看看是什么功夫所伤?”杨梦寰已被朱若兰打通了奇经八脉,但他內腑重伤,幷未好转,是以全⾝毫无劲力,被霞琳紧紧一抱,竟然挣动不得。
朱若兰疾扬⽟掌,轻轻拍中了梦寰⽳道,低声对霞琳说道:“琳妹妹,你抱着他,咱们找一处能遮风的地方,再想法子替他疗治。”
两人茫然地向前走着,不知道翻越过了多少山岭,夕
返照在山顶的积雪上,闪起一片耀眼的光辉。沈霞琳忽有所感地停住了脚步,叫道:“黛姊姊,不要走啦?”
朱若兰啊了一声,回过头,愕然地望着霞琳。
晚风吹飘着她⽩⾊⾐袂,只见她脸上浮现出安详的笑意,端庄地站在雪地中,望着那将尽的夕
,慢慢说道:“太
快要沉下西山了,可是在太
将落的时候,总会有一阵最好看的美丽景⾊…”
朱若兰心头一凛,接道:“什么?霞妹妹,你知道他不能…”
霞琳笑现双面,很自信地接道:“嗯…我说寰哥哥,一定不会死了。”
朱若兰只听得怔了一怔,暗暗叹息一声,因为,她在这一段行程中,已把
中所学,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始终想不出解救梦寰的办法。她心中明⽩,梦寰全⾝元气消耗已尽,除非有奇迹发生,决难再活过三天,何况,他在重伤之后,又遭人暗下毒手,用险歹无比的內家功夫伤了他体內脉⽳,她虽然查出他的脉⽳遭人暗伤,但却无法找出对方用的什么功夫,即是自己不惜拼耗元气,每隔十二个时辰,打通他奇经八脉一次,但也绝不能阻止住他体內受伤脉⽳的恶化,只不过多延长他几天寿命,而且在这多延长寿命几⽇之中,还无法使他的神智保持清醒。
霞琳见朱若兰默然不语,微微一笑,又道:“寰哥哥如果会死,他一定有很多话对我们说,就像这太
要落的时候一样,有一段很安样、很清楚的时间。”
朱若兰位然叹道:“琳妹妹,你不要傻想了,他…他恐怕是没有救了!”
霞琳望着那逐渐沉没的红⽇,娇稚无琊的脸上,忽又现出奇异之⾊,一颦秀盾,笑道:“黛姊姊,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朱若兰道:“你说吧?只要妹姊能办得到,一定不让你失…”
霞琳道:“要是我寰哥哥真的不能活了,你要替他建一座很好的坟墓,是吗?”
朱若兰道:“不但要替他建一座很好的坟墓,我还要走遍天涯,追杀伤他的人。”
霞琳笑道:“你把那坟墓建的很大很大,我去住在里面好吗?”
朱若兰听得一呆,道:“你…你要活生生陪他殉葬?”
沈霞琳笑道:“我陪他在一起,可以替他作很多的事…”
朱若兰凄凉地接道:“琳妹妹,你不要胡思
想了,走吧!天已经快黑了,咱们得在夜幕低垂之前,找一处栖⾝的地方。”
说完,拉着霞琳,向前奔去。
两人又翻过几座山峰,天⾊已黑了下来。朱若兰运⾜眼神,四下搜望,只见正北方一处山壁下面,似乎是有几座房舍,隐现在苍茫暮⾊中。
朱若兰运气行功,拉着霞琳加快脚步赶去。
两人到了那座山壁下,果然见一座茅庐,依山而筑。
虽是一座茅舍,但修筑得十分整齐有序,正厅厢房,三环对立,不下七八间之多,门前修竹,院中垂柳,两扇篱门,半掩半幵,除了正厅可见灯光之外,两面厢房,一片漆黑。
朱若兰仔细地打量四周形势,只见那茅舍依山而建,山势形态,自成半圆形,一半抱着这座茅舍,山脊平阔,两端突⾼,看上去似一只卧虎。
她暗暗赞道:好一块卧虎之地,这茅舍中的主人,必非平常之人。
大概是盘空灵鹤,两翼扑扇出呼呼的风声。惊动了那房中主人,但听一声呀然门响,微弱的星光下,走出来一个中年文士。
朱若兰抬眼望去,只见那文士年约三旬幵外,头戴儒中,⾝穿蓝衫,含笑而来。
他打量了朱若兰一眼后,复露惊愕之⾊,但一刹那间,又恢复平静,目光转投到霞琳⾝上,又抬头望了望那盘飞在空中的灵鹤。才抱拳一礼,微笑道:“两位可是要借宿的吗?”
朱若兰微一拱手,答道:“在下师兄妹三人因为贪看景⾊,错过宿处…”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那位⽩⾐姑娘怀中的人,可是受了伤吗?”
朱若兰微觉脸上一热,还未想出适当措词答复,霞琳已抢先答道:“嗯!不错,我寰哥哥伤得很厉害…”
她本想接着未说完的话,却被朱若兰截断了话把儿,接道:“我们遇上了昔年几个仇人,我师兄和他们动手时,被人所伤,而且伤的很重,故而无法连夜赶路…”
那中年文士朗朗一笑,接道:“两位如是想借用寒舍,宿住几⽇,以替令师兄疗伤,尽管请住就是。只是寒山荒区,无物以敬佳宾。”
说完又是朗朗一声长笑。
朱若兰暗中已留上了心,打量那中年文士几眼,只见他神采奕奕,英华內含,分明是一个內功极为精深之人,而且目光经常在自己脸上打转,似是已看出破绽,但他慡朗的言词之间,又毫无怀疑之意,这证明他必是久历江湖之人,此时此地,遇上了这样一位莫测⾼深的人物,叫她如何不暗中担心。
可是,娇稚的沈姑娘却毫无一点戒备之心,她坦然地向茅舍中走去。
那中年文士,把两人带到左面一所厢房面前,举手推幵两扇紧闭的房间,笑道:“两位请暂在门內稍待,我去取火点灯。”
那人退出之后,朱若兰借机对霞琳道:“琳妹妹,这人虽然不像坏人,但我们却不能毫不戒备,不可把我们经过情形,据实相告…”
她话未落口,已闻步履之声到了门外。
紧接响起那中年文士朗朗之声,道:“两位久候了。”
火光一闪,晃燃手中火折子,他急步奔到一张靠窗处松木案边,点燃案上的松油火烛。
熊熊火光,照亮了这三问大小的茅舍。朱若兰藉烛火打量房中陈设。除了靠窗摆一张松木桌子之外,只有囚张竹椅和一张宽大的木榻,榻上被褥却折叠得很整齐。房大物少,看上去空
的,很不调和,但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霞琳奔到榻边,放好了怀中的梦寰,又替他脫了鞋子,拉一
棉被盖好。
那中年文士似是闻到了朱若兰⾝上散发的幽香,缓步向她⾝边靠去,朱若兰警觉地疾退两步,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转⾝直对榻边走去。
他仔细看了静躺在
上的梦寰几眼,摇头摇道:“令师兄伤势极重,只怕难以救治了。”
他转脸望霞琳一眼,目光又投在朱若兰⾝上。
朱若兰虽然聪明绝世,但因杨梦寰沉重的伤势。搅
了她一寸芳心,她已失去了往⽇临事的冷静,不自觉幽幽一叹,黯然泪下。
那中年文士淡淡一笑,又道:“令师兄伤势虽重,但天下倒有一种物药能够救他,不过…”他似是自知失言,话音倏然而住。
沈霞琳听得直瞪着一双眼睛,叫道:“啊!那是什么物药?”
中年文士目光凝注在霞琳脸上,沉昑不答。
朱若兰缓步走近榻边,和霞琳幷肩而立,冷漠一笑,道:“阁下所指,可是祁连山大觉寺的雪参果吗?”
中年文士迟疑良久,忽然朗朗一笑,道:“药不医死人,佛渡有缘人,令师兄大限已到,人力岂能回天。”
朱若兰见他口风陡转,心知是搪塞之言,一耸秀发,正想发作,忽地心念一转,浅然一笑,道,“那倒未必见得,我师兄伤势虽重,但幷非毫无救治之望。”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不再答话,转⾝缓步离去。
朱若兰掩上房门,又仔细查看房中布置。只觉这座茅舍中,充満了神秘恐怖,既不像一个⾼人隐居的地方,也不像一般绿林人物聚集之所。那中年文士,神态举动,似非江湖中下流人物,但脸上神情变化却又
晴不定,有时朗朗大笑,豪气⼲云;有时言词闪烁,使人难以捉摸。
她忖思良久,仍然无法打破
中重重疑窦。
遂低声对霞琳道:“这座茅舍中的情景,实使人难测⾼深,就这房中布置看去,好像住着很多人一样,但除了那中年文士之外,又不见别人露面,如在平时,我非要追查一个⽔落石出不可,可是现下,你寰哥哥⾝负着很重的伤势,万一引起什么纷争,只怕我难以兼顾,为了避免⿇烦,凡是这茅舍中的茶⽔饭酒等食用之物,最好不要沾
,明天看他伤势变化,咱们再决定行止。”
沈霞琳自认识朱若兰以来,从未见过她这等凝重之⾊,当下点头答道:“我一定听姊姊的话。”
朱若兰微笑起⾝,熄去室中烛光,和霞琳双双登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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