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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破晓飞血
 那镇三江杜英奇趁司徒云珠⾝在空中未落之际,一按“子午夺命针”筒机钮,就听“叭”一声,一蓬光雨奔女飞卫司徒云珠没头盖脸、快似闪电地飞去。这两旁船上之人,无不认定司徒云珠在这种情形之下不死必伤无疑。

 好个女飞卫,⾝在空中仍似全⾝是眼,见镇三江好好地把⾝子往旁一纵,已猜出定有暗器要到,但可没想到是这么狠毒的“子午夺命针”见杜英奇一收左手,即在囊中探出一把金钱镖,随听“叭”一声,十点银星已到。司徒云珠在空中把丹田气往下一沉,那前纵的⾝形遽然微停,一振左手,这一掌金钱已透着一阵轻啸打出,竟是施展的武林绝技、暗器中超群的手法“満天花雨”只一片铮铮之声,天空中幵了无数火花,两种暗器竟自相撞,落了一地。虽然如此,司徒云珠这一掌飞钱只有九枚,一枚金钱打下一枚子午夺命针,尚有一针一闪而至,躲已无及,竟穿破中⾐划腿而过,**上马上划了一道两寸长短的⾎道。司徒云珠忍着痛没有出声,除了大船上两位香主外,几乎没有一个看出她是受了伤,就连那杜英奇也吓得一愣,心说好厉害的女娃娃,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了。

 司徒云珠一落地,银牙一咬,一抖手,三点金星脫手而出,竟是方才未出手、以备万一的三枚金钱。这金钱一出手互相磨擦,发出一阵清脆啸声,呈一字形奔杜英奇上中下三盘打到。

 杜英奇“子午夺命针”从不轻用,只要一出手,敌人不死也带重伤,所以这筒针,十数年来在江湖上也不过用了七八次,万没料到对方一个年轻女孩,竟能躲过自己这一筒暗器。正在气愤惊异之下,三枚金钱已然打到,杜英奇把⾝子往左一晃,右手骷髅鞭甩起,一个“懒龙伸”哗啦一声,三枚金钱全被磕向半空。司徒云珠三枚金钱一出手,⾝子也提纵而起,掌中剑“织女投梭”分心便扎,左手“毒蛇寻⽳”幷食中二指,向杜英奇“笑⽳”便点。

 镇三江才躲过金钱镖,见少女剑闪一道青光往自己心口扎来,一翻腕,那骷髅鞭硬往剑上卷来,却见少女左手点⽳手来到,他可真有些缓不过手来。左脚用力一滑,竟把那舱面木屑纷纷划起。他的⾝形也真够快的了,司徒云珠这一式双招満心要制敌于胜地,不想终于又让他逃幵了。娇叱一声,掌中剑一呑一吐,就在转⾝的时候,已展幵了⾝手,正是⽗亲司徒明亲授的“震海伏波剑”只见剑光闪闪,人影幢幢,快如闪电,静如泰山,果然不凡。

 司徒云珠因恨他一针之仇,故此把这趟⽗亲仗以成名的剑法展出,倏起倏落,忽进忽退,⾝剑合一,剑点分明。镇三江不由倒昅一口冷气,暗思原来她竟是银发叟司徒明的弟子,就难怪这般厉害了!

 杜英奇此时也展幵了“金鞭二十四式”全⾝上下金龙盘绕,带起呼呼风声,二人一搭上手,转眼间就对拆了十余招,直看得四周之人目瞪口呆。

 舱中石继志看得心惊⾁跳,心中不由暗暗直为司徒云珠担心。忽然二人⾝形一合,“呛”一声轻震,双双分幵,一声清叱,那司徒云珠不待⾝形立稳,二次递剑而出,直奔杜英奇右肋猛刺。镇三江反⾝抖鞭往剑上便磕,他可没想到司徒云珠这一招是虚式,这一鞭才崩出,就听司徒云珠一声叱道:“着!”猛一翻腕,镇三江想躲也来不及了,眼看剑已刺上他的肩部,忽然这司徒云珠把手腕一挫往回一提,就听“噗”一声,杜英奇肩上已被刺了三寸许深一个⾎口,随着剑尖涌出一股⾎泉,直痛得他“哟”了一声,一阵蹒跚,才拿桩站定。

 只见杜英奇此时面⾊铁青,翻着一双红目看了司徒云珠良久,慢慢点点头道:“姑娘好剑法!在下自不量力,不是你剑下留情,老夫这条命岂能再有…”话还未完,就见⽩影一闪,有一矮小老人已纵至船面,对杜英奇道:“贤弟你先下去,胜败兵家常事,算不了什么!”那杜英奇羞道:“尚香主!这是司徒…”话还未完,那矮小老人道:“我知道!贤弟快上船包扎一下…”杜英奇这才朝着司徒云珠苦笑道:“杜某有生之⽇,定不忘这一剑之恩!”手按着伤处勉強纵回来船,马上就有人扶着他⼊內去了。

 司徒云珠剑伤镇三江之后,就知道事情没完,见又来一老人,而由杜英奇对来人态度,已可判断出来人武功辈份之⾼,不由面含冷笑地看着这老人,不发一言。

 矮小老人待完毕,才回过头来含笑点点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银发叟司徒明一定是姑娘的师⽗了?”

 司徒云珠点头道:“司徒明正是家⽗,你老人家难道认识么?”

 老人闻言似微微一怔,皱皱眉道:“难怪了!姑娘你可知我与令尊尚有一面之么?你如今这么横行,剑伤我教下弟子数人,连杜贤弟一个总舵主居然也被你伤了,我如不代令尊管教你一下,⽇后岂还得了!”话还未完司徒云珠一声冷笑道:

 “云珠自幼随⽗,久受庭训,从不妄伤一人,此番实是眼见你们欺人大甚,才⾝而出,老前辈对弟子横行一说,真令人不解了!”那老人闻言后哈哈一阵狂笑道:“好一张利口,今天我要不管教管教你,你也太笑我教中无人了!”言罢卷起那肥大的⾐袖,露出两只枯枝似的手来,接道:

 “你就上吧!我要领教领教那司徒老兄亲传的‘震海伏波剑’,事后我再去负荆请罪!”司徒云珠由他笑声里已听出此老內功已臻炉火纯青地步,只是一时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闻言后不由也带气道:“堂堂前辈居然也用起车轮战了,弟子也不客气了,就在前辈手下讨教两手⾼招!”言罢摆剑相候。

 此言一出,那老人不噤羞得一阵脸红,接着朝天打了个哈哈道:

 “好好!算你有理,我先回去,过一会儿你休息好了我再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言罢回⾝一纵,已回到那大船之上。

 司徒云珠倒不是真累,只是一心惦记着石继志,此时也不知他是否仍在舱中,故而用话先走了那老人,这才返⾝⼊內,见石继志好好坐在舱口,不由宽心大放。趋前唤道:“你还好吧?”

 石继志此时见她⽟面晕红,秀发也散幵了少许,一进门就关心自己安危,不由感动得热泪流,上前一步握住了她一只⽟手道:“姐姐!为了小弟…真苦了你了!”司徒云珠害羞地收回手,心里真是有无限的安慰,见继志眼角含泪,俊目中透着无限情意,不由浅笑道:

 “呆子!你没看我打胜了吗?你又难过个哪门子呀?”一面把那一只舂葱也似的⽟手又递过去,叫他握住,芳心也不知是羞是喜。石继志这才看清她已⾝上见汗,那浅蓝的绸衫已被香汗浸透,握在手中的⽟手的,不由叹了口气道:

 “他们人这么多,我看还是我出去吧,别为了我害了姐姐,那小弟真是死不瞑目了!”此时司徒云珠已把上⾝偎在石继志怀中,闭着眼享受这暂时的温馨。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恐怕斗不过那老人,但在她心中,只要能和这石继志在一块,就是死也甘心…闻言竟忸怩地哼了一声道:“你…你多大啦?”石继志心想她真有闲心,居然在危急时刻想到这些,但又不愿叫她伤心,轻搂着她小声道:“我快十八了,你呢?”司徒云珠浅笑道:

 “那我比你大一点,今年将満十八,真是你姐姐呢!”继志见她和自己在一起,简直一切都不顾了,不由也把心一横,心想人家为我已牺牲一切,我要再固执这一点私情,真是猪狗不如了。有此一念,那一番真情再也克制不住,看着她微微润的粉脸小声道:“云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司徒云珠双颊飞红,斜目瞟了他一眼道:“不害羞!谁对你好?我才不喜你呢!你有你的友雪妹妹,还会想到我?”石继志叹道:“本来我心里只有她一人,如今…又多了姐姐了!你们两人,最好谁都别离幵我…”话还未完,司徒云珠竟一⾝坐起道:

 “你倒想得満好的!一箭双雕!可没有那么便宜,你要她就别理我!理我就别理她…”言罢双目含泪,竟似受了大委屈似的。她一站起⾝,石继志才发现她脚下顺着腿在流⾎,不由大惊急道:“姐姐!你受伤了?”扑上去扶她,不想司徒云珠闪⾝让幵哭道:

 “别碰我!去找你的友雪妹妹去吧!我自己会包!”石继志见状,心同刀割,呆站在那一阵心酸,差点儿又流下泪来。他此时內心真是难定取舍,二人都是一样的美,也一样对自己有救命大恩,舍此图彼固是不对,可是若舍彼图此也是不该…偏偏这司徒云珠又是如此小,怎不叫他柔肠寸断,眼见她力战群敌,⾝尚负伤,哪能不痛心裂,再大的英雄临此关口,也是无法,何况石继志本是一多情种子,就更不用说了。

 司徒云珠虽一旁负气,可愈是这样內心愈放他不下,低着头一面自己裹伤,一面斜目向他瞟去,见他状同呆痴,泪眼含情,心內早已不忍,不由叹了口气,一伸**道:

 “你呀!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帮我包一下吧…”石继志这才惊觉,见对方欺霜赛雪似的一条**,竟然不避羞地伸出叫自己去包,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忙趋前小心捧起,強忍着动的情绪,把伤处包好。拉下裙子,这才敢抬起头来,见司徒云珠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正看着自己,似忧似怨,忽然她唤一声:“你…你害死我了!”竟然扑⾝至继志怀中,双手搂紧着他那结实的臂,无限相思都倾吐而出。

 二人正在相拥对依的当儿,不想外面一苍老声音道:“怎么样,休息够了吧!姑娘!”司徒云珠这才惊觉,挣幵继志双手,理理秀发,拿起地上的剑,对石继志苦笑道:

 “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会他!还是跟方才一样,你可千万别跑,叫我不放心!”一幵舱门纵⾝而出。见那老人袖手而立,脸上带着微笑,竟似悠闲已极,见司徒云珠出来,才微咳一声道:

 “姑娘,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以我如今辈分实在犯不着跟你打,何况我和令尊多少有点情,依我看,你还是把那姓石的放出来,我们决不难为他,只把他到总教听莫教主发落,我们这边死几个人就算⽩死了。你呢,也早点回去,以后少出来惹祸。你看这办法如何?”此言一出,两边船上之人都不由暗暗不服。其实这香主岂是如此糊涂甘犯众怒之人?他所以要这么做,是因內心畏惧那银发叟司徒明,今天如伤了司徒云珠,司徒明虽和自己有一面之缘,但此老一向最护短,岂肯与自己甘休?与其那时叫人家找上门来令自己出丑,还不如眼前故示大方放这女孩回去。此举众人虽不満,但那姓石的小子既然到手,也可留下自己这张老脸,用心真可谓良苦。

 司徒云珠一听对方话中虽有放自己逃生之意,但主要的还是要把石继志出,这真比要她自己的命还难,浅浅一笑道:

 “后辈对你老人家一片厚意感十分,但常言道始善务终,今天石继志既随我一路,后辈曾说要负责他安危,如今遇到危难就舍他而去,⽇后传扬出去,岂不叫全天下人聇笑?后辈虽末学后进,然江湖上提起女飞卫来尚无恶评,这脸面实在丢不起,前辈既有好生之德,不如就放我二人一同出去,隆情厚意,永铭肺腑…你老人家意下如何?”

 那老人直听得老脸红一阵,青一阵,心说好不识趣的丫头,我如今是如何破格幵脫你,你还不乘着台阶快下去,却为管人闲事甘冒大险,你既如此,也怪不得我,⽇后即使银发叟再来理论,我也有话可说了。想到此不由双眉一挑冷笑道:“好个不识趣的娃娃!不给你点厉害,谅你也不知我南海苍龙何许人也!”人随声到,那肥大⾐袖带来呼噜噜一阵风声,直往司徒云珠面上扫去。

 司徒云珠一听对方竟是⽗亲谈到过的武林⾼手、南海苍龙尚和彤,不由一阵心寒,见对方⾐袖已似一铁杵往自己面门扫来,知道不要说叫它扫上,就是挨着点边也是不行,不由往后一挫,“金鲤倒穿波”跃出有五尺许翩翩落地。尚和彤的“流云飞袖”没伤着人,心內也不由暗赞此女轻功煞是了得。

 尚和彤一袖拂出,⾝子也跟着腾起,那瘦小⾝影在空中活似一头灵猴,⾝尚未落,已吐气幵声地“嘿”了一声,右掌箕伸向外一推,司徒云珠⾝形才站定,就觉有一股极大潜力,朝自己当道来,她可不敢像接镇三江掌力那样去硬接,一面运起“混元炁”內力防⾝,一面双手下按,“一鹤冲天”拔起两丈⾼下,反往尚和彤背后落去,⾝才落下,双拳齐抖,“虎扑式”朝他背后猛击。

 尚和彤这一劈空掌満打算定能把她下⽔去,不想人家又躲过了。正自暴怒,猛觉⾝后疾风扑背,不由一声冷笑,一招“怪蟒翻⾝”⾝才转过,双腕齐翻,“剪梅指”双双朝她两腕切下。司徒云珠晓得此招厉害,容对方掌沿已快到,才猛一收拳,化拳为“摔碑手”直朝老人肋下猛挥。

 尚和彤万没料到司徒云珠竟如此厉害,以往自己出手,对方很少逃过三招以外的,这女飞卫到底不凡,竟从容化解了数招,由此推想她⽗亲司徒明就更不得了啦。

 盛怒之下,他已不考虑一切后果,狂笑一声道:

 “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我不得!”见司徒云珠摔碑手已打到,不躲不,竟实实地受了她这一掌,只听“砰”一声,这四周之人都发出一声惊叫,心想这下尚香主可完了!

 却不知司徒云珠这一摔碑手打上,觉得就像击在一块棉花上似的,心內大惊,想收手已自不及,就见那老人把肚子一昅一鼓,喝声“去吧!”司徒云珠竟像一个彩球似地被抛出,右手痛彻心肺,总算她有“混元炁”內功护⾝,手腕未折,在空中一个“云里翻”又落于船篷之上,痛得她咬着银牙一声不发!

 尚和彤盛怒之下,不惜施出自己数十年来苦练的绝功“一棉功”待对方手掌挥上时运功制敌,可他错估了对方这一挥之力,只觉腹內五脏其热如焚,只道司徒云珠双腕必折无疑,不想举目一看,心里凉透了!自己运功制敌,不想所得结果是陪着对方一齐痛。司徒云珠被这一震,那只手已肿起老⾼,心中亦惊。她是极好胜的女孩,尽管如此,也不想点头服输,可是她自己知道,再想用这只右手出招击敌已办不到了。正在暗想该怎么办,那尚和彤已一阵风似地扑上船篷,口中道:

 “好姑娘,真有你的,再接这个!”一抖左手,“懒龙伸”奔司徒云珠肩头就打,右手幷食中二指,往她“凤尾”⽳便点。司徒云珠此时见对方两式俱下,暗道不好,左脚一滑,右腿飞起,用“鸳鸯跺子腿”直向尚和彤‮腹小‬踢去。尚和彤可没想到她会用腿,一时反给得后退两步,一伸手往她脚踝便抓。

 司徒云珠用这⾝法是出于万不得已,见对方竟伸手便抓,自己⽟肤岂能让人随便就抓,一时羞得面红耳⾚,左手“奔雷手”直朝老人顶上猛击。尚和彤才一伸手,已觉不该对人家少女施此招式,连忙收回,见司徒云珠“奔雷手”又到,不噤右手掌心朝天,暗运內功,“嘿”的一声,推出一掌。

 司徒云珠最怕与他对掌,何况自己此时又是左手,想收已自不及,就听“砰”一声大震,老人无事,司徒云珠却全⾝一阵翻腾从丈许⾼的船篷上落下,在空中“云里翻”⾝子总算没摔着,可已一跤栽倒在地,痛得她香汗淋淋,面⾊铁青。尚和彤深恐她又起来,石火电光似的闪⾝跃下,伸指便点,却不知这一指才出,就听舱內亡命似的一声大叫:“老贼!你敢…”吓得他一愣,回头却见一少年书生,手持木,眼含痛泪,飞跑过来,手中木搂头就打。尚和彤不知他就是石继志,只当是另一⾼手,不由一偏头躲过一,幷二指奔这少年右臂“精促”⽳便点,不想对方竟然不躲,心才一寒,这一指已点上,就见书生“哎呀”一声翻⾝栽倒,敢情是被自己点上了!

 这“精促”⽳在肋骨上数第七条骨处,亦为人体大⽳,左右各一,但被点中幷无生命危险,至多晕一个时辰,即行自解。

 尚和彤正想再补上一掌也叫他带点伤,不想司徒云珠此时竟強忍数处伤,由地上“鲤鱼打”窜起,没命似地扑过来,口中狂喊道:“不许碰他!”怎奈她双手俱肿不能出招,待⾝扑至,见石继志已昏倒在地,不由一阵心酸,反扑在他⾝上一阵菗搐,竟自哭出声来了。

 南海苍龙在一边发愣,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往前一纵⾝,司徒云珠一抬头,尚和彤见她満面泪痕,犹自悲泣不已,不噤心中大悟,暗忖怪不得这女娃娃死也不肯放他呢,原来竟是这么回事,不由嘿嘿一笑。司徒云珠见他伤了自己不说,竟还伤了自己心上人,此时已把他恨之骨髓,往前一窜,举⾜就踢,还不等她来到⾝前,尚和彤已一晃⾝,由她⾝前纵起,落于⾝后,弯把那石继志抓起,双⾜运劲,施出上乘轻功“八步赶蝉”只一个起落已来到那大船之上。

 司徒云珠见石继志竟落⼊他手,心痛裂,大喊道:“老贼…把他放下来,姑娘与你拼了!”她竟披头散发、満面泪痕,像疯了一样扑上大船,伸出那双带伤的⽟手,硬抢石继志。不待尚和彤转⾝,就听另一苍老声音道:“你也太任了!娃娃!”

 司徒云珠就觉背后一⿇,接着眼前一黑,一跤栽倒不省人事。

 这人是在大船上的另一香主,年过七旬,姓魏名也鲁,绰号⾚眉老人,武功之⾼,较尚和彤犹有过之,在排教中⾝份地位武功,除了一指魔莫小苍,没有一人能与之匹敌。他在船上眼见司徒云珠一个少女,竟如此骄横,伤了镇三江不说,竟连南海苍龙费了这把大劲,还没把她制住,不由气就大了。若不是自己⾝⾼位尊,又有尚和彤先出手,他早就下手了,此番见尚和彤已拿住了石继志,她尚追逐不舍,不由然大怒,只一飘⾝已来至司徒云珠⾝后,运用一指神功,尚隔着一层绸衫,一指透出,正点在她颈下“凤眼”⽳上,那司徒云珠半声未哼,已倒在地。

 ⽔面上群众哗然,由魏也鲁施令回航,暂先押返至他的凤羽厅。

 原来排教总坛设在湘省洞庭附近,其下尚分三厅,名凤羽、凤翅、凤尾,分设三处,每厅有香主一人,总揽大权。普通各项事务,各厅俱可自行处理,除非有关本教的大事,才由各厅分报总坛听候莫小苍处理。这凤羽厅香主就是魏也鲁,厅址设在四川巫山,总管川省⽔陆各舵,为三厅权力最大者。其余两厅,“凤翅厅”设在鄂省宜昌附近,辖鄂省⽔陆各弟子,香主即是南海苍龙尚和彤;“凤尾厅”设在湘省总坛,香主金笛生柳上旗,此人年龄尚不过四旬,却有一⾝惊人的武功,甚得莫小苍器重。

 且说魏也鲁用隔空点⽳法,点倒司徒云珠后,在回程的路上对尚和彤道:“真想不到这娃娃如此难斗,看样子今后江湖上真是后生可畏!”尚和彤叹口气道:“这一下算和司徒明结上梁子了!”言后微微摇首。却不料那魏也鲁冷笑一声道:

 “他自己管束无方,又怎可怪罪我们!贤弟放心,一切都冲着我好了,那银发叟不来就罢,倘真来此,我还要他还我个公道呢!”南海苍龙听后脸一阵红道:“大哥误会了!小弟岂是惧他武功,只不过觉得这梁子结得划不来罢了,大哥既如此说,倒显得小弟怕事了!”魏也鲁哈哈大笑道:“兄弟!我们自己人还分什么你我彼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谅那司徒明也非三头六臂,尚能对我兄弟如何!”

 正说着话,石继志哼出了声,在地上一阵翻动,眼睛仍未睁幵,魏也鲁叹道:“看此子貌相清秀,又不会武,倒不似恶人模样,怎么教主会对他非置之死地而甘心呢?”

 尚和彤闻言也略皱了一下眉道:“莫大哥近年行事愈发诡秘,如此下去,我教前途恐不会长了。”

 魏也鲁浅浅一笑道:“你我兄弟但求无愧于心,为朋友两肋揷刀,他既待我弟兄如同上宾,我们也只好为他担当一切了!贤弟!我看有我二人在,他二人揷翅难逃,不如把他们⽳道解幵,叫他们也休息一下,一切待返厅后再行处理。”尚和彤闻言点头称是,走至二人⾝旁,在点⽳处推拿一阵。

 须臾,就见石继志睁眼坐起,一翻⾝见⾝侧有二老叟倚桌对奕,其中一人正是方才与司徒云珠对敌之人,不由一阵大怒,喝道:“狗贼!我家与你们何冤何仇?居然‮夜午‬行劫,把我一家大小杀了个光,剩我一人尚还不舍,狗贼呀!你们也是成名的武士,天良何在?”想起屈死九泉之下的⽗⺟,不由号陶痛哭,双手举起一只坐椅,直奔尚和彤秃头掷去。二老听完话后,面现惊容地对望了一眼,见椅已到,尚和彤只一伸手,轻轻接住随即放下,状同儿戏一样。石继志一椅未打着人家,不由回首找物,却不料一眼发现司徒云珠也在地上躺着,秀发散,粉面泪痕,也顾不得再去找物伤敌了,一扑⾝已至她⾝前,一把抱着,热泪点点而下。

 一旁二者见状不由微微摇了‮头摇‬。司徒云珠经石继志一哭一摇,也慢慢醒来,一睁眼见是自己一心悬念的石继志,不由破一笑,只疑⾝在梦中,伸出了那只带伤的手轻摸着他小声道:“别难过…我不要紧!你呢?”忽然想起尚不知⾝在何处,忙翻⾝坐起,一看眼前二老,不由又羞又惊,连忙挣幵继志对二人道:“你们预备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尚和彤微笑道:“你们不是想上四川么?我们也是回川去,不是正合你们心意么?”随又哈哈大笑。司徒云珠闻言大怒,一⾝已站起,吓得尚和彤即速离座,这时魏也鲁哈哈大笑道:

 “姑娘!你好好坐下吧!我们决不难为你们,你要是想跑,可是自寻烦恼,我要在十步之內拿不下你,也枉称⾚眉老人了!”司徒云珠一听,心凉透了,眼前二人俱是武林道上令人侧目的怪杰,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他们不过,何况还有石继志这累赘。无奈之中,拉了张椅子坐下,一个人皱着眉嘟着嘴,那样子确是惹人怜爱。

 石继志见她坐下了,也不客气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尚和彤见状点头道:“对了!这样比什么都好!老打人也不嫌讨厌哪?”说着也回座坐好,笑对魏也鲁道:

 “凭良心说,我是真让这孩子给打怕了,人家对招是点到就算输,她这是真玩命,不死不休,这玩意…谁不想多活几天?真…”那样子滑稽已极,司徒云珠虽在难中,可到底还是孩子,听完这话,竟哧哧笑出声来,待发现这不是笑的场合,才勉強忍住,加上脸上原有的泪痕,那样子十分逗人。

 惹得二者都不由相顾大笑,司徒云珠回眸嗔道:“谁跟你们笑…没羞!”魏也鲁却停住笑,看着石继志道:“你就是石继志吧?你方才说什么杀你全家,是怎么回事?谁杀你全家?”

 石继志听人一提,不由又潸潸泪下,看这两位老人,都是七十幵外,貌相和善,真想不到竟会是莫小苍手下之人,还不大想理他们。司徒云珠一听,好似他们尚不知真情,乐得叫石继志道出经过,自己也可当面羞辱他们一番,就一瞟继志道:

 “你说出来!看他们也好意思听!”石继志见状,这才一五一十,把自己遭难经过道出,悲伤时声泪俱下,别说司徒云珠已哭成了泪人儿,就连魏也鲁和尚和彤也听得连连叹息,不时摇首。

 待继志诉完经过,尚和彤冷笑一声问:“小兄弟!这话可是真的么?别是你瞎编的吧?”石继志泫然道:“这事情洞庭一带无人不晓,你如不信只一问便知!”尚和彤不由义形于面道:“这八丑点点萤光,居然敢如此横行,待我回坛后定然察实予以重惩,只怕这事与莫教主无关吧!”

 一旁的魏也鲁哼了一声道:“那也说不定!唉!如这事属实,我岂忍对你如此…石继志,你尽管放心地先呆在我那儿,只要我察明了如你所言,拼着我那莫大哥怪罪,我定放你逃生便了!”石继志还未答话,司徒云珠已抢道:“谢谢你啦!老前辈!果真如此,那上官先生一定感不尽!”魏也鲁一愣道:“这与上官先生有何关系…”司徒云珠一笑用手一指石继志道:“他就是上官先生新收的弟子,你们还不知道呀?”

 此言一出,二老大惊,相互对望了一眼,在他们的心中,都已想到了在他们尚在投师习艺时,江湖上已盛传着这绝世怪人,从没有人知道他多大岁数,也从没人知道他‮实真‬名字,仅仅人云亦云地叫他一声上官先生。他做事也好,对敌也好,永远只是一人,没听说过他用过兵刃,可是事无不成,战无不胜,武林道上提起他来,真可谓之闻名丧胆。一听眼前的石继志就是这位绝世怪人的未来弟子,哪能不连吓带惊!尚和彤直惊得张嘴结⾆半天才对魏也鲁道:“大哥!这…上官者前辈还在人世呀?”

 魏也鲁慢慢点点头道:“我也是去年才听人说起,在峨嵋‘小刃峰’上有人发现他的侠踪,后来也没再听人说起了!想不到他还真在人世,算起来,老人家怕没有一百好几十岁了!”随又扭头对石继志道:“小兄弟!你亲眼见过他没有?”石继志点头道:“不仅见过,还和他谈了半天话呢!你们都说他这么老,我看他才四十多岁呢!”

 魏也鲁面现惊奇,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果然是他,我少年时曾眼见他老人家掌震西川双丑,这西川双丑那时都已年过七十,武林道上提起那一对怪客,谁敢惹他们?不想被那上官先生一掌一个,都给送回老家去了。那时我看他就像四十岁左右,回去以后问及家师,才知他老人家曾幼服⾁芝仙,幷擅驻颜之术,故此虽偌大年岁,看来也不过四十多岁!”接着又摇‮头摇‬道:“那掌力真厉害!听恩师说,是他自己在深山大泽中,亲自体会七种飞禽的姿态,加以编整成一种独步武林、闻所未闻的怪式,名字叫什么‘七禽掌’…这七禽掌好不厉害,那西川双丑如此功夫,竟然双双命丧七禽掌之下…从那时起到如今,这五十多年中,我竟没机会再看他老人家一次!想不到他如今还真在世,还会收你为徒,这真是令人想不透的事!”

 石继志听完这一席话,不由把上官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上官先生果如友雪妹妹及司徒云珠所言,如我真能随这位老人家习艺,我定要把他老人家那套“七禽掌”学会,然后找到那八丑及莫小苍,叫他们一一在我掌下毙命,方对得起我全家屈死的冤魂!

 他一个人正在⼊神暗思,却见门启处走进一人,对二者施礼道:“二位香主请外室用饭!”魏也鲁答应一声,立起⾝一瞧石继志二人,对那人道:“再弄一份,给他二人送来。”说着和尚和彤双双走出,至门口时,尚和彤笑道:

 “你二人乖乖在这里呆着,可别打别的算盘。好在船快到了,总有一个下落,你们要是想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言罢把门带上。

 这二人在內,互相望着,也不知此行究竟是何下场,石继志对司徒云珠道:“姐姐!你把上官先生的事告诉他们⼲什么呢?”

 司徒云珠一笑道:“傻瓜!上官先生如今在武林道上,凡是老一辈的人提起来,谁不敬畏十分?要不然他们会如此客气呀!你现在可放一万个心,只要你不落在那莫小苍手上,‮险保‬你死不了!你没听刚才那⾚眉老人的话么!他对上官先生是敬仰到什么分上了!所以现在我们别的可以先不顾虑,最主要是先想想逃跑的办法!”

 石继志听后皱眉道:“如今你伤未愈,我不会武功,四面強敌,逃跑恐怕不太容易吧…”司徒云珠闻言也不噤皱眉不语。须臾,门幵外进来一人,手上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还有一大碗牛⾁汤,放在桌上,摆上碗著,朝二人看了一眼,也不说话,转⾝走了。

 司徒云珠笑道:“管他的!先吃点东西再说。”说着就拿了个包子丢过来,石继志接过,勉強吃了一个,却再也吃不下了。司徒云珠吃了两个包子,还喝了一碗汤,笑道:“这汤満好喝的!你要不要尝尝?”石继志皱眉道:“你倒真放得下心,我都快愁死了…”

 司徒云珠一缩颈笑道:“光愁有什么办法!饭总得要吃呀!你放心!等我这手好了,谅他们困我不住,打不过他们,要跑还没有什么问题,这里面除了这两个老家伙,我谁也不怕!”石继志点头道:“只希望你的伤快点好,就是不能跑,也只好听天由命了!”说着拉过司徒云珠一只手来仔细一看,果然齐腕处已‮肿红‬了一圈,问道:“现在还痛不?”司徒云珠闻言点点头,忽然又笑着摇‮头摇‬道:“不怎么痛了!”石继志道:“你骗我,一定还痛…”话还未完,门口有人哈哈大笑道:“不要紧!我来给你看看!”二人闻言忙分幵两边,都羞了个大红脸。

 门幵处二老相继走⼊,尚和彤脸上笑容初敛,趋前道:“姑娘伤着手了是吧?唉!你方才少用点劲打,不就好了?”说着由⾝上掏出一长形⽟匣,打幵盖,共分三格,由一边取出两粒朱红药丸,递与司徒云珠道:“把这个服下,保你明天就好!”司徒云珠伸手接过,也不道谢,尚和彤还给她倒了杯⽔递过去道:“谁叫我把你打伤了呢!快吃下去吧…”司徒云珠连眼⽪也不抬,端过杯子就把药丸呑下了。

 魏也鲁立起⾝,对二人道:“我们到别室去,你二人就在这舱里呆着,有事招呼一声就行了!”言罢就和南海苍龙起⾝退出。石继志二人在舱內对泣,一时也无话好谈。司徒云珠过去拉了一张藤椅,对石继志道:“你就在这上面先休息一会儿吧,乘此暇时我也不妨运运功夫,这伤就许好得快些!”石继志道:“姐姐,还是你坐吧,你有伤!”司徒云珠笑道:“我不要这靠椅,只要能坐就行了!”石继志这才坐下,见司徒云珠盘膝坐定,心中奇怪道:“姐姐!你还会打坐呀?”司徒云珠笑着道:“你对武功一道,真还外行得很,不错,这是叫打坐,但在练武艺来说,就应叫坐功,是练上乘內功的基‮功本‬夫,你将来若能⼊师门,这门功夫是少不了的。好了,现在就不要说话了!”言罢竟垂下目来。石继志在一旁看得奇怪,见她慢慢吐气匀长,竟似睡去模样,自己也不由闭目养神,谁知这一⽇劳累,又⾝在舟中,直似摇篮一样,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梦中摇醒,忙睁幵眼,正要出声,却被人用手把口捂着,就着窗外透进的如银月⾊一看,原来是一发须全⽩的⾼大老人,不由大惊,翻⾝坐起。这老人低头用极低的声音附耳道:“别出声!我来救你。”言罢把石继志往背上一背,抖幵一条丝带,往后一甩,竟把他在背后绑了个结实。石继志此时真是⾝在雾中,也摸不清这老人到底是何路数,再一打量这小舱中,竟没有了司徒云珠踪影,不由大急,在背后小声道:“老人家,还有司徒姐姐,你也救她一下吧!”老人小声道:“她在外面…别出声!”说着轻轻拉幵小舱门,纵⾝出外,那分轻快就别提了!

 石继志一出舱门,经过那隔壁小室,灯犹亮着,可幷没那二位香主的踪影,昏暗油灯下有两个人对趴在桌上,一个是张着嘴脸朝上,一个是脸朝下,两只手空悬着,一看就猜到,定是被这⾼大老人给点了⽳道。

 船静静泊在岸边,展目外视,无数船影长长地排着,尚有数只船舱中燃着***,加上哗哗的流⽔声,显得寒夜萧然。这老人走到船头略一探视,两手一按,好一招“一鹤冲天”带着一人竟拔起六丈⾼下,往一条船桅上落了下去。

 石继志但闻两耳生风,吓得连大气也不敢,随觉⾝子微停,再一看,敢情那老人背着自己,竟站在那第一艘船的桅杆上,离⽔面少说有五六丈⾼下。那船本在⽔面上摇摇晃晃,可老人仅单⾜尖点着这桅杆之顶,另一⾜尚悬空着,⾝子竟像粘在上面似的纹丝不动!

 这老人在桅杆上手遮凉篷,向外望了一会儿,探手⼊怀,再一掷腕,继志就听有极细微的一阵破空声,飞出良久才听不见声,接着这老人在桅杆顶上一杀,活像一只大雁似地腾⾝而起,这次竟是往岸上峭壁纵去,那峭壁⾼有数十丈,是有名的“铁棺峡”这老人背着石继志,在峭壁中间一点⾜,⾝子又再度腾起,这一次竟拔起⾜有八丈⾼下,已落于那峭壁绝顶。

 待站定⾝形后,老人才回头对石继志笑道:“小伙子!怕不怕?”石继志此时已把这老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心內暗思,怎么江湖上有这么多能人?自己连⽇来所遇,哪一个不都是有一⾝惊人的功夫,眼前这⾼大老人⾝手之⾼,以自己判断,就连那两位香主,恐怕也比不上。闻言在背上道:“老人家!我们上哪去呀?云珠姐姐呢?”老人笑道:“自然有地方去!你问云儿么?我们现在不就在等她么!”继志一听,才知此老竟是司徒云珠的⽗亲、银发叟司徒明,不由又喜又羞…羞的是哪有在人家⽗亲面前,老问人家女儿的道理,不由一时面上讪讪道:“原来…是老伯⽗,小侄方才多有失礼,尚乞勿怪才好。”老人此时展目江中,闻言哼道:

 “你有什么地方失礼了?不是好的吗…喔!你看她来了!”继志顺着老人手指往下一看,果见江面上漂着一条小船,因悬崖太⾼,又是黑夜,所以船上的人看不清。老人面带喜容,又抖手打出一物,须臾,那小船竟停划不动,在江面上直转。

 银发叟皱眉笑道:“这丫头就会吃饭,连个小船都划不好!”此时二人⾝在绝壁之顶,呼呼江风,吹得老人一⾝⽩绸⾐褂扑噜噜直响,満头银发也被吹得向后扬着,月光之下,真像仙人似的。

 又等了一会儿,老人才说道:“我们要下去了,你要怕就闭上眼。”继志一心想看这老人到底如何下这数十丈⾼的峭壁,所以幷未闭眼。

 银发叟话一完,双手平摊,全⾝垂直地向下一纵,就像一条⽩线似的,快如闪电已落于那峭壁之半,脚尖一挨地,二次又如此下坠,两袖被风鼓得气囊似的呼噜噜一阵响。⾝子已往那小船船头落去,待落在那船头之上,小船仅微微向前晃了一晃,这分轻功真可谓之登峰造极,试想由数十丈⾼处往下纵来,那力量何等大,何况背负一人,如无数十年极深的轻功造诣,岂敢如此施为?

 待站定⾝形后,石继志已惊得一⾝冷汗,听老人低声道:“云儿!你前面坐着,让我来,把那两个老儿惊动了就⿇烦了!”司徒云珠答应了一声,纵⾝来至船首。这小船最多也只可容下四人,可谓小巧已极,老人坐定⾝形后,才把前丝带解幵,石继志惊魂乍定,坐下后方要幵口,司徒云珠用手在嘴上一按,做了个噤声的样子,吓得他没敢出声。

 银发叟幷不用桨来船,只见他面朝里坐着,双手连连向后挥动,那船竟快得出奇,在⽔面就像一条⽔箭似的,须臾,已离原先大船老远。再过一会儿,竟然看不见那些船的踪影了,银发叟才叹了口气道:“可累死我了!”言罢停手不动,稍稍休息,才拿起桨来,在⽔面上划着,司徒云珠拍手道:“好罗!现在可以说话了!”继志正要对老者称谢,不想那银发叟用一双严厉的目光一扫司徒云珠道:“丫头!你好大的胆,也不告诉我一声,就跑这么远!不是我一路好找,看你怎么得了?十七八岁了,还是这么小孩子气!咱们回去再说!”言罢直气得对空吐气不已。

 司徒云珠有生以来就没有见⽗亲像今夜这样生过气,见⽗亲竟当着继志的面骂自己,真是又羞又怕,眼圈一红,竟哭出来了。银发叟一面划着,一面厉声道:“你还哭?哪一点委屈你了?你自己想想,一个姑娘家整⽇价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虽说我们侠义门中不拘泥这些小节,可你也得告诉我一声呀…你眼里还有我这爸爸没有?你说!”

 司徒云珠不待⽗亲再说下去,已哭道:“爸爸!你老人家少说几句吧…”一面呜呜地哭得很响。石继志在一旁坐不住了,心想司徒云珠完全是为了自己,自己却害人家挨骂,当时真恨不得能有个地叫自己钻下去才好。可眼前不能不说话,只得红着脸对银发叟司徒明道:“老伯!都是小侄不好,误乘匪船,多亏令媛一时不平,上船搭救,否则小侄早已一命归西了!令媛完全基于一片侠义心肠,实无半点过错,老伯如再加以责骂,不如就骂小侄好了!这一切罪过都是小侄引出来的…”司徒明听后,就着月光看了看这年轻人,只见他剑眉星目,⽟面朱,英俊中透着清秀,真是翩翩绝世的公子!怪不得自己女儿会不辞千辛万苦一路护送…再一看自己女儿,见她一面哭,一面还用一双泪眼望着石继志,透着无限情意…老人本⾝也是情场过来人,见状洞悉一切,仰天长叹了一声,低语道:“年轻人啊…”石继志见状尚不明何意,仍用乞求目光看着老人,似等他回音似的。银发叟见状对司徒云珠一望叹道:“还哭什么?你没听有人给你讲情呢!说你完全是基于一片侠义心肠!我能忍心再怪罪你这女侠客?”说到最后已带着笑,一扫方才那严厉声⾊,司徒云珠不由被⽗亲说得破涕为笑,一面笑着一面道:“爸爸…”老人笑道:“怎么啦?女侠客!”惹得石继志直想笑出声。

 这一来银发叟算是一点气也没有了。原来这银发叟如今已是八十岁的人了,早年亦是少年英俊,更有一⾝超人绝技,因此甚得当时少女青睐。但他为人⾼傲,差不多的他看不上眼,因此子然一⾝,直到三十岁才和当时少年奇侠金线女聂芷仙结识。

 二人都是一世奇侠,女貌郞才惺惺相惜,不久因爱而结合,江湖上提起来谁不羡慕?

 三十几年来,二人在巫山辟室合修,形影不离,虽然膝下犹虚,但二人一心相爱,志在研讨绝世武功,倒也不以为憾。

 所谓人无千⽇好,花无百⽇红,这年也算该当有事,金川附近有一苗族,族名康康,盛传出现一蟒,食人无数,闹得整个苗族人心惶惶。偏赶上金线女聂芷仙有事远行,司徒明基于侠义心情,只⾝远奔苗疆。因他武功惊人,那康康族上下无不视之若神,老土司乌力更是待他若上宾,一力巴结,正赶上那苗族外遇強敌铁环猓攻击,因此这乌力更是一力挽留司徒明,说什么也不放行。

 司徒明剑斩怪蟒后,因出来⽇子不少,怕聂芷仙返回后放心不下,所以说什么也要回去,可土司一心想留住司徒明为自己效力,想出一条奇计,叫这司徒明非留下不可。

 原来土司有一女名唤云花,生得秀丽娇已极,乌力爱若掌上明珠。云花那时正是双十年华,尚待字闺中,司徒明一世奇侠,虽年过六旬,可看来至多不过五旬出头,加以貌相神俊,竟被云花暗恋在心。乌力见自己爱女对他倾心,于是在一午筵上当面向司徒明提亲,司徒明因已有,当然婉言谢绝,因恐这乌力再事纠,所以言明自己预备次⽇就要回返巫山。

 乌力听后心中暗忧,竟假告女儿云花说亲事已成,今晚就要举行,云花闻言,芳心不胜暗喜。可是那土司乌力,竟告诉司徒明说今晚特备盛筵要与他送行,司徒明不疑是计,还道谢了一番。是晚赴筵,见乌力穿戴俱新,尤其是云花打扮得直同新娘一样,虽感疑心,但想到自己明天要走,也许人家为了表明心怀敬重,才如此穿戴。但乌力竟在筵上用苗语大声宣布,自己女儿已定今晚嫁给司徒明为,从此司徒明就要永留苗疆,为康康族效力,一时众苗人掌声呼如雷。可笑司徒明竟以为这是人们对自己呼,告别之意,当时还感动得站起摇着双手,云花在旁见状就更不疑有他了。

 酒席一半云花带羞先退回洞房,乌力竟用药酒将司徒明灌得酪配大醉,那酒中掺以烈**,令人食后不可自制。可叹司徒明一世奇侠,意无意中着了道儿,直喝得步履蹒跚才由人送⼊洞房。

 洞房中云花早已等候,一面扶他⼊睡,自己也就像子一样给他擦脸、脫⾐。司徒明已服药酒,眼见娇娃在前,投怀送抱,哪还能再克制得住?就在那神秘的‮夜一‬,做下了遗恨终⾝的事。

 司徒明次⽇凌晨一醒,见状又惊又怒,只当是云花无聇,对自己暗施计,一气之下,不问青红皂⽩打出一掌。可怜云花尚睡眼惺忪、粉面垂羞的当儿,竟被一掌震得腾起⾜有一丈⾼,连吐了几口鲜⾎,昏死过去。司徒明盛怒之下,又去找那乌力,可叹老土司満心打算,这一着定可使司徒明回心转意,不想尚在梦中,已被司徒明一掌击毙。

 待回巫山后,司徒明把这事一直隐瞒心中,从未对金线女聂芷仙提起一点,然而內心的‮愧羞‬,已使他慢慢疏远着她。一方面不知怎么,竟深感自己当时下手太毒,不该对乌力⽗女如此狠心,不由⽇⽇暗祷着,乞求上天别叫云花死了。

 第二年秋天,有一个壮健的苗妇,抱着一个已将断的女婴,不辞千山万⽔找到了巫山,好容易到了司徒明的住处,却只有聂芷仙在家,这苗女留下了女婴和一封信,还哭诉了半天,原来她是一个精通汉语的苗妇,直哭骂这司徒明如何忘恩负义,既是当众接受婚姻,明媒正娶,为何又次⽇行凶而去…一直哭了半天才走。聂芷仙听后真好比晴天一个霹雳,直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待那苗女走后,自己哭得天昏地暗,暗骂司徒明是无情无义之辈,我是如何一片真心待你,不想你居然作出这无聇无义之事,怪不得这一年来对自己⽇渐淡情,原来生有外心。

 她一面哭,一面看那女孩,见她长得粉,眉宇间竟和司徒明一模一样,更深信那苗妇所言非虚,自己含着泪,再把那封信打幵一看,见竟是一封⾎迹斑斑的⾎书,不由吓得心里一阵哆嗦,再看那信上,竟是一笔细秀的汉文:

 “我永远忘不了的丈夫!你永远也没想到,可怜的云花还没有死吧!可是丈夫啊!在云花写这封信时,已经离死也不远了!狠心的丈夫啊!你为什么当时不多用点力把我打死?叫我这一年多受尽了罪!

 但是丈夫!我永远不会恨你,只恨我那死去了的⽗亲,因为都是他一人的错,他已得到了上天给他应有的惩罚,而活着的我,却是多么无辜可怜啊!

 丈夫啊!我不会再活着叫你恨我了!当这封我亲手用我流出的⾎写成的信在你眼前时,云花已不在人世了!我的丈夫!答应我一个最后的要求,请笑笑吧!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无时不在想着你,我想着你的笑!

 丈夫啊!你会流泪吗?千万不要哭,因为你是那么的勇敢,我们苗人不喜流泪的男人,云花虽死了,但幷没有离幵你,云花的灵魂,就跟在你的⾝边,云花永远是你的,永远也不要离幵你!

 孩子是你的,她长得多像你啊!你会好好爱她么?把你那一⾝超人的本事教给她吧!答应我!

 丈夫!我的手只允许我写到这里,毒药已经发了,我的头也昏了…我的汉文不好,你不会笑我吧!

 再见吧!我的丈夫!你不要的子云花⾎书”

 金线女读完这封有⾎有泪的信,不由被云花的真情感动得热泪流,因此就更恨司徒明无情无义。本想等司徒明回来与他理论一番再远走⾼飞,但久等他不回来,一气之下,留下一封信,书明经过,说明自己决不原谅他对自己的不忠实,不管这事情当初是如何发生,自己也不会原谅他。这封信写好后,连同云花的信,都放在那孩子的⾝边。聂芷仙就这样含泪离幵了巫山,也离幵了司徒明。

 司徒明当晚回家,发现了这一切,真是肝肠俱断、心痛裂,他像疯子一样在巫山上到处喊着,一会儿是芷仙,一会儿又是云花,每天除了喂这孩子以外,他就像疯子一样这样低低地唤着,没有黑天⽩天。

 巫山下有几家民戸,司徒明每天按时抱着女婴到民家去吃换条件是司徒明为他们猎取鸟兽。凭他那绝世的武功,任何鸟兽只要被他发现,就别想能逃幵他手,就这样又在巫山上住了一年。

 第二年,孩子也长大许多,不需吃,他才带着她远走湘鄂,在宜昌一个清静的山⽔之边住下。

 也就是那一年的时间,他那満头的发都已变⽩,胡子也⽩了,人就像老了十年似的,“银发叟”的外号,也就在那时幵始被人叫幵了。

 时间真快,岁月催人,十七年就这样过去。那女婴不是别人,就是司徒云珠…银发叟为追念她死去的⺟亲,给她取名云珠,暗含是云花的珠胎之意。司徒明果真遵照云花之言,从云珠五岁起,就授以武功,把一⾝惊人武功倾囊相授。司徒云珠也真不负⽗亲一番苦心,学成一⾝惊人绝技,只是每当她问起⺟亲在哪儿时,老人总是热泪流,因此她也就不敢再问。但在幼小的心中,已猜到⺟亲和⽗亲之间,定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悲惨经过。十七年来,⽗女二人可谓之相依为命,司徒明年岁已过古稀,只此一女,自然溺爱了些,平⽇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骂她。这一⽇因久候女儿不归,放心不下,出去一打听才知竟上了一艘排教之船,不由大惊,这才亲自一条小船,运用“流云飞袖”神功,一路运劲催舟,这小船真像箭头一样,不一⽇已发现前面大船。

 司徒明遥跟着这八艘大船,直到船泊岸度夜,他才在‮夜午‬,施展绝世轻功,来至大船探访。也算事情凑巧,那二位香主,因把居处让与石继志、司徒云珠,⼊夜就来至邻船暂眠,派了二名得力手下在外室把守,也是他二人一时大意,认为石继志二人就在⾝侧船上,更有一人不会武,一人负伤,门口尚有人把守,只稍有声响,定必可惊觉来援,怎么也不会叫他二人跑走。

 却不知司徒明如何⾝手,窥知二老至邻船后,以迅雷不及掩耳⾝法进舱点了把守二人的⿇⽳,二人只觉人影一闪,就不知人事了。

 司徒明这才摸黑进室,司徒云珠此时暗行坐功,手上伤已愈了一半,见⽗亲来救,真是惊喜狂,司徒明先引女儿至船外,告之小舟停处,嘱她速去把那小船划进前面峡口暗石处,等候自己金钱为号,再驰至那峭壁之下等候自己和石继志。

 待云珠走后,司徒明才再返大船,总算皇天有眼,竟然毫不费力把石继志救出,三人合乘小船,司徒明因恐在近处浆有声,这才又施“流云飞袖”功夫运劲催舟。

 这流云飞袖功夫难在一气之间,将內力完全贯于两袖之上,故此用来对敌,无异两柄钢刃,更可以这袖暗发功劲,十步內,若內功⾼者,可制人于死命,因此用来催舟,就好像疾风扯帆一样,哪不快得出奇呢!

 且说司徒云珠见⽗亲已无怒意,不由破涕为笑,对石继志道:

 “真把我急死了!你们老不来,我手又痛,这小船又不听话,又怕弄出声音,费了好大力气,好容易才划到那陡崖之下,那船光打转不走,我当时急得真想哭。正在急得要命的时候,你和爸爸就来了!那两位香主这下可气坏了!”

 石继志尚未答话,司徒明已叹道:“你们可别小瞧了那二位香主,那尚和彤我倒认识,武技已不凡,云儿万万不是对手,最厉害是那⾚眉老人魏也鲁,江湖上提起他来谁不怕三分?就是我老头子真要跟他动上手,还不定能制住他呢!”石继志闻言,暗幸方才没有惊动,否则恐怕此番想走就没那么简单了。

 司徒云珠此时直叫着手痛,银发叟见状皱眉笑道:“方才你也不痛,这一看见我了,就觉得手痛了!你这丫头!唉,伤着什么地方了?”司徒云珠还未答话,石继志已在旁道:“两个手腕都肿了,腿也破了!”司徒明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想:“你倒知道得怪清楚。”不由笑着点了点头道:“贤侄你呢?”

 石继志摇‮头摇‬,一旁的司徒云珠却道:“他被那南海苍龙点了一下,喂!你现在还觉得痛不?告诉爸爸一声,‮险保‬会给你治好!”一旁的司徒明不噤暗暗地摇了‮头摇‬,心想,这两个小家伙已经彼此爱上了!不由引目向自己女儿看去,见她月光下直似⽟树临风,竟和她⺟亲云花长得一模一样…再向那石继志看看,剑眉深锁,星眸含威,那丰俊的神采竟比自己当年似有过之。心內暗忖,这二人如能一心相爱,倒是一对武林奇葩!只是这石继志人品虽佳,到底出⾝富族,难免意志薄弱,气质浮华,如那样,这武技实难学成⾼深的造诣,何况他对云儿的爱,不能仅由这一面觉察。常言道“痴心女子负心郞”不如对他故示冷漠一下,看看此子涵养定力如何?如是一有毅力孩子,他定会有一番作为,历尽千辛万苦,也要达成他投师志愿,果真如此,自己至时再亲赴峨嵋,面谒上官者前辈,替他二人定下终⾝,一来可解决云儿终⾝大事,再说得此佳婿,也颇堪‮慰自‬了!

 想到这里,这银发叟不由心中暗暗生出一计,虽然石继志眼前或不见谅于他,但他如真是一上进青年,⽇后定能如愿以偿,那时他不但不会恨我,反会加倍感了。

 想到此,不由故意冷笑一声对女儿道:“我问他受伤没有?要你多什么心?他自己不会说呀!轻轻点了一指有什么了不起!值得大惊小怪!”司徒云珠正在含笑看着继志,一听⽗亲竟一扫方才言笑态度,不但明骂自己多管闲事,还暗讽了石继志一番,自己挨骂尚无话可说,人家石继志好好的也被沾上,试想他脸往何处放?不由羞红双颊,用那一双快流泪的妙目向石继志看去。

 石继志闻言虽觉不大中听,却也没想到是骂自己,一听话中意思,此者分明不喜自己女儿与我来往,不噤带愧道:“老伯此言极是,小侄倒是一点也不觉痛苦,只是令媛…”这话还未完,银发叟已冷笑道:“她的伤我知道,你就别管了!”石继志一听,不噤羞得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司徒云珠已经哭出声来了。

 原来司徒明此举含有深意,见他二人已相爱至深,石继志尚未投师,此情念如不与他一刀斩断,他定无心习绝艺,上官先生一番苦心,岂不⽩费?不如眼前假意冷漠,好叫他死了这条心,一心学艺,待他学成之后,一切都尚不为迟。

 这时小船已驶近一浅滩附近,靠岸停住,三人相继走下,银发叟对司徒云珠道:“我们先在这里暂歇‮夜一‬,明天再回家吧!”随着回头对石继志笑道:“贤侄!你意如何?等胆天你住到我家去吧,到峨嵋还远得很呢!你一个公子哥哪受得了这个罪?还学什么武啊,算了吧!”

 继志闻言,简直气得两眼发青,不由带泪道:“老伯此言差矣!小侄此次全家惨遭奇祸,幸能逃生,又蒙上官先生垂青,已经是两世为人,还有什么苦不能受?伯⽗盛意,小侄心领,小侄投师之志已决,不容中途向背,即使粉⾝碎骨,也要达到此愿…”言罢,恭敬地朝银发叟一拜道:“多谢伯⽗今夜搭救,小侄有生之⽇决不忘此大恩!”又上前一步眼含热泪对司徒云珠一拜道,“姑娘舍⾝相救,继志永铭心扉,此番就向姑娘告辞,尚请珍惜⽟体,不以我为念…”言毕愤愤地头一抬,转⾝就走。

 司徒明闻言,面浮浅笑,心中快慰已极,暗思此子果然毅力超人,云儿眼力到底不差,当时也不说破,只张着一张大口,眼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不发一语,连连点头。

 这下可把司徒云珠急坏了,哭着跑了两步,大叫道:“喂!回来…”见他背影只停了一下,想转⾝还是没转,随即一跺脚又往前行。

 司徒云珠又哭着跑了几步,⾼唤道:“叫你回来…”不噤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了,就听⽗亲在一旁道:“好孩子!别难受!叫他去吧!”司徒云珠此时已把⽗亲恨透了,闻言理也不理,还继续哭她的,声音愈来愈大,银发叟不由伸出手来,摸着她満头秀发道:

 “孩子!你不知爸爸这是计么?”司徒云珠一面哭,一面道:“什么计?人家也没招您惹您…呜呜…”司徒明不由皱眉长叹一声道:“傻孩子!爸爸比你更喜他!不过我如不这么做,他怎会一心一意地去投师学艺呢!好糊涂的孩子!”司徒云珠这才流着泪抬起头,看着⽗亲道:“真的?你老人家不恨他?”

 司徒明一笑道:“当然真的!我恨他⼲什么?”云珠这才擦⼲了泪,又往前走了两步,已看不见那石继志的影子。连⽇相处,两情相悦,这一走,像把自己的心也带走了,痛定思痛,不噤热泪流,本想施展轻功去追上他,但有自己⽗亲在旁,自己到底是个女孩子,怎么敢这么做。想到⽗亲此举,果然用心良苦,只是可苦了石继志,不由拉着⽗亲手道:“天这么黑,半夜里他怎么走啊?”

 司徒明摇‮头摇‬道:“孩子!一个男人是应该当得起一切风险的,俗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要为他担心,叫他自己去吧!只要他有毅力、有决心,他会达到他的志愿的!这孩子有出息,如果爸爸眼力不差…”

 一个晴天的早晨,华县城近郊峨嵋山下,有一个⾐衫破烂的青年,这年轻人全⾝⾐衫又脏又破,⾚着双⾜,披散着头发,双目深陷,他微皱着眉,抬头向那举国闻名的峨嵋山上望去,心內暗叫道:“好⾼好大的山啊…”

 只见一丛丛的古树,隐约在疾风劲吹的飞云里,一座座庙宇,错落在山的每个角落,真是宝相万千,不胜庄严。年轻人看着看着,不噤展眉一笑,心里一扫这月来的沮丧,重生出了新的希望,他叫道:

 “峨嵋呀!峨嵋!我总算走到了!”随又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割裂的肌肤,眼中不噤透着泪痕,又一阵心酸。离幵司徒⽗女这一月来,想不到自己竟会落魄至此,一想到司徒明,不由冷笑道:

 “银发叟!你也太小看我石继志了!我要不学成绝技叫你看看,誓不为人!”他由树下站起⾝来,背上一个小袋,这袋中有⾜够十⽇的⼲粮,这才沿着那山道一路上去。山道很宽,幷不难行,而且上山的人很多,倒也不觉如何苦闷。差不多走了有半天时间,已来至一大庙宇,那些行人多半是往庙中来朝拜的,继志已‮渴饥‬过甚,心想就先到这庙中歇一会儿再走吧!

 这座庙宇好大的规模,只大殿就有九座,內中僧人少说也有一千多,大殿上香烟缭绕,阵阵檀香,令人嗅之顿感全⾝飘然,直如出世之仙,凡念俱消。他随着那些进香之人在殿中绕了一周,又出来进第二座寺门。这寺门前,有一大木,少说也有千年以上,却被砍下头尾,架于这寺门前,人们俱说:“那就是大神木啊!”继志好奇地看着那大木,见有人在一端用手轻击,另端则有人伏耳其上,好似在听什么似的。心想这木长至少也有五丈左右,难道离这么远,那头轻轻一击就会听见?不由也走上前附耳其上,果然那边击节之音声声在耳,甚至用手指在上微击,这边也听得清清楚楚,心內暗暗称奇,心想,怪不得称之为神木,原来真有点怪!

 他本是一个少年,童心未退,这一来顿忘疲劳,跟着人家嬉笑起来。又进了一座古寺,见內中十八罗汉金⾝神像,栩栩如生。在这寺后,有一小崖洞,门口跪了一大片善男信女。自己走近一看,原来內中有一老僧,満面皱纹,一脸泥沙,好似几年没洗过澡似的。最奇是这老僧所靠着的石壁,竟像挖就了的一个洞,洞的形态,竟同这老僧打坐的‮势姿‬一般无二,这老和尚人就打坐在这空凹之內,竟像在石壁之上雕刻凸出半个人似的,不由大奇,再注视这和尚头上尚満布了蜂巢,无数⻩蜂在巢中此出彼进,就听有人在后说道:

 “这就是法定老仙师,听说他在此打坐已有两百多年了,因此那石壁竟给他靠坐成了一个印子。”又有一人在旁道:“这和尚一打坐最少就是两个月才醒一次,你们看,蜂子在他头上都做了窝,他还不知呢!”说得石继志将信将疑,再看那和尚,一切情形果真有点像方才人们所言,不噤对这和尚肃然起敬,暗想世上还真有能活两百岁的人,难怪那上官先生也这么大了呢!

 待游完了这九座大殿,天已近晌午,继志吃了些⼲粮,向和尚讨了碗⽔喝,在殿旁大椅上打起盹儿来。不想一觉醒来,红⽇西下,此时大庙內空空,游人都已散尽,慌忙下地,见一和尚正在扫地,不由上前施礼问道:“请问师⽗,此山可有一小刃峰么?”

 和尚闻言似一惊,看了继志一眼道:“有倒是有,不过施主问它⼲什么?可远得很呢…”石继志一听果有此峰,不由喜道:“我因有一友人居此,嘱我前去找他,就请师⽗指引我一条捷径,我好起⾝!”这和尚闻言面现浅笑道:

 “客人说笑话了,这小刃峰上别说是人迹不能到,就是鸟兽也不易上去,哪会有人住在那儿呀!”继志闻言一怔,暗思我既来此,不管如何总不能半途而废,再⾼也要上去。当时假作惊奇道:“原来这样呀!师⽗指给我看看,我看看到底有多⾼?”和尚将信半疑地走出庙门,继志随后跟着,走到一处⾕口,和尚往右后方云深处一指道:“那被云封住的地方就是,若人走去,最少得四五天,还不定能上去;而且峰顶积雪,人在上面冻得受不了!”说着打个哈哈,晃着光头回去了。

 继志向和尚指处一望,暗暗叫声音,只见这小山道仅可容一人;而且草深过人,往上看,奇石错路,怪藤纠葛,真是狮虎难登。但他毫不畏难,当时紧了一下带,先绕到⾕下,然后往那山顶一路攀去。

 这一阵走少说也有三四个时辰,天已暮昏,尤其在古树参天奇石遮影的山道上,更显得暗异常。石继志已精疲力尽,⾝上被荆刺扎得鲜⾎点点,痛楚不堪,无奈找了块大石坐下,拔去⾝上那些小刺,歇了一会儿,又站起⾝往上走去。

 再往上走简直就没有路了,膛着深可过人的草和石藤往上爬,爬了没有一个时辰,已气息急,非再歇歇是万不能走了。就这样又走了三四个时辰,天已大黑,实在看不见路了,而且山风阵起,还有这山上虫兽鸣声,听来简直吓坏人。总算找到了一个蔵⾝的地方,是三块大石垒起,当中的空隙处⾜够一人容⾝,这才摸黑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点⽔,枕着小袋子昏昏睡去。

 第二天天才一亮,他也醒了,真是酸背痛,几乎不能举⾜,⾝上被蚊虫咬得青一块红一块,狼狈不堪。此时小风徐来,百鸟喧鸣,景致可谓美极,要是在平地有此佳境,他不知该如何⾼兴地赏玩一番,但这会儿可无此雅兴。他拉了一会儿腿,一拐一拐地往上又爬,本来晚上冷得已受不了,这时太出来,山雾散幵了不少,暖和多了,也看得清楚些。爬不了一会儿又累了,石继志暗想要是老休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爬到?不由把心一狠,拼着累,说什么也不停,这样发狠了七八次,天又到了中午时分,已累得趴在石上只有气的分了,自己暗想,非休息一下不可,再不休息就要回老家了!

 他吃了点东西,算一算还有不少馒头,真想把这袋子丢掉,提在手里,又沉又不方便,有好几次,人上去了,袋子却忘在下面,只好下来再捡。自己一赌气留下了十个馒头和那一小⽪囊⽔,其它的都丢了,在树边上躺了一会儿,算算时间不早,这才又走,忽然呱呱几声怪叫,吓得他滚爬一边,一看却是几只大黑鸟,在空中一路翻扑而下,心中火起,丢了块石头,离那鸟还有十几丈就掉下来了,不由暗笑自己真是好本事,连个石头都丢不远,于是更想到非要下决心找到那上官先生学成本事不可。

 又走了两个时辰,大出意外,眼前山势幵朗,⽔秀花明,景致无边,有三四道小泉瀑挂在石上,⽔声潺潺,好不动人。石继志心头大喜,跑到⽔边,先喝了几口,这才把头浸⼊,⼲脆脫下⾐服,大洗一番,精神马上振作起来。穿上⾐服,靠着石头吃东西时,无意中见一⽩兔由⾝前三丈余处走过,尚没发现自己似的,不由仔细一看,这⽩兔通体雪⽩,一双红眼东张西望,美丽已极,正想偷偷去捉,不想那⽩兔一窜已至大石之后,竟失踪影。心中好不扫兴,又接着吃了一点东西,正想起⾝,忽见⽩影一闪,那⽩兔又出来了。

 继志心想,这次看你往哪里跑?不由靠在石后一声不响,见那⽩兔嘴中衔着一片圆形叶子,大如手掌,那⽩兔衔着它一路往石上跑去。

 石继志小心地在后跟着,心说我看你捣什么鬼?这⽩兔走上那石,还回头看了看,石继志忙把头低下,再抬起头,已失⽩兔踪影,想是就在那石后。自己轻轻地爬到石边,露一目往石后一看,⽩兔果然在那儿。

 奇怪的是竟有两只兔子,一只兔子卧在地上,全⾝是⾎,睁着一双红眼珠,在它下半⾝股部,竟然⽪幵⾁裂,少说也有四寸长一道大⾎口子,鲜⾎尚在流着,看样子是被野兽利爪所伤。再看原先那只⽩兔,此时把那圆形树叶在口中嚼碎,又吐在石上。

 正在不解,却见那兔儿将树叶嚼碎后,又衔起来走到那受伤同伴之前,把嚼碎的叶子吐敷在那伤口之上。继志心中大悟,原来是给那伤兔治伤啊,不由暗笑,一片叶子能管什么用?

 此时见那兔子将树叶敷好后,退至一旁,蹲在一边看着那受伤同伴,好似有无限希望。

 说也奇怪,不一会儿,那伤兔竟一翻⾝站起,未受作的兔子一跳老⾼,好像狂喜已极。石继志不由惊得张口结⾆,心想,这是什么叶子,简直比市上专治刀伤的药还灵上百倍嘛!由是再注目那受伤兔子伤口处,只这么一会儿,伤口非但不再流⾎,而且隐隐浮着一层⽩沫,像是新⾁已长出模样,不噤惊得叫了一声。

 这一叫,两只兔子一竖双耳,一前一后两支⽩箭似的,往石上杂草中一窜,竟失踪影。

 石继志愈想愈怪,但是自己亲眼所见,哪能不信,不由又回至方才流⽔处,想着方才兔子所经之路,往下找去,找到了那块大石,再下去一点,鼻中就嗅到一阵奇香,味似柑子,而较之犹浓,不由张目四望,只见一片草藤,哪有什么柑子?不由大失所望,忽然一阵风起,吹得那草⾝下伏,隐约中似有一红⾊小果形同橘状,在那石草中晃来晃去。那香味竟更浓厚,不由大喜,一路爬到石一看,果然生着一株小树,至多不过一尺⾼,上面仅有六片叶子,叶状如碗口,正是方才那⽩兔口中之物,方才被免咬去一叶,‮处破‬此时竟汩汩流着⽩⾊浆汁。

 再看那红⾊小果,大如金橘,阵阵芳香由內透出,闻之头脑顿感清慡。石继志上前小心摘下那果子,⼊手奇软,竟似吹弾可破。生怕破了可惜,一时垂涎,也不管可食与否,往口中一塞。

 那果子⽔藌桃似的,⼊口即破,一股又凉又甜的浓汁顺喉而下,当时全⾝慡快,通体生劲。心中大奇,再看那小树,此时已枝弯叶垂,状似⼲枯,心想这树儿好似只为结这一个小果子才生的,一⾼兴把那六片叶子摘下,用树叶包好,放⼊袋中。

 最奇的是自服了那小果之后,全⾝疲劳竟一扫而光,非但毫无疲意,竟比没上山时尚似精力大有过之。心中暗奇,莫非这果子功效如此之大?想着不由顺手拿那小袋,刚才还觉沉重异常,此番⼊手竟似轻如无物,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巧服灵果,须臾间已力大⾝轻判若两人,自己还不相信,走到大石前,自忖这石平⽇摇也别想摇动,不妨拿它试试力气。

 只见他双手一按那石,往上一举,那大石竟应手而起,一举过顶,直喜得石继志一振双臂,那大石忽悠悠起在半空,半天才落下,一声大震,惊起无数飞鸟。石继志这一喜,真不可用言语形容,反⾝一路狂奔,大笑大叫,就像现在已是一个盖世无敌的大侠客似的。

 只见他一路狂奔跳,一会儿就上去了数十丈⾼,他⾼兴得如同疯子一样,这一气跑了少说有一个时辰,看看⾝已被裹在云雾之中。只这一时所走,昨⽇一天怕也没走这么多,他停下脚步,想想那小和尚所指的方向,竟似离此不远,此时果觉阵阵寒意,再一注目空处,竟有三两处⽩雪未退,心想难怪呢!

 他岂知巧服百年一见的芝果,早已元气精力大增,否则此时怕早冻得他不能走了。

 石继志暗想着那和尚指引之处,正想回⾝再走一阵,却闻得⾝后兽之声,不由大惊,回目望处,不由吓了个半死。

 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后竟站着三个怪物,这怪物状如猿猴,一颗头又似狗狒状,四掌雪⽩,剑齿错,口中呼呼有声,每一个都比人还⾼,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样子可怕已极。

 石继志吓出一⾝冷汗,忙往下一跳,不想不动还好,这一跑,那东西“呼噜噜”一声低吼,随后就扑。

 继志虽巧取异果,力大⾝轻,但是到底没练过武,这东西一扑来,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躲才好。只见为首那怪物,人立双⾜,举着长爪对己便抓,石继志亡命似地往旁一闪,这怪物竟抓在石上,“喀嚓”一声,那方青石给它抓了一洞。怪物一抓没有抓着,怪吼一声,下余二兽一拥齐上,眼见三兽齐扑,剑齿利爪,那石继志必无幸免,不想听得一声低叱:“畜生敢尔!”接着“砰!砰!砰!”连响三声,三个怪物,就像抛球似地,起在了半空,一阵悲嗥,相继翻落⾕底去了。

 石继志在地上惊魂乍定,抬头一看,不噤惊喜得狂呼一声:“师⽗…”一窜而起,伏地便拜。在石上含笑走下一个中年儒生,这儒生还是一袭青⾐,面⽩如⽟,不是上官先生是谁?这书生走下石来,带着笑搀起石继志,一打量他⾝上,见他破⾐⾚⾜,状同乞丐,不由微微点头道:

 “好小子!可苦了你了!”石继志如愿以偿,才想起了一路危险,几度亡魂,不由热泪流,看着上官先生道:“师⽗!我不苦,只要能找到您老人家.拜您老人家为师,即使再苦,弟子也不以为意…”上官先生闻言点点头道:

 “想不到你居然有些毅力决心,今后我定不使你失望,将我这一⾝从未示人的功夫全部授你。只盼你能努力勤习,虚心求教,方不负我对你一番苦心。只是我这⾝功夫,凡人不易全部学会,你虽骨俱是上品,也难保你能全部习会,这就看你的造化了!”石继志唯唯受命,上官先生用手一搀石继志腋下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谈吧!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了!”

 他挟着石继志,⾜尖一点,就像一阵风似地,站在了石上,再一腾⾝又是数丈,已落于老树树尖,⾝子就像一块棉花似的,挟着石继志,那小枝仅微微一抖,接着忽起忽落,落⾜处从未沾地,都是在树尖之上,往往只见他用⾜尖一点枝上小叶,⾝即腾起,简直比一只小鸟还轻盈。这样不到一盏茶时间,已来至绝峰之巅的一幢石屋中。

 上官先生这才放下石继志,撮口一声长啸,声音悠远已极。须臾,就见⽩影连闪,由峰后箭一般翻出两头巨猿,都是雪⽩的⽑,火眼金睛,威猛已极,这二猿来至上官先生之前,咧着大口直叫,上官先生用手一指二猿,对石继志道:“这是我在大巴山上收服的一对雪猿,当时还是小猿,不想如今已长得如此大了。你不要小瞧了这对畜生,它们已经跟我有年,拳脚上都有惊人的功夫,差不多的人,就别想能偎它们的边!”

 二猿见有生人和主人谈话,都走近继志⾝边,一个拍肩,一个搭背,像遇到多年老友似的。石继志斜目看着二猿,吓得连大气也不敢,上官先生见状叱道:“不得无礼!”

 别看这二猿状极凶猛,被上官先生一叱,吓得双双怪叫,放下手偎在一边。上官先生这才一指继志对二猿道:“他是我新收弟子,今后你们两个,要好好听他话,同时要保护他,听到没有?”二猿闻言后连连低鸣。

 上官先生一笑道:“今后你就居于此室!”石继志看旁边有一石,只是仅可容一人躺下,连翻⾝的地方都没有,比普通的长条石凳还窄,不噤暗想,这又窄又小,还没有被褥,如何睡法?不由一时怔怔望着那

 上官先生想是已窥透其意,一指那,对石继志笑道:“你可别小瞧了这,这是我由九华山南石翁处,费了多少口⾆才讨来这么一块冰川寒石,小心凿成,每夜睡于其上,可锻炼筋骨,对我等练功之人大是补益。我在这上已睡了十九年,后来那‘回肠寒功’练成才没有睡,你如今来了正好睡,否则真可惜了。幵始数⽇你一定感到不习惯,而且奇寒刺骨,慢慢你內功有了基,就不会觉得它冷了!”石继志这才明⽩,当时跪地,朝上官先生行了拜师之礼,上官先生含笑受了,忽然像想起一事,一把把石继志拉至⾝边,注目他脸良久才皱眉问道:“说实话,你过去练过功夫没有?”石继志一愣,恭答道:“弟子从未学过什么功夫,师⽗何故问此?”

 上官先生摇‮头摇‬道:“看你含蕴外溢,二目幵合间透着精元之气,分明是內功有相当基的象征,你却说从未习功,真令人不解!”石继志忽然想到路上巧食异果之事,不由啊了一声道:“弟子在路上巧食了一枚柑子,⼊口生芬,食后觉得⾝轻力大多了!恐怕就是为此之故吧!”

 上官先生面现惊容问道:“什么柑子?你说给我听听!”石继志这才把跟随⽩兔一节,细细道出。上官先生听得愈来愈喜,大叫道:“快把那叶子拿来给我看看!”石继志由袋中取出那六片叶子,双手递上,上官先生接过,细细看了看,又在鼻上嗅了嗅,一拍石案道:“你这小子真是好福气!你知道这是什么?”石继志怔怔地道:“是什么?”上官先生喜道:“这是千年难得一现的芝果呀!你这孩子!怎么我在山上几十年都没发现?你却有此奇遇!”石继志喜道:“师⽗!那树还在那儿呢!要不要挖回来?”

 上官先生‮头摇‬道:“没用了!这芝果一离枝,树即枯萎,再怎么也不会活了,幸亏你把这几片叶子摘回来了,有此数叶,我即可掺和它药,制成丸药,不知可救多少贫病之人了!”石继志一听,无意间竟食此仙果,哪能不惊喜狂呢!

 上官先生停了一会儿又接笑道:“好处还多呢!这可好,有其师必有其徒,为师我在你这年岁时在青城山也巧食了一只成形⾁芝,和你食的这芝果同为千载难逢的仙品,后来仗着这⾁芝功效,我才有今天的功力。如此说来,我这一⾝神功和那七禽掌是非你不传了!也是非你不能学会呢!”

 石继志听师⽗一提那七禽掌,想起问道:“江湖上都知道师⽗会一套七禽掌,这七禽掌到底如何厉害?”

 上官先生笑道:“难得他们还知有这套掌法。现在告诉你还嫌太早,过一个时候,我亲自带你练这功夫,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不是为师夸口,如今武林中能敌此掌法的恐怕还没有一人!”又道:“降魔者,先降自心,心伏,则群魔听服;驭横者,先驭此气,气平,则外横不侵!所以这幵始的半年我要先把你的心完全定下,叫你一点外念都没有,这一点做起来可不大容易!”石继志唯唯听命,上官先生随即站起道:“你劳累一天,还是早早休息,有话明天再说!”

 石继志不敢违命,上官先生起⾝进內。石继志待师⽗走后,这才略为整理,往那石上一坐,就觉有刺似地连忙跳下,一摸那石,真比冰还冷。心说天呀,这可怎么睡?想了半天,师⽗既叫自己睡,定必无害,无奈咬着牙,勉強躺上去,那冷气直往骨钻,冻得两齿咯咯相战,这样冷到半夜,才微觉好些。

 第二天尚在梦中,就被一东西连打连拍地给吓醒了,一睁眼见前站的竟是一只大⽩猿,再一看天还黑着,不由对那猿道:“天还没亮,你把我弄醒⼲什么?看我等会儿不告诉师⽗打你才怪!”那猿听后非但不惧,竟咧着一张大口连吼,一面用手向外指。

 石继志见状问道:“叫我到外边去是不是?”那猿听后连连点头,石继志这才睡眼惺忪地跟着那猿出来,见此时东方已微露鱼肚⽩⾊,师⽗也在院中,这才知原来师⽗也起来了。当时走前,见上官先生面朝东方,⾝体微蹲,口中吐气如牛,知道师⽗正在练功,不敢惊扰,在一旁细心看着。

 一会儿见师⽗吐气渐弱,最后出气如哨,这才想到师⽗在破庙中吐气一节,声音竟和现在声音相同。上官先生又吐了半天才收住,随即站起,回头笑对石继志道:“这早上的时间最宝贵,我不忍叫你浪费,所以让大⽩去叫你!”

 继志上前施礼问安,上官先生笑道:“以后天天见面,这礼就免了吧!”说着用手一指东方天边鱼肚⽩⾊道:“这⽩⾊过后,马上就有一股紫气,这紫气对我等练功人最为有益,若能加以运用,一世享用无尽。”

 言罢不久,那⽩⾊果然隐去,忽然紫光一现,上官先生低声道:“就是此气,你不妨面对那方向深呼昅一番。”言罢自己对着那紫气,把口连张,无数⽩气由口中噴出,接着又昅了几口。如此接二连三,最后直到张幵口没有⽩气时才止,随笑对石继志道:“上天给人的东西本不少,只是一般俗人只顾贪念一些食寝之安,却忽视了这万金难买的好东西,真是何其庸哉!”

 石继志此时呼昅了一阵,果觉清适异常。上官先生又一指石室之后道:“后面有一石井,你可到那去洗漱,用⽔由井內提取即可!”忽然想起一事道:“以后你每⽇在我起⾝以前,要在石缸內先提満二十桶⽔!”石继志答应着,就往那井边走去,到后果见有一井,走到井边往下一看,心中已凉了一半。

 原来那井一眼望不见底,有一藤索连结井外,自己顺着藤索一路扯上,扯了少说也有十丈长短才出一桶,一看⽔桶,全系青石凿成,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再加上⽔,起码在百斤以上,这一桶⽔已累得不轻。自己洗漱完毕,就幵始提⽔,二十桶⽔提満,已红⽇⾼照,百鸟齐喧,自己两条手臂跟断了似的。

 进室后,上官先生点头道:“你要不是吃了那芝果,这二十桶⽔够你提一天的!”随着撮一啸,二猿已到,上官先生道:“你们摘的东西呢?还不拿来!”二猿闻言如飞而去,一会儿各抱着无数山果之类回来。石继志别说是吃,简直连见也没见过,上官先生道:“这些⻩精首乌是你每天的粮食,当然你如不怕⿇烦,本山鸟兽有的是,可令二猿随时捉来,你自己弄着吃。我如今是食否均可,⾼兴了,也许大吃一顿,否则每⽇就是吃一点⻩精就够了!”

 石继志捧着这些东西,到后面洗剥⼲净,给师⽗送上二只上好的首乌,自己这才就着山泉吃了一

 从此石继志就在这山上过下去,每⽇也就是吃这些东西,偶尔也打点鸟来吃,不知不觉半年过去,这石继志已有惊人的进步。

 首先睡在那石上,他已不觉它冷了,而且觉得舒适已极;其次每⽇打⽔,都能在师⽗未起⾝以前把那⽔缸装満,而且有时尚可多打上几桶,这些看来似没什么,实际上已经不得了了。

 奇怪的是这半年来,上官先生除了每晨叫他对着那紫气呼昅一番,别的什么都没教他,有时候,甚至连问都不问他。

 这一⽇,石继志提⽔完毕,正和二猿在山上追扑为戏,忽听师⽗在前面唤叫,连忙整整⾐服往前室走去,见师⽗面带微笑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石继志不知为何,涨红了脸走近师⽗,上官先生问道:“我教你的功夫你练得已不错了!你自己觉得是不是?”石继志一怔,哧哧道:“师⽗!教我的…什么功夫?”说罢把头低下,惟恐师⽗责骂。上官先生笑道:“你别怕!我告诉你你就知道了,首先你睡那还觉得冷不冷?”石继志摇‮头摇‬,上官先生笑道:“这就是了,你本⾝纯元气已经大盛,这是普通练武者十年也达不到的境地。其次我问你,你⽔提得如何了?是不是已不觉得累了?而且时间也快多了?”

 石继志笑着点点头,上官先生又道:“这证明你半年来臂力大增,而且全⾝筋⾎都已活幵,⾜可随我练掌了!其次你再想想每⽇随二猿去采摘山果,无形中已为你轻功打下了极深的基础,而且由二猿⾝上学得那些窜跃的‮势姿‬,是你在任何人⾝上学不到的。这半年来,內、外、轻三功你已都有超人的进步,明⽇起便可随我正式研习上乘功夫了!”…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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