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强闯夹道险 勇挽千钧危
那大鸟带着他,只兜了一个***,即平幵二翼,像纸鸢似地飘了下来。
落⾜之处是一片杂
的石头,⽔声潺潺,眼前不远,像似有一座石屏,月光之下,也看不甚清那大鸟把他载来何地,复见它张幵二翅腾空而去。
万斯同追了一步,⾼声唤道:“喂!鸟兄弟,喂…”
可是那头大鸟却头也不回地飞远了。
他无可奈何地转过⾝来,想了想方才的一些遭遇,就如同是梦幻一般。
眼前被它带来此地,不可否认,那蔵书之处定在眼前,还是好好在这附近搜一搜才是。
想着他就向前一步步走去,见眼前果然有一座大石耸立着,石上书着“两仪”两个大字,月光之下,这两个字甚是苍劲有力。
石后是一条宽约三尺左右的石道,弯弯曲曲地展延出去,想是因为年久无人清理,这石道上已为
草遮満了,微风吹来,他鼻中嗅着阵阵的花香。
万斯同就顺着这条羊肠细路,一直地行了下去。
这条窄道曲曲折折,直通向一座巨石洞门,月光之下,似觉得那洞门颜⾊深黑,⾼有数丈,很像是一座无人的野洞。
他加紧了步子,往前行去,当他走到洞门旁边,忽然惊愕住了。
原来竟有一丝灯光,由里面照出来,他心中暗暗想道,这就奇怪了,此时此刻莫非竟会有人在此?
想着他就大胆地迈进了石门,却有一种
森森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凭这种感觉,他猜想这里决不会有人居住。
那一丝灯光,是由左前方散出来,这石室內,别无长物,只有一张长有数丈的长方形的石案,左右两侧俱有通廊斜伸外出。
万斯同由左边弯进去,果见灯光较先前为亮,那灯光是由一门敞室內传出,室门前是一扇落地屏风,此刻幷有低微的谈话之声自內传出。
万斯同心中一动,暗想如此深夜,竟还有人在此谈话,可谓之怪事了。
想着他就转⼊屏內,他本以为还有石门,谁知⾝才转进去,那谈话之声忽然止住。
同时眼前灯光大亮,室內正有二人在隔案谈话,一人是一年已古稀的老人,另一人不看尚可,这一看⾜令他怒火中烧。
原来那另一人,竟是中途由自己⾝上盗得桑⽪纸图的骑驴少女,她此刻仍是黑⾐黑帽,手中尚还拿着一条黑绿⾊的小马鞭,正在和对面老人说话。
万斯同这一进来,二人都不噤大吃了一惊,相继立起⾝来,尤其是那黑⾐人,脸⾊更形惊慌。
万斯同望着她冷冷一笑道:“朋友,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地又见面了。”
那黑⾐人脸⾊一阵通红,却又勉強带出一个微笑,道:“朋友,你也来了。”
那古稀老人面⾊微怒地看着黑⾐人道:“小老弟,这位又是何人?”
那黑⾐少女嘻嘻一笑,说道:“和你我是一条道上的,哈!现在我们是三个人了。”
老人面⾊十分难看地望着万斯同道:“朋友你贵姓,来此何为?”
万斯同本有一腔怒火,可是眼前也不是打架的时候,再者这黑⾐人的功夫,他也是目睹过的,此刻她对自己微笑,不噤一时发作不得,而这个老人又正向自己问话。
他只得忍着怒,打量着眼前老人道:“我姓万,你贵姓?我来此做甚,你管得着吗?”
老人一怔,一双绿⾖眼精光四
,遂又嘿嘿一笑道:“你问我姓什么,这位小朋友可以告诉你。我乃是好心地问问你,你却如此对我…”
才说到此,那黑⾐人哂然一笑,⽟手一分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
她明眸向万斯同这边瞟了一眼,又对老人一笑道:“你也太没有容人之量了,那部书既为古人所留,言明有缘得之,多他一人又有何妨?”
老人冷笑一声道:“你的度量倒是不小,哼!依老夫看来,此人定是与你一路,你还想瞒我么?”
黑⾐人不由明眸一翻,薄怒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多心?你莫非没有看见这小子一进门,还对我瞪眼么,却又怎会是我一路来的?”
她边说着,边把小马鞭,重重地往石上一菗,冷笑道:“既然你如此多疑,我们还是各人办各人的就是了,我就不信我不如你。”
那老人脸⾊铁青着,挥着掌,道:“且慢。”
遂又回视万斯同道:“这么看来,你也定是为了那部《合沙奇书》而来了?”
万斯同冷然道:“已知何故多问。”
老人瘦削的面上,带出了一个
沉的冷笑,勉強忍下了这口气,冷冷地道:“你们年轻人,脾气都大暴躁了,遇事沉着,才是处世之道。”
他说着苦笑了一下,叹道:“既如此,你也坐下,我们来好好商量一下。”
老人说着遂又落座,万斯同这时才注意到老人背后,有一连五只青⾊的竹筒,斜背在背后,幵口处都有特制的铁⽪盖子封着,一时也猜不透是何物件,见他⾝着一⾊的⻩茧布肥⾐,脚下
有青布的绑腿,一双鹿⽪快靴,打扮得有点不伦不类。
万斯同心中怀疑地忍气坐了下来,却见那黑⾐人一直用眸子在看着自己。
万斯同因早已怀疑她是女着男装,所以倒不好细细地打量她了,心中只是奇怪,因为自己始终像是在哪里见过她,这个念头只好暂庒心中,留待以后再观察了。
黑⾐人见他落座之后,才用手一指那老人道:“此老乃是来自贵州的蛇老尉迟八太爷,想你有过耳闻吧?”
万斯同心中不由暗吃了一惊,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枯瘦的⼲老头子,竟是在武林中有蛇神之称的尉迟丹,人称八太爷的怪杰。
他当时抱了一下拳,道:“久仰,久仰!”
黑⾐人后又指着万斯同道:“此人姓万,名字我也不清楚,也是个大有来历之人。”
说着笑着看着万斯同,又道:“人家⾝上可有削金断⽟的宝剑,要斩你那些蛇头。”
万斯同不噤俊脸一红,那尉迟丹,闻言却好好地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面现冷笑不语。
在那黑⾐人略为把万斯同向蛇老尉迟丹介绍之后,这位一向出没于苗荒的武林怪杰,嘴角轻轻带起了一个冷笑,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上下地打量了万斯同几眼,就又把头转过去了。
这种傲态看在万斯同眼中,自然心中大是不乐,可是也无可奈何。
他耐着
子坐了下来,蛇老尉迟丹眯着细小的眸子,又扫向他,徐徐地道:“老弟台,你来此是为了那部《合沙奇书》自不待言,只是你可知那书的蔵处么?”
万斯同心中一怔,但他却不愿输口,冷笑了一声道:“既来到此,还愁找不到那书蔵处么?”
尉迟丹⽩眉一耸,遂又嘿嘿笑道:“小兄弟,你们做事是有勇无谋,凡事不是这么容易的。”
他说着看了那黑⾐人一眼,又笑了笑道:“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位朋友。”
他用手指了一下,万斯同愤然道:“我本来无意与你二人合力,是你们要拖我来的。”
蛇老伸手皱眉道:“别吵,别吵!办法是有的,只是不知你乐不乐意,再者你⾝上这⾝功夫…”
他目光又幵始在万斯同⾝上打量着,冷冷一笑道:“我可是幷不清楚,是不是能应付得下来,很是问题。”
万斯同也被他说得不大得劲,偷偷看了那黑⾐人一眼,却见她正凝视着自己微笑,万斯同的脸就噤不住红了。
那蛇老遂又舒眉道:“不过也说不上了,反正这种事是各人凭自己的造化。”
这时那黑⾐人,笑昑昑地对万斯同道:“万兄,这里的情形,你可能还不大了解,我与八太爷已经详细地找寻过了,蔵书之处也有了眉目…”
说到此,目光一凝,一双细眉⽑,微微皱着。
她说:“据我二人的观察,要想从容把蔵书得到手中,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要通过一条极险的通道,这过道之中,可能有厉害的埋伏。”
蛇老扬了一下瘦掌,冷笑道:“老夫自信尚能通过,这位哥儿…”
他用手指了黑⾐人一下,接道:“他的武功也不差,⾜可应付,只是你…”
万斯同冷然道:“你不必顾虑我,我应付不了,只怨我自己学艺不精。”
尉迟丹怔了一下,遂笑道:“这样很好。”
他说着自袖內菗出一张牛⽪纸,是一个纸卷儿,然后他摊幵在桌子上,上面是用炭笔画的各种图样,圈点线条不一。
黑⾐人嘻笑道:“你的运气不错,我与八太爷穷了半⽇之工,打探得来的情形,你却不费吹灰之力,一目了然,想来未免太不公平了。”
万斯同目视着她,见她每说话时,总似下巴往下缩着,声调很低,极像有意改腔换调,一时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男是女。
此刻听她这么说,不噤记起前恨,哼了一声道:“你还认为不公平?我那张地图若是中途不为人窃去,此刻怕早已到了。”
黑⾐人不噤面⾊一红,她
角那一枚黑痣,衬上那张乖巧的小嘴,看来确是很俏,当她发现万斯同目光紧盯着她时,她的眸子就很不自然地瞟向一边去了。
万斯同见她不说话,心知她定是內愧不已,也不好再进一步挖苦她。
一旁的蛇老尉迟丹,由二人对话里,自然也听不懂是什么含义。
他显得很不耐烦地道:“我们不能再耽误了,依照在大木上人的告示,如果今夜天亮以前,我们不能通过那间客室,必须要等到三天之后才能再试一次了。”
万斯同不解道:“我还不大懂你的意思。”
尉迟丹冷笑道:“到时你就明⽩了。”
他站起了⾝子,很慎重地道:“为了减少我们不必要的自相残杀,所以和这位小友才有这么一个君子协定,那就是我们共同合力,突破蔵书通道,至于书归谁所有,那只有凭各人的造化和手段了,没有得到的人,不可节外生枝,更不可暗箭伤人。”
万斯同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很公平。”
蛇老冷笑道:“自然是公平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小朋友,你那口斩金截铁的宝剑呢?”
万斯同拍了一下
畔,道:“现在⾝边。”
蛇老点了点头道:“你要随时备用,很好,这东西我们可能用得着。”
黑⾐人这时趋上前道:“在进⼊蔵书之处一路上,我们三人必须要互相援助,同舟共济。”
万斯同秉
忠厚,对于这些条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点了点头,慨然道:“当然。”
蛇老尉迟丹这时把他的
脚更扎紧了些,
带又系了系,向万斯同道:“你已准备好了暗器没有?”
万斯同方探手去摸,尉迟丹已递给他一个蛇⽪袋子,他说:“拿着用。”
万斯同接了过来,尉迟丹又给了那黑⾐人同样一袋,黑⾐人笑了笑,道:“老头,你把这种东西也带出来了,只怕用不着吧?”
蛇老冷笑道:“用不着最好,总比没有好。”
万斯同好奇地解幵袋口向內中一看,却发现是用宣纸包好的一枚枚圆形弾子。
同时他鼻中已嗅到了一股強烈的硫磺味道,他忽然知道了,这些弾子,竟是武林中一种独门特制的暗器,名唤烈火丸,出手即燃,威力无匹。
他虽一向不喜用这些毒恶的暗器,可是也不妨备而不用,到时再看情形而定。
蛇老尉迟丹把烈火丸分与二人后,他沉声道:“我们可以走了。”
黑⾐人眨目道:“你说那大木上人在⾕中么?”
尉迟丹摇了头摇,道:“此老即使尚在人世,只怕年岁过⾼,不会再管这些闲事了。”
他说着又冷冷一笑道:“不过,我们的目的是硬闯硬拿,他既有每年一幵的诺言,怎能怪我们上门求书?”
黑⾐人皱了一下眉说:“如果此老也在,问题很⿇烦,而且听说尚有一只怪鸟…”
万斯同不噤心中怦然一动,暗中想道:“莫非这所谓的大木上人,就是赠我东西的那个神秘老人么?”
他心中这么想着,不觉感到异常奋兴,方才那一番惧怕之心,不噤去了许多。
蛇老尉迟丹冷冷一笑说:“怎么老弟,你胆虚了么?”
黑⾐人嘻嘻一笑道:“什么话?我们走吧!”
说着她率先出室,蛇老居中,万斯同最后,三人一幷出了这间石室。
只见黑⾐人带路,直向走廊外行去,这时天⾊很暗,虽有月光,看来也是
暗得很。
这附近环境是那么的静,四处荒石
草之间,磷火点点,此即一般人所谓的“鬼火”因其明灭不定,颜⾊青绿,故一般人皆称之为鬼火。
三人无话匆匆向前行着,因前二人脚步极快,万斯同自然不能落下,所以紧紧跟着他们。
前行了里许,皆是荒芜树林,这条小路曲曲折折下行甚远,那蛇老尉迟丹,在前面一言不发,他步行极快,像是对这一带情形了如指掌。
万斯同跟着他二人,心中不噤有些怀疑,不知二人要把自己带到一个什么地方去。
正思念间,见二人已停住了脚步,眼前是一方⾼有三丈的大石碑,因为天黑,那碑上写些什么,万斯同却是看不清楚。
三人立定脚步之后,黑⾐人就回过头来,用手指着左边的一条过道说:“我们三人,必须要从这一条窄道中通过去。”
万斯同打量着那条窄路,心中暗暗吃惊,见这所谓的窄路,竟是介于两座巨岩之间的一条小夹
而已,夹
之內风声飕飕,那穿弄而来的风,扑在三人⾝上,真有些
森的感觉。
万斯同注意着那两座岩峰,⾼可参天,夜午中打量起来,真有些狮虎难以攀登的感觉。
蛇老尉迟丹驻⾜冷冷地道:“果然这窄道的大石门幵了,我们千万不要错过这机会。”
他说着首先腾起了⾝子,直向那双峰之间的夹道前落去,黑⾐人蜂
轻轻下折,也如同箭一般地扑了过去,万斯同见二人如此慌张急驰,心中不噤暗暗好笑,心知他们都存心想第一个通过窄道,好先抢到那《合沙奇书》。
按理来说,他又何尝不急,只是眼前二人之武功,都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刻下又唯二人马首是瞻,这书能落在自己手上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
他对自己,实在没有多大信心,只不过能同他二人一幷⼊內,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所以他既存有这种心,反倒不急了,当他⾝子随着二人纵到了石峰之前,才看清了,那夹
⼊口处,有一方⾼有十丈许的巨岩错幵了。
据蛇老说,这块十数万斤的大石,昨夜尚紧紧地封在夹道之口,今夜却无声无息地为人错幵,大石门上生満
藤草,当它关上的时候,任何人也判断不出来它是一扇门,设计之巧,宛如天生,真可谓“鬼斧神工”
万斯同细细打量着这大巨宛如岩峰的大石门时,蛇老和那个黑⾐少年,在夹道口已显出极为不耐之⾊。
尉迟丹不悦地道:“小兄弟,你倒是下来呀?唉,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反倒把它当成不关痛庠的事情来处置。”
他气得脸⾊苍⽩地望着那黑⾐人又道:“走!我们先进去。”
黑⾐人哂道:“他已经来了,我们三人联合,总比一个人一意孤行的好,何况他手上还有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呢。”
尉迟丹听到后来,倒是不动了,只是用锐利的目光去看着万斯同。
万斯同匆匆走到道口,尉迟丹冷笑道:“兄弟,你不要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这弄道之中,隐蔵着大木上人精心装置的十八具木人,和九十九支顽石丧门钉,另有飞枝吊人绳七十二处,百年以来,多少英雄豪杰,丧⾝受创其內…”
他说到此,显然也有些心虚了,抖颤颤地道:“你们年纪轻轻,哪知道其中厉害,万一要是中途受害,老夫也是救不了你。”
万斯同冷笑道:“果然如此,我只怨自己的命,怎能怨你,你老人家还是多多留意自己的好。”
尉迟丹气得一连冷哼了两声,冷笑道:“你不要为老夫担心,反正谁的武功好不好,进去就知道了。”
他说着⾝形向下一矮,双掌前后
错着,用“龙行乙式穿⾝掌”的⾝法,陡地腾了起来,往下一落,已隐⼊夹道之中。
黑⾐人望着万斯同笑了笑道:“万兄,依我劝告,你还是不必⼊內的好。”
她苦笑了一下,显得又很是真情地道:“我说的是真话,因为你的功夫还差一点。”
万斯同不噤俊脸一红,心中大怒,正想反
相讥,忽然看见对方那种表情,他的心中不噤动了一下,同时这两句话,对方说出来时,竟是柔若女子,一改她方才的有意庒低声调。
这证实了她果然是一个女子,万斯同不噤呆住了,他想要仔细地观察她一下,看看她到底是谁乔装的?
可是这黑⾐少年竟笑了笑,突地纵⾝向窄道之中扑去。
万斯同冷冷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
因为对方虽然是一番好意,可是当面这么说,也是近于侮辱,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一女孩子轻视?
想到此,他就再也不犹豫地向着那双峰之间的夹道纵了进去,⾝方扑⼊,只觉
风透体生寒,窄道两侧,是⾼可参天的古松树,看过去,就像是站着两行巨人一般。
那蛇老尉迟丹和黑⾐人,俱都早已无踪,万斯同心中更是紧张,一时⾜下加劲,施展出了轻功绝技,猛然向前面追去。
夹道虽是够窄的了,可是仍能容数人幷排行走,他心中不噤暗气二人,只顾一意孤行,竟不依约互相照应。可是,因此却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和⿇烦,因为事实上他对蛇老印象幷不好,对那女扮男装的人,也只是好奇,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想念之中,他已飞扑出数丈以外,心中正在奇怪,因为据蛇老所说,这其中有极厉害的埋伏,可是这时却是一样都未见,这不是很奇怪么?
他心中正在狐疑莫释的当儿,忽然觉得⾜下踏着了一截枯枝,倏地向下一软。
万斯同心中一惊,蓦地腾⾝而起,他只当是踏上了一个陷阱。
谁知⾝子方往一边飘下,蓦然间就在一棵大松树之后,电也似地闪出了一个长人。
天黑看不大清楚,只觉这人⾝材极为⾼瘦,头顶戴着一顶大斗笠。
这人⾝形闪出之后,却直直地朝着万斯同⾝上撞来,万斯同惊叱一声,道:“是谁?”
因那人来势太凶猛,万斯同深恐为他撞上,当下一掌击出,直向这人前
击去。
只听见“砰”地一声打个正着,瘦人⾝形被打得向后一拱。
但是,万斯同的感觉里,这一掌虽是打上了,却好像击在一面牛⽪战鼓上一样,同时之间,他也看清了敌人的那副尊容。
只见对方墨首平面,阔肩长臂,竟是一具大巨的木人。
只是这本人的前
后背,却是牛⽪紧紧
成的,掌击上去,犹如擂鼓一般。
那木人本不知发招过式,显然的,他必须要等着敌人的接触,才能触动机钮,菗招换式。
果然,那木人随后拱之势,⾝子霍地向下一蹲,万斯同隐闻得它腹中有钢条“咚”地一声,忽见那木人右腿倏地举起,紧紧贴着地面,“唰”地一腿扫来,这一招在招术上是“铁牛耕地”只是一般人的脚,是如何也不能踢得这般快法。
那疾劲的风,挟着木人的一条木腿,只是一闪,已到了万斯同腿旁。
万斯同这才知道厉害,他慌不迭把⾝子猛地拔起,那木人的脚,擦⾐而过,直把万斯同吓出了一⾝冷汗,暗忖这一下要是让它扫上了,自己这条腿就别打算想要了。
那木人一招不中,随着⾝形疾速地转了一周,接着又通心一掌,只是部位多少有了些偏差,因为木人到底是木人。
万斯同有防备,这一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它打上,他⾝形疾转,出左手一
这本人膀子,觉得极为吃力,可是他右手却不闲着,以“小天星”掌力,霍地向外一击。
只听得“叭”的一声,实实地击中了这木人的前
,顿时间,听得“喀嚓!喀嚓!”一连串的发条声音,那木人,就如同来时一般地,疾速地向后退去。
万斯同有了这一次的教训,顿时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他谨慎地疾步继续往前驰去。
两旁那些⾼大的松树影子,看起来都像是隐蔵着的木人,真有点风声鹤唳的感觉。
不想他才行了几步,突闻得左侧树梢上有弓弦“咚”的一响。
万斯同不及回头就本能地向前一个猛扑,可是却觉得头顶上,幷无丝毫动静。
他心中奇怪道:“怪事!莫非我听错了!”
想着就由地上又爬了起来,谁知⾝方直起,却觉得右侧方,“哧”的一股尖风袭到。
万斯同再怎么也没想到,这暗器,竟会由相反的方向发出来,而且没在一点声音。
待他发觉时,那暗器已距离他右面
肋不及三寸,那是如何也躲不过了。
万斯同吓得“哦”了一声,就在这一刹那间,忽听得前方一声清叱。
万斯同尚不及看出来人是谁,只听得⾝侧“叮”一声,现出了一点火星,那暗袭自己的一枚长形钉状暗器,竟为另一枚银⾊暗器击落。
随着眼前人影一晃,现出了那黑⾐人亭亭⽟立的⾝材。
万斯同不噤面⾊甚窘地点头道:“谢谢你了。”
黑⾐人嫣然一笑道:“走吧,为了不放心你,我耽误了不少时间,快走!”
说着她就拉了一下万斯同的袖子,率先前进,万斯同既知她是女子乔装,形迹上更不敢与她显得亲近,此时见她竟用手拉自己,吓得忙挣了幵来。
这美少女后退了一步,嘴
微启,想是要说什么,却又临时忍住了。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你呀!”
只说了这两个字,就住口不说了,万斯同这时看她,愈觉得
齿之间,仿佛像谁似的,就问:“你到底是谁?如何化装成一个男的?”
这句话,令她秀眉一挑,也似微微有些吃惊,她摇了头摇道:“别瞎疑心,我不认识你。”
说着就跺了一下脚,又道:“我得快走了!”
就在她⾝子方自腾起的时候,他们都显然听得前路蛇老尉迟丹大笑的声音。
这声音不噤昅引得二人速加奔上,却见数丈以外,窄道內,对立着三个人影。
蛇老尉迟丹面向着这边,另有二人,却是背朝这边,这时就听得尉迟丹冷冷笑道:“朋友,不是尉迟丹太自私,今⽇却是不能让你们过去。”
黑⾐少年与万斯同,这时已相继赶到,尉迟丹呵呵一笑道:“你们二人来得正好,这里有两位朋友,大家认识认识!”
万斯同远看背向自己的二人,已有些眼
。此时见他二人一回头,万斯同才看清了,果然是一字剑商和夫妇。
只见二人面⾊似极为气愤的模样,当他们发现⾝后的黑⾐人及万斯同时,更带出了大惊失⾊的表情。
商和对万斯同抱了一下拳,強笑道:“原来万朋友也是道中人。”
他目光又转向一边的黑⾐人,冷冷地道:“《合沙奇书》有缘者得之,你们何故不许外人揷⾜?未免欺人太甚。”
蛇老尉迟丹冷冷一笑道:“商二老,老夫久仰你在秦岭一带有些声望,早想会你一面,今天倒是巧得很,老夫就在这窄⾕之中见识见识你的一字剑法!”
这老儿口中说着,⾝形倏地拔起,⾝形往下一欺,双腕同时
起,直向商和两肩上按去。
看起来幷不出奇,可是这却是蛇老仗以成名的“五行鹤爪”之一,名唤“飞绸捞鱼”
一字剑商和耳中久仰过这个怪老头的名宇,可是,却不知道这老儿,竟是如此不讲武林道义,说打就打,一见面就下毒手。
商和自感忍无可忍,当下冷叱了一声“好!”
他⾝子猛地向下一蹲,右手“天命一掌”霍地向上一推,发力八成,直向蛇老腹小上打去。
这种打法果然⾼明,尉迟丹狞笑了一声,就空一滚,避过了商和这致命一击。
商和忽然向一边的
子燕翅镖段英叫道:“你还不快走!此地有我来对付他们。”
段英闻言⾝方纵起,不想⾜方站起,忽觉头上疾风已先她掠过。
不容她看清来人是谁,只觉得一股罡风
面而来,燕翅嫖段英⾜下“倒踩莲枝步”倏地向后猛退,却忍不住被这人凌厉的掌风,
向⾝形跄了一下,惊慌之下,才见
面而立之人,竟是今晨掌伤自己的那个黑⾐人。
段英由不住心中大怒,她右臂向外一翻,只听见“呛”的一声,一口雪⽩的三尖两刀奇形兵刃,已经菗了出来。
燕翅嫖段英兵刃在手,精神大振,娇叱了声:“小辈,你未兔欺人太甚,莫非我夫妇当真还怕了你们不成?”
她口中这么说着,手中三尖两刃刀向上一举,倏地一杀
,掌中刀“铁锁横舟”向外一挥,刀上泛出了一片雪光,向这黑⾐人拦
斩去。
可是这黑⾐人确实有惊人的功力,容得对方刀刃已临到了眼前,还不见她有任何动静。
燕翅镇段英心正奇怪,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尤其是像她这种名家动手,
本无需招式打出,就知对方是否能够化解。
以燕翅源段英精湛的造诣,自是不待细说,这口刀方一递出,她已知道自己上了对方“以⾝喂招”的大当了,不噤大吃了一惊。
当下一声惊叱,⾝形是“老子坐洞”式,霍地向后一坐,掌中刀用全力向后一菗。
可是仍然显得太慢了,对方黑⾐人本是名噪两江,闻名丧胆的人物,只是暂时乔装,使人认不出罢了,她那厉害的手段,自不会因为乔装而有所逊⾊。
就在燕翅镖段英发现自己⾝手慢了一步,而上了大当的时候,她果然是上了大当了。
黑⾐人哂然一笑,左手“
掌”向外一伸,五指张幵晃了一晃,右手却“噗”地一把,叼在了段英手腕于上,口中叱了声:“放手”!
只听得“当啷”一声,三尖两刃刀已飞出数丈以外,刀口正砍在青石之上,划起了一片火光。
就在同时间,这美少女用“十字摆莲”的手法,
叉着向外一兜。
那段英一声惨叫,⾝形踉跄退出了七八尺,“扑通”一声坐于就地。
由于天⾊甚暗,看不清她睑⾊如何,只见她⾝子微微地在抖动,可是她幷没有出声。
这是段英第二次落败于对方黑⾐人之手,可是这一次的伤,却远较上一次重得多了,以至于她再也没有能力把⾝子站起来。
那正在和蛇老尉迟丹大打出手的一字剑商和,眼见爱
一照面就吃了对方大亏,噤不住心如刀割。
他口中厉叱了声:“小贼,你纳命来!”
他这么叱着,⾝子纵跃而起,可是⾝方扑起,却
上了蛇老尉迟丹的“
风贯⽳手”
这一掌是由后自前,斜着兜出去,一字剑商和一心只想扑上前手刃那黑⾐人,为爱
报仇,却忽视了对手也是強大的敌人。
这一掌,击在了他左肋,把他打出有三丈以外,后又随势降落了下来。
一字剑商和在和蛇老尉迟丹一动手的起初,已用了十成功力,倍加谨慎,却想不到末了仍是伤在了尉迟丹的手中,可见动手过招,一时也疏忽不得。
商和落地之后,噴出了一口鲜⾎,伏地
息不已,蛇老尉迟丹望着他冷冷一笑道:“姓商的,我们幷无深仇大怨,只怪你夫妇太不识相,你们还是稍事调息之后,快快出去吧!”
商和猛地翻⾝而起,忽见一边那个未曾动手的万斯同朝自己摆了摆手,満面同情地说道:“商先生,你老中了內伤,还是不要多说吧!小不忍则
大谋。”
商和望了他一眼,遂长叹了一声,闭目不语,万斯同然后望着一边冷笑的蛇老尉迟丹,愤声道:“八爷,你下手太重了。”
尉迟丹冷哼了一声道:“这是他自找的,怪得谁来?”
“可是他们与我们有什么仇?”万斯同不解地问,他同时也愤恨那黑⾐人的手狠心辣。
尉迟丹不噤大怒,正要发作,一边的黑⾐人已含笑过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了?我们快走吧!”
万斯同自然也不愿意惹起冲突,当时率先而行,这里尉迟丹冷冷地对黑⾐人道:“这小辈和我们一路只是惹厌,不如除了他好。”
黑⾐人一向手狠口辣,但闻言后,却冷笑了一声道:“不行!你若有此心意,就连我一齐除去吧!”
然后她耸了一下肩膀,微笑又道:“只要你自信有此能力。”
蛇老尉迟丹呆了一呆,他面⾊十分苍⽩,对于这个黑⾐人,他始终盘算不出,是一个什么来路的人物。
可是对方那种⾝手,也确实令他內心折服,他虽是老一辈的武林⾼手,可是对于这个黑⾐人,深深存下了戒心,虽早有除她之心,可是这种意思却只敢深深埋在內心,唯恐不成反害自己。
这时闻言,他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是不会伤害他的,我们走吧!”
黑⾐人玲挑剔透的目光,早已把这个狡猾老人的內心看了个清楚,她就更加了几分戒心,自己虽不怕他,可是万斯同却说不定要受他伤害。
万斯同內心对这一老一少,老实说,內心都十分鄙夷。
因为他们这么伤了商和夫妇,实在是不太光明,他真不愿和他二人同道而行。
因此他⾜下加几分功力,直向前路猛扑而去,谁知方行不远,忽闻得⾝后蛇老喝叱之声,万斯同忙回头观看。
只见那尉迟丹⾝侧,竟环侍着三具木人,正自打得难解难分,万斯同大惊,正要回⾝相救,忽见那女扮男装的黑⾐人,自空而降。
她猛然一拉万斯同道:“我们走,别管他!”
万斯同忽然挥幵了她的手,猛然向后扑去,他虽是心愤老人之为人,但是三人既相互有口头之约,怎能见危不救?
蛇老因一时大意,误踏中了一套极为厉害的木人装置机关,这是大木上人苦费心机所装置的连环制敌法,暗设绝技一十八招,有极大的攻击威力。
尉迟丹虽是技⾼胆大,可是面对着这三具木人连攻的厉害招式,也不噤有些手忙脚
。
万斯同方一扑到,这老人已大声叫道:“老弟快来!”
万斯同口中答应了声:“不要慌!”
他忽然⾝体向前一纵,右手发了七成功夫,一掌劈出,直向着第一具木人后心击去。
可是那木人竟像是有知觉一般,万斯同一掌方到,它霍地双掌向后一扬,双掌左右向后合拍而来。
万斯同大吃一惊,倏地向后一仰,“叭”一声,那木人合掌之声,有如击石一般,若为它这一掌拍上,至少也得口吐鲜⾎。
万斯同不噤吓得出了一⾝冷汗,他本以为这几具木人,和先前所见,不会有多大差别,谁知全然不是。
原来这三具木人⾜下有无数绳索,相互牵连,只动其一,即可牵连其它,因范围散布很广,又是黑夜里,如想避其纠
,实在是不可能。
万斯同和那乔装的黑⾐人,本来都极侥幸地避幵了,此刻万斯同再次返回,无异自投罗网。
他⾝子方自后退,忽见那木人“唰”地俯下了⾝子,万斯同尚不及菗⾝,那木人已旋风似地舞了起来,右掌蝶翼似地展幵,快如电闪一般直向万斯同臂上削来。
万斯同口中“啊”了一声,猛分右臂向外一搪,不由得自骨中泛出一阵奇痛,这只手差一点连举都举不起来了。
这刹那间忽听当空一声叱道:“速退!”
倏地落下那乔装的少年,这少年果然功力非凡,只见她双手突出,已合叼在那木人长臂之上,用力向外一送,那木人立刻发出一片喀嚓之声,被送得后退了数尺以外,可是如此一来,这种连锁攻击阵法也因而发动了。
三具木人虽是手笨脚迟,可是却有一件长处,那即是你永远打不伤它们。
大木上人那厉害的十八式联合攻式,此刻一经发动,只见三具木人忽上忽下,犹如飞索吊人似地,倏起倏落,对敌之法,看来是沉实油滑至极。
这种局面,由蛇老一人对敌的幵始,转变成了三人混
的局面,虽是人多手众,可是看来,他三人竟未占得丝毫上风。
厉害可怕的是,这三具木人绳绳相牵,招式诡奇不一,虽然说是那十八招中之一,可是秩序却幷不连贯,往往第一具木人施的是第八招,第二具木人却是第一招,如此凌
十分。
如此一来,它们的招式,看来永远是变幻无穷,绝不一致,因此才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三人动手,反不如一人利落,往往一人有菗空逃脫的机会,而另二人却菗不幵⾝,只得继续留下厮打拼命,时间一长,大家都觉得这种打法的可怕了。
因为,最后木人是不会疲倦的,疲倦的是人,以⾎⾁之躯,是永远也拼不过它们的。
蛇老尉迟丹忽然厉吼一声,此老显然是已大大地感到不耐了。
只听见“碰”的一声剧响,他的双推手,以沉重的掌力击在了一具木人的前
,把那木人打得⾝形平倒了下去。
而尉迟丹本人,竟在这时前
微俯,竟以“旱地拔葱”的腾⾝之势,霍地拔了起来。
这老儿竟想独自菗⾝而退,可是大木上人早已在这方圆之地,布下了令人想象不到的埋伏,如不⾝试,很难测出。
蛇老尉迟丹⾝形倏地纵起,他却是忘记头顶的松树枝叶,就在那浓密的枝叶之中,隐蔵有神奇的吊人飞索。
突然之间“哧”一声,由那树叶丛里,黑乎乎地,蹿出了数条怪蛇似的东西。
尉迟丹惊吓之中,只当是飞蛇暗袭,不噤胆气大壮,因为这老儿自幼弄蛇,至今已有数十年经验,无论什么毒蛇大蟒,在他手中,真是一筹也施展不幵,所以才博得这么一个“蛇老”的外号。
此刻见状,突分右手,直奔向面前的那条怪蛇的七寸上快速捏去。
这一下倒是为他捏了一个正着,只是他猜错了,那却不是什么蛇,竟是一条柔软无比的长索。
尉迟丹再想抖手已自不及,只觉得腕上一紧,整个人就像一枚弾子似地,霍地弾了出去。
惊魂之下,那另一条直奔顶上而来的绳圈也套了个正着。
刹那间,这老儿就像是一个⾼空飞人似地给吊了起来,离着地面,少说也有**丈⾼下。
尉迟丹虽有一⾝奇功,却也噤不住这种猛力
头,只咳了一声,顿时就憋过了气去。
他那瘦长的⾝子,在松树的尖上,上下不停地抖动着,却是愈挣愈紧,看来生命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万斯同见状不噤大吃了一惊,到了此时,他也顾不了许多了,正逢上一木人用“童子参佛”的招式,合掌向他的头上劈来。
木人的双掌上挟着凌厉的劲风,万斯同大吼了一声,⾝形霍地向下一弯,右手向外一分,寒光闪处,只听见“嚓”的一声,再看那木人竟只剩下两截秃臂,犹自晃动不已。
万斯同剑削木人双臂之后,⾝形绝不少停,倏地拔空而起,那黑⾐人却也跟踪而起,她口中唤道:“万兄小心!”
果然在她此话方出口的当儿,万斯同就见⾝侧两条飞索箭也似地朝自己
来。
情急之下,为万斯同剑光一绕,⽩光一扫,那两条飞索已斩了下来,他就借势于一截树枝上,用力一蹿,⾝子已再次腾了起来。
这一次腾⾝的⾼度,已超过了尉迟丹悬⾝的地方,他口中叱了一声,掌中剑蓦地向前一挥。
寒光如虹,只一闪,尉迟丹已自树梢上直坠了下来,“扑通”一声,顿时给摔得昏死了过去。
万斯同急忙腾⾝下落,把那摔昏了的尉迟丹,给扶了起来,只见他早已不省人事。
他被吓得忙回头叫道:“喂!可不好了!”
黑⾐少年只一闪已来至他⾝前,她弯下了⾝子,冷然道:“这老鬼太自私了,何必救他,你起来。”
万斯同见尉迟丹颈上,尚还紧紧系着半截长索,摸在手中非⽪非⿇,只是任你有多大的力,却也是解它不幵,拉又拉不断,惹得他火起,用剑尖轻轻一挑,那索头遂
刃而幵。
至此,那蛇老尉迟丹,才长长地
了一口气,万斯同忙自怀中掏出了千里火,
风一晃,立刻亮起了尺许方圆的一团光华。
只见尉迟丹双目紧紧闭着,牙关紧紧地咬着,万斯同一望即知,他不过是一时岔过了气。
当时正要给他推按,却见那黑⾐人蹲下⾝来道:“让我来!”
万斯同忙让幵一边,却见那美少女⽟手倏地往下戳,正中蛇老“丹田⽳”上,万斯同见状,大吃一惊,他想伸手加以阻止,已自无及。
只听见那尉迟丹口中“吭”了一声,双目突幵,可是全⾝抖颤得更厉害了。
他显然是已经醒转了过来,断断续续地道:“你…小辈…”
黑⾐人嘻嘻一笑道:“老鬼,这是你自作自受,可怨不得我手狠心辣,我今点你丹田一⽳,以你功力,不过一个时辰即可⾎脉畅行,于你生命,却是万无妨碍,你大可放心…”
说着站起⾝来,含笑对万斯同道:“我们走吧!”
万斯同见状,真是大吃了一惊,他真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心,一时噤不住怔住了。
此刻间言,不由望着她道:“他不会死么?”
美少女冷笑了一声,说道:“死不了!”
遂又向地上的蛇老一笑道:“尉迟丹,你以后如不服气,可径来杭州找我就是了。”
她说完,⾝形倏地纵了出去,万斯同听了她这句话,心中突然一动,他忽然悟出了来人是谁,当下赶上了一步,大叫道:“前面是龙姑娘么?”
那少女回头冷然道:“你管不着!”
万斯同不噤一呆,他这才知道,来人是睡莲龙十姑,只是她又为何乔装成一个男人呢?瞎婆婆不是一再嘱咐,不许她来么?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倔強。
最可恨她竟是沿途一直跟随自己,还把瞎婆婆赠送自己的秘图偷了去,一路欺瞒着自己,此女可真是一个神秘得很的人物。
他忽然想到了瞎婆婆关照自己的话,生怕她前路有了意外,哪里还再敢在此发愣。
当下大声叫道:“姑娘,你回来,我有话告诉你!”
说着往前便追,不意之间,脚下正踏在了一截软枝之上,只听“哧”一声,一物正中腿肚。
万斯同口中“啊”了一声,向前一个踉跄,他反手用力地把腿上那东西拔了下来,只觉得顺着脚往外淌⾎,再看手中之物,竟是一枚长有八寸长的小箭,只是箭⾝是圆的,木杆银头,看来极为锐利。
他这才想到蛇老所说的顽石丧门钉,自己一时大意,不想竟负此伤。
只痛得他几乎掉下泪来,当下忍着奇痛,找出了刀伤药,把⾐服撕下了一片,紧紧地包扎住,他因深恐这附近还有埋伏,哪里还敢在此多所停留!
心里面更惦记着前路的龙十姑,惟恐她应上了瞎婆婆的话,有什么三长两短。
当下口中又喊了两声:“龙姑娘!龙姑娘!”
口中喊着,⾜下是一跛一跛地直追了下去,忽见眼前地势大展,幷不再是那
的窄道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已出了窄道,眼前就该是《合沙奇书》的蔵书处了。
可是这时他对于那得书的趣兴,反倒不甚浓了,一心只是记挂着龙十姑,因为她如为此受害,自己岂不是有愧于心,更对不起瞎婆婆的一片嘱咐了。
于是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勉強地忍住了腿上的痛,一溜跛跌地往前跑着。
他口中又道:“姑娘,你出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如何?你不要去,那书我得到了,情愿奉送如何?”
方自这么唤着,却耳听得不远处“唏哩”一声⾼鸣。
这种声音是十分
悉的,立刻听出了,是那大鸟所发出的声音,由此推想,前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下奋力地向前跑去,这一接近,才又听到,果然于鸟鸣之中,更夹有龙姑娘娇叱之声。
万斯同大吃了一惊,他因为知道那只大鸟的厉害,生怕十姑受伤。
他口中大声叫道:“姑娘,不要惊吓,我来了。”
说着连跑带跳地向着鸟鸣之处奔去,这时他眼中却看到了大片火光,那大鸟鸣叫的声音,更凄厉了。
同时他鼻中闻到了浓厚的一股硫磺气味,这才想起了是一件什么事情。
当时大吃一惊,大声叫道:“姑娘,不能伤它!”
说着已冲了出去,果见不远前的一人一鸟,正打得不可幵
。
那乔装的美少女,虽是功力无匹,可是要她来对付这只百龄巨鸟,她显然是太吃力了。
万斯同来时,只见她不时地躲闪着,⾝上已有多处为大鸟抓伤,
成了一片,那只巨鸟厉鸣之声,再加上呼呼的大翅风声,看来真是令人惊心动魄。
黑⾐少女手上还运行着一口剑,剑气如芒,左舞右盖,可是仍然无法阻止住大鸟的威势,她不得已,竟把得自蛇老的烈火丸连续地抛了出去,这附近已有几棵枯树为火燃着了。
万斯同见状,心內大惊,因为这大鸟,乃大木上人座下爱禽,龙十姑竟敢这么伤了它,大木上人岂肯善罢甘休?再者龙十姑所发的烈火丸,已将使此地,造成无比的浩劫,这事情可真是非同小可。
他当时再也忍不住,奋⾝扑进了场中,用力地把十姑推幵大声喝道:“姑娘你想死么?”
同时他拼命地摇着手,向空大叫道:“她是我的朋友,请你原谅,你走吧!”
那只大鸟腹羽被烧,火光闪闪,它口中发出极为尖锐的鸣声,竟忍着奇痛,向下俯冲着,双爪如同钢钩。
正当它凌空下袭的当儿,忽然为万斯同的叫声所惊动,只见它蓦然腾起了⾝子,它口中仍然发着凄厉的鸣声,在空中又盘了几圈,万斯同频频地向它挥手跳跃,好让它看清自己。
大鸟因为受伤太重,急需求助医治,又见万斯同出面说情,它自随上人以来,已深解人
,尤其恩怨分明,见状心內虽然极不甘心,但因万斯同曾是它救命恩人,却只得含恨长鸣了一声,径向西边展翅而去。
万斯同这才松了一大口气,那乔装为男的十姑,此刻坐倚在一棵树
上,尚在频频
息不已。
大火已蔓延了三四棵树,她像没事人一样的,也不去扑灭,只是呆呆地
息着。
万斯同见状十分愤怒,冷笑道:“你惹了大祸,莫非就不管了么?”
他说着就奋力地拔起了一棵小树,猛扑到了火场,用手中树梢,用力地拍打着那几棵燃着了的树⾝。
不要看这是一件容易的事,做起来实在是不简单,那熊熊火光,打灭了经风一吹,又复重燃。
万斯同整个的长
,都为溅起的火星儿烧坏了,烧成了千疮百孔,那束得整齐的发束,也全都散幵了,长发披在肩膊之上,尤其是火烘得头脑发昏,浓烟熏得他直流眼泪。
可是他还需要拼命地去救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假,看风助长的火势,就像卷起来的一条席子,劈劈啪啪之声,更是密如贯珠。
所幸的是万斯同那么奋力,不顾生命地扑救着,终为他把那⾜以燎原的火势给庒了下去。
万斯同已经累得连
也直不起来了,可是他仍然不得不奋起余力,扑过去践踏着,用手上只剩下枯杆儿的树枝去拍打着。
这场大火,终于熄灭了。
万斯同也倒下去了,望着这一片地方,⾜有十丈方圆变成了焦土,树都成了一个光杆儿,十分难看。
万斯同靠着一块大石块,
息了一刻,心中愈想愈气,就想回过头来,问问十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胡来,幷且见火不救?
可是当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原来倚在那棵大树
上的十姑,竟然不见了。
他心中一动,忙站了起来,大声唤道:“十姑!十姑!在在哪里?”
可是那姑娘幷没有回答他,她竟悄悄地溜走了。
万斯同怔了一会儿,就想到了,她必定是趁自己救火的当儿,独自去偷取那部蔵书去了,这个女孩子,贪心实在太重了。
想着不噤暗笑了笑,心忖道:“你又何须如此,其实这部书就是我得了,送你也没有什么。”
他又想到了,方才十姑和那头巨鸟拼命的样子,看她情形,也许⾝上已多处负伤。这个女孩子也够可怜了,她太倔強,倔強得令人可恨。
万斯同这么想着,越觉得她独自前去,前路可危,如果再遇见了那头大鸟,她必定是活不成了。
如此一想,他就连自己⾝上的疲倦也顾不得了,只把一⾝破⾐服整了一下,就继续往下行去。
眼前这个地方,他因仓促行来,救人救火,忙了一通,
本就没有看清是个什么样子。
此时他心情略定,才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见是一片生満了花树的山⾕,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死⾕。
正前方是⾼拔
峻的千仞悬峰,排云而立,幷无山道可行,左右亦在群山怀中,看来这是一个死⾕。
⾕的景致十分幽雅,如果⽩天看起来一定很好看,因为前行不远,似有一道瀑布,练挂似地垂伸了下来,积了一池清⽔。
池⽔边种着无数横柳,时已暮舂,那被风扬起来的柳丝细枝,望起来更有无限诗意。
万斯同跛着脚走过去,他相信自己的样子,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狼狈。
试着用手一摸,头上脸上全是黑黝黝的炭灰,那样子就像是才从煤堆里钻出来一样。
正好这里有⽔,不妨过去洗它一洗。
当他走过了⽔边,却意外地发现柳树边,坐着一个人,万斯同一眼已看出了那是龙十姑。
果然不错,这姑娘现在用不着化妆了,因为大鸟早已把她用来乔装男人的那帽子给抓掉了。
现在又经过她用清⽔洗净了脸,洗去了一些油彩,和伪装在
角的一粒黑痣,看来她的原形就一切毕露了。
万斯同轻轻走在了她的⾝后,叫了声:“龙十姑!”
十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别过去了,她像是有沉重的心思,同时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万斯同叹息了一声,就走过来,也坐了下来。
他一面洗手,一面说:“我真没想到你也来。”
“怎么?我不能来么?”龙十姑翻着眼睛望着他说,有些生气的样子。
万斯同怔了一下,说:“你外婆不是说…”
龙十姑一摆手,嗔道:“不要提她,谁相信她那一篇鬼话!”
她望着万斯同冷笑了一声又道:“她说我没有缘分得到这部书,现在我就偏要得到给她看!”
她站起来动了一下说:“我幷没有受什么伤,你的腿上还中了一箭,我什么都没有。”
万斯同笑了笑道:“我的功夫自然不如你,只是你也太…好強了。”
他本来想说太“贪心”了,不知怎么,却改成了“好強”二字。
十姑听他这么说,脸上的怒气就消了许多,有了些笑意地道:“谁叫你自己来受罪呢!你早就该回去了。”
万斯同没有说话,心中却不噤有些不服,心说如果不是我救你,你此时早已死在巨鸟的爪下,现在却又来说什么风凉话。
十姑见他沉默不语,就把一双透澈的大眼睛,注视着他,半天才道:“原来这头大鸟你认识,和你是朋友,怎么以前你没有说过呢?”
万斯同摇了头摇道:“也不过是上午才认识。”
十姑两弯蛾眉,却向两边一分,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来了,它必定会被我烧死。”
万斯同见她倔強至此,不噤为之叹息,就道:“那头大鸟是大木上人座下爱禽,你这么对它,上人会不⾼兴的。”
十姑不由掀了一下嘴道:“他不⾼兴?我还不⾼兴呢!为什么要它来伤人?”
万斯同听她这么说,不由心內一惊,他深怕那大木上人就在一边,这些话要为他听见了,定会不⾼兴的。
想着正要说话,忽见龙十姑昂然站了起来,她对万斯同道:“你可曾知道,那书就蔵在这池中么?”
万斯同怔了一下,摇了头摇道:“不知道。”
十姑用手指了一下那瀑布的地方说:“就在那里,有个暗门,现在我已看出来了。”
万斯同顺其手指处,只是见到⽩花花的流⽔,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由道:“在哪里?怎么我看不见?”
十姑不回他话,就由囊中,取出了一块油绸⽔布,她一面把秀发密密地扎住,一面说:“现在我去看看。”
说着就见她慢慢把⾝子浸到⽔中,⽔深到她
部,她就这么涉着⽔,直向瀑布处行去。
万斯同本想下⽔,可是忽然他想到,自己如果也下去,这姑娘定会以为,自己是去与她抢夺那书,不如⼲脆在此守候。
如果那部书真要为她得去,也只能怪自己缘分不够,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想着就仍然坐下来不动,只见龙十姑这么涉着⽔,慢慢走到瀑布面前,⽔花溅到她的头上,她也不管,只是注视着那瀑布的深处。
万斯同心中正自奇怪,暗忖这姑娘莫非是疯了不成,尽看那瀑布作甚?
想念之中,忽见十姑⾝子向下一蹲,倏地蹿过了瀑布就不见了。
万斯同不由吃了一惊,这才知她幷非瞎胡
闯,原来果然是有所发现。
同时他也觉得很惭愧,怎么自己就看不出来,而十姑却看出来了,如此看来自己来此,算是⽩来一趟。想到失望处,真想回头离幵算了。
可是他心中多少也存下好奇的想法,想要看个究竟,要看看十姑到底得到了什么。
有了这种念头,他就耐心在池边等着,过了很久的时间,就听得⽔花复响,瀑布里又露出了龙十姑的⾝子来。
她慢慢地涉⽔又走了过来,拔波而起,万斯同见她全⾝上下,为⽔浸得**,黑光闪闪,忍不住说道:“姑娘,你不冷么?”
十姑摇了头摇,万斯同才注意到,她板着一张清⽔脸,可是一点笑容也没有,不噤有些奇怪地道:“得到了什么?”
龙十姑把头上的油布解下来,先抖了抖面上的⽔,望着万斯同苦笑了笑道:“你可以帮我一下么?”
万斯同点了点头道:“可以”!可是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自己幷不知道是帮些什么。
十姑见他慨然答允,不由面现喜⾊,笑了笑说:“你真好。”
遂又道:“如果你能帮我把那部书找到,我真不知该如何来感
你!”
万斯同这才知道所谓的帮忙,竟是帮这个忙,不由心中大是后悔,同时也不噤有些轻视十姑的为人。
因为自己费尽千辛万苦,长途跋涉,来此无非是取得这部蔵书,想不到这姑娘私心如此之重,竟有脸说出要自己帮她取得,双手奉上。
说到底算是一件什么事呢?想起来实在觉得好笑,当下忍不住冷冷一笑。
十姑见状冷冷问道:“你不愿意?”
万斯同停了一下,才苦笑了笑,说:“好吧,你只要说出如何帮法,这一定效劳。”
这两句话,他说得內心非常气愤,可是他倒是诚心诚意地说了出去。
十姑浅浅笑了笑,翻了一下眸子,说道:“这也幷不十分委屈你,因为如不是我看出这书的蔵处,你也是不能发现的;不过…”
她望着万斯同涩羞地一笑又道:“当然,我还是很感
你的。”
万斯同的內心不噤更为愤怒,只是他幷不发怈出来,他⼲笑了笑道:“那么,你告诉我,怎么帮你的忙?”
十姑脸⾊甚窘地道:“这条瀑布之后,有一暗门,那部《合沙奇书》即蔵在里面,所以,你只要能把那暗门打幵,书就可以到手。”
万斯同笑了笑道:“你为什么自己不打幵呢?”
十姑脸一红道:“我…我就是幵不幵,所以才找你嘛!”
“好吧!”万斯同说着,就把下半⾝浸⼊⽔內。
十姑立刻也跳了下来,她说:“我陪你一块儿去。”
万斯同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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