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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那门开了
 想起坊间流言,说林冲娘子曾在岳庙和陆谦家,两度被他滋扰过,略一计较,便知其来意,心道:“这个刷子踅得紧!你看我着些甜糖抹在这厮鼻子上,只叫他不着,那厮专一会讨东京良家便宜,且教他来‮娘老‬手里纳些败缺。”

 原来这个开茶坊的王婆,也是不依本分的。端的这婆子:开言欺陆贾,出口胜隋何。只鸾孤凤,霎时间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唆捉对。

 略施妙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稍用机关,教李天王搂定鬼子⺟。甜言说,男如封涉也生心。软语调和,女似⿇姑能动念。教唆得织女害相思,调弄得嫦娥寻配偶,只见⾼衙內上前唱个肥喏道:“王⼲娘,可识得小生否?”

 这王婆脸上如开两朵大花,笑道:“哎呦,今⽇是什么风,竟能把衙內吹来,衙內大名播于东京,老⾝如何不识得。”只见⾼衙內一转踅⼊王婆茶坊里来,⽔帘底下,望着林冲门前帘子里坐了看。

 王婆笑道:“衙內却才唱得好个大肥喏!叫老⾝如何消受得起!”⾼衙內也笑道:“⼲娘,你且来,我问你:间壁有位娘子,可是林教头老小?”王婆道:“他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问他怎地?”

 ⾼衙內哼了一声,朝着林冲门前只顾望。王婆故做不看见,只在茶局里煽风炉子,不出来问茶。⾼衙內叫道:“⼲娘,点两盏茶来。”王婆应道:“这就来。”

 便浓浓的点两盏姜茶,将来放在桌子上。⾼衙內道:“⼲娘相陪我吃个茶。”王婆哈哈笑道:“我又不是影的。”

 ⾼衙內笑将起来,去⾝边摸出一两来银子,递与王婆,说道:“⼲娘权收了做茶钱。”婆子笑道:“何消得许多?”⾼衙內道:“只顾放着。”婆子暗暗地喜道:“来了,这刷子当败。”且把银子来蔵了。

 便道:“老⾝看衙內有些渴,再吃个宽煎叶儿茶如何?”⾼衙內道:“我有一件心上的事,⼲娘若猜的着时,输与你五两银子。”王婆笑道:“‮娘老‬也不消三智五猜,只一智便猜个十分。衙內,你把耳朵来。你脚步紧,赶趁得频,以定是记挂着对门那个人。我这猜如何?”

 ⾼衙內笑起来道:“⼲娘,你端的智赛隋何,机強陆贾!不瞒⼲娘说:那⽇在岳庙,见了这一面,却似收了我三魂七魄的一般,只是没做个道理⼊脚处。不知你会弄手段么?”

 王婆哈哈的笑起来道:“老⾝不瞒衙內说:我家卖茶,叫做鬼打更。三年前六月初三下雪的那一⽇,卖了一个泡茶,直到如今不发市,专一靠些杂趁养口。”⾼衙內心中暗暗冷笑:“原来这婆子也是瞎猜,不知道我早媾得林娘子四回!”假装奇道:“怎地叫做杂趁?”

 王婆笑道:“老⾝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也会收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衙內道:“⼲娘端的与我说得这件事成,便送十两银子与你做棺材本。”

 王婆道:“衙內,你听我说:但凡捱光的,两个字最难,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驴儿大的行货。第三件,要似邓通有钱。

 第四件,小就要棉里针忍耐。第五件,要闲工夫:…这五件,唤作"潘。驴。邓。小。闲"。五件俱全,此事便获着。”⾼衙內心中冷笑,口中却道:“实不瞒你说,这五件事我都有些:第一,我的面儿虽比不得潘安,也充得过。

 第二,我小时也曾养得好大⻳。第三,我家里也颇有贯百钱财,虽不及邓通,也得过。第四,我最耐得,他便打我四百顿,休想我回他一下。第五,我最有闲工夫,不然,如何来得此间?⼲娘,你只做成我!完备了时,我自重重的谢你。”

 王婆道:“衙內,虽然你说五件事都全,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打搅。也多是扎的不得。”⾼衙內说:“你且道什么一件事打搅?”

 王婆道:“衙內,休怪老⾝直言:但凡捱光最难,十分光时,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就处。我知你从来悭吝,不肯胡便使钱,只这一件打搅。”⾼衙內道:“这个极容易医治,我只听你的言语便了。”

 王婆道:“若是衙內肯使钱时,老⾝有一条计,便教衙內和这雌儿会一面。只不知衙內肯依我么?”⾼衙內道:“不拣怎地,我都依你。⼲娘有甚妙计?”

 王婆笑道:“今⽇晚了,且回去。过半年三个月却来商量。”⾼衙內只是冷笑,见四下无人,蓦地里拍案而起,恶狠狠道:“贼婆娘,欺到你家小爷头上!

 本爷玩良家无数,还需你来打搅!这双林娘子与本爷情投意何,早与我挨光多回,回回畅美无匹,早不要她家男人,间只说起你这婆娘多嚼⾆,坏她名节,恁的气煞本爷!

 今⽇特来拿你消遣,瞧你还敢多嘴多⾆,叫我⽗抄了你的家!”言罢取了十两银子抛在地上,又道:“你若肯听我言,便取了这十两银子去,若不肯时,我再与你计较!”

 这花太岁恶名素着,王婆如何不省得,听了这话,吓得全⾝发抖,一庇股坐在椅上,原来他早已媾得林娘子多回,却来封她的口,这太岁是何等样人,谁惹得起,若不答应,只怕不⽇便丢了命。当即自打耳光,颤声道:“都怪老⾝眼浊。

 也不想…也不想衙內何等…何等风流人物,被衙內瞧中的东京良家,哪有不得手的,何需老⾝多事…

 衙內与林娘子实是一对璧人,端是她好福气…老⾝从今往后,绝…绝不敢再说半句林娘子闲语…这银子…老⾝万不敢收…”⾼衙內“哼”了声,眼⽪一翻,得意坐下,冷笑道:“你当真愿听我话时,这银子你便拿去使。”

 那王婆扑通一声跪倒在这太岁膝下,颤声道:“老⾝还想多活几年,衙內但有吩咐,老⾝莫有不从…莫有不从!”

 ⾼衙內哈哈大笑,问道:“此间可有流言蜚语,说起林娘子与本爷挨光之事?”王婆陪笑道:“⽇常也有人说起,都说那美娘子曾被衙內滋扰,但被林教头救了,没人疑她早与衙內搭上,倒多有夸她贞烈…”

 ⾼衙內笑道:“如此最好。那美娘子爱本爷极深,甘愿与本爷挨光,只是面⽪薄些,不想有人说三道四。”他从地上拾起那锭银子,塞⼊王婆手中,又道:“她是本爷心头⾁,早晚要纳了她的。

 本爷也不想听到半分闲言碎语,我又瞧你是个会说话的,坊间还须靠你多传她贞烈事迹,好叫美人颜面有光,你可愿做成此事?”王婆跪地接了这银子,谄笑道:“衙內客套了。

 实乃小事一桩,老⾝定当在邻舍面前,说尽林娘子好话。老⾝朽木一个,只一个好处,凡事无论如何离奇古怪,只要从老⾝口中说出,别人还是要信的,衙內只管放心…”⾼衙內将这老妇扶起,翘起二郞腿来,点头道:“王⼲娘,本爷与那美娘子之事,只说与你一人知了。

 他⽇若再有半句闲话⼊我耳中,只得拿你是问!若坊间广传林娘子美名,来⽇却要重重赏你,你可理会得?”

 王婆打了一个寒颤,知道此后只能为林娘子说话,再无余地,忙拭了拭头上冷汗,陪笑道:“理会得,理会得,衙內放心便是。”

 ⾼衙內満意道:“如此你便对邻里这般说…是了…就说林冲私下常教我,我便是…是那教头的挂名徒弟,岳庙和陆府之事,皆弄错了人,是太尉府一家将所为…那家将…那家将早被本爷赶出东京。此事你可说得人信?”

 王婆谄笑道:“说得信,说得信,老⾝这张嘴,便是黑也能说⽩,死也能说活,包叫人信。”⾼衙內又道:“过会儿林冲那厮要去画卯,我便要⼊他家中与他娘子作乐,若被人瞧见我⼊林家,你如何说?”

 王婆略思片刻,笑道:“好说,好说,就说衙內得教头允诺,⼊林家抄习武谱…只是那林教头,本领了得,若有人告知你擅⼊他家…衙內当真不怕那林冲恶了您?”

 ⾼衙內得意冷笑道:“林冲那厮今⽇便要下狱,如何知道我⼊他家?⼲娘却怕什么?”那婆子只听得全⾝冷汗直冒,忙道:“原来如此,衙內…衙內好生了得,您只顾⼊林府去,老⾝便为您…为您把风便是…老⾝这就去为衙內奉些茶点早食…”

 把眼向林府瞧去,撇嘴心道:“‮娘老‬还道这张若贞是个贞烈货⾊,原来早红杏出墙,却是个风流雌儿,可苦了他家官人,呵呵,八十万噤军教头,又当如何…”

 正是:魂阵里出奇兵,岂是风流胜可争?安排十面捱光计,只教武师⼊陷坑。⾼衙內边吃早茶,边向林冲门前看望,拈指间,不觉朝曙初现,已近辰牌时分。

 但见一道绚丽初暾洒向林府正门,照得一对古铜门环闪起一片金光。心道:“我府內的下人也该到了。”

 刚过辰时,果见门首来了两个承局,叩门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道你买一口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在府里专等。”门內林冲听得说,嚷道:“又是什么多口的报知了,且稍等片刻。”

 两个承局只顾催林冲快拿了那口刀,随他们去。过了老半晌,方听“咯吱”一声,那门开了,林冲头戴一顶绿纱抓角头巾,脑后栓了两个⽩⽟圈连珠鬓环,手提一口带鞘古刀,抬刀摭那绚烂朝,急冲冲随两个承局直往城中奔去。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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