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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只与说就是
 小易牙道:“我也拼得罚酒,只把脚册道与你们听:“小易牙,小易牙,身伴原无一技佳,一技佳。不惟煮水,且会烹茶。鱼头卤味堪夸,鹅汤鸭汁先尝着,先尝着,宾客余残,区区嚼。”

 都飙道:“倒也通得。如今过令。”小易牙将酒送与张煊。张煊道:“小弟道出家门,岂不有类篾片?到今方才恨杀当年取绰号那天杀的。也说不得,也要勉强完个故事。”

 把酒饮干道:“热帮闲,热帮闲,手内原无半个钱,半个钱。全凭一嘴,赚尽人间。说无说有撇空拳,踢天弄井专行骗,专行骗。铁甲面皮,何愁缺欠。”都飙道:“偏独大兄说得不好,要罚三大杯。”张煊道:“为何小弟该罚?”

 都飙道:“你的本事,难道只会‘马扁(骗合为骗字)’?还有那嫖赌二字,将瞒谁?”张煊道:“嫖赌虽是在行些儿,却也难于名状,故此倒不说了。”都飙道:“为何倒不以为名?”

 张煊道:“大官人岂不晓得,孔夫子也道:博学而无所成名,又不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功不赏,大名不扬。只因小弟嫖赌最惯,加之目下功夫大,故此难于名状,只索罚酒了。”

 都飙道:“好花嘴,一向不见,越发会说天了,嫖赌行中,除了区区,数一数二,数到三五百上,也还轮不着一个热帮闲影儿,今一竟夸口到这田地,也忒煞油嘴!”

 张煊更加假意逞能,都飙只是不服。两人正聒絮间,赛绵驹道:“何必斗口,今小弟在此,做个见证,大官人何不先将赌的手段,施展出来,把老张直头打下戏台,看他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张煊道:“我何惧哉!”

 都飙道:“他身边没有现管,不与他赌。”张煊道:“只你大官人有银?不敢欺说,如今的热帮闲,不是当年的人了!”小易牙道:“又来卖嘴!

 不过老婆面上得了一二百两银子,直恁的数黑论黄?若有现物,拿来看看。”张煊就拿出四五锭真纹银子…都是预先吩咐小易牙挪借来的,又有许多低假金银首饰酒器,摆上一桌。

 赛绵驹伸舌道:“果然话不虚传,热帮闲真发迹也!既如此,待我掌管筹码,现银打发,就此锋。”小易牙随即收过酒席,铺下绒单,搬出法物。

 都飙就将十两银子打下筹码。张煊道:“有心见驾,十千勾得几掷?”都飙道:“今不带银子,岂可空手赊筹?”赛绵驹道:“大官人又来见浅,却不道口响是钱。小弟放筹,料想大官人不亏小弟,赊筹又何妨哉?”

 连忙又送过三十千筹码。张煊也打五六十千。小易牙道:“我也来买十来千,做个搭盆耍子。”

 四人周围坐下,放开骰子,呼红喝六,叫喊连天。张煊假卖破绽,挫些眼色,不多儿注,将自己筹码尽行输在都飙面前。兼之小易牙又输,竟把个都飙面前,堆做山高的筹码。都飙满心欢喜,极口夸强。张煊手中一筹也无,还要讨掷。

 都飙道:“好个博学无所成名的相识筹都没有,还要来掷?”张煊道:“胜负兵家常事,那里怕得许多?热帮闲要是这等输去,少也还有二十多场好赌,结末还有个子底装,拼得输了,与你贴个枕头相送。”

 便又将些假物押筹。赛、小故意憎嫌道:“那里值得许多?你赢不必说,多分又是大官人赢了,我掌筹要兑出雪花样的银子来,不当耍处。”

 张煊道:“又来嚼舌!放顺溜些,该有三十千买,只打二十千罢。”有了筹码,复手又掷。都飙还道是前番爽快,那知张煊换了肚肠,放出辣手,起落之间,眼挫里换下一付药

 也不知是什么大小面,夹板、吊角、钻铅、灌水之类,加之钳红坐绿,在张煊那一些儿不会?

 在都飙又那一件儿不吃?更兼赛绵驹代开筹码,若见张煊赢了,假意要强捉个头,张煊趁手一夺,赛小便趁手灌下一把大筹,算来就是无数。俗话叫做灌水。只这起骰、灌水二法,也说不尽其中新旧奥妙,从来也不知断送了多少真真豪杰。

 那怕你这个都飙?眼见得输做干干净净,小易牙又将些美言粉饰道:“这一通不过酒头快,大官人不要惧他,只多打些筹码,叫做肚稍宽,他就是好马,也须跑乏。”

 都飙不肯伏输,真个似金弹子打灰堆…去一个,没一个,出一注,输一注。稍管已完,立起身道:“今倦怠,兴致不高,以致暂蹶霜啼,明多带些银子,定与你见个高低。”

 张煊收起筹来会银,赛绵驹代为挑起,都飙只得将些金簪、金戒子、剔牙之类做个头,辞归。张煊三人即将赢的现银,一十余两分讫,再定下许多诡计,准备次临场。

 后来都飙果不出三人之范,只一个来月,兼嫖带赌,产业卖去十分之三。街坊上人人晓得,只瞒过成[王圭]夫妇不知。真个风卷残云,雪消水,早动了家下一人之心,另又生出一段文字。 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都飙用热帮闲计策,镇在父亲跟前,把先生憎长嫌短,果然那成员外耳软,不审来由,便把旧师辞去。

 正另延一位,适有张煊拜谒,不叙别事,单把杭城先生比高较下,褒贬一番,然后说到自己身上,道:“闻得宅上要请西席,小子特来晋谒。因有个相知朋友…”

 怎的怎的赞上一通。成老原不在行,听见说是府学朋友,一定好的,况兼修仪出口又轻,礼貌说来又好,一说便允。

 另请至家间,果然如张煊所说,莫怪他腹中不济,原来也是个光出身。滥冒青衿名,实是积年“马扁”姓裘名屹,表字文盖。

 都飙自从这个裘屹先生,莫说学业渐进,且是师生相得。却嫌家下烦杂,便移馆在西湖庄上,每嫖赌等情,那件没有?亏得裘先生荐头,又添上一个新友,姓詹名直口,独有变卖行中,一发即溜,都飙凡有缺乏,即便谋之于詹,无不应手。此最为得力之益友也。

 原来这詹直口,就是上年替熊讨翠苔做中的,故此与熊,别人前尽是隐瞒,惟老熊处每每出些消息 一,老熊闻得女儿有病,便来探望,见过院君,竟进女儿寝室。

 熊二娘见父亲到来,便接道:“不知爹爹到来,有失候。母亲可好么?”熊老道:“母亲虑你不健,特着我来探你。可健了否?”熊二娘道:“论儿身中,颇无不快。但不知因甚每每不乐。”

 熊老道:“儿在此间,不愁你无衣食,忧他则甚?”熊二娘道:“爹爹有所不知,只吃我家员外,把大娘忒尊奉过了限。

 上年依大娘说,承继都家大官回来,已不是了,目下又听了大娘法令,把产业尽数分开,与冷布袋一股,都大官二股,其余剩得些须,俱非实产。

 我想大事已去,再难挽回,后不测,如何是好?”熊老道:“是了,是了,我道成员外也还未穷,怎么将产业托着内侄变卖。原来分了与他!”

 二娘道:“有这等事?我道此人虽不务实,或者父亲死后不能保守,原来目今变卖,如何勾他消费?爹爹,你那里听来?”

 熊老道:“就是隔壁那詹直口,与一个做闲汉的热帮闲,又有什么小易牙、赛绵驹、裘屹秀才,一班儿朝朝饮酒,夜夜宿娼,把银子土块相似,只怕那些产业,卖得七打八哩!难道员外、院君,一毫也不晓得?”

 二娘道:“那里晓得!当时管事的是成茂,此人忠心忠义,收租讨账,一毫不苟。自从逃走了翠苔,老院君不知怎的倒怪了成茂,另用了成华。这人向来油滑,必是通同作弊。成华既肯隐瞒,两老何从而知?”

 熊老叹息道:“唉!成员外辛苦一世,争来与他恁般撒漫,也不是个长策。我和他既在亲中,又是好友,与他说知才是。”二娘道:“爹爹。你若去说,也不为功。

 不说也不为过。女儿想来不说也罢。”熊老道:“我儿,说与不说,俱系小事,你只盘盘泪下,敢是何意?”

 二娘道:“女儿既与成员外一家,自然休戚相关,何忍见着恁般事体?况员外、院君待我极好,他两人朝不保暮,设有不虞,凡百尽归他手,这样一个子,谅来保得几时家业?望他膳养,多是不稳,后来日子正长。想起怎不垂泪!”

 熊老道:“凡事还有老父在此,你也不必过忧。”二娘道:“论爹爹处,自然可以栖身,女儿想来不是终身之策。儿有一算,思之极,但只可惜没个好的去处。”

 熊老道:“我儿,要寻什么好处?终不然想改嫁?”二娘道:“非也。儿念身生于世,形体不全,命运薄劣,究竟都是前生罪孽,以致今生如是。

 今生若再错过,来生又当何如?不若及早回头,剃发为尼,博得清静度,上可以报答养育之恩,下可以完就衣食之虑。

 只怕世间庵观俱是酒法门、贪家法,倘是名教不正,不惟玷辱家门,抑且有违清课。怎生访得一所真诚庵观便好。”熊老道:“我儿此言极是。

 你既无夫妇之念,又没子女之累,出家一说,极为相宜。待我与成员外再行计议。”熊老与二娘来到堂前,成[王圭]留住待饭。熊老对成[王圭]道:“小女适间与在下说,多蒙员外、院君相爱,情逾骨,在下十分感激,但他孩儿们立了一个小见,教在下也难主持,不识员外、院君尊意肯否?”

 成[王圭]道:“令爱有何吩咐?”都氏道:“二娘有语,只与我说就是,何必对令尊讲。”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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