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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拣个十五之曰
 成[王圭]心下老大焦躁起来,悄悄对个小厮道:“你可去周员外家说,前议的亲事,为何不来讨回覆?你道员外若闲,可来一叙。”

 小厮领命,径到周家,对周智说了来意。周智道:“不是不来。那见院君口气不妥,故此不敢来讨回覆。既是员外见招,少停便来。你先去着。”

 小厮回家,复了主人,成[王圭]即到解库前,眼巴巴地望着周君达,再也不见到来。抬头望处,只见远远的周智已来了,成[王圭]连忙跳出柜台,便叫道:“周兄自在子,快步走儿!”

 那人只是不应。有诗为证:不为情恼寸肠,只缘小子尚无娘。 巴巴望眼眯[目奚]处,对着旁人手扬,原来来的不是周智,却是街坊做豆腐的吴老儿。

 那老吴正杀得个猪,赊与屠户,未有银子,这把件豆绿棉绸袄子穿了,摇摇摆摆走去讨银,打从成[王圭]解库前经过。服虽与周智不同,面庞略略相似。

 成[王圭]正是望得急切之际,朗声大叫,心中还道:怎不应我?及至近前,好生没趣。又望了半晌,真正的周员外才到。成[王圭]一见,就是活拾一颗夜明珠似的,连忙问道:“你说次就讨回复,如何一程不来?教人好生着急,我家院君东来不成,西来不就,或者贤弟所说定须难却,且与我鼎言一声,足见厚情。”

 周智道:“本当替你去说,可奈尊嫂那口中不肯兜揽,倘是去说,又讨他一顿抢白,反觉不雅,故此不敢斗胆。”

 成[王圭]道:“老弟豪之人,妇女之,那里怕得许多?好歹与我说一番,斡旋了这桩美事,也不辜你前那条妙计。难道定要愚兄下跪!”周智连忙扶起,笑道:“老兄为何怎般着急?小弟不过戏言之耳。”

 周智来见都氏。唱喏未了,都氏便问道:“老叔今下顾,有何见教?”周智道:“呀!嫂嫂,正事你都忘了!前说的亲事,特来讨个回覆。如妥,好待他家趁早备办妆奁。”

 都氏道:“此事…此事我已着人打听,都说十分贤慧,十分俊雅,只是土地庙前那贾瞎儿起下一课,说是有些不利,故此老身还要慢慢商议。”周智道:“嫂嫂既已探听得人物出众,何必又去问卜?岂不闻太公伐纣,不信蓍卜。

 武王出师,不泥主,既人事已决,何天命难违?况娶妾细事,不系兴亡,巫瞽胡言,多因茫昧,老嫂不必深信,且宜尽乎人谋。”都氏道:“叔叔差矣,若卜筮无灵,伏羲氏何须八卦?人谋可据,诸葛亮岂止三分?

 亦当尽于天理,杂以人情,自然国治家齐,于事方有利益,岂可草草妄动乎?”周智道:“既是不允,但凭上裁。”

 都氏随口道:“也不是我故却,只因水沟头姓王的媒婆,说了一门在此,倒也求卜得起,故此拂了尊谕,实非假意作难,胶柱鼓瑟。”周智道:“嫂嫂已订佳婚,何不早说?小可就此告退。”

 都氏也不相留。成[王圭]立在前厅,听了半个时辰炮声。等得周智出来,问道:“老弟,所事如何?”周智道:“不济,不济。”成[王圭]吃惊道:“为何?”

 周智把占卜的话说了一遍,道:“莫说老兄怕他,我也只索眼睛看了鼻头,舌尖抵定牙齿,半句也回不迭。”成[王圭]道:“如何,你今朝才知他手段么?又不允,怎处?”

 周智道:“不必心慌。嫂嫂还有一句说话,道已有一门,甚是求卜得起。”成[王圭]才得放心。

 连周智也不知这家的亲事,果然七伶八俐,亦能赛过西施否?还是半二不三,也堪比得南威么?直教骆驼骨头卖了象牙银子,填仓货物赚了顶号的价钱。下回便见。***却说众媒婆因成宅觅妾,纷纷的都来说合,都氏总也不理。独那卖丫头的王婆,与都氏最为知己,也寻几门来说。

 都氏因是王婆知心,便将实话对王婆道:“妈妈所说,总然俱可成得,但是我家用不得那一号货。”便附了王婆的耳边道:“只须这般这般,我家才可用得,”岂不知回复许多的意况儿。

 王婆是个走千家踏万户,极是点头知尾的,早已识破机关,便假蹙个眉尖道:“哦,原来如此!院君一发凑巧,正有一门极是对绺。不该这样讲,只是财礼要得多些。”都氏道:“这是一家货。

 除了老娘,谁还要他?财礼少些便好。”王婆道:“院君有所不知,世上如院君者颇多,恨不得学院君主意的也不少。那等货,正是千家用之物哩。比如杂货行中把货物囤了一年半载,一朝有个售主,自然要长几分利息。

 况且他家虽是小户,倒也是个有体面的,几个儿女都已完配,只有这小女儿,有些不,故此姻缘迟钝,误了青春。

 如今老身去说与员外作妾,料必不肯,须要我多费些嘴沫,院君也吝不得银子,才可成就。若是彼此坚执,院君莫怪老身不管,但杭城只此一铺,第二店都没了。”都氏道:“既如此,财礼也任凭吩咐。只不知姓甚名谁?”

 王婆道:“他家离此不远,便是那熊的女儿,今年三十来岁,尚未适人。院君,你莫怪他年纪大了,闺门其实严紧,真是过火道地货哩。”都氏道:“不要取笑。趁早去说,候你回复。”

 成[王圭]闻得这回有些机括,便喜欢道:“想院君前在周君达前说的,像就是这家。”连忙整备酒食,与王婆自筛自饮。吃得个酩酩酊酊,脚下写出“之”字,口中七颠八倒出门。 次来到熊家。

 那熊先生正要出外烧纸,看见王婆到来,即忙作揖道:“难得妈妈下顾,里面请坐。”王婆进内,见熊妈妈,一面的笑道:“多谢熊老娘日常照顾,不曾过来孝顺得,如今特来替三姑娘作伐。”熊妈妈道:“难得美意。只是小女身上事怎么好…”王婆道:“老娘,这事我岂不知?正是妙在这里。”就悄悄地将成家院君正要寻这家货的由,说上一遍。熊妈妈道:“他虽主意如此,我心怎过得去?只怕使不得。”王婆劝道:“老娘又来说腐话了。

 事当机会,不可错过。他家自己着,于你甚事!况且令爱已大,半的,养老在家,终非结局,不如将计就计,落得赚他几个银子,人又落得出身。过门之后,食用穿戴不消忧得,强似埋没在爹娘身旁。”

 熊妈妈道:“妈妈说的极是,但老子不知就里,待我与他计议,明再回复你。”王婆千万喜正待起身,那熊三姑听见替他议亲。

 也不知丈夫是怎地好受用的,他有些欢喜,即忙寻几个陈年茶果,点了一杯浓茶,笑地拽住王婆吃。王婆道:“好个姑娘,正该这样,明嫁出去,抢葱拨菜,终久行得出,有人敬重。”

 熊妈妈道:“些小之事,小女都理会得。只那家话,宁可说个停妥,不要误事才好。”王婆道:“这决不累你淘气。”

 说完出门。 熊已回,便问子道:“闻得王婆来说亲事,量他也知道女儿病痛,谁家这等晦气,肯来受纳?”熊妈妈道:“一发竟是前世生就这段歪揣姻缘,正是‘不必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那成员外要娶妾,他的院君正要这一等货。我想女儿在家,终非了局,不若趁这运道,胡乱嫁去,落得赚块银子,强似你烧了半世的夜纸哩。”

 熊原是个贪利之徒,便喜道:“这倒绝妙!但他家既要这一等货,我家是个独行,怕不长他价钱?明王婆到来,讨他一二百金财礼,少也不要嫁他。”

 二人计议已定。 次王婆早到,说起所事,熊道:“妈妈,我小女虽是丑陋,不比与人作媳。今成员外既要作妾,财礼银两,必须浓重。妈妈做事惯的,不须区区细说,全仗,全仗。”

 王婆道:“阿爹说的虽是有理,但为妾的也有几等:有的隔山调远,一嫁去父母不能会面,这也有多些财礼。

 或是大宅人家,将女儿嫁与本乡土财主,或者又是出身微的,这便莫说做小,就是做媳妇,也明要索他几两聘金。如今成员外是你左近邻里,况且古旧人家,开个解库,谁不羡慕?将你令爱配他,正是门当户对。

 依老身说,好歹一百两雪花银子,择便要成亲。”熊道:“不够,不够!别家女儿,养到十五六岁便嫁,我女儿今年三十来岁,岂不一个赛了两个?

 况且物卖当时,正是用得着,凭我嚼。如今不要说多,依妈妈加一倍罢。你的媒钱,情愿送个全礼。”王婆道:“他若肯出,王婆并不相阻,必不打后手。他若不肯,到这步也索由他,王婆也没得小伙添些。既如此,待我再去议看。”

 王婆飞风一径来见都氏道:“院君所托,老身其实不好推得。可奈那家猪亲狗眷,一发狠得紧,一口气定要二百两财礼。我也不好作主,特来达上院君。”

 都氏道:“多少减些便好,如何要得许多?”成[王圭]嘴道:“前许多来说,院君只是不允,为何偏要赎着这贴贵药?”都氏道:“别家却求卜不起,只这家姻缘上卦,子孙持世,故此决要成的。”

 成[王圭]道:“既是院君中意,也论不得财礼,依了他罢。”王婆欢喜道:“还是员外做大事的。明朝挑个日子,做亲行聘的不止一家,员外可就整备停妥,下了聘罢。”成[王圭]道:“院君意下如何?”都氏道:“便是来

 就把吉期也择了去,省得又是一次。”成[王圭]即将通书一看,其时正是八月初旬,成[王圭]便以近就近,拣个十五之,对子道:“中秋乃明月团圆之,倒又飞细好个主,院君以为何如?”都氏道:“既好是了,何必问我。”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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