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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刘瑾瞥向裑侧
 宗室请名是礼部差遣,碍不着兵部干系,杨廷仪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刘宇心中郁结的绝非因为这件事。“可还有其他事?”杨廷仪继续打探。

 “河南镇守廖堂奏举河南三司官员,并弹劾地方不职者,许季升进参称镇守太监举劾三司,非其旧例,刘公公采纳其言,令内阁票旨阻其行。”

 刘宇脸色更加阴沉。刘瑾秉政以来,各地镇守中官干预刑名,威权大涨,如能稍遏其势,未尝不是好事。

 不过么…杨廷仪暗中观察刘宇神色,已猜个大概,故作不知地笑道:“镇守太监举荐弹劾三司官员,可是干预吏部铨选,难怪许尚书会犯颜直谏,不过刘公公竟也没恼,看来许大人在刘公公面前还是有些面子的…”

 “何止有些?他的面子可大了!”刘宇冷哼一声,猛地一拍书案“还趁势举荐了雍世隆为南京户部尚书。”雍泰?!杨廷仪眉头微攒“雍世隆才被起用提督江下车未久,恁快便又执掌民曹,刘公公岂能应允?”

 “刘公公偏就应下了,也不知许季升在他耳边递了多少好话,”刘宇冷笑“真是好手段,数月间便给他拱起一个部堂大员,来朝堂中又得一臂助啊!”“部堂也不必多虑,雍泰虽为一部堂官,毕竟还是远离中枢,鞭长莫及。”杨廷仪道。

 “南京户部掌着天下鱼鳞黄册,可非是一般的冷板凳,况且雍泰已被擢为堂上官,一旦调入京师,必得重用,只是不知会顶了我们谁的位置…”

 刘宇面沉似水,吏部本就为六部之首,许进与工部李鐩素有情,如果再加进来一个雍泰,六部之中被他们占去了一半,兵部这把椅子若是被他们盯上,自己股下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

 刘宇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杨廷仪他老哥就是在南京户部任上晃了一圈,回来就入了阁,杨廷仪心知肚明。

 只是装糊涂笑着道:“部堂也不必过于忧虑,您与许尚书有乡谊之情,想他纵然得势,也不会忘却您老的乡梓之情。”

 刘宇嘿嘿冷笑“我儿蒙冤入狱之时,他许季升借着京察之名赚得盆满钵满,几时过问上一句,还提什么乡梓之情!”想着许进在刘瑾面前得了重用,又借着考察百官的机会财源广进,刘宇又妒又羡,转目打量了一番杨廷仪。

 忽然心中一动“正夫,可否请令兄出面,以雍泰骤迁不合常例为由,劝刘公公收回成命?”杨廷仪苦笑:“部堂非是不知,刘公用人不拘一格,若是主意已定,莫说家兄新近入阁人微言轻,就是李、王二相,也不能拂逆其心意。”

 刘宇闻言大失所望,恨声道:“也罢,老夫便眼睁睁看着他许季升骑在老夫头顶招摇!”杨廷仪莞尔“部堂不必懊恼,家兄虽无能为力,属下却愿为部堂分忧。”

 “哦?”刘宇奇道:“正夫你能更改刘公公心意?”“何必更改,便由着他去,等刘公公知晓雍泰底细后,怕会更加恼怒。”杨廷仪神秘一笑。刘宇也是老于官场,立时省悟“正夫莫非有雍世隆的把柄?”

 “下官在武选司多年,结识不少武臣,其中也有雍世隆当年部属,确是耳闻一些消息…”杨廷仪附在刘宇耳边窃窃私语。刘宇听得庞眉舒展,连连点头“嗯,好,如此一来那许季升也逃不识人不明的干系。”

 “许尚书若是因此恶了刘公公,天官之位恐朝不保夕,彼时还有谁可取而代之?下官先行恭贺部堂了。”杨廷仪拱手笑道。刘宇心怀大畅,哈哈大笑道:“借正夫吉言,老夫若是真的如愿执掌吏部,定擢你位居贰卿。”

 “下官谢过大人。”杨廷仪郑重一礼。刘宇笑声忽止,犹疑道:“只是此事如何教刘公公知晓?万一未得预想结果,可就真的与那许季升撕破脸了…”瞻前顾后,厉胆薄,就这还想身居六部之首!

 杨廷仪暗自鄙夷,面上一派春风道:“部堂宽心,下官自有办法教刘公知晓。”听说不用自己出面担风险,刘宇更加高兴,捋须笑道:“正夫果然足智多谋,有子房之才,老夫多谢了。”

 “下官分内之事,怎敢居功,不过此事若要增加几分成算,部堂还需说服另外一人。”“谁?”刘宇暗自皱眉,还要自己出头啊。

 “焦阁老那里下官实在说不上话,只有劳烦部堂了。”“焦泌那老儿最善明哲保身,他可不见得愿意为老夫出头。”刘宇倒还好意思这般说别人。

 “如部堂所言,公子下镇抚司鞫问期间,许尚书袖手观望,焦阁老与部堂同病相怜,难道这心中就没有些芥蒂么?”

 “若许尚书春风得意,阁老与他自然可相安无事,但若刘公公那里真个恼了他,卑职想来焦阁老当不会吝惜为部堂递言几句好话吧?”“你是说…提前与焦泌通个声气,关键时候推老夫一把?”刘宇迟疑道。

 “焦阁老若是再肯踩上许尚书一脚,那便更是皆大欢喜了。”杨廷仪笑道。“这个容易,哈哈…”刘宇开怀大笑。刘宇正自开心。

 想起一事忽又失落喟叹“老夫若有丁寿小儿那等面子,又何须这般麻烦,唉!”***被刘宇羡慕万分的丁寿此时正在家中招待两位访客。

 “大人援手之恩,天高地厚,学生铭感五内,延宕今才来登门拜谢,心中不觉抱愧。”刘天和言辞恳切,面带羞惭。

 “非是刘兄之过,不才钦慕大金吾风采久矣,原本与刘兄约定同来拜会,怎料偶感风寒,不便起行,因而累得刘兄一同迁延,还请大人降罪。”戴大宾从容有度,彬彬有礼。“二位言重了。”

 丁寿不在意地挥挥手“你两位都是学富五车的新科芹藻,来前途不可限量,肯登丁府之门已是给某脸上添光,何谈怪罪之理。”

 二人连道不敢,丁寿又道:“那夜之事丁某也是恰逢其会,不过举手之劳,养和也不必记挂心上,你能折桂蟾宫是靠得自身才学,丁某实没帮上甚忙。”

 丁寿越不居功,刘天和更是感怀,再三拜谢,戴大宾间或发言,妙语如珠,三人说说笑笑,不觉就过了顿饭工夫。

 “内廷刘公公素有爱才之心,适逢会试之年,在府中兴办文会,有意相邀朝中大员与新科贡士与会,二位若有闲暇,不妨随丁某同往,本官可代为在刘公公面前引荐。”丁寿对这两个年轻人观感不错,当真有心提携。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戴大宾喜不自,刘太监权势熏天,没想这般容易便可搭上这条线,暗暗后悔若是前几没躲在客店装病。

 而是丁南山在风口尖之时便来雪中送炭,是否能更得其青睐。刘天和反应却截然不同,面道:“学生不善言谈,燕集之时恐惹刘公不快,唯有失礼辜负大人美意了。”

 适才一番交谈看着可不像拙嘴笨腮的,怕心有顾忌才是真的,丁寿笑容转冷“也罢,人各有志,丁某也不好勉强,二位若不嫌弃,就在府里用个便饭再回去吧。”戴大宾眼看丁寿意兴阑珊地出厅传饭,再不提引荐之事,心里登时急了。

 埋怨道:“不过一场文会而已,刘兄何必在意,况且常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丁大人施恩也不求报,反有引荐提携之意,你这般拒人千里,实在有碍情面啊。”

 刘天和作难道:“我何尝不知,只是那刘瑾擅执朝政,威福自专,朝野多有诟病,我等若赴其文会,有不明内情者岂不给我等安一个夤缘权阉的名头,教我等今后如何在仕林立足!”

 戴大宾哭笑不得“刘兄恁个迂腐,你我身在江湖时自可针砭时政,高谈阔论,但如今我等即将立足庙堂,谁不知如今这朝中政令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刘公公之意,彼时朝廷有旨,你遵是不遵?”

 “这个…”刘天和确是被难住了“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场文会,没的就辱了你的名声,那朝中衮衮诸公难道不比你爱惜羽?他们都不拒刘公之邀,你又担心个什么!”戴大宾说辞入情入理,刘天和被说得有些意动。

 “况且退上一万步,当贡院门外当着万千举子,丁大人为你据理力争,你如今只为坊间若有若无的一些非议,就严词拒绝他一片好意,可是教人心寒齿冷啊…”戴大宾戳点着刘天和心坎道。刘天和骤然一身冷汗“寅仲说的极是,刘某险些便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这么说刘兄是改主意了?”戴大宾希冀问道。刘天和决然颔首“去!”

 “丁大人,我兄弟二人都去赴会,还要劳烦您老费力引荐…”戴大宾三步并两步地冲出厅门叫嚷。

 ***刘府花园占地颇广,园内四时花卉争奇斗,亭阁楼台古香古,小桥迂回山水齐备,宛如一座精致的江南园林,此时园中游人如织,多是峨冠博带,宽袍大袖的士子鸿儒,往来谈笑,清音朗朗。

 园中假山山巅的一间歇山式敞轩内,刘瑾与众阁部大臣身着便装,居高眺望,指点着园中各处,言笑晏晏。

 “贤才云集,如此盛况,足见刘公公人心所望,老朽所主办之文会可是望尘莫及啊!”李东面带微笑,捋须褒赞。

 “李相是往咱家脸上贴金了,公之门下桃李遍及海内,宇内名士多为李相门生,岂是咱家所能比肩,”刘瑾垂目低眉,淡淡道:“如今园中之人,不是心有所求,就是心有所惧,真心冲咱家而来的,怕是十之一二都未见有啊!”眸光一转,刘瑾瞥向身侧“王相以为如何?”哼,这阉人倒有自知之明,尽管王鏊心中不屑,还是勉强展颜道:“公公说笑。”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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