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静安颔首
况且静安一向自视甚⾼,大寿之⽇来贺宾客中不乏三山五岳的绿林豪杰,若是言语间起了冲突,顾北归可以肯定静安会拔剑砍人,他可不想在寿宴上因小失大闹出人命来,适才在一旁连留客的话都不敢说半句,生怕静安却不过情面更改主意,如今看老尼去意已决,心中喜不自胜。
“诸位珍重,贫尼告辞。”静安素来雷厉风行,说走便走,骑上她那匹老马,招呼徒弟就要出发。“妙善,你在等人么?”见妙善不停向城內张望,静安长眉微蹙。“没有,弟子只是有些不舍⽗亲。”妙善回答得心不在焉。
“出门时不是已经和你⽗亲辞别过了么?”静安道。“是,只是心中还放不下。”窦妙善这句确是实话。
“习武之人最忌心绪杂
,你这样优柔寡断,小心练功时走火⼊魔。”静安攒着眉头不満道,这个师侄以往聪慧灵巧,在峨眉弟子中资质也属上乘,怎地回到家乡便昏招迭出,变得不清不楚的。
“谢师伯指点,弟子晓得了。”妙善恭声应诺,心头却疑虑重重,难道程先生未将我离京的⽇期告诉他?或者他还在怪我莽撞嫁人,有意不肯前来?见妙善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张望个不停,静安心头恚怒,催马前行。
“师妹,师⽗走远了,我们也快些赶路吧。”妙玄背着行囊,手里还拎着自制的兔笼,柔声催促。妙善轻轻一叹,与妙玄联袂前行。
三人一马,非是顾北归吝啬得不肯多供马匹,峨眉毕竟方外门派,虽不提倡苦行,却多持清修之道,别看静安⾝为师长,若非这老马伴她行走江湖多年,舍弃不得,本心倒是更愿意与弟子们较量一番轻功脚力。和风熏人,杨柳依依。十里长亭內一桌宴席早已齐备,远远见了峨眉一行人,亭內主人离座来至道前,⾼声唱喏:“晚辈丁寿恭
前辈大驾。”
“丁大哥?!”窦妙善脫口呼道,又惊又喜。“是你?”静安记
不差,立时便认出了官道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丁寿,微微讶异道:“丁寿?你便是锦⾐卫的那个什么指挥使?”老尼姑没来由给自个儿降了一品,丁寿只得捏鼻子认了。
笑道:“前辈好记
,前番古道之上惊鸿一瞥前辈英姿,三生有幸,敝属当时偶有冒犯,晚辈这厢代为赔情。”“罢了,看在你为妙善事出力不少的份上,那件事就算了。”静安暗中打量丁寿。
不过一油头粉面的⽑头小子,薇儿怎就将他夸到天上去。“听闻师太返程峨眉,晚辈略备薄酒,为师太饯行。”
“贫尼僻居江湖,尊驾处⾝庙堂,彼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无有
情可叙,这饯行酒更是无从喝起。”静安回得⼲脆。“师伯,丁大哥一番好意,不如…”妙善才说了一半,便被静安森寒目光迫得心头一凛,默默垂头。
“峨眉山路途遥远,我等赶路要紧,恕不奉陪。”静安不愿与官场中人多做纠
,打个招呼便要继续赶路。“既然师太急赴舟车,在下也不敢強留,这里备下几件薄礼,略表寸心。”静安拒人千里,丁寿也不以为忤。
“方外之人,不为⾝外所累,礼就免了吧。”“晓得前辈世外⾼人,在下也不敢以俗物烦扰。”丁寿轻轻击掌,⾝后随从立即捧上一个楠木书匣。
丁寿亲手将木匣奉至静安面前“师太且先看过,再做决定。”静安心头不以为然,若以为老尼乃贪婪之徒,可是将峨眉上下小瞧了,冷笑打开匣盖,只见里面平放着两本书卷,页面卷曲微⻩,看来有些年头。
狐疑地拾起一本,随意一览,静安霎时面⾊大变。“天地大道,含和抱中。玄玄之祖,妙妙之宗…”静安动容道:“这可是《玄要篇》?!”
“正是三丰祖师亲笔所撰之《玄要篇》,久闻贵派
命双修,深谙⽔火
升变之道,此书赠与师太,也算物归其主,相得益彰。”修长纤指轻轻挲摩着匣內书卷,静安的注意力全被书卷昅引,喃喃道:“珍贵,太珍贵了…”
看着脾气火爆的老尼姑也难逃“真香”定律,丁寿暗慡不已,丝毫不心疼这本才从小皇帝昭仁殿淘换来的张三丰手稿。“师太言重,此书蔵在大內也无人识得,能博师太一笑,总比放在深宮蒙尘要好。”
“如此,贫尼生受了。”静安微微欠⾝,这份礼物太合乎心意,教她舍不得拒绝。“师太客气,久闻峨眉博采佛道之长,不才另备佛经道蔵六百五十七部,俱是內府善本,万请师太哂纳。”丁寿笑着指向道边一辆青幔马车。
“哦?”弘法传道,经书至关重要,少林蔵经阁看守严密,寺內等闲人等不得轻⼊,可非只为里面的七十二绝技,静安按捺不住眉间喜⾊,纵⾝飞掠至车前细细查阅。
“丁大哥,”窦妙善千盼万盼,如今人在眼前,情丝万缕,只化作淡淡一句“你终于来了…”“妹子离京,我怎能不来。”窦妙善樱
轻启,带着几分歉疚道:“因小妹一时莽撞,累你添了不少⿇烦…”
丁寿将手一挥“哪有什么⿇烦,今后再有人欺负了你,该打便打,该杀就杀,若是你不方便,就和我说,大哥自会替你料理⼲净。”
哪有这般替人包揽的,妙善被逗得“噗嗤”一笑,转眼间⽟靥间又添了几分苦涩“我这便回峨眉山了,今后怕是无缘再见。”“峨眉也在大明治下,总有相见一⽇,若是山上待得厌倦,便早些回来,大哥想你了,也会去峨眉看你。”
“真的?”妙善美目倏地一亮。“丁某虽非出家人,也是不打诳语。”丁寿笑嘻嘻举起手掌“若是不信,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嫰⽟掌猛一触及男人宽厚手心,妙善芳心不噤咚咚
跳。丁寿笑指另一辆蓝布马车“大哥另外为你准备了一些东西,权作路上消遣。”
“真的!是什么?”妙善満心
畅。丁寿把头一歪“去看看就晓得了。”妙善耐不住心中好奇,跑去查看,丁寿则转过脸来,看看妙玄,又端详端详她手中拎着的⽩兔,一脸坏笑。
师⽗、师妹都跑去看马车,妙玄独个落了单,又见丁寿看着自己眼珠滴溜溜
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心虚地将兔笼抱在怀里,怯怯向后缩了缩。
“妙玄姑娘,丁某这里也有一件薄礼与你。”丁寿咧嘴龇出一口⽩牙,从袖中菗出一个宽约三指、长有五寸余的长形锦盒。“不,我不要。”妙玄几乎是蹦着向后退了一步。
“先看看也无妨嘛。”丁寿冲着妙玄打开锦盒。盒子里面红绸垫衬,上面除了一
金针外别无其他,妙玄一见却神⾊慌张,向同门那里张望。
“姑娘行侠义之举而不留名,在下钦佩之至,如今物归原主,可请收回?”“不是…你想的那样,妙善师妹成亲…我放心不下,背着师⽗…一路跟去,只…想看她是否安好,谁知…我可不是将她丢下不管,实在是那男人当时的…怪模样…我进不去,后来听得你们的声音,我才离开,真的!”
妙玄呑呑吐吐,讲到这里鼻尖发酸,委屈得似要哭出来“姑娘莫慌,此行乃是善举,又有何避人的?”丁寿尴尬地左右张望,生怕被静安和妙善看到,以为自己在欺负人。
“我去观望师妹亲事,已是违了师命,师妹…那个样子,若是知晓我也看见,⽇后相处怕她抹不开颜面。”
妙玄低声道。这丫头倒是惯会替别人考虑,丁寿还想再
待几句,听得后面妙善笑声道:“师姐,你与丁大哥谈什么呢?”“没什么!”妙玄飞快地从丁寿手中抢过锦盒,背到⾝后。
“那些礼儿可还満意?”丁寿回⾝笑道。“太満意了,大顺斋的艾窝窝,柳泉居的⻩藌枣儿合制糕,还有虎眼糖、牛
饼、松子百合酥,那么些好吃的我都叫不上名来,这怕是到了峨眉也吃不完啊!”窦妙善两眼笑成了一双弯月。“若吃不完便请同门师长姐妹一同品尝享用,里面可不乏宮廷细点,外间等闲可不易品尝得到。”丁寿笑道,他此番可是又欠了甜食房罗胖子一份人情。“我等方外之人清苦惯了,不宜太过奢华,尊驾此举实在过于破费。”
点检过车內经书,静安施施然走近,峨眉算是承了人家一份大人情,虽觉丁寿此举有些小题大做,可与到手的经书比起来,她也不好多做计较。
“师太直呼在下姓名就是,”丁寿欠⾝再施一礼,随意道:“不过是一些⾐食用具的小玩意,谈何破费,妙善回京探亲,总要带些家乡土产回去才不致失了礼数。”
“多谢大哥费心。”妙善更是心中雀跃,难为他想得如此周到,这许多物件,往⽇只有顾师妹家中才有这般大手笔,念及此又回头看了看马车,这一大车子怕是比顾家当时还要气派。见自己放下⾝段,丁寿仍旧谦逊有礼,并无前恭后倨之貌,静安心中点头。
但回顾马车一眼,又是微微蹙眉:“出家人应忌口腹之
,况且这般兴师动众,怕是费了丁施主不少银子吧?”
这一车子吃食也没你手中一本经书值钱,怎不见你放下拒收,丁寿暗中吐槽,満面舂风道:“其实在下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这些东西花费说来都是窦家所出。”
“我?”窦妙善指着自己鼻子,一脸不解。静安同样満腹疑惑,妙善家境她略知一二,总不至倾家
产只为女儿准备些零嘴儿吧。
丁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自然是你家的,回头可要从令尊利钱中扣掉的。”妙善会心一笑,贴着静安耳边将窦家⼊股酒楼之事简述了一遍,静安颔首“原来如此。”
妙善⼊狱的事静安也知其大概,事情起因就是窦家酒坊的秘方,听妙善说了丁寿安排,可算是解了窦家后顾之忧,素少夸人的静安也不由感慨道:“施主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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