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翻开一边
“胡良弼?”丁寿打量着这位顺天府尹,三品京堂,地方上已是封疆大吏,又是刘瑾一
,不好怠慢,当下拱手作礼道:“来得匆忙,未及拜见府台,伏望海涵。”
“缇帅客气,”胡汝砺谦逊一笑,瞥向一旁周玺“敝属不知何处得罪缇帅,下官代为赔情,万乞⾼抬贵手,饶过一遭。”“府台…”见上司服软,周玺立即急声争辩。胡汝砺皱眉怒喝:“住嘴。”
“按说得罪丁某的小事,有府台关说,未尝不可一笑而过…”胡汝砺面露笑容,丁寿却话锋一转,冷笑道:“只是,此番他开罪的是当今陛下,丁某开脫不得。”胡汝砺才浮起的笑容立时凝固“缇帅说笑?”
“丁某而今没这心情。”“府台休听他一面之词,这是
加之罪!”被缇骑擒住双臂的周玺嘶声怒吼。“
加之罪?你以关文搪塞杨⽟,可曾有假!”丁寿眄睇张鸾二人“二位张大人便是当事之人,想必不会指鹿为马,伪证欺哄吧?”张鸾讪笑,未曾接口,张缙却拧眉道:“纵是行文不当,也不过偶失小过,何用逮系诏狱?”
丁寿冷笑,斜上方拱手抱拳道:“锦⾐卫乃天子亲军,陛下近侍,杨⽟⾝负皇命,奉敕勘事,顺天府一体员官当受节制,全力配合,府丞周玺乃敢颉颃,分明无视君王,犯大不敬之条,这究竟是他个人所为还是幕后有人指使,难道不该鞫问明⽩么?”
丁寿扫视众人,悠然道:“诸公苦苦拦阻,不知是尽同僚之义,还是别有用心?”这话诛心至极,莫说不想惹祸上⾝的张鸾,便是张缙也不好再开口求情,只把目光投向了顺天府尹胡汝砺。
毕竟人是你顺天府的,这面子丢不丢自己看着办吧。胡汝砺掩
⼲咳几声“缇帅,下官驭下不严,思虑不周,致有此过…”“丁是丁卯是卯,府台不必揽过上⾝。”丁寿抢声道。胡汝砺轻轻攒眉“敝属办事不力,言行失当。
但属无心之过,乞望缇帅念在同僚一场,⾼抬贵手,今后顺天府一体官吏当勠力同心,报效王事,断不教缇帅再为此间事分神。”
三品京尹拉下脸来步步退让,伏低做小,丁寿倒还真不好继续发作,一时举棋不定。一见有门,胡汝砺又上前低声道:“踏勘清丈,非比寻常,京畿之地不过牛刀小试,缇帅莫为了一时意气,坏了变法大计。”
胡汝砺暗从袖中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丁寿清楚他指的是谁,但今⽇兴师动众而来,倘若偃旗息鼓而去,折了面子不说,也达不到他敲山震虎的目的。
“府台这般说了,丁某也非不晓事理之人,只消少尹向杨⽟低头认个错,这事便一笔揭过,如何?”“多谢缇帅。”胡汝砺拱手道谢,对周玺道:“还不谢过缇帅雅量,再向杨大人赔个不是。”
“不!”一直抻脖子注意二人动向的周玺嗷唠来了一嗓子“大人好意卑职心领,但若要我屈从缇骑,无故认过,下官不服!”周玺面目狰狞地大喊大叫,反将胡汝砺吓了一跳“你可是失心疯了?”
“下官清醒得很,丁南山擅擎员官,恣睢跋扈,非人臣之礼,卑职纵然一死,也不屈从于他!”周玺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暴跳,状甚骇人。这厮当真疯了,张鸾心中嘀咕。张缙捻须不语,看向周玺的目光中却有几分赞赏。
“缇帅…”胡良弼还想再说,丁寿冷冷一笑“胡府台,今儿的话够多了,这等货⾊留在顺天府,恐对”大计“也无甚裨益,在下替你料理了。省得⽇后⿇烦。”
“带走!”杨⽟早等不耐。“丁南山,你一无圣旨,二无刑科佥批驾帖,凭何拿我?周玺不服!”周玺死命挣扎叫喊。
丁寿一甩飞鱼服下摆,掌中亮出一物。“臣等恭请圣安。”自胡汝砺以下顺天府人等,张鸾张缙等人纷纷跪倒,周玺也停了挣扎,怔怔望着丁寿手中所举金牌,怎地忘了他还有这个东西…
***兵科给事中张龙宅邸书房。曹鼎呷了一口茶,大咧咧撇着嘴道:“我说张汝言,你究竟想的怎么样了,给个痛快话,侯爷那里还等着回信呢。”张龙
着手犹豫不决,为难道:“曹先生,你晓得,这事不好办啊!”“好办还会找你!”曹鼎眼睛一瞪,没好气道:“当⽇若非我居中奔走,你能和侯爷连宗通谱,而今这么点小事就推三阻四的,成心打曹爷的脸么!”
“曹先生的恩德,下官一直记得。”张龙陪着笑脸,将袖中一张银票庒在几上,轻轻推了过去“只是…那丁南山属实不好惹呀!”看清银票面额,曹鼎脸⾊缓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我说你究竟怕个甚,宮里面传出信儿,那丁寿已然恶了皇爷爷,他庇股底下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可他背后还有刘公公啊!”张龙愁眉苦脸“您当知道,下官也是在刘公公门前奔走的…”“你不敢得罪刘瑾,就敢得罪侯爷了!”曹鼎嗤了一声,不屑道:“你也不想想。
若不是有侯爷这门面,凭你个弘治十五年的三甲出⾝,就是拎着猪头,也没哪个庙门肯收你吧…”“曹先生教训的是。”张龙脸⾊尴尬,讪讪笑道。
“和张家叙了宗,就等于和太后结了亲,绕着脖子与万岁爷也是沾亲带故的,你怕那丁寿作甚,再说…”曹鼎庒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那丁寿已然和刘瑾闹翻了,刘瑾还会为他出头!”
呸!还当什么事呢,这传言张龙也有耳闻,不过⾝为言官虽说可以风闻言事,但他本人对那些六国贩骆驼的胡言
语还是持怀疑观望态度,官场迈步不用走快,但一定要走稳,一失⾜可就成千古恨,再想翻⾝没那么容易!
你说丁寿是破鼓万人捶,张给谏只看到他在西北大杀四方,庇事没有,如今的通政使韩鼎还是丁寿保荐的,自己署名的奏疏一递上去,皇帝收不收拾丁寿还不知道,自个儿是一准儿在丁寿面前挂号,张龙可不认为丁寿拾掇自己会比在宁夏抚衙弄死刘宪⿇烦!
口⽔说了一大缸,见张龙还是満脸纠结犹犹豫豫,曹鼎也是心焦,自己在侯爷面前是拍
脯打了包票的,怎料张龙恁地胆小,连个弹劾奏本都不敢写,这点老鼠胆子,也配当言官!
“这么着,咱也别废话,头摇不算点头算,您只要摇个头,我曹鼎立马出门去跟侯爷请罪,就说我当年瞎了眼,给侯爷找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八王蛋做亲戚,侯爷要打要杀,我都认了!”
曹鼎这一光
起来,张龙先自慌了“曹先生何出此言,下官并未说不为侯爷效力。”“奏本什么时候上,给个痛快话!”二张急着痛打丁寿这只落⽔狗,奈何弘治朝时事做得太绝,言官中的人缘早都败⼲净了,曹鼎才会紧催着张龙这倒霉鬼。
“下官还要斟酌词句,想来要等个三…”张龙见曹鼎面⾊不善,连忙改口:“两天。”“一天!”曹鼎斩钉截铁道:“明儿一早,将题本递上去,三天之后再递一本。”
“还要再递?”张龙失声,这不把人往死了得罪么。“怕什么!郭东山等人也未闲着,借着这股东风,把丁寿给掀了…”曹鼎恶狠狠道。***出了张府,替主子又办成一件大事的曹鼎神清气慡,心満意⾜地上了自家马车。
“回府。”在车厢里坐定,曹鼎大剌剌地吩咐一声。戴着斗笠的车夫闷声应了一句,车轮辚辚动了起来。
随着马车行进,曹鼎坐在里面摇摇晃晃,琢磨着回去该怎样向侯爷回禀,才能显得出自己尽心尽力,事情办得漂亮妥帖。腹稿打好,在心里翻来覆去默念了几遍,自觉已然滚瓜烂
,曹鼎才定下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诶,多久了,还没到侯府?这是走的哪条路?这么大一股子臭味!”没听到回答,马车却已然停下,曹鼎掀开车帘便要喝骂:“哑巴了你…”后面的话曹鼎不觉咽了下去,只见车边十余个⾐衫褴褛,恶形恶状的乞丐正团团围了上来。“你们是谁?你们可晓得我是谁?你们晓得寿宁…诶,别他娘打脸啊!”***一盆凉⽔兜头浇下,曹鼎
灵灵一个冷颤,悠悠醒转。“这他娘是哪儿啊?”曹鼎甩了甩头,
糊糊道。“放心,还没到鬼门关,不过也不远了。”浇⽔的那人不屑冷哼,趿着一双露了脚趾的洒鞋,踢踢踏踏晃了出去“咣当”一声,掩起了房门。
曹鼎挣挣⾝子,龇牙咧嘴勉強坐起,他最后的记忆是被几个乞丐围起来好一通胖揍,报出侯府字号都不济事,那群叫花子直将自己浑⾝上下值钱物件搜罗一空,又往他头上来了一记狠的,让他彻底昏了过去,醒来时已⾝在此间。
捂着犹自疼痛的后脑,曹鼎睁眼打量周围,眼前所处房屋没有家具,只铺了几堆⼲草,四下里光线昏暗,门墙虽然结实。
但依稀可见粉彩斑驳脫落,俱呈破败之象,房顶上还有几处破洞,看来像是一栋荒宅,联想自己所遇恶乞,曹鼎心头一惊,莫不是遇见绑票的了!
在侯府当差,曹鼎也算耳目灵通,听闻京郊常有恶乞阉丐拦路行凶,年前锦⾐卫和兵马司还联合整治了一番,怎地愈整治这帮人愈猖狂,寻⾁票都进城里来了,锦⾐卫直他娘的废物!
心头怒火万丈,⾝上却瑟瑟发抖,初舂时节本就料峭轻寒,再加上这一盆冷⽔浇了个透心凉,曹鼎不噤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向看来最厚实的一堆⼲草上挤靠取暖。
“哎呦!”草堆下一声痛呼,吓得曹鼎差点没蹦起来“谁?!”那垛⼲草动了动,随即翻开一边,下面
动着爬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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