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美目轻轻蓅转
“缇帅来意下官已然明了,请恕下官难以从命。”陕西都指挥同知,分守延绥东路参将戴钦生得龙威燕颔,堂堂一表。
此时轻抚
上短髭,连连头摇。“⽩莲教匪屠城殃民,戴将军难道要坐视不顾么?”丁寿寒声问道。“下官领命分守东路要津,无令遣兵南下,有违军法,实在吃罪不起,请缇帅体谅。”戴钦虽然客气,拒绝却也是不容余地。
“难道非要本官亲赴榆林,请得军令,戴将军才肯出兵平
?”丁寿冷笑。“如此自然最好,劳烦缇帅了。”戴钦拱手为礼。“只不过前巡抚曹大人四月被朝廷调回都察院理事,新任巡抚刘大人尚未到任,缇帅若要请人发令,恐怕不易。”
戴钦捧起盖碗,老神在在道。不理举茶送客的戴钦,丁寿一脸错愕“升任刘孟的旨意已然下了半年,他还未履任?”
“刘大人官居广东方伯,距此千里迢迢,路上耽搁些时⽇也是平常,才总制坐镇花马池,代管延绥军政事务也算近便。”戴钦轻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莫非本官还要到花马池请才总制下令?!”丁寿火气上涌,自己急得一脑门子官司,这家伙竟然还和自己玩推手。“那倒不必,陈总镇的手令下官自然也要遵从的。”“总兵陈瑛巡查边务,要找他可不容易…”丁寿扬眉冷笑。
“缇骑神通广大,下官乐见其成。”手里一直端着茶碗也不像话,看这位也没有领会的意思,戴钦⼲脆将茶盏放下。炯炯目光凝视戴钦,对方泰然自若,并无半点不适,丁寿点头“好,咱们便拭目以待。”
丁寿不主动告辞,戴钦也只好陪着枯坐,茶⽔已续了三次,连戴钦也感到不耐时,廊下来了一名锦⾐校尉。“卫帅,榆林的飞鸽传书到了。”
“进来吧。”丁寿眉梢扬起,噙笑道:“好教戴将军得知,丁某也并非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子。”“来,把陈总镇的手令给戴将军念念。”丁寿吩咐道。
“大人,这个…”校尉面露难⾊。“怎么,那边没找到陈瑛?”丁寿的心提了起来“人是找到了,只是…”校尉支支吾吾,惹得丁寿心烦“那便念出来!”
“才总制侦知鞑虏⼊侵宣大,柳条川空虚,亲率精兵捣巢,严命各镇边军严守防务,勿为北虏可趁之机,切切…”
校尉字条还未念完,便被丁寿劈手抢去,从上到下细看一遍“陈瑛只是重复了一遍才总制的军令,旁的什么也没说?”
“其实陈总镇已然说得很清楚了。”戴钦起⾝掸掸袖子,一脸惋惜道:“缇帅,军令如山,爱莫能助。”丁寿⽩净的面⽪已然气得紫涨“戴将军,你是打定主意与丁某作对?!”
“下官怎敢!丁大人官威赫赫,谁人不知,缇帅大可如霍忠一般解了戴某兵权,或者仿刘佥宪之例将我下狱拿问,反正下官也是经杨总制举荐,丁大人怕是正中下怀吧?”
“你当丁某不敢?”“丁大人是天子近臣,背后又有內廷做靠山,有何不敢做的,下官只是提醒⾜下一句,绥德州不是宁夏城,您若不信,尽可一试。”二人正自剑拔弩张,又有一名锦⾐校尉奔来。
“卫帅,延安急报。”怒瞪着戴钦,丁寿
间只迸出一个字:“念!”“巡捕指挥陈正率部平贼,遇伏被杀,⽩莲妖贼假冒官军,诈取宜川、甘泉、⽩⽔等县,聚教民数万,关中震动!”
注:以妖术倡于延安,惠庆、邵进禄等信之,遂谋
,杀巡捕指挥陈正,陷洛川城。(《明武宗实录》)…窜居陕西洛川县,倡⽩莲教,聚众称
,攻杀长史,屠其城(明庞尚鹏《以诛逆贼正国法以销祸本事疏》)明正德七年,洛川⻩章乡珊瑚村人邵进禄,笃信…弥勒之教,聚教民数众,遂成为首领。
十月,举兵起义,攻破洛川城。知县田济携印逃匿,
、子皆被杀。(《洛川县军事志》洛川知县在明实录里记载为田清)***“鄜州知州孙侃⼲什么吃的!?”“延安知府赵楫是猪脑子么!?”“田奉璋这些人的耳朵里塞猪⽑啦!”
丁寿大声咆哮,将延安府上至知府,下到知县骂了一个⼲净,犹不解气,自己栉风沐雨,累得跟狗一样四处求救兵,千叮咛万嘱咐,只要谨守门户,不让贼势蔓延即可,就这么点小事延安府这些孙子都做不好,⼲嘛不买块⾖腐集体撞死!
“
民攻掠如此之速,当是早有筹谋,纵使未缴获陈正所部军器旗仗,也当有他法破城。”戴钦面⾊凝重,延安民
糜烂至此,也大出他的意料。
“戴将军,适才的事就当未曾发生,如今形势危急,丁某再度敦请,可否遣兵平
?”说不记仇是假的,可形势比人強,丁寿如今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戴钦神⾊变幻,终究重重一叹,头摇道:“未得军令,戴某还是不得随意调兵,请缇帅恕罪。”
“你…”丁寿
然变⾊,义愤填膺,若不是顾忌在人家地盘,自己又没有大义名分,他早就翻脸把这姓戴的给拿下了。
前番宁夏镇城他敢放翻刘宪,是因为有李祥、仇钺等军中实力派人物支持,科道言官与镇守太监也帮着镇场子,又有钦差⾝份的张雄当场背书,有惊无险,最多在朝中背个跋扈难制的风评,这名头对丁二而言倒是无所谓,他本来也没指望能在那帮大头巾处混出个‘徽称’来,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锦⾐卫的大名已然够臭得了。
只要能得到实惠,名声算个庇!可在延绥镇,尤其是在人家府內,自己若是没凭没据的翻脸,对方保不齐会直接掀桌子,就他手下带来那点缇骑,怕是给这些百战边军塞牙
都不够,便是脫⾝自保无虞,事后他也有很大的把握让这姓戴的老东西全家在诏狱里过下半辈子,可眼前剿⽩莲教匪的事就耽搁了。
洛川城的惨象犹在眼前,丁寿自问做不到无动于衷。“告辞了。”话不投机,再留此地毫无意义,丁寿打算传书固原,让陕西巡抚曹元回师关中稳定大局,他则立即亲赴榆林,面见陈瑛痛说利害,分延绥精兵南下平
,至于戴钦老小子,咱的账可没完。
丁寿还没出门,
面差点撞上一名匆匆赶来的仆役,那人立在一旁躬⾝告罪,二爷也没心情和下人计较,只听那仆役对戴钦施礼言道:“启禀老爷,有客来访。”
起⾝送客的戴钦此时也是心中纠结,不愿多做应酬,拧着眉头道:“便说某病了,不便见客,待来⽇…”“老哥哥我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戴老弟你不请酒也就罢了,反要给我吃闭门羹,岂是待客之道。”
伴随着一阵慡朗笑声,一名神态耝豪的中年军官冲进了院子,⾝后还跟随着一个与他容貌相近的锦⾐少年。
一见来人,戴钦远远微笑拱手“小弟深知,姜兄若要进来,舍下哪个人也不敢去拦,是以这‘闭门羹’,姜兄是万万吃不到嘴的。”“言不由衷。”军官指着戴钦大笑“令千金我便不敢招惹,若是她在府门前,定是一雌当关,万夫莫开。”
“姜兄取笑。”知其所指,戴钦老脸不由一赧。看老友窘相,来人更是开心,幸得⾝后少年上前行礼,才算缓和了戴钦面上尴尬。
“贤契果然将门虎子,气度不凡,老哥你后继有人啦。”听了夸赞少年腼腆一笑,姜姓军官喜在心头,嘴上却笑骂道:“老弟莫要夸他,这小子也是个没大出息的,听说你那丫头返家,便央着我过来探望,行事不分轻重缓急,诶!”
“他二人青梅竹马,心中记挂也是应有之义。”戴钦会意一笑,吩咐家人去请姐小过来拜见长辈。“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门弟子?”
客套说笑过了,来人终于发现了一旁板着面孔的丁寿,只怪二爷年岁实在太轻,对方只想是过来拜访的哪家将门弟子,当然既然要戴钦亲自
送,估计长辈的⾝份不低。
“姜兄,这位是当今缇帅,锦⾐卫都指挥使丁寿。”“缇帅,这位是…”戴钦还未介绍完,那姜姓汉子已然一个大步上前,深施一礼“下官协守延绥副总兵姜汉,携⽝子姜奭见过缇帅。”
丁寿食指蹭了下鼻子,淡淡道。“别客套了姜大人,丁某还有要事待办,不打扰您几位叙旧了,告辞!”
“下官早闻缇帅威名,难得今⽇一见,岂能轻易错过,且请稍作盘桓,容下官恭聆教诲。”姜汉拉住了丁寿袖子,言辞恳切。人家把话说成这样,丁寿真倒拉不下脸走人,只好重新回了客厅,换茶⼊座。
随着姜汉探问,他把此行来意说了一遍。“缇帅为陕西之事奔波劬劳,一路辛苦,国朝有此良臣,实乃朝廷之福,三秦⽗老幸甚。”姜汉长吁短叹,満怀感慨,要不是知道这位是榆林人,丁寿几乎以为他家在延安呢。
“这些虚头就不要多说了,姜将军,您能否出兵襄助平
?”又萌生几分希望的丁寿不觉⾝子前探,一脸希冀,管你是参将还是副总兵,对二爷来说,派兵遣将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扯淡。
“戴兄所言也是实情,陈总镇确是严令延绥堡寨边军不可擅动,军法森严,我等实不敢违令出兵。”
姜汉两手一摊,一脸无奈。丁寿心里这个窝火啊,既然还是没办法,那拉着二爷扯什么臭氧层子,当爷很闲么,立即拍案而起,连招呼都懒得再打,直接撒腿走人。就当丁寿再度准备走出门去,忽听廊庑间传来女子清脆嗓音。
“爹,您找我?谁来了?”洋洋盈耳,娓娓动听,丁寿只觉这声音耳
得不行,再看门外进来一名美
少女,⽩⾐碧笛,茕茕孑立,美目轻轻流转,已将屋內众人看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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