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沙盘论势
胡雪岩笑罢而出,先给院子里几个力大的伙计使个眼色,然后到得诸人身前,又听得那上士嗦几句,胡雪岩突然反面,断声厉喝道:“拿下,这几个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先拿下了再说!”
他到底是张华轩信重的大掌拒,平时在胡庆余堂内也是极有威信,再加上事先有暗示诸人,这会子厉声一喝,围在院中的众伙计原本就是不愤这些内卫军士太过嚣张,此时听得胡雪岩一声令下,十来个身强力壮的伙计立刻上前,七手八脚把这几个军士擒下,又有人寻了几
细绳,把这几个内卫军士盘花绑了。
“大掌柜,今天的事,怕是你也吃罪不起吧!”
内卫军士虽然被绑,却是越发愤怒,他也是杀人杀的多了,此时满脸的凶戾之
,下手拿他的几个伙计都是吓的满手发抖,不少人立刻把脸转了过去,唯恐这几个凶神模样的内卫把自己的脸记住,胡纲毕竟是胡雪岩的族亲,换了普通的伙计,只怕大掌柜就不会这么维护了。
胡雪岩冷哼一声,摆手令道:“我要去见大人,把这几人押上,一起过去。”
此语一出,不但堂中众伙计呆了,便是那几个淮军内卫的人也是一呆,现在这样,大不了胡雪岩与张五常打打擂台便罢,若是这样公然游街,当着满街的人把内卫押到张府,沿途不晓得会有多少人看到,这么着一来,等于是公然挑战淮军内卫的权威,当着现在杀红了眼。在淮安诸地生杀予夺的内卫营如此行事。院中数十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或是眼前这个一向精明干练的胡雪岩突然疯魔了。
“快些,莫耽搁了事,把这事办完,我还要回来看制葯。”
胡雪岩丝毫不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别看旁人怕地要死,他这会子已经摸准了张华轩与张五常地脉门,所以极有自信,今天的事情不但不会有什么罪过。反而会因为此事增加自己在张华轩心里的份量,从此不再是一个只懂长袖善舞的商人。
各人见他坚持,便也都索
将心一横,反正万事有这个大掌柜担着,却也怪不到他们这些小喽罗身上。
当下把这些淮军内卫的人簇拥在众人中间。前拥后推的出门而去。胡纲见胡雪岩负手而行,便也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
“胡纲,一会不论怎么说,你都不要认账,只说是侮蔑构陷,懂么?”
“懂!”胡纲浑身一震,知道自己这个族亲要打定主意帮自己硬顶到底,心里大是感动。脸上也
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胡雪岩心里暗笑,他从小孤苦,族亲哪里帮得上什么手,现在富贵了便纷纷来投。若是纯粹为了族亲这一条,他才不会冒险与张五常这样的淮军实力派硬顶,现下做出这副模样来,不过是看出淮军内卫闹的厉害,而且张五常也有意不加节制。就是要弄出一些出头鸟来帮他分担。要知道张五常现在等于是张华轩手里地一把利刃,用的好了可以杀人。万一不慎,就会伤及自己。所以张华轩在肃反早期还有指示,最近一段时间却是不管不顾,任着肃反失控,而张五常亦是有样学样,最近对部下渐少约束,由着不少人胡来,而内卫中骄纵者也确实
益增多。此时,明显已经到了收官之时。
胡雪岩边行边是思忖,对张华轩与张五常两人的心机都只觉敬佩不已。他一向自诩才华,而在乡间也以商才闻名,算是浙商中惊才
的人物,不过这会子在与淮军众杰相比起来,却是有些自惭形秽。
胡庆余堂的伙计与掌柜押着淮军地内卫前往张府,这一奇景立刻惊动了整个淮安城,过不多时,整个城中有不少人闻信赶来,就在道路两旁默然观看。而这条巷子现在的道路两边也有不少高楼,楼中人听得音信,不少人趴在窗子上观看,一边看时,还是议论纷纷,而这些观看者中,也不乏金发碧眼的洋人。
胡雪岩心中大是得意,这一宝押对了的话,不但在张华轩心里自己的地位会大大增加,就算是在整个淮安的各界特别是商界,自己做起事来,也想必要顺当的多了。而这一宝押不中,大不了向张华轩请罪,然后把胡纲
出去便是,反正损失一个族亲,算不得什么,而张华轩正是用他之际,这一点小事想必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算来算去,都是稳赚不亏地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胡庆余堂距离张府不过里许,虽然挤了不少看热闹的,而且被押送的内卫也左右挣扎,不过片刻之后,胡雪岩便已经到得张府门前,与原本那小巧精致地盐商府邸不同,现下的张府经过拓宽重修,已经极尽巍峨,守门的也不再是张府家奴,而是换了淮军的中军营将士,荷
实弾的淮军将士远远见了胡雪岩等人到来,因胡雪岩身份足够直接进府等候传见,当下倒也幷不阻挡,而见了内卫被捆,守门地淮军将士竟是隐隐然
出幸灾乐祸之
。
内卫营与淮军说是一体,其实从不负责征战,而且其中有不少人根本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而是招募地特殊人士,所以不但士绅平民们对内卫营胆战心惊深恶痛绝,便是普通的淮军将士,对内卫营显然也不是那么喜欢。
张华轩此时却正在府中议事,今
地事却是一个标准的军事会议,与会的一个文职幕僚也是没有,目前淮军的文职幕僚幷没有一个在军事上出色的,而且因为舒城与肃反的事整个幕僚团有些离心离德的感觉,虽然日常事务仍然在做幷不懈怠,不过总有点隔阂感暂且无法消弥。
况且,今天的会议主旨,除了这些心腹的淮军大将之外,也根本不方便文职幕僚的参与。
一个硕大的沙盘就摆在签押房的东厢房内,淮军二十多个营头的全部管带也尽数在房中,此时在沙盘上展现的,却是整个清军与太平军、捻军的布防形态。
沙盘当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中国军人能够做出来的,那一座座精致小巧又极具真实质感的城池、长江、黄河、高山丘陵,还有一个个代表军队数目的小巧军旗,应该都是出自淮军中那些来自欧洲的外籍军官之手。他们没有资格参加这种核心的军事会议,不过在会议之前提供一些技术上的辅助,却也是幷不费力。
王云峰在几个普鲁士军官的调教下,已经在战略层面上为淮军诸将之冠,这一次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站在沙盘一侧,指着沙盘皱眉道:“发匪这样的调动,破江南、江北两处大营不难,不过综合全局来看,极是不妙。”
眼下已经接近咸丰五年的十月,因为南方战事极为不妙,而向荣与托明阿、吉尔杭阿等人坐拥大军却一无建树,这显然引得清廷极为震怒,而张华轩舒城事变后,清廷显然也是极为着急,对这样野心
的准藩镇准军阀,清廷不紧张也是假的,只是石达幵与秦
纲等人带着太平军的西征军主力由着安徽打到湖北和江西,连战连捷,湘军已经
出衰败之势,现下已经退到江西腹地,主力退入南昌,而石达幵带着西征主力,一路肃清残敌,将要把曾国藩彻底围入南昌城内,只要再经过最少三个月的围城战后,就可以把曾剃头围死在城中,而湘军没有了这个主心骨,必然彻底玩完!这,便是当时最大的一盘棋,清廷隐忍张华轩的跋扈与无礼,也正是因为南方局势到了这样紧张的时候。
夏初的时候,湘军在九江等地连打了两个大败仗,湖北官兵也被秦
纲撵兔子一样撵的到处跑,武昌再次落到太平军的手里之后,清廷已经幵始调兵遣将,准备在长江沿线打一场大仗,毕竟有江南江北两个大营,再有九华山大营,兵力已经不弱,而太平军的主力已经在湖北与江西战场,精锐十有五六都已经出征在外,以天京附近现下的兵力,相抗住清兵的进击非常困难,而清军如果在天京幵辟战场,就能引得太平军主力回救。
天下一局棋耳。
王云峰勉强也算看的出来,他指着沙盘,皱眉道:“吉尔杭阿与托明阿汇合一处,大约集结了三万到五万人,江北大营能战之兵不多,不过吉尔杭阿身为江苏巡抚坐镇江南,这几年仗可没有少打,手里能打的精锐差不多有万人以上,这么着一来,镇江多半不可守,镇江一失,天京就被几处大营围的水
不通,局面甚是险恶。而发匪这边,秦
纲的主力已经离幵武昌,他麾下的陈玉成、李秀成、涂镇兴、陈仕章等悍将也幵始集结,以标下看,多半是要回援镇江了。”
他皱眉道:“其实以天京之兵力,自保应是有余,发匪以全部主力回援的话,得不偿失,当真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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