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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 别无其那孩子
 没等任逐下令,数十名披甲卫士白刃出鞘,自行杀进了人堆里,初时如切菜砍瓜,当者披靡。本还有些犹豫观望的,这时也纷纷拔剑加入战团,唯恐落于人后为同侪笑,投入战团的人数一下膨到百余之谱,既无指挥也未结队,如缰野马,四散嘻笑冲杀。

 然而,民的人数何止十倍于此?孤军深入,徒然消耗体力而已。要不多时,这批逞凶斗狠的京师少年渐觉左右周遭皆是敌人,前仆后继,杀之不尽,豪笑声慢慢转成斥喝、惊叫、呼救,乃至哀嚎,暴民却仍不断涌来,金甲终于一一为黑没。

 不仅攻势受挫,占据上风的民更回涌过来,若非后队及时堵住,连金碧辉煌的凤台入口亦要失守。

 至此凤台前陷入拉锯,双方有来有往,一名由北衙羽林军转任南衙的宿卫官褚重元乃当中仅有的干将,总算他半生戎马,不同于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命后队补上缺口之后,便拔出佩剑于阶上督战。

 金吾卫之遴选,除了须是平望出身、三代清白的世家子外“弓马娴熟”亦是标准之一,然而此番东来既非作战,多备仪仗少携戎器,雕弓不用之时还须卸弦保养,今连带都没带上凤台来,才会陷入白刃敌的窘境。

 褚重元心知拼杀无用,力图固守,无奈双方人数悬殊,平金吾卫训练松散,手下没有听令作战的习惯,在这要命的当口有未战先怯、也有惊吓过度贸然冲出的。

 两边阵尖一冲撞,刚补上的后队又被撞成了几个小圈圈,各自混战。鬓边斑白的宿卫官急怒迸,心中暗叹:“都说南衙好养老,不意今命丧于此。自作孽!”

 眼见两翼失守在即,他不得不投入战斗,挥剑砍倒了两名悍猛暴民,转头大叫:“不许离阶,固守阵线!哪个敢--”腹侧一痛,余字吐之不出,反倒是身子微颤,温血搐出喉头。

 勉力俯首,见一杆雕錾华美的鎏金大搠入甲,正是金吾卫之物,杆却握在一名暴民手中。断气之前,褚重元终于明白过来:那些被暴民拖将出去、消失在黑间的金吾卫弟兄并非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身上携的长短兵刃,都成了暴民的武装,数量虽不多,但他们面对的敌人将不再是赤手空拳,而是装备了购自东海赤炼堂的良武器。

 “…老褚!”任逐凭栏见部下惨死,面色铁青,不意牵动内创,几乎呕出血来。他虽历任军职,实则出自兄长安排,军中上司哪敢拿他当下属看待?凡事得过且过,这兵当得荤腥不忌,没点正经。

 行军打仗,怕褚重元还比他强得多。情况演变如斯,任逐再难安坐,思索片刻,对任宜紫及金银二姝道:“保护娘娘,一步不许离开。”

 不理阿妍呼唤,披衣提剑,沉着脸“登登登”快步下楼,途中见一人上前道:“金吾郎…”也没管是谁,随手挥开:“别挡路,老子没空!”可怜迟凤钧堂堂东海经略使,如破布袋般被扫至一旁,撞了个七荤八素,连句话都没说上。

 任逐来到大堂,那些攒着长挤作一处、不敢进也不敢出的卫士如见救星,眼泪都快溃堤,不料金吾郎面色一沉,一脚一个,将靠得近的七八人都踢了个跟斗,啷锵一声,抖开飞凤剑上的金环,披衣跨出高槛,恐污剑身不愿出鞘,见是民便即一戳,当者无不倒地。

 若遇金吾卫士挡道,反手便往落,得一个个捂着股跳回堂里,涕泗横。“平能吹,事到临头,通通都是废物!镇吃喝嫖赌不干正经事,到了紧要关头,没点儿用!连死老百姓都打不赢!执金吾,我呸!都去烧金纸罢!”

 越说越光火,气一股脑儿全出在敌人身上,飞凤剑照面便击头脸,那精细的鞘身浮雕在面上,仆地时哼都没多哼一下,闷钝的敲击声分外怕人。

 “老子也成天吃喝嫖赌,怎没你们这帮孙子窝囊?都丢人丢到了东海--”忽见两侧乌翳蔽天,挟着惊人的尖啸,仿佛要撕裂长空,连忙一手一个,揪着两名弟兄向后飞退。

 来不及拉一把的,便反足踹进堂里。回身掠过高槛的同时,狼牙箭已“笃笃笃”地满了阶台,将倒地的民与牺牲的金吾卫士都成了刺猬。

 “慕容柔!”任逐毕竟内伤未愈,先行调匀气息,这才纵声厉笑:“你杀人有瘾么?他娘的一个都不放过!”

 广场之上厮杀、追逐、嘶吼声不断,慕容柔身无武功,语声不能及远,却听他身畔一名面带刀疤的军装少年扬声应道:“我家将军说,请金吾郎守紧凤台,切莫出外斗。如此我等方能以弓箭阻却暴民,令其不敢越雷池一步!”

 任逐心中一动,登时了然,嘴上却不肯示弱,指着堂外一名扑来的民冷笑:“越雷池的就没少过!生意忒好,怕到元宵都不肯歇门。这会儿是你来呢,还是我来?”

 少年拉弓放弦,动作迅雷不及掩耳,未曾停顿。羽箭穿民足胫,那人抱着腿满地打滚,惨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掩回的暴民呆怔片刻,攻势虽未止歇,气焰已无先前之高涨。“若非凑巧,刀疤小子的眼力怕不是鹰隼一般?怎地慕容柔身边,能人异士一个接着一个的,直如一泡长屎,拉个没完?”

 眼见凤台两侧还是有不怕死的暴民攀爬上来,心知慕容柔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提供援助,这会儿要是再守不住“金吾卫”这块招牌算是扔粪坑里了,任逐收起轻慢之心,提起剑鞘,照定手下便是一阵打,怒道:“给我仔细了!敢放进一个死老百姓,老子扔你们出去当箭靶!”

 --好惊人的眼力。从慕容柔座畔到凤台大堂的高槛之前,何止百步!能在这样的距离内,挽弓中奔跑之人的小腿,实已当得“百步穿杨”的神美名。

 但要使箭镞准确贯穿小腿胫骨与腓骨间的隙,则与膂力、弓法无关,需要的是媲美鹰隼的绝强目力。

 武学中,锻炼眼力的功夫成千上百,然而将双眼练到这般境地,不惟视虱蚁如车轮、更能视奔马如盘石者,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别无其他。

 那孩子,该是翼爪无敌门的嫡传吧?白鹰、黑鹰俱已不在,蚕娘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当口,复见“千里秋毫爪”的无双鹰目,忽生出沧海桑田之感。

 但感慨亦不过瞬息间,她旋将注意力放回场中,继续寻找号刀令的破解之法--因为音律抵销的路子早已走不通。此法虽是治本,却须有足够的时间,由横疏影这样的大家破解号刀令的发声原理,则两把号刀令吹奏相反的谱律、彼此相抵是有可能的。

 此时此刻,在不明乐理、不知究竟的情况下,靠动物的反应来分析相应的无声之律,连最起码的“及时”二字也做不到,从何抵销?“这法子没有用,是不是?”

 横疏影突然放下蜂腹般的奇诡异器,转过一双泫然泣的凄婉哀眸。悲伤使得她的美丽更加令人心碎。“现在没用。”欺瞒聪明人毫无意义。

 况且蚕娘还需要她的协助。“古木鸢让你破译号刀令的减字谱,代表他对号刀令的乐理也不甚了了。”这个疑问在蚕娘心里推敲了千百次。“既然如此“姑”是如何控制刀尸、如何令耿家小子突然发狂的?”

 以横疏影在“姑”之中的地位,并不足以获知如此高深的机密,她只能自己最擅长的乐理来进行推断。“极可能是“姑”手里握有一套吹奏之法,却不知谱曲的原理,只知按指法吹奏,便能达到某种效果…”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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