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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沉昑之间
 镇南将军府的女典卫段瑕英换了副新刀,寸步不离地守在蒲宝身畔。虽隔幢幢人影,她姣好的身段被黑绸劲装裹出傲人曲线,毕竟难以尽掩,独孤天威眯着一双溜溜贼眼,不停往人隙间搜寻那一抹金绣乌润的玲珑浮凸,口中啧啧,毫不把民一事放心上。

 萧谏纸锐目一扫,容倏冷,屈指轻叩扶手,面上瞧不出喜怒。谈剑笏见他又恢复平那股冷淡宁定的神气,略微宽心。

 终于能分神观视场中战斗,瞧得片刻,不口:“听闻邵家主自创的“归理截气手”乃是一门内家绝学,不想也有如此刁钻的路数。”

 他的熔兵手以火劲着称,江湖上咸以为招式非其所长,殊不知副台丞浸此功逾三十载,拳脚造诣非比寻常,故有此叹。萧谏纸不稍移目,淡然道:“这路“不动心掌”才是青锋照的嫡传正宗,昔年青锋照掌门“天工昭邈”植雅章倚之成名,号称“天下慢掌第一”

 青锋照以铸炼行文章事,合文武两道于一炉,重的是陶、冶二字。这般着意进取,反失其意,看似凌厉刁钻,可有撂倒了谁?”

 谈剑笏是拳掌的大行家,一点就通:“是了,这路掌法似应使得慢些,攻敌三分、自留七分,待掌劲渐敌,与对手内息混于一同,则敌势尽入殻中矣!邵家主这般使法,直将掌法当作了擒拿,一时或可以奇劲伤人,终究不能长久。”

 然而他自来东海,只知青锋照是邵家基业、邵咸尊乃邵家的家主,不惟不动心掌前所未闻“天工昭邈植雅章”七字也是头一回听说,赧然道:“原来非是归理截气手。是我孤陋寡闻了。”

 “本来便没有的物事,有甚好“闻”的?”萧谏纸冷哼。“隐去招式套路,只余发劲手法,就算自创一门武学了,忒也便宜!青锋照四十五代起算“风、雅、咸、韶”的字辈排行,如今安在?”谈剑笏对东海旧事不甚娴熟,忖道:“原来青锋照非是邵家祖业,从前也有掌门的。

 以邵家主的人品,断不致剽窃先人遗惠,他一身武艺得自青锋照,路数不免有近似处,归理截气手胎自不动心掌,彼此之间一脉相承,也没甚奇怪。”

 须知江湖成名武学,无不是千锤百炼,要增减一招半式亦属不易,何况是无中生有,自行创制?合师徒数代之心血,将门派武功增益修补、去芜存菁,甚至换个响亮名头,这是有的。

 冒称前人的武功为自创,形同欺师灭祖,乃是武林大忌,一旦教人知晓,黑白两道同声谴责,无有例外。

 邵咸尊最爱惜羽,料想不致做出这等胡涂事来。想归想,见老台丞一脸冷蔑,谈剑笏唯恐惹他发怒,这念头只敢放心里,嘴上是万万不说的。余光一掠,不由惊呼:“不好!”原来耿、邵二人斗之际,民已汇至三座高台的入口,台底百姓如水灌蚁,四散惊呼。民便无伤人本心,亦不免被此起彼落的惊叫动,睁着一双血红赤目,恍若逐兔饿犬,不由自主地朝逃命的百姓扑去。

 每每按倒在地,张口便往颈侧咬去,咬得血模糊、浑身搐,至声息渐不可再闻,兀自撕嚼不停,状极骇人。

 “将军!”谈剑笏眦目裂,半身探出尚不自知,倏尔回头:“请救百姓!”慕容柔神色如常,摇头道:“顾不上了。少时若入口陷危,我连民也杀。他们亦是朝廷百姓,难道副台丞也要阻我?”谈剑笏语

 幸存的百姓退到台底,见巡检营健卒白刃出鞘,将楼梯口堵得严实,竟是难越雷池一步,哭叫:“军爷救命!”罗烨的手下奉令一步也不许退,盯紧了人墙之后的民,喝道:“去去去!再往前来,休怪刀不长眼!”

 无奈人涌至,一层过一层,前头收势不住,接连扑上刃尖,巡检营的弟兄作势砍,仍不能止,反被推搪着退上几阶。

 百姓人踩着人往上冲,看台不住推挤,竟微微晃动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咿呀长响。慕容柔凤目微睨,不顾满台惊呼,厉声道:“罗烨!”

 年轻的队长手一招,身畔亲兵打起旗号,对面高台顶上一阵飕响,黑的箭幕缓缓拉上半空,突然加速飞落,挟着狰狞的破空声“笃!”

 在地上钉成一排,有的民身中数箭,钉如刺猬一般,也有手脚被羽箭穿、不住翻滚哀嚎的。几乎同时,罗烨本队也依令放弦,倒了对面看台入口的民百姓,无论是扑人或逃命的,俱都倒成一片。

 军令未止,鼓声一落旗号扬起,第二波箭雨又至,倒下更多,原本还在呻辗转的却没了动静。民虽疯狂,毕竟还有求生本能,至此不敢再进,左右两路遂舍了高台,往广场中央聚拢。

 而残存的士绅们亦无选择,只得跟着退向莲台,一路上狼吃羊的惨剧仍然持续不休,只不过迫于利箭命,双双换了个窜的方向。怵目心惊的场面,击溃了台上诸多养尊处优的权贵。有人涕泪横,兀自瞠目抱头、惶惶无语。

 有人哭笑难,浑身剧颤不休。沈素云昏了又醒,醒了又晕,到最后连惊骇似都麻木,泪水却难以自,颤着樱回顾夫婿,哀凄道:“不能…不能救救他们么?”慕容柔木然摇头。

 “这就是战争,无所谓救与不救。每人所图,不过求存而已。”“为…为什么要这样?”沈素云哽咽道:“弄出这些事的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好多人…好多人死了呀!呜…”

 “因为愚昧。没有真正目睹牺牲,野心家并不一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出谋划策时所想象的鲜血,远不如实见时殷红。”

 慕容柔俯视场中血腥,神色淡漠,低声道:“但愿他们现在看见了。今生,只要见过真正的修罗场,便不会想再看一次。”莲台周围,除了斗中的耿、邵二人之外,仍有几处民无法冲破的小圈子,宛若黑里的小小孤岛。

 李寒护着朱五与虔无咎,巨剑所指,无人可近一丈之内。他远远望见台底的僵持,心知必伤人命,若是孤身一人,三两个起落间便能掠至,出手排纷解斗。

 无奈带着两小,多有顾忌,行动略一担搁,镇东将军竟下令放箭,转眼间死伤枕藉,不忍卒睹。“…竟对百姓出手,慕容柔也被到头了!”心念一动,反手将鼎天钧回背上。

 民们见他收了兵器,复又围至,李寒双手一分,雄浑内劲之所至,不啻挥开两柄巨剑,扫得民东倒西歪,一一倒飞出去,背脊着地余势不止“唰”的一声滑出丈余,在场中留下一道道四面散开的痕迹,宛若拖犁。

 两小从未遇过这等血吃人的场面,脸色煞白,朱五见李寒收了鼎天钧剑,周围形势似更凶险,却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莫名感到心安:“李大侠的剑如此锋锐,随便一挥,不免多伤人命。还是收了为好。”

 见台底血染黄沙,满羽箭的尸体扭曲横陈,益发感谢李寒手,阻了自己杀入二十五间园。杀人和杀猪果然不一样。

 “我若杀了几个…不,哪怕是杀伤一名无辜之人,此生再难心安。世上怎能有这么多恣意逞凶的歹人!他们夜里,怎能睡得心安理得?”

 李寒并未察觉少年的心思,甩开数名民,见不远处有百姓逃窜呼救,便搭救,回见朱五发怔,蹙眉道:“战阵凶险,不可分心!跟紧我!”

 袍襕一振,从鞘袎中解下一柄连鞘匕首扔给他。“此匕锋利,出鞘后须以匕尖向前,莫近自身。”见他面犹豫,心念一动:“这孩子总是念着旁人,实是难得。”

 容稍霁,温颜道:“若不伤人性命,少用击刺,以白刃吓人便了。”朱五屠户出身,算是用刀的老手了,明白刀难免伤人的道理,沉之间,匕首已被无咎劈手夺过。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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