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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又摸摸我的头发:“阿爹,你的头发上有冰。”“没事,一会儿就好。”我抓住璇儿的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曹明殊。他躬身施礼,道:“师傅。”忠文也跑过来,道:“将军回来了,晚饭稍候便好。”

 我点头,走了两步,回头看曹明殊低头在后面默默跟着,身形孤单,不由心中一动,方才他看到我,跑过来时脸上也闪过兴奋的神情。他因身逢大难而早,但毕竟是个需要关爱的孩子。俯身拉起他的手,道:“来。”

 他点头,安静地走在我身边,表情镇定自若,连眼神也平静无波,只是小手微颤了两下。我没有再看他,只是把他的手攥紧了些。用过饭,哄璇儿睡下后,带曹明殊到书房考察他的功课,这孩子很聪明,领悟能力强,说话也颇有见地。

 我抚了抚他的头以示赞许,道:“明殊,我有一个朋友很快要来,我们可能会有比试,你仔细看他的招式,有时间多向他讨教,他若能指点一二,你此生受益匪浅。”他点头,眼中突然闪过兴奋:“是南越宗…君主吗?”

 这孩子知道得真不少,我含笑点头:“好了,去休息吧。”他施礼问安,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带璇儿到你房间睡,以后我不在,就由你照顾他。”他愣了一下,点头,什么也没问,转身出去。我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还是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却想不出所以然。

 一个月来,连续发生这许多事,是该好好想一想,可是今天实在太累了,还是先睡一觉吧。起身回房,璇儿已经不在这里,不莞尔,曹明殊有办法的。入夜,果然下起大雪。

 三更时分,突然惊醒,边已站立一人。黑暗之中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高大的身形,那迫人的气势,让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渺小起来。

 “荐清,你的警觉怎么越来越差?”他笑道,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分外显眼。我起身,推开窗,窗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看地上的雪足有四指厚,白茫茫一片,柔软平整如铺好的棉絮。

 “踏雪无痕,宗熙,你的轻功又进了。”宗熙飞快的关上窗,着手,埋怨道:“我可是从南面来,你要冻死我吗?什么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

 转头一看,才发现他只着单衣,且已透了。他竟然就这样冒雪而来,两年多不见,这人竟还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

 想他每次来都是一幅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次还算不错了。刚要找干巾给他,却见他自顾自衣,一边叫冷,一边拿起我搭在头的衣服就擦起身体来。

 我无奈摇头,对宗熙的大大咧咧一点脾气都没有。点亮灯,打开柜子,找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听身后的动静,他已经钻到我的被窝里,发出足的叹息。回头,将袍子扔给他,淡淡道:“穿上这个再躺,否则我就这样把你扔出去。”

 他却笑道:“可不可以连被子一块扔。”我仔细一看他,不由怒从心头起,他的脸上满是胡子,已经看不出模样,头发乎乎的,上面一块一块黄的东西,好象是泥。

 怒道:“宗熙,你几天没刮胡子,几天没洗澡了?你竟然这样就…”他摸摸脸,干脆的说:“不记得了,荐清,男子汉大丈夫,干嘛这么在意这个?你的洁癖好像也越来越严重了。”

 不会是从南越出来就没洗过吧,大概连衣服都没换过,否则也不会只穿一件单衣。这种事别人做不出,但是他是宗熙,又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我深一口气,努力压制脾气,道:“好,我就连一起扔算了,反正也不能要了。”

 他笑的不过气来,道:“你要是把我这样扔出去,不知别人会怎么说我们?我可以提供几个版本,要不要听听看?还有,你不能打我哦,我现在没穿衣服,打起架来会冻着。其实呢冻不冻着我倒无所谓,就怕被人看到,害你没面子。”

 我再深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手刚触到门,就听他又道:“荐清,你最好把门窗关好,否则我若不小心说梦话,当然我会尽量小声说,但是万一被别人听到的话…”

 我飞身扑过去,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忽觉掌下触感不对,伸手一揭,一层薄薄的面具应手而起,出他笑嘻嘻的脸。***

 我飞身扑过去,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忽觉掌下触感不对,伸手一揭,一层薄薄的面具应手而起,出他笑嘻嘻的脸。

 虽说算不上洁白无瑕,最少是清干净的脸。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炯炯有神,鼻端正刚直,双坚毅有型,脸部的线条是技术最高超的画师也描绘不出的刚毅与畅的完美融合。

 暗暗叹气,若不是眼中难掩的促狭和双放肆的弧度,若不是脸部肌因极力忍笑而有些扭曲搐,此人该是多么仪表堂堂,气宇不凡。我慢慢收紧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缓缓道:“很好,现在你可以随便说,只怕说的不是梦话,是鬼话。”

 嚣张的笑容立即消失,只能张大口困难地气,我正考虑着要不要放松些,却觉掌下一滑,他已出我手掌的控制,翻了个身,躺到的里侧,着脖子抱怨:“荐清,你也太狠了吧。

 不过戴了个面具,开个玩笑而已,你就要痛下杀手啊?也不想想,我知道你,超级爱干净,哪敢脏乎乎的来见你。”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眯起眼问道:“缩骨功,你什么时候练成这门功夫?”

 他却不肯回答,嘻嘻笑道:“我在外面清洗过后,把脏衣服都掉才进来的。我全身上下都很干净的,要不然你来检查好了。”说着抓住我的手摸上去。这人做事还是这样颠狂。

 我一拧手腕挣开,就势点向他的肩井,他已靠近墙壁,无处可躲,果然沉肩侧身躲开要,我的手一转,迅即改变方向,紧紧扣住他的脉门。

 这招今天下午刚从瑞那里学会,现学现卖,竟也能一举制住宗熙。宗熙一愣,低低笑道:“好厉害的擒拿手,你又偷学谁的?还是你也被人这样制住过?”

 我脸上有些发烧,微微侧开,暗道:还好屋里只一盏小灯,光线昏暗,他应该看不出什么。沉声道:“你要是不再胡闹,我就放开。”

 “好。”干脆的回答。我也爽快地放开手。宗熙有一点不错,就是守信的很,说一不二。不象瑞,表面上温和柔雅,什么都说的好好的,暗地里却不定会算记什么。想到这儿,突然有些不安。

 “荐清,你发什么愣?我可要睡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累死了。”说罢倒头就睡。真是宾至如归,他把这里当成他的南越寝宫吗?真佩服他的大大咧咧。

 我摇头苦笑,起身将那恶心的面具和他随手扔了一地的衣服收好,看这半的程度,还真不象是下雪淋的,倒像是沐浴完直接穿上造成的。

 悄悄出门,来到井边,果然看到一地的狼藉,又不摇头,暗自气恼,他竟真的大雪天的深夜在井边沐浴,还将外衣随手扔在这儿,明早若被人看到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只得又收拾一番才到书房睡下,居然也能沾枕就着,一夜无梦。清晨,雪势小多了,雪花却很大,一片一片如棉絮一般稀稀疏疏、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轻轻覆上刚清扫过的走道,无声无息的为大地再披上一层白色的外衣。

 “宗熙,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轻抿一口茶,神态悠然的发问。宗熙却沉下脸,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怒道:“我还要问,你当有难,为何不去找我?”我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也不算有难,只是出去散散心罢了。”

 宗熙冷笑:“一散就是一年多?散心散到需要诈死?还有你那个长得不象你的儿子,为什么会身中奇毒?”

 我心一跳,宗熙从方才看到璇儿,气就不太对,现在又强调璇儿长得不象我,难道他知道什么?就算他再怎么心细如发,也不可能一眼就能看出璇儿的身世,除非他认识瑞要抓的那人。

 不过宗熙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又绝顶聪明,也可能只是偶然见过那人,有些印象,再联想到瑞对璇儿的毒害,才会猜到的。

 无论如何,璇儿都只会是叶荐清的儿子,上一代的事与他无关。我正道:“不要再提那件事,说说你此来的目的吧。我相信不只想看看我那么简单。”

 宗熙用探究的目光地审视了我半晌,也正道:“不错,我此来的目的有三,第一就是看看你。第二…”

 他顿了一下,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目光悠远,看向窗外不知名的所在,沉声道:“荐清,你该明白,像你这样情刚烈,才貌出众,重情重义的人本身就易召祸,偏偏你又没有一丝为人臣子的自觉,没有哪个君主能容得下你,齐瑞也一样,我此来是想告诉你,当年的提议今仍然有效。”

 原来宗熙从未放弃逐鹿中原之心,只是碍于我,才不敢轻举妄动。我的出走,让他知道我与瑞之间有了嫌隙,所以来探探我的口风。但是似乎并不这么简单,他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我断然道:“我当的回答今也同样有效,此事休要再提。说说你的第三个目的是什么?”

 “第三么…”他沉了一下,回头笑道:“荐清,我们好久没见了吧。去江湖上走一圈如何?就象当年一样,鲜衣怒马,少年侠气,豪情满怀,携手同闯江湖。”

 “江湖…”听他提起当年,我也不悠然神往,却取笑道:“宗熙,你还没忘记你的江湖梦啊。南越国君还不够你威风八面吗?说什么鲜衣怒马,豪情满怀,我看你不能忘的是江湖女子的侠骨柔情吧?”

 他纵声大笑,一拉我的手,从窗口飞身而出,直冲进院外的梅林之中,击掌高唱:“落魄江湖载酒行,楚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声音浑厚嘹亮,豪气冲天,在林中回盘旋,覆在树枝上的雪被震得扑簌簌而落,伴着飘然洒落的嫣红花瓣,红白相间,随着歌声在空中着,飘着,煞是好看。

 这样的他,不复昨晚的无赖嬉笑,也不复方才的严肃持重,这才是我最熟悉的宗熙,壮怀烈,慷慨昂,豪迈犷,有烈火一般席卷一切的气势。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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