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所谓换亲
李未央直接拒绝,却说得很婉转,再加上众人都知道她从前摔下马伤了脚踝的事情,一时倒也没有人说她倨傲。
安国公主看了她一眼,却显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一则,李未央不够美貌。二则,跟墨娘比起来,显得冷冰冰的,没有什么风情。三则,拓跋真与她,是敌非友。
安国公主的眼睛,还是钉在墨娘的身上。墨娘不由自主在那眼神里发起抖来,拓跋真挥了挥手,道:“全都下去吧,换一批人上来表演。”墨娘这才和潭云一起,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因为刚才的舞蹈被安国公主批评了,所以再上来的便是武生的打戏,配上最近京都流行的戏目,安国公主心不在焉地看着,面上似笑非笑的,却是没有说半句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未央总觉得有些莫名地不安。她看了一眼安国公主身后,那十余名护卫都在,可是那四个黑衣人中的灰奴,却是已经不在了。心头咯噔一下,她吩咐了白芷几句话,白芷听了,悄悄到了永宁公主身边,将话递给了贴身女官。女官自去告诉永宁公主,她听了之后微微吃惊,赶紧吩咐了人出去,随后向李未央点了点头。
李未央这才放下心来,她不是仁慈,而是不希望在这样的宴会上闹出什么事情来。毕竟这是公主的宴会——
武生正打到精彩的地方,却见到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冲了过来,一把摔倒在地上,面无人
地抬起头来,却是潭云无疑,她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话都说不清楚。
永宁公主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还不快去把人搀扶起来!”
潭云却一把推开搀扶她的人,抖着声音道:“公主,公主,救命!救命啊!”众人
然变
,却听她继续道“墨娘…墨娘她…”
永宁公主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高声道:“墨娘出了什么事?”墨娘是她宴会上的常客,重金请来的,难不成在这宴会上还会出什么事吗?
潭云却是舌头打结,刚才的聪明淡定全都化作乌有,指着不远处的湖泊说不出话来。永宁公主转头看了李未央一眼,见她面上同样无比凝重,便高声道:“先去看看再说!”
宴会的主人发了话,众人便都站起来,快步跟着潭云而去,只是潭云像是怕的腿脚都软了,一路上被人硬生生驾着走。走了不多远,却见到湖边一个人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模样。永宁公主连忙道:“快去救人!”
墨娘是女子,男人们谁都没敢动,女官们便闻声而去,然而等靠近了,却都站在那里,像是变成了僵化的石头。
“你们全都愣着干什么!废物!”永宁公主怒声斥道,一边快速地走了上去。身后的宫女们便也将红灯笼照了过去,李未央顺着灯笼的亮光一瞧,有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
此刻那边的戏台上,武生已经换了花旦。那花旦恰好唱到“可正是人值残
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
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
冷冷。”那柔软而
绵的唱腔幽怨地迂回,清雅悠扬,一声声、一丝丝直透肺腑。轻轻地绕着绕着,从花园里钻出来,一直吹到这边,却不知怎的,让人莫名身上染了无数寒意。
在这曲声之中,只见那墨娘如同一个坏掉的布偶一般躺在湖边上,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条条的布片,刀子划出一条条伤口,伤口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赫然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原本那一双美丽的眼珠子,竟然已经不见了。
李未央算是大胆的,却也不免退后了半步。永宁公主更是面色发白,转头一阵干呕,旁边女官连忙扶她到一边,永宁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扭头道:“去看看,还有气儿没!”
立刻有大胆的护卫上前去了,不多时便过来道:“还有气。”
永宁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更加显得惨白,她还来不及说话,却听到拓跋真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李未央见墨娘这惨状,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宴会上本就请了陈院判,他原本已经喝的有点高了,此刻一听公主传召,连忙用冷水洗了脸,飞奔着来诊治。众人等了足足半刻,却谁都不敢靠近那墨娘,只能让那几个护卫勉强将她抬到一边。
“怎么会这样——”永宁的声音平板而苍白,微微发抖,在凉风底下仿佛轻飘飘的一张纸,虚弱无力。
李未央见到墨娘百合花一样娇
的身躯和优美的颈项肩臂上遍布着伤痕,那纤细的
肢和秀丽的腿双上都爬满了虫子,而那柔情似水的眼睛,已经别人挖去了,却兀自还活着,苟延残
吗,尤其这一副模样还要暴
在众人眼前,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李未央忍下胃里的翻搅,低声吩咐道:“快去准备一件衣裳。”旁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飞奔过去,将一件披风遮住了墨娘伤痕累累的身躯。
陈院判来了,他看到墨娘的时候,也是腿双发软,拓跋真皱眉道:“还不快去诊治。”
陈院判毕竟见过无数形状可怖的病人,此刻
下了心头的恐惧,一步步走过去,蹲下了身子替她诊治。
“陈院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永宁公主好不容易才不再干呕,却只敢站得远远的,而这时候,刚刚下去敷药的九公主也赶来了,她看到这一情景,同样是浑身发颤,抓住永宁公主的手臂不放。
“墨大家——她四肢和
间关节处的筋络全给人挑断了。”
“什么?你是说她变成了软瘫的废人。但怎么伤口中竟有这许多蚂蚁?”拓跋真不由吃惊,他不明白,墨娘不过是个舞姬,到底谁和她这样大的仇恨,要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挖去她的双眼不说,还挑断了她全身的筋脉。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有什么比这样的惩罚更残酷的呢,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的伤口…是被人涂了
糖,所以吸引来无数的蚂蚁和其他的虫子。”陈院判这样说道,他的脸色也是无比凝重,而不远处观望的好多贵族小姐们都已经被这幅场景吓得摇摇
坠了。
“这儿是在闹什么?”这时候,人群突然分开,有一个少女走了出来。这句话,从她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声音极脆滟。
李未央回过头,望见了安国公主。她抿了胭脂的嘴红如珊瑚,脸上那一对甜美的小酒涡笑得更
人。不知怎么的,李未央看见她这种笑容,却感觉一丝凉风钻进袖子里,轻轻地上来,如伶俐的小蛇,忽然在她的身上噬那么小小的一口,疼得冰冷而尖锐。
永宁公主忘记了刚才的嫌隙,颤声道:“有人挑断了墨娘的手筋脚筋,割得她浑身是伤,又在伤口中涂了
,引来蚂蚁咬她全身,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众人都是这样想的,墨娘一双美丽的眼睛没了,浑身的筋脉都断了,还被割破了伤口,引来无数蚂蚁啃食,这样的疼痛麻
,真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这样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子。
“啧啧,怎么伤成这样了。”安国公主探头,瞧了墨娘一眼。低声嘀咕道“这么一个俏生生、娇怯怯、惹人怜爱的美貌佳人,变成了这副德
,换了是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九公主冷眼瞧着安国公主,怒声道:“你说什么?!”
安国公主咯咯一笑,说道:“我是说,若是我有一天变得这么丑,还真不如死了的好!”“你——”九公主几乎要
然大怒,可是李未央突然拉住了她,向她摇了摇头。九公主一愣,她从来没见过李未央这样的神情,仿佛十分严厉,心中的怒火便像是被一盆冷水浇过,只剩下烟没火气了。
旁人没有听见安国公主的话,听见的唯独是站在这里的永宁公主、九公主和李未央三人。然而站在陈院判旁边的拓跋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安国公主立刻
出一副娇嗔的模样道:“这里血腥气好重,真是把我吓坏了,三殿下,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宴会上去。”
拓跋真不着痕迹地在她脸上看了看,像是想要寻找什么痕迹,可是安国公主却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拓跋真心中觉得莫名发寒,可是面上的笑容却越发从容,道:“这是自然的,这里——就交给陈院判你处理吧。来人,传我的命令,将这案子转交给京兆尹,请他全权查办。”
“是。”
拓跋真陪着安国公主回去了,其他人站在这里也觉得冷风嗖嗖的,便也纷纷回去宴会。只有宁国公主和九公主,还有李未央还站在这里。
“那个安国公主,真的好
门。”九公主低声道。
李未央看着正在帮墨娘处理伤口的陈院判,慢慢道:“可怜墨娘无辜。”
永宁公主只是问一旁几乎瘫软的潭云,道:“你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仔细地说来。”
潭云刚才喝了热茶,现在已经稍微好了一些,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周围都是永宁公主的心腹,这才抖着声音道:“从宴会出来,我和墨娘议论了两句安国公主,谁知突然之间,我就觉得后颈一冷,一只冰凉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我全身酸软,一下子被那人丢在了假山上,撞破了头,再也动弹不得,只有呼呼呼地不住
气,然后听见墨娘大叫我的名字,可是当时我根本回答不出话来,扭头只看见墨娘身上衣裳都被那黑衣人
光了,那人的手从她额头慢慢摸下来,摸到她的眼睛,手指在她眼珠上滑来滑去。我吓得几
晕去,对方的手指只略一使劲,墨娘一对眼珠立时便给他挖了出来…我应该救她的,可是我竟然浑身都动弹不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好无用——”
“真是好残忍的手法。”李未央看着潭云惊骇
绝的神情,几乎可以想见当时的可怕场面。
“带你们出去的女官呢?”李未央突然问道。
潭云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把我们送到园子里,指了方向便回去了。”因为是来公主府,身边连护院都不可以带,甚至贴身丫头也都不在,但谁会想到,在堂堂的公主府里头,竟然也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陈院判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听着潭云的描述,不由暗自心惊。就听见李未央道:“如果潭姑娘没有看到那人的面貌,那唯一的希望就在墨娘的身上。”陈院判心中也深以为然道:“我会尽力救活她的。”然而刚一回头,不觉身下的人已一动不动,呼吸之声也不再听到,陈院判忙一探她鼻息,已然气绝。他大惊,叫道:“啊哟,不好,她断了气啦!”这声喊叫,直如被捏住了脖子一般。
李未央快步上去,果真见那原本还在抖动的身躯,已经一动不动了。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永宁公主顾不得害怕,快步上来:“怎么了?不是说没有性命危险吗?”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对方是掐好了时辰,既能让墨娘受足了罪,又让她没办法指认凶手,这么残忍的人,真是叫人发指。”动手的人的确是安国公主无疑,她若是用这种残忍的法子对待仇人,李未央不会说半句指责的话,因为换了她,也绝对会让敌人生不如死。可是,安国公主的手段却用来对付墨娘这么一个弱女子,而且,毫无原因。
不,或许不是毫无原因的。当时的宴会上,墨娘向拓跋真求救,并且,还获得了拓跋真明显的注意,安国公主对拓跋真的心思似乎不那么简单——李未央不
想到,若是安国公主真的因为这一点就要如此折磨一个女子,那她的心理一定是极度偏狭自私的。不只是自私,简直是扭曲到了极点。
真是太可怕了——潭云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九公主脸上也
出骇然的神情:“什么人这样狠毒?”她看了一眼李未央,试探着道“是不是刚才那个——我去找她!”
李未央挥了挥手,却道:“九公主,千万不要招惹她。甚至连看也别看她,待会儿宴会一结束,你就立刻回宫。”
九公主明显不忿:“我凭什么要惧怕她?!她不过是个异国公主,这还是大历,不是越西!”
若是真刀真
地来,谁也不怕谁,但若是对方用
狠的手段呢?像是今天对待墨娘这样呢?谁会吃亏谁会赚便宜?李未央并不理会九公主,只是看了一眼潭云,对永宁公主道:“请您派人好好保护潭姑娘。”
“你是说?”永宁公主不由心惊,难不成对方还要对潭云下手?“可是,为什么?”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慢慢摇了摇头,道:“不过是猜测,公主小心就好。”如果墨娘是因为拓跋真求情而受到连累,那么潭云呢,对方会放过她吗?可如果要她死,刚才为什么不一起结果了她呢?还让她看到那么惨烈的一幕?安国公主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测。
“潭姑娘,你从今天开始就住在公主府,暂时不要回去了。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公主这样说道,可是潭云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样,两眼空
地盯着好友的尸体,明显是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去了。永宁公主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吓着一般猛地点头。
“未央姐姐,她看起来有点失常。”九公主悄声道。李未央点了点头,潭云一直是很刚强、高傲的人,从刚才的宴会上就能够看得出来,眼见好友惨死,她却独自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了。而且看情形,对方未必会真的放过她。
宴会后,听说宫中还会再举办一次小宴,但李未央已经不准备去参加了,她以身体不适为名,告辞离开。上马车的时候,拓跋真正站在另外一边,目送着李未央上车,而这时候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三殿下,你在看什么?”
拓跋真回过头,美丽的安国公主站在他的身后,一双美目
光溢彩,盯着他的时候目不转睛:“没什么,公主,陛下还在等着您。”
安国公主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未央的方向,道:“三殿下似乎对这位郡主十分在意?”言谈之间,隐隐有一丝试探。
拓跋真冷笑了一下,道:“公主来得晚,还不知道这位安平郡主的为人,若是知道,你也会很在意的。”
安国公主巧笑倩兮,道:“哦,真的吗?三殿下不妨给我讲一讲。”
拓跋真的笑容越发温文尔雅,道:“这是自然,只要公主想听——”安国公主对他的心思,他隐隐有点猜到了,同时他也在思考若是联姻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好处。的确,安国公主是越西裴后的亲生女儿,赫赫有名的裴大将军便是她的外公,如果娶了她,再加上南疆在大历和越西中间,偏偏南疆和大历很不和睦,所以这门婚事最明显的一个益处就是帮助大历牵制住了南疆,在皇帝的面前自然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是,刚才墨娘的惨状,让他莫名感到不妙。
他想要娶回去的是一个温柔可人、任他摆布的公主,而不是一个骄纵任
到了令人发指的小妖
。这个安国公主,看起来无比温柔,无比天真,无比可爱,可是若墨娘真的是她所杀,她的心思就十分可怕了。吃不着羊
还惹一身
,他还没那么愚蠢。如果安国公主是个烫手山芋,他未必会老老实实去接。
李未央一路回到自己的李家,这才问赵月道:“脸上的伤严重吗?”
赵月摇了摇头,道:“小姐,今天奴婢——”显然是要解释今天的事情。李未央静静望着她,道:“你认识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吗?”
赵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而李未央却见到她目中似乎有恐惧之
,叹了一口气,便道:“你不敢说?”
赵月低下头,甚至都不敢看李未央。她原本是被派来保护李敏德,可是却被给了李未央,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李敏德是主人,可现在,她不知不觉被李未央折服,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边,但是有些话、有些人,她发自内心地畏惧,根本连提都不敢提,甚至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她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不敢说,便我来说吧。”就在此时,屋外走进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穿了月白色的锦缎长袍,面若冠玉,眉目含情,叫人看一眼就没办法移开目光。
李未央看向他,微笑道:“你终于舍得出现了?”一连三
,李敏德都不见人影,只是传了个消息来说他尚且有事要处理。
“灾星到了京都,我总是要做一点准备的,可是还没等我准备好,就听说你碰上她了。”李敏德叹息了一声。
“灾星?”李未央微微扬起眉“你说安国公主吗?”
李敏德叹了口气,道:“若只是她一人,倒还不算麻烦。”
李未央瞧他那样子,倒似乎真的有点苦恼,不由笑道:“你怕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吗?”
李敏德自动自发地跑去坐在她身边,长长的睫
眨一眨,仿佛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是啊,这些人都很麻烦——不然,全部宰掉比较好。”
李未央看他的确是真的在思考这个做法的可行
,微微一笑,道:“怕是没那么容易,今天我看光是那安国公主身边,便有四个顶尖的高手。”
李敏德点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刚才你问赵月的问题,我便可以回答你。你知道死士吗?”
死士?李未央当然知道,各国的将军,王侯,无不以死士集团作为军事第一力量来着力培养。因为这些秘密的人,不管是政局与战场上都是相当犀利而霸道的工具,能左右很多看似不可能逆转的政局。比如在漠北对付蒋家的时候,出动的那批人,便是死士。
“死士的确各国都有,但是越西的死士,却格外不同。相传越西三百年前,有一位修习武艺的大宗师谢京。他祖传有一本兵书,内容大开大合,非常适合于战阵冲杀和战场混战。而且招式简洁,招招致命。这本兵书偶然到了元氏的手中,元氏本不过是普通的豪门世家,可是当家的家主元天康
收了兵法要诀,训练出一支一万人的
军,他们的战斗力卓越,力量惊人,并且元天康还通过训练,总结出了一套精锐部队的训练方法。这种独特的训练方法,需要长达五到十年的时间。有严格的淘汰制度,十中取一。但一旦训练成型的士兵,战斗力绝对卓绝,战阵中冲杀如虎进狼群,迅疾便可斩敌于马下,威武异常,所以在过去,这支队伍战无不胜,被人们称为陷阵军。”
“陷阵军?”李未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微微
出迷茫的神情“为什么从未听闻过呢?”
李敏德微笑着道:“陷阵军的传说,只有越西皇室才最知道,外人只知道这支军队战无不胜,可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却是无人能揣测。可以说,在元氏在与越西前朝的金氏对战十年中,陷阵军起到了中
砥柱的作用。他们曾以极少的一千精锐骑兵猛冲敌阵,终于大败金氏的
骑两万人,还曾依靠三千陷阵军在四千步兵配合下冲垮金氏十三万大军,阵斩金氏将领二十四人,直达金帝御帐,追杀溃散的金氏部队直至越西皇都,最终夺得了皇位。”
李未央知道每一代的开国皇帝都有自己的王牌军,但世上真的存在这样厉害的秘密部队吗?听起来,真像是天方夜谭。
李敏德说了一半儿,便顺手掀起了刚才白芷盖在她身上的锦被道“脚可好些了么?”
李未央正听得有趣,要催促他说下去,他却道:“那药膏果然好用么?”
李未央笑道:“即是你送的东西,自然是药到病除了。还不赶紧往下说。”
李敏德大笑:“何必这么着急,”他向一旁早站着没动的墨竹招了招手,将她手里的瓷盅取了,看了看道:“金丝燕窝算是对症,可是凉了就没效果了。你先吃了我再给你讲。”
李未央向来不喜欢这种过于甜腻的东西,再加上那大夫还加了药在里头,闻起来味道更是古怪,谁知李敏德把锦被往旁边推了推,坐在了
上:“我来喂你。”
李未央微微吃了一惊:“不必,我自己来。”
李敏德若无其事地微笑道:“你我之间,还生分些什么?若是不吃,那我便不说了。”
汤匙送到
边,李未央只抿了一口,便催促他继续往下说。李敏德叹了口气,把燕窝尝了一口,也皱起眉头:“真的太甜了。”
李未央却蹙眉,抢了他手里的燕窝,道:“这么珍贵的一支队伍,难怪只能训练出一万人了,那么,后来夺得皇位之后,这些人都去了何处?”
李敏德笑道:“这种军队无比珍贵,在常规的战斗中一般是舍不得投放战场的,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聚拢在一起,于是越西开国皇帝便想了个法子,把这一万人从部队里特别
出来,让他们充当了皇帝的亲军,近卫军,司职保护,刺杀,秘密行动等任务,所以,几乎每一个陷阵军,对于普通人臣子来说,都称得上一种恐怖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出现,意味着皇帝开始怀疑你,要除掉你。”
李未央看着一直低头的赵月,道:“那么赵月和赵楠他们——”
李敏德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尽管这批人都被分散开了,可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逐渐发生了背叛皇室的行为,元氏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中的背叛者一一剿灭。所以后来越西皇室认为,陷阵军虽然强大,但他们从开始训练的时候就是成年人,都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背景,因此心理上却不够稳定,不够忠心,放在身边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于是他们另辟蹊径,开始舍弃有了独立思想的成人,而专门挑选那些有潜力成为陷阵军的小孩。”
李未央听到他的叙述,不
怔住,她的目光落在赵月的身上,发现她的脊背开始微微颤抖。原来如此,所谓的越西死士,根本是从孤儿中选择的。李敏德继续往下说,越西皇室挑选的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五六岁,把他们集中起来,与世隔绝,进行残酷的淘汰训练。合格者被磨练掉七情六
,成为专职的杀伐工具,同时又确保绝对的忠诚。原本的陷阵军渐渐的不再那么隐秘与恐怖,单兵实力也逐渐的大不如前,他们慢慢的退出地下舞台,而更多的成为专职护卫,可是更为恐怖的存在便已经产生了,这一类从小被训练出来的杀人工具,便称之为越西死士。
看到赵月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李未央轻轻道:“赵月,你先退下去吧。”
赵月身体一震,随后轻轻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退了下去,李未央发现,她刚刚在的时候,仿佛十分的紧张,甚至连背后都
了。
“我觉得,赵月和赵楠并不是那种冷心绝情的死士。”李未央看着赵月的背影,低声道。
李敏德点了点头,道:“他们不是,他们的祖父曾经是一个陷阵军的优秀将领,被派去参加过针对死士的训练。所以,虽然他们两个也接受过死士的训练,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真正的死士。”
“难怪今天赵月看到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会
出那么惊恐的神情,我猜,安国公主身边的那四个人,便是真正的死士,赵月之所以对他们如此畏惧,是因为曾经亲眼瞧见过他们的淘汰过程,知道那些人的可怕之处。”李未央准确地做出了判断。
李敏德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是啊,越西皇室训练出这么一批怪物,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恐惧的。”
李未央好奇:“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
李敏德琥珀
的眼睛带了一丝寒意:“你相信吗,经过秘密的训练,十岁小孩也能轻易的一拳打死一个成年人?”
李未央惊讶地盯着李敏德,几乎以为他是夸张:“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训练?”
李敏德想了想,道:“每一个人,天生便有一种隐藏的力量,但是往往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驱动,死士的训练,便是通过各种难以想象的方式,调动他们的克制力与承受能力。然而——这种程度是赵月他们没办法做到的。”
李未央若有所思,道:“看样子,不是灾星到了,而是煞星到了。你刚才所说,除了那安国公主,这次还有其他人一起来,说的是不是那越西的四皇子,燕王殿下。”
李敏德点点头,道:“是啊,那可真是个大灾星啊。我猜测,他这次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除掉我。而他的背后,便是越西的裴皇后。”
皇宫,更鼓声远远的传来,远离正殿的暖阁中,皇帝身着便服,手里拿着一份奏章,神色微倦。一旁的莲妃察言观
地送上参茶道:“陛下,歇会吧。”
莲妃生产、做完月子,却更见身体丰腴、容貌美
,在宫中的地位也一时无两,只是此刻,连她也不能抚慰皇帝焦躁的内心,皇帝接过茶盏却不喝,目光依旧胶凝在奏折之上。从莲妃的角度望去,那份奏折是无比华贵的金紫
,右下角还绘着一个凤凰浴火图腾。
“陛下,这奏章,可是有什么不妥?”莲妃关切地问道。
“这是越西的国书。”皇帝叹了口气。
莲妃不由吃惊,今天晚上刚刚招待了越西的安国公主,在她看来却是个被娇宠过分的小女孩,只是那位同来的越西四殿下,说是身体不适不能参加饮宴。但既然使臣已经到了,越西又呈上了国书,如此郑重其事,不知是何要事,竟让皇上如此凝重。
皇帝将茶盏搁到一旁,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皇子之中,谁能
娶安国呢?”
莲妃脸上
出吃惊的神情,轻瞥那奏章一眼,道:“陛下,这样的问题,您实在不该问臣妾的。”
皇帝笑了笑,道:“既然是婚娶,就是家事,没什么不能问的,你且说说看。”
莲妃笑道:“所谓美人配英雄,自然是七皇子足以相配了。”若是能拥有越西皇室的力量,拓跋玉的实力将会大为增强。当然在今天晚上皇帝举办的小宴会上看来,对方是有那么一点任
,但九公主不也这样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要嫁了人,再刁蛮的小辣椒也要变成柔顺的花朵,莲妃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她一厢情愿地帮拓跋玉牵红线了。
皇帝叹了口气,道:“朕早已试探过老七的意思,他不乐意。为了他母妃的事情,朕多少有些对不住他,在婚事上,他喜欢谁,就娶谁吧。”有些事情,身为皇帝的他其实是知道的,他曾经听探子密报,越西安国公主,虽然才貌双全,出身高贵,但德行有失,
情残忍,这样一匹胭脂马,非寻常人所能驾驭,他向来看重拓跋玉,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反倒是给他找麻烦。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莲妃和皇帝是各怀鬼胎,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得到的消息并不对等。因此莲妃一听,顿时怔住,满朝文武之中能配得上安国公主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几个人,可听皇上刚才的意思,摆明了不想让拓跋玉去,那么,还有谁呢…她一边心中盘算,一边谨慎地答道:“太子如今倒是缺个正妃——”
皇帝冷笑,道:“不妥。”他都打算废掉太子了,不过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若是把安国公主嫁给他,岂不是要扰
大局吗?
莲妃的心中慢慢沉下来,虽然找蒋家报了仇,可经过上次那件事,她很明白自己被太子和拓跋真盯上了,尤其是拓跋真——难道皇帝是想要让拓跋真
娶安国公主吗?安国公主到了太子手里只能发挥五分作用,可若是成为三皇子妃,那麻烦可大了。她柔声道:“皇上若是为难,不如另挑个拔尖人选出来,封个爵位,遣他和亲?”
皇帝摇了摇头,道:“没有根基,是无论如何配不上皇室公主的。现在,真正匹配的人选,只剩下三皇子了。”
莲妃拧眉,却不敢再多说半句,刚才她特意绕过三皇子,已经太明显了,若是叫皇帝瞧出她的心思,岂不是危险吗?
皇帝眸光微转,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也罢,朕看那安国公主一直盯着三皇子,必定是瞧上他了,这婚事,倒也不错。”
莲妃心中郁卒,拓跋真实在是她见过的人中最狡猾的一个,比狼更坚韧,比狐狸更狡猾,表面上总是温和地笑着,看起来十分和气,可做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狠毒。若是让他得到了安国公主,岂非是如虎添翼,再想要除掉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她微笑,心中决定回头便去找李未央商议如何解决这事情,口中却道:“既然您已经想好和亲人选,又何必如此担忧呢?”
皇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伸出两
手指,轻轻的点拍着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缓。这声音竟然让莲妃一时心惊,过了片刻,皇帝终于停下敲桌的手,开口道:“还有一个越西燕王。”
“燕王?”莲妃不免吃惊道“燕王如何?”越西的皇子与大历不同,各自成年后开府不说,都是直接封了亲王的,比如这燕王殿下,便是越西的四皇子。
“既然对方愿意送一个公主过来,朕当然要选一个恰当的人选过去了。”
莲妃一怔,道:“您的意思是——燕王殿下也要娶王妃吗?”
皇帝哼了一声,却有了点笑意:“不错。”停一停,又道“不过,这人选么就更加难以抉择了。”
莲妃立刻
出一幅很好奇的模样。
皇帝果然解释道:“原本小九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她已经许配了人家,而且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轻易悔婚,不好向罗国公府
代!公主中又没有其他适龄的人选,若说身份匹配,只剩下一个人了——”
莲妃心中一个咯噔,迟疑地道:“陛下英明睿武,想必心中早有人选,但照臣妾看来,派往越西的人选需当慎重考虑才是,毕竟换了寻常人,越西可能会觉得受到了怠慢…”
皇帝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言,朕主意已定。”
---题外话---
编辑:为啥出了新人物…
小秦:因为唱大戏要人多才热闹,就一个武生蹦来蹦去,就不好玩鸟==
编辑:拓跋真啥时候收拾掉?
小秦:等我先给他娶了老婆哟
编辑:姑娘,顶着大家强烈要求KO拓跋真的时候给他娶老婆,你真是…一条汉子!
小秦:(⊙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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