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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见执袂微微地侧着头奇怪地看过来,明远轻轻笑起来,同时握紧了她的手:“因为活着才认识的你,才知道了很多快乐的事,才会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明远也感觉自己说得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可是眼下只有这样的表述才能传达明远内心的幸福“和你的恋情改变了我很多,让我每每时都在了解生活的意义,当然,也有许多烦恼纠结和痛苦挣扎,然而却也有着几十倍的欣。

 热烈的爱,使我全身感起来,看到什么都会激动,觉得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有这么多丰富多采的美好回忆已经足够了,再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所以我现在大概已经到了爱情的最高境界。”

 “爱情的最高境界?”执袂歪了歪脖子。“可以随时为爱殉情的境界。”这就是自己所说的即使现在死去了也可以安然瞑目的意思。

 执袂被明远正儿八经的情话逗得轻轻捂嘴笑起来。然后侧着脖颈似乎在深思虑地思忖了好半天,才缓缓地在暧昧的街灯下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的要求就是,你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期限呢?”“一生。”明明只是个玩笑,但明远认真的表情却令执袂一瞬间深受感动。“我不会提很难的要求啦。”执袂笑起来“还有,你说什么都听我的不会是故弄玄虚的吧?”

 明远摇摇头。这代表着不容反悔的承诺。“那么,吻我!”热切的夜巴黎街道上的接吻,漫长的甜蜜之后,明远贴在执袂的耳畔轻声细语地问:“然后呢?”

 “然后吗?”执袂做出苦思冥想的表情,然后一下子豁然开朗地说“然后就是,娶我!”***人们一般都会认为季节是逐渐变化完成换季的,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例如春天的到来并不是经过二三月的慢慢过渡,而是在三月的某一天倏忽暖和起来了。这种气候的突变常常会让人半惊半喜,大家异口同声地感慨到:“春天一下子来了!”

 季节把它长期储存的能量在某一天里突然地释放出来,向前跨出一大步。这种变化的形态不是倾斜式的,倒更接近于台阶式的。往上跨出一大步之后花很多时间休息一下然后接着再跨上一步,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执袂在调皮的四季突然地往上跨出一大步的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和林青沼还有孙宇康在郑白薇的日本料理店见面。本来是没准备把孙宇康也叫出来见面的,但是执袂打电话给林青沼说:“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出来共进午餐吧!

 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味道很的日本料理店!”的时候,电话被孙宇康抢了过去,这句话被他听见了因此那个完全没有医生样儿的男人很厚脸皮地说:“见者有份啊!”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下班之后就直接跑到林青沼办公室去的执袂和他一起开车到了郑白薇的日本料理店,孙宇康则比约定时间晚了几分钟才到。

 执袂责怪他迟到了,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就那几分钟里他还挽救了一个命悬一线的患者的生命。“上次搬家的事情,谢谢你们的帮忙!”表达感谢的执袂举起了白葡萄酒杯,和林青沼、孙宇康干杯。

 下定决心搬到明远那里去的第二天,就和明远一起在林青沼和孙宇康的帮助下搬了家。虽然请了很专业的搬家公司,但是毕竟是很麻烦的搬家,所以还劳烦林青沼和孙宇康的。执袂现在还记得他们俩忙得满头大汗的情景。

 “欧洲和澳洲的旅行怎么样?”林青沼放下高脚杯之后这样问。因为林青沼和孙宇康都去过欧洲和澳洲,对那边很是熟悉,所以执袂和他们聊得很开心。很快又要了一瓶白葡萄酒。“你最近酒量变大了。”林青沼惊奇地说。

 “因为喝白葡萄酒吃炸虾实在太美味了,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暖春天气,葡萄酒真的非常清凉爽口。”眼前的盘子里摆放着炸虾、炸银鱼、炸款冬,孙宇康夹起一块款冬端详着感慨道:“真是春天了。”

 接着突然问道“明远先生最近身体还好吧?”觉得孙宇康突然这样问实在很奇怪的执袂刚刚想问他为什么这样问,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执袂小姐!”一抬头,就看到穿着高中生制服的郑柑橘和任雪穗。等一下。有郑柑橘和任雪穗在的地方,莫非宁致也在?这样想着立马脸色苍白地从吧台边上站了起来,虽然‮腿双‬都有些哆嗦但是仍然快步朝着化妆间走去的执袂,庆幸着一路上没有撞见宁致,然后在化妆间打电话给林青沼问他宁致是不是也在。

 “原来你是躲着宁致啊。”林青沼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两个女高中生说宁致待会儿才会来。”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轻声叫了起来,然后继续说“他已经来了。”

 虽然宁致不可能和自己打照面,但是这一瞬间执袂的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口腔蹦跳出来。她换了一个手拿手机,用右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脯,然而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汗津津的感觉很不好受。

 想着宁致现在和自己位于同一个料理店,执袂就不知道应该感到幸福还是悲哀。转过脸来无意地抬头,却透过化妆间上面的窗户,看到远处教堂高高的尖顶。执袂去过那座教堂,教堂的主体方正而结实,以让人的身心在其中安全地栖居。

 然后,为了引导人的灵魂不断上升,稳健坚固的教堂主体上建有瘦长的塔,塔上则是细长得与塔身不成比例的尖顶。

 高耸的尖顶,如大的避雷针刺向天空。它以凝固的动姿引导人的灵魂向上,向上,再向上,离最完美的世界近些,近些,再近些。

 在天国和大地之间,所有阻碍它们向上的事物都是障碍。尖顶们已经穿越、正在穿越、必将穿越这些事物,从高处升向更高处。

 上升的意志就是穿越的意志,尖顶的虔诚蕴涵着对整个世界的挑战。于是,时间被迫成为一支向未来的箭,大地和天空不得不是尖顶的竞技场。

 尖顶们显身为远征军、巡洋舰队、高速列车、洲际导弹、航天飞机,指向所有可以抵达、占领、征服的地方。

 于是有了科学、技术、现代化、殖民地、舒适的生活,也有了难填的壑、无止境的竞争、心灵和生态的双重危机。现在,这尖顶从西方到了东方,以难以遏止的尖锐之姿占据了整个地球。

 每个现代人心中都有这样的尖顶。在静静地和教堂的尖顶相对时,执袂隐隐约约地听见天空和大地说:“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信仰上帝,但请不要刺伤我们。”

 也许自己和宁致的爱情,已经刺伤了很多的人,甚至刺伤了上帝的良善之心了吧?那是属于恶魔的语言和行为。

 这样想着,执袂轻轻地低下头去,双手合十,默默地朝着教堂的方向祷告。“神的道是活泼的,是有功效的,比一切两刃的剑更快,甚至灵与魂,骨节与骨髓,都能刺入、剥开,连心中的思念和主意都能辨明。”

 祈祷的动机可以是崇敬、赞美和感恩,也可以是祈求、代祷和赎罪。崇敬赞美和感恩的祈祷主要侧重于天主的荣耀,是对天主的爱心和虔心的表达;而现在执袂却是做着赎罪的祷告。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在创世前就拣选了我们,我们是何等的幸运,当别人在苦难中挣扎的时候,我们却有上帝可以诉说,当来到上帝的面前就必得安慰,让我们心中充满盼望,谢谢您给我们这样的权柄,也谢谢您藉着耶稣基督这样爱我们。”

 执袂在心里默默地虔诚地祷告着“我是有罪的人,请上帝您惩罚我。但是请饶恕宁致的任,那孩子是真正的天使,而被我这个恶魔引坠入了堕落的境地。所以请仁慈的上帝,请您将一切的惩罚都加诸在我身上吧,请让宁致从此获得幸福。

 一切颂赞荣耀都归我主耶稣基督,愿主永远与我同在。阿门!”仿佛无所不能的上帝在那一刻真的听见了自己虔诚的祷告,当执袂祷告完毕,用拉丁文念出“谢谢您,上帝”的时候,化妆间的门口走进来两个穿高中生制服的女生。看到眼前站着的任雪穗和郑柑橘,执袂出了安详温柔的笑容。

 “我是来告诉你,”任雪穗略微垂下了头,显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娇羞模样“我已经开始和宁致交往了。”

 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像是沐浴圣光的执袂觉得自己刚刚的祈祷已经灵验了。和青梅竹马的任雪穗在一起,宁致一定能获得幸福吧?于是执袂走过去紧紧握住了任雪穗的手。

 “谢谢你帮助我们得到了救赎。”说完她就闭上眼在前画着十字。“没想到执袂小姐是基督徒。”郑柑橘吃惊地看过来。“我并没有受过教堂洗礼,”执袂平静地说“但是在这一刻,我信仰上帝。坚信上帝能给我们以救赎。”

 “在上帝给你们救赎之前,请你们自己给自己一个救赎。”郑柑橘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我认为你们还需要面对面地来一个了断。而且宁致学长很想把你送他的白银耳环退还给你。”“我已经不会再见他了。”执袂低声地,然而坚定地说。

 “可是,宁致学长真的想把你送给他的东西全部退还给你。”

 “那么请你们代他退还给我好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郑柑橘被任雪穗拉住了。任雪穗的眼眸里闪着无法形容的光亮:“请相信我,我会让宁致获得幸福。”说完她就朝着执袂伸出手来“我也恭祝你和明远叔叔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谢你。”执袂颤抖着手和任雪穗的手再次紧紧握在了一起。四周一片静寂,只有手表时针移动的细微声响而已。

 执袂的眼眶红了,原本要溢出的泪水却随着空气蒸发。她对着任雪穗微笑,她想这是她对心中的宁致的最后的微笑。

 执袂挣扎了整整一年的和宁致的关系在任雪穗的这句话里找到了结局。等任雪穗、郑柑橘和宁致离开这家日本料理店回学校上课的时候,执袂才慢腾腾地从化妆间走出来。

 林青沼和孙宇康已经一脸担心地站在化妆间的门口附近等着她了。虽然没有到步履蹒跚的地步,但是执袂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了。

 “你不要逞强,”林青沼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过来搀扶住执袂的右边,孙宇康则扶着了她的左边胳膊“明明是很想见宁致的吧?”见与不见,又有什么两样?执袂走到柜台上,叫了没有兑水的威士忌。

 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像是要把忧郁和疲累全部喝干一样。明天是周六可以和明远呆在一起是她现在唯一的安慰。下午要上班所以时间过得很快,忙忙碌碌到了晚上八点。本来说好了这个周五晚上不和明远一起吃晚餐的,说不定明远正陪客户吃饭呢。

 但是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的执袂还是克制不住冲动,在办公室的茶水间一边给自己泡着热咖啡一边打电话给明远。电话接通了,然而那边暂时还没有说话。

 “明远…”执袂开始往速溶咖啡的纸杯里加热水。然而在听到对方轻轻地“喂”了一声之后,她的双手一颤,滚烫的咖啡就掉落下来,如果躲闪或许还来得及,但是此时此刻执袂连滚烫的咖啡溅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也没有留意,更别提会去躲闪了。

 她已经完全呆住了。虽然很像是明远,但这是宁致的声音。一刹那,执袂注意到了声音的不同。父子的声音很像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尤其相似。

 如果非要区分的话,明远的声音稍微有些低沉,宁致则相当明朗。“我是宁致。”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我知道。”这才感觉到被烫伤的大腿非常疼痛的执袂慢慢地蹲了下来。

 “我现在正和爸爸共进晚餐,”宁致说“他去洗手间了。”“我知道。”宁致接了明远的手机,情况也只有那一种。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和雪穗开始交往了。”宁致的声音低下去了。“我知道。”他并不是非说不可的,但是他或许认为说了更坦诚吧?“我想和你见面,”

 宁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把耳环还给你。”“我知道。”执袂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说同样的话,像鹦鹉一样。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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