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少年时候,爱极了
我的⽗亲。想着找个男朋友,就找他那样的。⾼⾼的,瘦削的⾝子,一副忧郁的神情,还要像⽗亲那样爱我。
记得读万师时,每周从亢家湾步行回家,沿着苎溪河⽔的淙淙声,几个蜿蜒就跑上了⽗亲⽪鞋厂的宿舍楼,我那瘦瘦的⽗亲总会
着我的脚步声走出小屋,那双布満刀痕的大手狠狠一击,像对我作揖,満脸含着少见的笑意:“我家大姐小回来了啊。”那时的我,总安然享受着⽗亲的特殊爱意,连一句问候⽗亲的话都不说。现在想来,那是多么甜藌的一瞬,我这个⽗亲眼里至⾼无上的大姐小,完全还可以做得更好,让⽗亲开开心啊。
1980年,⽗亲调回城里的⽪⾰厂当工人,我也跟着进了小镇上的一所小学读书。⺟亲在农村种庄稼,⽗亲拉扯着我在这寂寞的小镇,又当爹又当妈。苎溪河对岸是一家⾖腐作坊,⽗亲能做出一盘极香的⿇婆⾖腐,那滋味胜过我如今品尝过的任何美味佳肴。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亲就起
为我做早饭。酱油下⽩米饭是我读书生活中的主食。常常是一连几个月,家里吃不上一顿⾁。
记得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我意外地发现锈迹斑斑的饭桌上盛着一大碗骨头汤。暗红⾊的骨头冒着油花,极浓郁的骨香阵阵扑鼻。⽗亲早早就把一碗大米饭盛到我手里。那碗饭吃得真香。⽗亲去锅里添汤时,好久好久不见端上来,我纳闷地跑进厨房,才发觉原来锅里密密地布着一层⽩⽩的⾁虫,⽗亲背对着我,正用小瓢小心地舀着,一下,又一下…他知道我最怕吃到虫子,看到饭虫都会吐,再也吃不下饭的…我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口。那个场景直到现在我还过目不忘。
⽗亲是⾼中文化,曾当过教师。他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看书。什么杂志,哪怕一张废旧的报纸,他都要翻翻看看。这几十年来,我常常见到⽗亲端着饭碗,一本书搁在饭桌上,就着那一碗⽩米饭,把书当菜。一顿饭要吃许久许久。到老了,⽗亲还没改掉边吃饭边看书的习惯。我不知道,是不是⽗亲这种习惯,也潜移默化了我,让我在应该好好打扮自己的年龄,为了买上几本好书,宁愿舍弃一件漂亮的⾐服,一套养颜的化妆品。
那年我情感受挫,任何人都没有告诉,在人前没有流一滴泪,背着我的几本书回到了娘家。⽗亲
着我的脚步走出门来,直僵僵的⾝子镶嵌在门框里,还是那一句
极了的问候:“我家大姐小回来了啊。”那声音却很轻很轻,我听出了心痛,听出了伤心。那一刻,我的泪⽔就在⽗亲的面前铺天盖地起来。⽗亲默默地跟着我流泪,耝糙的手掌挲摩着我的肩,让我哭了个够。许久许久,⽗亲递给我家里几人共用的那张洗脸帕“怕什么,眼泪擦⼲,从头再来。”⽑巾蒙住脸,我又嗅到了儿时就早已
悉的淡淡⽪⾰味道。
⽗亲
格极好,在脾气暴躁的妈妈面前是个“火巴耳朵”现在老了,⽗亲就只爱喝几口小酒,菗几杆烟。妈妈的唠叨也成了他几十年来的下酒菜。他为我和弟弟辛苦了一辈子,到如今从⽪鞋厂下了岗,还在那遥远的山沟沟里替人家打工。⽗亲啊!我不知道你这一辈子,是否为自己的辛苦奔忙好好打算过。你为了女儿,失去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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