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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师父,您真会享受。
 空气中已不再有浓得让人不上气霉味,即使冷风彻骨,冬无力,一只脚上紧夹着厚板,采蘩仍心情愉悦。

 两前,她和独孤棠从千孔身,很找到了山路,约摸半脚程后进入一个大村子。村人淳朴,还有郎中,两人伤得都不轻,而发现秘密也不能就此撇下不管,遂决定留下歇养几

 将密道地图和真地形一对比,若走山道,崇山峻岭难以翻越,所以这里到凤尧村竟要下山上山绕路,少说得花上七八。虽然两个村子,一个山南一个山北,地底下距离不过两,但村里人连凤尧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而独孤棠也发现,他师父坟离其中一个出口不远,地图上看离这村很近,打听后才知道中间隔两座山头,走小道要一夜。他心结渐深,就是得走几天几夜,势必也要故地重游一趟。

 他坚决要去,采蘩坚决要跟。于是,借一头骡子拉小板车,两人就出发了。好糟糕时候都已经熬过,山道虽陋简,比起啸崖和密道,实平顺,昨一早离开村子,这一早就望见了目地。

 “那是四年前师父约我见面松林。”独孤棠赶着车,指给采蘩看那片林子“我赶到时听到打斗声,进林子却只见一道影子窜上了山,而师父已倒地不动。我想去追,却担心师父,让那影子逃了。”

 “人之常情。要是不顾师父去追凶手,延误救人时机,不知会多自责。”她有时想如果老天爷能让她早点重生就好了,她会不惜一切和爹逃出苦海。“只是,你师父为何约这里?荒无人烟。”

 “他喜欢松。常说松正,四季常青,绝崖峭壁都生机。他虽然行踪神秘,但和我见面地方多有松树。即便身居闹市,都会想办法找有松树庭院。因此,我看到一大片松林时,对他为何选这里作为一处居所疑虑便打消了。”这一带。只有这么一片松林。

 骡子唏呼唏呼进了林子,没一会儿,采蘩望着眼前“虽然听起来你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十分懂得享受。深山老林中还能布置出这么一处雅致居所。”

 原木楼,以无数木桩撑着。木栏没有涂漆,却雕着鱼鸟。屋檐做得讲究。四角飞铜燕。无湖却搭了木桥。一头通木楼,一头通松林。桥下有枯残草叶,多半种满过美丽花田。很小,但处处显出主人安居闲适。

 “就我所知,他从不委屈自己吃穿,山珍海味过嘴也能评断好坏。不过这里,连今算内。我也只来过两次。听你语气,似有不妥?”不是独孤棠不仔细,而是他出身贵胄,对这小楼精致不觉得突兀。

 “你师父住地方和繁花家一比,立见高下。雕画做檐,楼廊造得婉约生妙,凭空还弄出一座桥来。这要是你师父自己动手造话,要费多大工夫?如果不是,请人到深山来搭建,要费多少银子?”采蘩也学商,一眼看造价成本。

 四年前独孤棠看不出所以然,四年后他同意采蘩“如此说来确实,师父所收弟子都为名门庶出,他身份不凡也有可能。”

 “他是周人?”采蘩走上桥,想去屋里看看。

 “不清楚。”蛟盟神秘,创立蛟盟人神秘“我从未见过师父长相,他也从不提自己事。”当年独孤棠则是盲目拜师一个愤世嫉俗少年郎。

 “有其师必有其徒,我不惊讶。”采蘩踏上木廊,却因地板上一幅漆画而微张了嘴“你师父不但会享受闲情,还很多情。”画风狂放之极,以线细线勾勒,潇洒数笔,一位美人侧面,手中伞倚肩,去又待。

 “我只知师父制图,不知他会画美人,许是他人所绘。”独孤棠无法想象那张蒙面之下会是一位多情才子。师父严厉,说笑间就让他褪皮刮骨;师父冷淡,来去匆匆不留一句废话;师父百通,但只教剑术不教别。说师徒亲近,不如说敬重到了一种崇神地步。

 采蘩不置可否,推门便就地卷起一层灰,但往里看,不住道“独孤棠。”

 独孤棠本盯那幅漆画,听她语气讶然,便走了过去,当下也愣住了。

 “四年前屋子就这样?”家徒四壁。不是穷,而是真只有一间屋子四面墙,空空如也。采蘩拿代替伤脚拐杖敲敲地面“难道也有机关?你师父把好东西全藏里面?”

 独孤棠大步走入这间正屋,很进了一扇门。

 采蘩却去开窗。这么讲究住所一个人,必定也讲究从窗子能看到东西。窗绵纸蒙灰,但她手摸过就显净了,可见制作良。纸面有薄细水蜡质,防雨防火。纸呈微黄,用过染潢术,防虫蛀腐蚀。这种水蜡绵纸做工耗料不亚于名纸,有钱人家也未必舍得下本钱,因为毕竟只是窗纸而已。窗外果然好景,近松远山,云雾缭绕,即便是冬日,仍无边佳趣。却不知美人是否也这景致之中,才引得人画于廊下,出入都可见。

 看独孤棠反应,这屋子原本不是空,且不论谁搬走,搬走目倒是值得费思量。

 见他又走了出来,但神情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采蘩便道“你师父这屋子造得精致,也许屋里摆设也精致,说不定就是遭偷儿了。”

 “我师父坟就松林西头。”独孤棠走到采蘩面前蹲下,示意要背她“我亲手葬他下去,没想到有一要开棺问尸。这种事别人眼里是大逆不道,但我知你与他人不同,就请你看我大逆不道一回吧。”原来,她,他可做回自己。

 采蘩盯着那宽阔背,终让他背了“你知己可真不好当,还要陪你挖坟,一起背大逆不道黑锅。要不是你这背上还算舒服,我是不肯。”

 独孤棠哈哈笑道“采蘩,你明明一本正经说话,可我听着却心情舒畅,哪怕要成不肖弟子,但不笑出声来都不行。”

 独孤棠脚步,采蘩但觉耳边生风,这么回答他“独孤棠,我并未与你说笑,听了能笑出声来却是你事。先说好,后有人问起,我是不认自己也场。你要是招架不住承认了,那就一人背到底。我爹因我被害,我已大逆不道。再来一回,恐怕一死难辞其咎。而你是知道我,为了活下去,什么耍赖招儿都能上。此生我奉我爹遗愿为先。”

 独孤棠如今对她不藏真情绪,再笑道“你就算想认,我也不让你认。你说是帮我背大逆不道黑锅,我却只请你看我大逆不道而已。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刨坟挖骨事我是第一回,所以请你帮我壮个胆。”

 “当个看客自是不成问题,但我怎么觉着是骑虎难下?”分明是一条船上,同渡同翻。

 不一会儿,松林走,采蘩却看不见坟头,问道“哪儿?”

 独孤棠指着几棵手臂松围成圈“师父喜欢松,因此栽松祭奠。”

 “还好只是过了四年,要是过个十年,我们就带斧子来。”眼前几棵也不小,采蘩说道“不知该不该夸你至孝,这时瞧起来棘手。”

 独孤棠将采蘩放树边,走到圈中定定看了片刻,说一句“但愿这份孝心没有白付。”袖开始掘土。

 采蘩想说这话听起来别扭,好似巴不得他师父死一样,但真要说出口,就变成她话也别扭了。一个已经死了四年人,这时候如果突然被证实没死,对独孤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靠树坐下,可以望见他每一掘之下内心挣扎,但她无法言喻。至亲背叛就像至亲死亡,是一种不能分享,必须独自承受痛苦。她唯一能做,就是等,帮他等一个结果。然后,让他知道,这世上他还有同伴可以信任依靠,哪怕无法将他痛苦感同身受。

 她自以为很平静,但听到敲木声音时,心到底还是一震。就独孤棠掀开棺材板刹那,她和他希望一致——但愿他师父安息。可是,她看到他陡然捏起了双拳。

 独孤棠站着,目光落空无一物棺木中,神情冰冷。师父尸身不见了,就只有一种可能。人还活着!如果今他只是来拜祭,他会很高兴知道师父还没死,他也会当作师父放下蛟盟自云游去了。但他已经跳下了啸崖,见过了灾银,走过了密道,看过了马蹄坡,师父显然并不无辜。死,恐怕就是遁!

 四年。他用四年想替师父报仇。如今这一切成了莫大笑话!他觉得不上气,游蛟手落入坑里都没意,咬牙呼吸,全身迸发凛寒。不顾内伤,自腔之间发出一声长啸,愤怒如狂火一般,席卷一片倔直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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