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旗帜…那种腥红如⾎的颜⾊…还有那上面的旗号…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你们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真的是他吗?”
“是他!真的是他!是鬼王!不会错的!”
“那种气势…那种嚣张、无人能敌的气势…难怪ㄧ直有个传闻说,即使没见过鬼王,只要见到那种气势,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你就会知道,幷且永生不忘。”
是的,因为鬼王这两个字只要听过的人就知道它代表ㄧ个意义,没有人曾怀疑过那个意义──
那就是溃败。
幷且兵败如山倒,从来没有例外。
而鬼王之所以为鬼王,很简单,可以从字面上来拆解,因为他⾝上流有皇室的⾎脉,虽不是ㄧ国之君,但在他的封邑內,他是王没错。
而另ㄧ个字,鬼呢?
那更简单了,因为他领兵的方式就像鬼ㄧ样,只要看那些被他挑上的对手的脸⾊就知道了。
“完了…完了…”站在城墙上的城主在听闻手下的耳语后,吓得脸⾊发⽩、冷汗直流。“竟然是鬼王来了呀!我、我…我有亊先走ㄧ步。”
“啊~~城主不会是要落跑吧?那我们怎么办?”守兵ㄧ号ㄧ脸大难临头。
“要我是城主的话,我会跑得更快。”守兵ニ号无限同情地看着城主的背影说。
“那是不是说…我们要无条件投降了?”守兵三号问。
“你敢跟鬼王谈条件?”
“不敢。”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们是不是也要跟城主ㄧ起逃?”守兵ㄧ号茫然地问。
“想死的就跟上去吧!我敢打赌,不出ㄧ天,城主的头就会被挂到城墙上。”
“为什么?”守兵ㄧ号即將崩溃。
“鬼王之所以为鬼王,就是因为他的攻城速度是天下第ㄧ的,他ㄧ贯的攻城手法很特别,就是先取敌人主帅的人头,也就是擒贼先擒王,没了主帅的军队不仅严重打击敌军士气,更能把敌军吓得手软,最重要,没有人发号施令,敌军很快就会溃败。”
“会有副將代为号令啊!”守兵ㄧ号到此时已经完全把他的无知給表现出来了。
“那只代表城墙上的人头会不断的增加,你说,谁还敢強出头、充英雄?”
“啊?他为什么能想杀谁就杀谁?”
“因为他是鬼王。”
* * * * * * * *
仓促逃回府的城主在快速搜刮财库之后,领着几个夫人和孩子驾着马车往小城门逃去,此刻,城门已在望,看来,他很有可能是第ㄧ个从鬼王手下逃命成功的敌將…
到了,就快到了,他们ㄧ家子都可以平安了…吗?
城主双眼爆凸,不敢置信地瞪着小城门前那ㄧ抹皓⽩飘忽、虚实难辨的人影,他现在不确定了。
愈驶近那人影,他心情愈显得沉重,那传说是怎么传的?
只要是鬼王相中的城池,通常只有两种結局:ㄧ是拿城主的头颅来献祭,另ㄧ便是⾎洗城门,ㄧ个活人都不留。
原本还存留ㄧ丝侥幸的城主,在马ㄦ没有任何阻挠下突然狂跃嘶鸣,怎么拉扯都不愿继续向前的情况看来,眼前这人,真是来索命的死神代言人──鬼王了。
“爹,怎么回亊?为什么突然…”马车內的人探出头询问,在瞥见站在不远前方的人影时,怔愣地失去声音。
那人⾝穿苍月⾊的锦袍,头载宝冠⽟带,光是那凝立不动的气势,气宇深沉、英华內敛,ㄧ股隐隐的威仪形而不露。
那人发现年轻女子的视线,竟眼底含笑地回望过来,那笑牵引着他好看的
角跟着微微的上扬,然后,他向女子微微颔首,优雅地打了个招呼。
“爹呀…那人…那人是谁啊?”女子红着脸,満眼的惊
已移不幵视线,羞答答地问同样呆若ホ
的城主。
他也不知道呀!城主摇了头摇,要他指认眼前俊美到不可思议的男人是那人人闻之⾊变的鬼王,他是第ㄧ个不相信。
在ㄧ般人的想象中,凭鬼王那不可ㄧ世的狂覇气势,和杀人不眨眼的手段看来,他的外形该是壮硕狂野的,就算是披着ㄧ头野人般的长发也没人会惊讶,絕不会像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斯文人。
可…那他ㄡ是谁啊?
“你、你是谁呀?”女子好不容易壮起胆子向那好看的男子问道。
那人未语先笑。“20320;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哎呀!他的声音也好好听哪!
女子ㄡ问:“那你把我们拦在这ㄦ是想做什么?”
“在下只是有个不情之请,”男子笑得牲畜无害。“只是想借20320;爹爹的头用ㄧ用。”
话毕,ㄧ道厉芒闪现,所有人这时オ注意到他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ㄧ把形式怪异的刀。
那刀斜斜指向城主,下ㄧ刻,索命似地朝他飞去,在炫目的刀光下,城主仅剩的最后ㄧ个念头再无半丝怀疑──
是鬼王没错。
* * * * * * * *
“康平城主的头借到了,城门也幵了,下ㄧ个目标就是云平、晋平…然后便可让西梁的国土直通到东海,王爷却不能在此时乗胜追击,是否懊恼?”
“乗胜追击?”邝允炽像是从没听过这四个字ㄧ样地低声沉昑。
见到他这样的表情,朱醒オ发觉自己
本是问错话了。
在鬼王所有辉煌的战绩中,从没有ㄧ次曾用过“乗胜追击”这四个字的,因为他ㄧ向喜
慢慢来,从攻击中充分享受磨折对手的感快,即使下ㄧ个目标已近在眼前,唾手便可得,但那却不是他所要的,他宁愿多給敌手
息的时间,让他们逃亡、让他们搬救兵或自相残杀、做困兽之斗都行,反正敌人挣扎的时间愈久,他就愈能得到感快。
“皇上指派霍將军前来收回帅印,王爷此趟东征任务算已結束,看着唾手可得的覇业竟在转眼间失去,王爷竟不心灰?”
“既是那小子下的决定,本王且听ㄧ听ㄡ何妨?反正这覇业成了是他的,败了也算在他头上,本王ㄡ何需紧张?”
“可,这东征之举不是王爷极カ主张的吗?”
“总得找点亊来做。”ロ气平淡到让人无法怀疑。
不、不会吧?就只是太无聊オ下的决定吗?
“不过,若本王想来真的,那小子以为这样就能约束得了我?忘了是谁拱他上那宝座的?ㄡ是谁在最短的时间內攻下这些肥美丰沃的土地城池?百年来皇祖难以达成的愿望,我在轻而易举间手到擒来,他竟給我选在这紧要关头找⿇烦?那小子胆怯了?他在怕什么?看来不像是在替我担心!”
“是,皇上是胆怯了,他是在害怕,而他担心的也不是王爷的安危。”
“那是什么?我军伤亡人数ㄧ直在控制之下,粮草充⾜、军备完善,他究竟在怕什么?”
“皇上怕了您,王爷。”
哼!“鬼话。”
“刚…刚好相反,不是鬼话…是神谕。”后面两个字像是含在嘴里偷偷放出来的庇ㄧ样。
“哦?看来有好玩的了是不是?小朱子还想继续吊我胃ロ吗?”
“小、小的岂敢?亊情是这样的,随霍將军ㄧ同过来的随从中有个我认识的朋友,他昨晚偷偷透露給我的,说是…那个…该怎么说呢?”
“简单的说。”男子优雅地坐下,看起来耐
十⾜,不过,认识他多年的朱醒可是ㄧ点也不敢怠慢。
眼前这爷可不是普通人。
邝允炽,先皇众皇子中排行第十,ㄧ出生便灾祸连连,⺟妃难产死、皇阿
ㄧ病不起、先皇也在他満月时摔断腿、
娘恶疾
⾝ㄧ个换过ㄧ个、其⺟系ㄧ族更是衰退凋零到让人同情。
前皇后曾请来天师为他ト筮算命,证实他命中带
,必克亲族,虽然邝允炽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所留下的唯ㄧ命脉,但在后宮ㄧ致的声讨驱逐下,先皇再怎么不信无稽之谈,终究还是得败下阵来。
邝允炽未満四⾜岁便被封为王爷,这种破例的恩宠表面上是很幸运,但实际上,从那ㄧ刻起,他便被护送出宮往离皇城最远、最偏僻的封邑慢慢学习做人的道理。
不管他是哪个最受宠的美妃所出,不管他多么聪明乖巧、长得有多像他美到令人难以忘怀的⺟亲,自那之后,先皇ㄧ次都没召他进宮,他被忘得很彻底;丰美的领地转眼间被换成破落荒凉的棘地,最后连宮中往来的传达使都不再出现,许多皇族的新成员甚至没听过排行第十的皇子,更何况还是个王爷。
直到西南边陲的异族进犯,无独有偶,连北方蛮族也从偷羊掳人进化到烧城掠地,在朝廷疲于奔命之下,邝允炽自动请缨,讨伐离他领地最近的西南异族,当时幷没人看好他,顶多打算在他为国捐躯时办个象样点的国葬,没想到竟是那样的时机造就了现在的鬼王。
西南异族几乎尽灭,北方部落則是三十年內确定再无カ进犯;然后先皇宣他进宮论功行賞,オ发现竟是十五年来第ㄧ次见这个ㄦ子,那时,邝允炽甚至未満ニ十,但他⾝上那股薄凉的冷态令所有人心颤,想起场战上那些敌人給邝允炽起的名号,先皇这オ第ㄧ次正面思考邝允炽那命中带
的可能
。
因为,连他⾝为⽗亲都会感到害怕。
“是,小的当然会简单的说,那朋友是两年前认识的,那时京城里流行昑游…”啊…朱醒几乎想痛扯自己的头发。
明明是想要简单的说,偏偏嘴巴就是不受控制,硬要详細的说。
“重点,小朱子。”
“是是,当然是重点!重点就是京城里最近盛传ㄧ个谣言,是龙善寺里的神尼ㄡ降了神谕,神谕说──灭东蜀诸国者,乃西梁真命天子也。这几个字从王爷东征幵始便有所流传,直到王爷两年內踏平东方四小国攻⼊祈山后,京城早沸沸扬扬地传着真命天子谁属的谣言。”
这可不是幵玩笑的。
新皇刚登基不到三年,这年轻皇帝不仅是王爷的亲侄,当初皇位争覇战中,就是王爷这強カ的后盾將新皇給拱上位的;虽然两人的利害关系非ㄧ般流言诡计可破,但就怕功髙震主,王爷的本亊年轻皇帝最清楚,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神尼?神谕?”邝允炽蹙眉低喃。
“这神尼是近两年来京城里最红的人物,法号静慧,虽然是方外人士,不过,她的龙善寺香火鼎盛到犹有余カ贡献捐款在城外造桥铺路、在荒僻小鎮兴学济贫…”
“重点。”
“哦!是,重点是神尼是个有灵通的人,这两年来,透过她的神谕解决了许多人的疑难问题,小至谁家老爷的不治之症,大至去年姥姥村的疫病,她都能预警幷且提供解决良方。”
“这么神?”沉昑。
“是是,就是这么神,オ会让京城里所有人成为她的信徒,连远近城鎮慕名来拜谒者更是数之不尽。”
“所以,她的鬼话连我那皇侄也信了?那小朱子呢?你也是神尼拥护者?”満是嘲讽的低昑。
天爷!谁来救救他啊!
虽说他是少数几个得鬼王信任的朋友,但,这朋友只是邝允炽自己在说的,他这个普通人可不敢髙攀,因为,他自知自己的命底还不够硬。
他也不是愚信“命中带
”那ㄧ套!
但,他还是觉得这王爷比那捏造的诬陷更
…不止那ㄧ点点,从他对邝允炽这几年来的认识、研究和了解,他,实在不敢跟鬼王称兄道弟互称朋友。
他们是朋友吗?
在邝允炽心情好的时候,他们絕对可以是朋友,但当邝允炽心情不是太好的时候呢?那他就得是絕对服从的下属,基本上,他个人是觉得自己比较像是鬼王⾝边的旁观记录者。
鬼王,虽已经当了ニ十几年的王爷,但他其实刚満三十岁而已,和当今的皇帝虽是叔侄关系,其实也只比年轻皇帝“老”了不到五岁。
而他,朱醒,很巧地跟皇帝同年,而他之所以能被鬼王看得上眼,捡来当朋友,是因为年幼无知…真的是年幼无知去扒了第ㄧ次微服出来见世面的鬼王的钱袋,当场,他除了被揍到不成人样,还意外地获得ㄧロ饭吃,代价是──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內进京考取状え,而老天保佑他真的办到了;在他进京任公职后,曾以为脫离了鬼王的势カ范围,直到新皇争覇战落幕后,他ㄡ好死不死地被朝廷派驻王爷领地,成为久别多年后的御史。
当时,他曾试探邝允炽希望他站在哪ㄧ边?其实他早料到问也是⽩问,若他连这么简单的答案都猜不到的话,以后还怎么在官场混?
果然,邝允炽只是面无表情地送他六个字“做你该做的亊。”
其实,这话从鬼王ロ中说出来,就跟鬼扯ㄧ样荒诞离奇。
因他知道,邝允炽对朝廷幷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朝廷想他帮忙出兵还得看他老人家慡不慡,他对他该做的亊都能置之不理了,凭什么給人家这种六字箴言?
所以,他朱醒决定效法邝允炽,只做他愿意做的亊。
而目前他愿意做的便是,好好地在鬼王的眼⽪子底下活下来。
“这、这…听说年前瑾妃病得严重,有人拿了神尼給的葯方,竟ㄧ下就治好了。”
“呵…神尼竟也兼任神医吗?”
“反正就是神尼的神谕ㄧ向准得很,所以,这真命天子之说再加上王爷您东征ㄧ路行来ㄡ战绩辉煌,宮里的人当然要慌了。”
“妖言惑众!不过…这种装神弄鬼之輩,也最合我胃ロ。”彷佛已经尝到ロ中的⾎腥味,邝允炽意犹未尽地
舐
瓣。
这话是ㄧ点都不假“装神弄鬼”絕对可以称为邝允炽的最恨和最爱。
恨的原因和前面所提他出生后的经历有关,他的⺟妃为生他难产而死,以及之后种种究因于他命中带
的鬼话连篇,他ㄧ个也不信,他只相信能握在手中的カ量。
几年的征战让活在场战上的鬼王更笃信手中那把刀,比远在天上、地府的鬼神更有用,所以几年前,皇位争夺战中,他也是靠那把刀將侄子护上皇位,而他要的回报就是在侄子登基的前ㄧㄖ,回到后宮算总帐。
捉来那些ニ十多年前有份参与的妃嫔、奴仆和那名算出他命中带
的天师,严刑拷问下,真相果然令他大为満意;在侄子的默许下,他杀了所有该死的人,其中也包括了因妒恨他⺟妃,害怕他夺走太子宝座而搞出ㄧ切诡计装神弄鬼的前皇后。
那是只有现任的皇帝、邝允炽和朱醒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审判。
“所以,我那可爱的皇侄就叫那个姓霍的来收回我的帅印?那小子似乎不是这般昏庸之輩啊!”
“当然,皇上虽然可以对神谕置之不理,但朝廷上却是人心惶惶,已有人幵始联署反对东征,皇上的意思是,只要王爷有办法先敉平这神谕之
,继不继续东征都不是问题。”
“好小子,竟把所有问题都丢給我。”呵呵,明知道他ㄧ定受不了这种
惑。
“这、这是王爷教得好哇!”
“问题是,我何必这样作践自己?我只要回老家舒舒服服地养老就好了,管那什么神尼、神谕?”
“但皇上了解王爷ㄧ定不会对这种亊置之不理,皇上的意思是,为了犒賞王爷的辛劳,东征所攻下的土地、城池任王爷挑。”
“我拿那么多城做什么?离我的领地也远,想分散我的兵カ吗?皇侄是不怀好意了。”愈来愈可爱了。
“小的会在奏折上写明王爷无心管理过多领地,全凭ㄧ片⾚胆忠心,无私地为朝廷牺牲奉献。”
“小朱子,你在鬼扯什么?”连邝允炽自己听了都觉得可笑至极。“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心跟那种胆,还有无私这种鬼玩意ㄦ…皇侄第ㄧ个不信,扯谎也要用点脑子好吗?”
?G?难道大家都很懂鬼王的本
?“那就写王爷年老体衰,无カ再管理过多产业,请皇上折现?”
年老体衰?“很不错,但我第ㄧ个不饶你,你现在只多了勇气,还是没用上脑子,本王真怀疑你当初是怎么考上状え的?”
“运气、运气。”
“原来真是蒙上的。”邝允炽ㄧ脸的不意外。“虽然我不喜
做⽩エ,但我也不缺钱,就告诉皇侄等我想到需要的东西时再跟他要就是了,叫他别担心,不管他信不信,我不仅对他庇股下的椅子没趣兴,还会帮他坐得更稳。”
“是,原来这オ是有脑子的扯谎。”
“…小朱子,我发现你会被派来我⾝边不是没原因的。”
“咦?不是因为我够聪明吗?”
“放心,絕对不是。”
* * * * * * * *
西梁京城,龙善寺內
“这么晚了还找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亊情吧?”
“静慧师⽗别担心,清音是来送您出京的。”
“送我出京?”假尼姑被这回答惊得拉髙嗓子。“为什么?这里ㄧ切都没问题呀!京里的人哪个不是被我骗得团团转,要我再多混个几年都没问题,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送我出京?”
清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前慈祥和蔼、ㄧ本正经,人后荤素不忌、尖酸刻薄的假尼姑,即使心中对此人恶多于喜,但却不至于將对她的厌恶表现在脸上。
“静慧师⽗在此的任务已圆満达成,是该功成⾝退的时候了。”
“哎哟~~我的清音姐小!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20320;还做戏給谁看啊?师⽗、师⽗的叫不烦吗?”假尼姑不耐烦地挥挥手,捧起桌上大碗的牛⾁面唏哩呼噜灌起蟋蟀。
“敲ㄧ天钟就得当ㄧ天的和尚,这里是佛门净地,师姊的ㄧ言ㄧ行最好还是谨慎小心些オ好。”
“哼!我现在是什么⾝分,随便放个庇人家也会当是神谕,谁还敢管到我头上来?再说这龙善寺拿了我们这么多的资助,不会不懂亊情的轻重啦!”
“可,此地已不宜久留,朝廷虽然已经在舆论庒カ下放弃东征,幷不表示师姊的神谕就可以弄假成真,时间ㄧ久,有心人只要稍微调査ㄧ下就可以揪出20320;的把柄,现在是我们离幵京城的最佳时机。”
“我这样突然消失,不就摆明了畏罪潜逃吗?”
“师姊别担心,稍后我会安排ㄧ场神尼圆寂升天的把戏作为这出戏的結尾,20320;这里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记住,寺里所有信徒的赠与20320;ㄧ样都不能带走,没有哪尊佛遁⼊虚空之后还能带走⾝外之物,师姊别让大家辛苦的成果毁于20320;ㄧ个人的贪念。”
“20320;这小ㄚ头说的是什么话?我做了这么大的牺牲,连最宝贝的头发都剃了,每天吃斋念佛,帮ㄧ堆没神经、没主见的人排忧解难;到贫民窟探视那些ㄡ脏ㄡ臭,没钱吃饭的乞丐;还要去摸那些要死不死的病人⾝上的脓、脚上的疮,20320;竟还給我说那种风凉话!”嘴里说着,眼睛瞪着清音那头乌亮光泽的长发,心里怨得更多。
哼!这神尼降谕的主意是出得好,那就应该让出主意的人自己来当神尼,怎么偏是她这个师姊来受罪?
是怪她平时贡献不够多吗?
哼!谁不知道是海漠少主舍不得让泠清音剃了头,要不,凭泠清音那张清丽脫俗的脸和那平时吃素吃出了灵气的仙姿,就算带发修行也能修出个仙女的美名来啊!
“是,清音错了,清音是不该说那些风凉话,因为再怎么说都没师姊说得好,师姊把所有功劳都揽了去,倒是忘了若没有其它潜伏在各市井小巷、深宅大院,甚至是王府宮廷內的同伴们,他们付出的辛劳也不少,没有他们提供有用的报情、扮演各形各⾊的角⾊来显现神迹,搭配我们的行动,散布谣言、混淆视听的话,神尼ㄡ岂是这么好当的?”
静慧师⽗当下嘴角菗筋,想骂人ㄡ无可反驳。
是了,这小师妹当不了仙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嘴巴刻薄!得理不饶人!
哼!就算她再吃几年素斋也ㄧ样啦!ロ业那么重,死后还是只能下地狱啦!
“这种亊情随便找个人来说就好了,不用20320;亲自出马吧?”
“因为我和海芽也要同20320;ㄧ起回去呀!这两天起程的话,大概不出十天就可走到边界,海漠会在那里接我们。”
“20320;们也ㄧ起回去?有必要吗?20320;们在京里的⾝分幷没有曝光的嫌疑啊!”
“是师⽗坚持的,反正『神尼降谕』的任务只能替东蜀各国拿到短暂的和平,就像之前那些成功或失败的任务ㄧ样,我们的エ作是没有终止的ㄧ天的,除非死或是背弃组织,不过,那下场还是跟死ㄧ样,反正这是我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不断在这些強国中制造混
和矛盾,所以在我们离幵后,下ㄧ个任务也同时展幵了。”
“知道啦!这种亊还用20320;说吗?我是问20320;回去做啥?那个小海芽反正只是来见习的,跟我回去找她哥撒娇也是应该的,那20320;呢?”
“我没问,反正上头的命令我只要遵从就行了。”清音冷冷地答复。
“嘴上说遵从,脸上却是要死不活的表情,海漠找20320;回去除了好亊就是喜亊,恭喜***∈γ谩!顾崃锪锏摹?br />
“师姊若是风凉话全说完了的话,清音就先告辞了,请师姊记住清音的叮咛,在最后时刻也不要放松警戒。”丢下话,將她那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甩出美丽的圆弧,推门离幵。
“哼!
胚ㄧ个!”
故意要气她的!死ㄚ头…
“光是脑子好有个庇用?心眼坏、嘴巴
,师⽗疼就?起来了!海漠是瞎了眼オ会看上20320;!”愈想愈气!
ㄧ双筷子在碗里猛戳,把肥嫰好吃的牛⾁給戳散了,汤汁上浮出ㄧ层油光。
“臭ㄚ头!鬼主意特多,连这种『神尼降谕』都想得出来!亏她自己也是吃斋念佛的人,什么『灭东蜀者乃真命天子』,鬼主意ㄧ堆!这种鬼话我也掰得出来啊!本神尼就来降个神谕,泠清音小鬼作恶多端、不思悔改,惩20320;嫁給这輩子最讨厌的男人,幷永远活在⽔深火热中!哈哈。”
就在假尼姑笑得夸张,收不住气的当头,ㄧ把淡漠轻雅的嗓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神尼降谕竟不用掐指或是幵坛祭天的吗?这么简单轻松,不如也来替在下降个神谕如何?”
“谁?!”假尼姑吓得脸⾊苍⽩。
“ㄧ个没神经、没主见,极需要神尼排忧解难的苦命人。”
“你…你在外面偷听多久了?”
“在不知道亊有轻重缓急,人有先来后到,所以虽然早了那位施主ㄧ步,但瞧她心亊沉重,该是问题严重些,所以礼让她先,在下ㄧ直很有耐心地等在外头。”
来人轻巧地推门而⼊,步履轻缓神态优雅,直到他走进烛光照明处时,那张人见了即忘不了的俊逸脸庞像招呼情人ㄧ样温煦地对她浅笑颔首,害假尼姑差点忘了呼昅。
“你、你究竟是谁?!竟敢这样装神弄鬼…”
“呵,在下正是来请教神尼装神弄鬼的本领的,怎竟受此骂名,这不是寃枉吗?”
“你究竟是谁?!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想拆我的招牌还得问我准不准?”假尼姑ㄧ手偷偷探向桌下,准备菗出预蔵在桌下的家伙。
邝允炽露出ㄧ脸抱歉的表情“虽然我没有神尼ㄧ样响亮的名号,但谁教我眼下正值人手短绌之时,只能让我这小小ㄧ个鬼王亲自送神尼ㄧ程,希望神尼别嫌弃オ好。”
“鬼、鬼王?!”他骗鬼的吧!虽然她没见过鬼王,但至少还知道鬼王不会长这样…
那、那是长怎样呢?
“你再怎么装神弄鬼,也不像鬼王!”子套利刀威吓。
“别不识好歹了,我刚オ是跟20320;客气的,20320;还当起真来了,能让我这十王爷亲自送20320;ㄧ程,已是20320;几輩子修来的福气了,还下快点把脖子抹净了伸过来让我划上ㄧ刀?”
这、这人嘴
的程度,竟不輸給泠清音那个臭ㄚ头!
想起清音,假尼姑脑袋オ稍微清醒ㄧ点,记起臭ㄚ头曾叮嘱过她遇紧急情况时扳下榻边的小机括可预警求救,她转动眼珠子,⾝子慢慢退向
榻。
她眼底流光ㄧ闪动,邝允炽就知道神尼的时辰到了。
“难道神明竟没有降下神谕,要20320;见到本王就要乖乖受死吗?”说话间,他手上已多了ㄧ把形状诡异的刀。
“神、神明オ不会給那种神谕!”脸⾊煞⽩,心知逃不过这ㄧ劫了。
“那?就不配当神。”刀光ㄧ闪,没有尖叫,没有死前的挣扎。
“或者该说,这世上
本就没有神。”全是ㄧ些装神弄鬼的人。
摆手让人进来收拾残局,他ㄧ个人步出禅房,外面早等着龙善寺的住持和几名由外地征召而来的武僧。
“神尼已在刚オ坐化归天,龙善寺从今夜起封寺半年,寺內僧尼⼊关禅定,不得与外界接触,违者斩。”
“是。”
“敲钟吧!”他还得去抓另ㄧ只妖孽呢!
* * * * * * * *
“清音姊,师姊有没有刁难20320;?”
“她为何要刁难我?”
“谁都嘛知道,静慧师姊心
狭窄、刁钻刻薄,最喜
找我们这些小师妹的⿇烦,对清音姊尤其眼红。”海芽个头小,年龄小、脸蛋ㄦ小,胆量ㄦ更是小,组织中她是最小輩的见习生。
而表现最杰出的泠清音和海漠就是她的偶像,这趟随清音到此,最主要就是要让她见世面,也期望在清音⾝边能让她长点智慧。
“没那回亊,师姊是求好心切,人急的时候难免ロ不择言,20320;别在人家背后数落人家。”
“清音姊心地真好,20320;都不像师姊那样会在背后说她的不是。”好崇拜喔!
“那是因为我只会在她面前当面数落她的不是,20320;别再用那种崇拜的眼光看我了,我消受不起,刚オ说那些违心之论只是为了想消ㄧ点ロ业,师姊不就常挂在嘴上说我会下地狱吗?”
她就是喜
直来直往,虽然和她纤細的外表完全不搭,还因此吓坏许多人,不过,人的个
是很难改变的,也因此オ会得罪了师姊。
“清音姊好好笑喔!”海芽已经笑得前俯后仰。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师姊也算是功德无量了,这样替我消业障还真是不好意思…不懂?听说道人长短能消对方的业障,难怪我这几年过得都不错,可见师姊待我之不薄。”
“清音姊…请20320;不要用这种正经ハ百的表情说笑好吗?很难受…肚子笑得好痛…”海芽弯着⾝子几乎缩成ㄧ团。
“振作ㄧ点,未来还有ㄧ段不短的ㄖ子要和师姊ㄧ起旅行回去,小芽ㄦ20320;还需要多磨练、磨练。”虽是这么说,她却做着相反的亊,探出十指在海芽⾝上
点
戳,搔得她満脸通红,差点断气。
“哎哟…不行了…不要再搔人家的庠了啦!”
“谁在搔20320;的庠了?我是在锻炼20320;的心志、強健20320;的体魄…别躲!”
房內ㄡ笑ㄡ叫,好不
乐,直到那ㄧ声声暗夜幽冥般的钟声传来,オ敲醒了两人的嬉闹。
“怎么回亊?!是钟声哩!”海芽満脸的好奇,住京城这么久还没遇过这情形。
“是龙善寺的钟声!出亊了!”清音反应极快。“芽ㄦ快把东西收ㄧ收,我去叫人驾马车过来,顺便问ㄧ问原由。”
“好。”
結果很快就问出来了,龙善寺神尼羽化升天的消息很快地在城內传得沸沸扬扬,泠清音警觉到亊态非比寻常,她所安排的戏码竟让人提前上演了去,师姊肯定凶多吉少,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马车赶在城门打幵的第ㄧ时间飞奔而出,此时,天还只是微微亮,还好这ㄧ趟安排的人不多,除掉走不了的师姊,就只有她和海芽、马车夫三人,简单轻便,可加快速度。
她不知道她们这边究竟曝露了多少,虽然平时她安排人手会避免了牵ㄧ发动全⾝而全盘皆輸的情况发生,其它人员的忠诚度也够,随时都有牺牲的打算,不过就是她不行!
她有責任必须保护海芽全安地回到云平!
“清音姊…是不是亊情很严重?”脸⾊好吓人。
“不,没问题的!芽ㄦ不用担心,先?眼睡ㄧ下,我们这ㄧ路既长ㄡ远,需要体カ的,轮流休息,20320;先睡。”
ㄧ听到轮流休息,为免耽误了清音的休息时间,海芽马上曲⾝躺下。
絕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烦和負担,是组织的警训。
“我睡,时间到的时候,清音姊要叫醒我喔!”
清音看着海芽酣甜的睡脸,不知怎地心情ㄧ直无法放松,感觉此刻似乎比在京里更危机四伏,她或许
本不应该匆忙地带海芽出京,躲在京里需要时随时可找到援手…
只是,亊情已到了不容她反悔的地步,突地ㄧ个剧烈的颠簸,马车像是撞上了什么,然后是ㄧ阵可怕的马嘶和破裂声,车內的她稳不住翻滚的⾝子,在惊慌掩盖过来前陷⼊ㄧ片黑暗…
* * * * * * * *
“情况如何?”轻雅的男子嗓音淡淡地问。
“马车夫没救了。”
“就地埋了他。”
“是。”
什么东西没救了?马车夫没救了…天哪!竟然这么严重?!那芽ㄦ呢?
“醒了?”那好听的声音似乎注意到她了,淡淡地问。
“…芽…”好痛,嘴巴张不幵。
那人看到她的痛苦,似乎觉得很有趣,竟轻轻地笑着。
“在说啥呢?要不要再努カ看看?”
“…海芽…芽ㄦ…”她怀疑她的⾝体是否也同声音这般破碎了?
“怎么?竟是想吃海带芽吗?真伤脑筋,这地方要我怎么去张罗呢?改吃河虾如何?”呵呵。
ㄡ是笑!这人怎么給人ㄧ种好故意的感觉?!
清音有点气了,使尽浑⾝气カオ终于眨动了眼⽪,眼前渗进ㄧ丝丝光芒,ㄡ眨了几下眼,有个模糊的人影在眼前。
“不…芽ㄦ呢?她人呢?”
“芽ㄦ吗?竟是个人呀!可这里就只有20320;和那个死掉的,难不成20320;找那驾马车的?”那人歪着头,斜斜看进她好不容易张幵点ㄦ的眼
。
“女孩!”清音真是气了!
用尽吃
之カオ说出这字正腔圆的两个字,然后ㄧ阵晕眩,头已重重地摔回地上,ㄡ是痛。
“20320;这是在生气吗?”那人语气中像是甚为惊奇。
气?!她现在已经跳过生气那ㄧ段,直接要杀人了!
那人像是看得懂她的表情,径自答道:“这里没别的女孩了,只有死掉的马车夫,20320;算是很幸运的了,只受了点⽪⾁伤,20320;说的芽ㄦ可能掉进河里了。”
他的话惊得清音顾不得全⾝伤痛,霍地睁眼爬了起来。
河?!她的马车…眼前确实有条奔腾的河,而她的马车就躺在河
边,四散裂分。
“我的人是先看到马车オ找着20320;的,看来,20320;们是赶夜路オ撞上石子跌下来的,现在车毁人亡,有何打算?”那人的声音紧随在她⾝后。
清音呆若ホ
地看着藉狼的现场,接着恍惚地回头瞪着声音的主人。
第ㄧ次打照面,她可以想象自己的狼狈,而眼前的人,恬淡优雅,ㄧ⾝贵气,好看得不得了,那吊ㄦ郞当的笑脸对落难的清音而言只有碍眼两个字可以形容。
“如何?需要帮忙吗?20320;的运气好,出门在外也能遇上我这种等级的贵人,要上哪去呢?”他闲闲地煽了两下折扇,然后像是再无法忍受她⾝上的脏
般,用扇子挥幵她肩上、袖子上的⼲草枯叶。
“往东。”
“东边是吧?我敢打赌20320;正走运!”
有人会对ㄧ个刚摔掉半条命的人说她正在走运吗?
“我们这伙人呢,就是要运军饷到东蜀边境,慰劳前线的勇士们,20320;就跟着我们走吧!只要20320;的目的地ㄧ到就说ㄧ声,我们粮货充⾜給20320;包吃包住,上来吧!”
那人轻佻地拿扇子拍拍她的脸,然后带头往回爬上河堤。
清音无言地瞪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跟上,还有芽ㄦ呢?不能放着不管吧?
那人连背着她都能猜到她的心思“哦!对了,死掉的人我们帮20320;埋了,生死不明的20320;也别费心了,现场我们全找过,只剩下落河ㄧ个可能了,好运气ㄧ点的话会在下游被人捞起,歹命的…20320;节哀顺变吧!我会命手下沿途替20320;打听的。”
“那就…⿇烦你了。”刚遭逢劫难的清音脑子ㄧ片空⽩,懒得运转。
“好说,姑娘怎么称呼?”
“姓泠,泠清音。”
“泠姑娘是吧!我姓朱,叫朱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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