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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尹本不想去见赵福金,却鬼使神差的跟着康履,走进不远处的雅室中。

 人常说,要想俏,一⾝孝。

 赵福金一⾝孝⾐打扮,坐在窗边,痴痴看着窗外汴河景⾊,甚至不知道⽟尹到来。

 “夫人,⽟郞君来了。”

 赵福金⾝子一震,扭过头来。

 差不多有**个月了吧,⽟尹上次见赵福金,还是徽宗皇帝在位。可一眨眼,却物是人非,徽宗皇帝南下金陵,钦宗皇帝死战开封,虽未改朝,却也称得上换代。

 赵福金看上去有些憔悴,配上那清丽姿容,却平添几分滋味。

 少了些⾼⾼在上的雍容之气,却多了几许令人不噤发自內心的怜惜之情。

 ⽟尹心里叹了口气,有道是红颜薄命,怕说的就是赵福金这类女子。生在皇宮,⾝份⾼贵,却有着寻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和悲伤。蔡鞗之死,对赵福金而言,确是打击。哪怕她和蔡鞗之间并无太深厚感情,可毕竟也做了几年的夫,怎能没有半点悲伤?况且说到底,蔡鞗之死和赵桓关系重大,还牵扯到⽗子之间恩怨。赵福金便再是坚強,怕也承受不住这等打击。更不要说,即将到来的⽗子之争。

 “公主,却清瘦了。”

 一句温雅的言语,让赵福金多多少少有些感动。

 “小乙,坐吧。”

 她抬手示意,让⽟尹坐下,轻声道:“这些⽇子在家中很是憋闷,本想去太平兴国寺散心,却不想中秋将至,太平兴国寺也人満为患,让我更觉着不太舒服。

 方才上楼,却见小乙在这里便召唤小乙前来一叙,冒昧之处还望小乙莫怪才好。”

 赵福金说话,一如先前那般温雅。

 只是⽟尹能听出,这位出⾝⾼贵的女子心里有着说不尽的凄苦。

 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或者说他不明⽩,应该如何宽慰。大体上,他能明⽩赵福金心里的苦。丈夫亡故,⽗兄隔阂,将要面临一场烈的权力争斗。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流涌。偏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弱女子能够左右。

 人说生在王侯之家是一桩幸事可谁又知道,这些权贵‮弟子‬心里的痛楚?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不要说这帝王之家。

 ⽟尹坐在赵福金对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静静的坐着。而赵福金也没有开口,目光凄的看着窗外风景。康履非常识趣,早早便退出雅室,在门外伺候。

 两人便这么坐着,良久赵福金突然道:“小乙已有许久,未得佳作了。”

 “啊?”

 “莫非是这红尘浊世已消磨去小乙灵感吗?若真个如此却真个是可惜了…”

 听得出赵福金对⽟尹投⾝仕途,并不是特别満意。

 也许在她心里更希望⽟尹做一个柳永式的⽩⾐卿相,而不是整⽇里争权夺利的‮员官‬。

 ⽟尹不由得心生惭愧,不噤低下了头。

 的确这些⽇子以来,他确实有些疏于琴曲。

 以前便是在杭州,闲来无事时也会一回琴,可是现在,真个是整个人都投⼊红尘浊世中,荒废了琴技。

 赵福金见⽟尹露出‮愧羞‬之⾊,忍不住笑了。

 “小乙莫往心里去,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算起来,小乙若真个留在朝堂上,也许更有施展才华之地。开封之围时,我也听说了小乙赫赫战功。陈桥之战说是我那侄儿的功劳,确是将士搏命换来的胜利。”

 “我…”

 “小乙莫说了,便陪我坐一会儿吧。”

 赵福金说罢,又扭过头去。

 ⽟尹便在一旁坐着,看着赵福金俏丽的侧影,不噤心生怜惜。

 可是,他真个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两人便这么静‮坐静‬了片刻,赵福金长出一口气,站起⾝来。

 “我回去了!”

 “这便要回去吗?”

 ⽟尹不知为什么,有些不舍。

 和赵福金在一起虽然没有说几句话,可这心里,却有一种难言的平静。

 这种感觉,⽟尹非常享受,更不愿意轻易舍弃。但赵福金已经起⾝,他也有事情要做,便也站起来,脫口道了一句。

 赵福金一笑“若小乙有闲暇时,不妨来我府上做客。

 不过我也知道,小乙不⽇将要启程前往真定,便祝小乙一路顺风。还有一件事,确要与小乙道歉。你让我盯死冯筝,却被人抢先下了毒手。这凶手至今仍未查出,而我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再去过问。但有条线索,说不得对小乙有些用处。

 那冯筝死前,曾与侍卫亲军步军司都统制苗傅接洽…当晚,冯筝便被人毒杀。”

 苗傅?

 ⽟尹一怔,脑海中旋即浮现出这个人的形象来。

 他和三衙噤军的关系不差,特别是张伯奋和姚平仲两人,也一起多次吃酒,所以对三衙噤军将领,或多或少有些了解。这侍卫亲军步军司都统制苗傅,和⽟尹有过一面之缘。从表面上看去,是个非常正直的人,怎地也和冯筝有关联吗?

 ⽟尹眉头微微一蹙,旋即道:“多谢公主指点。”

 “好了,我便走了…小乙该忙什么,便去忙吧。

 还要,多谢小乙陈桥保护嬛嬛与小哥周全。若嬛嬛出了意外,说不得又是一出⿇烦。”

 ⿇烦?

 ⽟尹有些听不太明⽩。

 不过细一想,也多少能够了解。

 赵多福是公主,更是太上道君赵佶最为宠爱的女儿。

 而今太上道君还都,若赵多福出了事,少不得会以此为借口,对赵桓进行攻击。

 为官时间虽不算太久,可⽟尹也能体会到其中的险恶。

 帝王之家无亲情,赵佶对赵多福何等疼惜,但是在逃离开封的时候,还不是弃之不顾?

 赵多福若真出了事赵佶断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打击赵桓的声望。

 论政治手段,赵桓怕不是赵佶的对手…

 ⽟尹送赵福金出门,在楼梯口被赵福金拦住。

 毕竟赵福金如今是寡妇,丈夫才死了不到一个月,总要顾及一下影响。⽟尹也能体会出赵福金的无奈,便在楼梯口恭送赵福金离去。目送赵福金背影消失,⽟尹的思绪却成一团⿇。赵福金方才透露出来的消息,令⽟尹感到有些恐惧。

 苗傅?

 不对,怎么总觉着,这个名字有些耳呢?

 “⽟郞君怎地在此?”

 正思忖间一个耝豪的声音打断了⽟尹的思路。

 抬头看时,就见李宝正噔噔噔走上楼来,一脸惶恐之⾊。

 看时间,也差不多正午了…估计赵谌很快就会过来。⽟尹立刻展颜一笑“自家来的早了,在屋中有些难耐,便在这里站一会儿。李教头来的正好,贵人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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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宝和赵谌的会面,波澜不惊。

 对于李宝,赵谌倒并不是很在意。但因为是⽟尹引荐,也就算把李宝收下。当然了,他二人的集,也就是这一回。⽇后自有人和李宝招呼,赵谌更不会再轻易和李宝相见。除非特殊原因,亦或者李宝⽇后能走⼊朝堂,估计都难以再见到赵谌。

 所以,李宝也格外珍惜这机会,酒席宴上颇为恭敬,对赵谌更是各种恭维。

 赵谌,也一一纳下。

 见李宝搭上了赵谌这条线,⽟尹也算是放下心来。

 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尹突然道:“小哥,听说过两⽇这狮子楼下会有舞龙,不知小哥可有‮趣兴‬?”

 “哦?”赵谌闻听一怔,旋即欣喜道:“竟有如此热闹?”

 “中秋午后,我便在这里设宴,到时候唤上二十六郞,大家也好一起热闹一回。”

 “嗯嗯,如此甚好。”

 赵谌道:“⽗皇中秋要在金明池设宴,说是款待虏贼使者。

 我却不太想去,正愁着找些事情,小乙便想好了主意。你这一走,再无人能与我戏耍。”

 ⽟尹心里暗道一声惭愧,不过却是笑容満面。

 吃了一回酒,赵谌便起⾝离去。

 ⽟尹带着李宝把赵谌送上车,而后长出一口气。

 “李教头。”

 “郞君有何吩咐?”

 李宝才拜⼊太子门下,眼见赵谌对⽟尹的看重,更是多了几分敬重。

 “十七⽇,我将动⾝前往真定。

 我走之后,若遇到什么官面上的事情,便去报馆寻二十六郞帮忙。另外,我要你帮我盯死一个人,却不得打草惊蛇。李教头可知道侍卫亲军步军司都统制苗傅?”

 李宝想了一下,旋即点头。

 “自是知晓。

 此人武学进士出⾝,确有些手段。

 此前他只是步军司一个军马使,因围城之战斩杀虏贼有功,更数次击溃虏贼进犯,故而得以升迁。自家和此人没甚情,不过与步军司另一位都统制刘正彦却认识。

 刘正彦和苗傅关系还好,若郞君需要打探消息,小底可以去找刘正彦试试。”

 “不可!”

 ⽟尹吓了一跳,连忙道:“我说了,不可以打草惊蛇,更不要前去试探。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走漏半点风声,小心我找你⿇烦。你只要给我把这苗傅盯死了便可,其他事情不要心,更不许在那刘正彦面前提起,明⽩吗?”

 李宝忙道:“小底明⽩。”

 ⽟尹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

 和李宝分手之后,⽟尹便往家走去。

 苗傅,刘正彦;刘正彦,苗傅…

 慢着!

 ⽟尹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了一抹光亮。

 苗傅、刘正彦?

 名受之变!

 ⽟尹终于想起来,他为何会觉着苗傅和刘正彦这两个名字耳。历史上,在建炎三年,也就是公元1129年,宋⾼宗南渡之后,苗傅和刘正彦发动了一回兵变,胁迫宋⾼宗把皇位禅让给当时年仅三岁的皇太子赵旉。

 对了,赵旉而今似乎还没有出生。

 病变消息传出后,苗傅和刘正彦却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于是令各地将领纷纷采取勤王平的行动,出兵镇庒。最终,苗傅和刘正彦战败,在建康闹市被处决。

 说起来,这场兵变在后世并非特别有名。

 ⽟尹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韩世忠的关系。

 当时韩世忠领兵在外,梁红⽟⺟子随赵构南下。苗傅和刘正彦挟持了梁红⽟⺟子,想要韩世忠表明立场。哪知道,梁红⽟却非等闲女子,骗过了苗傅两人,带着儿子逃离建康,通知韩世忠勤王。

 ⽟尹犹记得,当时他看完这段史书后,对梁红⽟击节赞叹。

 却不想,苗傅和刘正彦在这个时候,便已经登场。

 想想倒也是,这二人能够随君南下,更执掌赵构⾝边噤军,怎可能在靖康时默默无闻?

 从总体上来看,苗傅和刘正彦似乎并无反意。

 否则的话,他二人大可杀了赵构,直接扶立赵旉登基。

 历史,总是笼罩着一层雾,⽟尹现在觉着,苗傅和刘正彦这两个人,怕并非历史上所书的那么简单。

 回到家,⽟尹仍无法平静下来。

 他隐隐觉着,苗傅和刘正彦背后,应该还隐蔵着一个人。

 但这个人究竟是谁?

 如果冯筝真的是死于苗傅之手,那么苗傅和冯筝之间,又会是什么关系?亦或者说,这苗傅和女真人之间,有什么关联?这里面,似乎存在着太多的疑问,令⽟尹有种窒息的感觉。

 坐在书房里,他透过窗户,看着満院盛开的桂花,不由得陷⼊沉思之中…

 “小乙哥!”

 “啊!”⽟尹抬起头,却见燕奴端着一个食盘走进来。

 “见你回来后闷闷不乐,也不敢打搅你…不过,就算是公务再忙,总要吃了饭再说。”

 燕奴说着,把食盘便放在⽟尹面前。

 ⽟尹搔搔头,这才留意到,天⾊已晚,外面都已经黑下来。

 这屋中,不知是什么时候亮了灯,自己却一点都没有觉察出来…

 还是太嫰了,竟蔵不住半点心事。

 也幸亏是在家,若换在朝堂上,怕早就被人看出端倪。

 ⽟尹朝着燕奴歉意一笑,朝食盘里看了一眼“羊⾁饼,七宝五味粥…怎地今天没有开伙吗?”

 “怎没有开伙,这可是金莲专门从丰乐楼学来的手艺。

 你回来时,金莲还和你说过,可是看你当时在想事情,所以也不敢打搅…快尝尝看,这滋味如何?”

 北宋时,北方人好食羊⾁。

 ⽟尹重生以来,也渐渐能够适应这边的口味。

 特别是随着家中环境改善,食羊⾁的次数,也随之增多。而今时节,正是吃羊⾁的好时候,若早个两三月,便有些不太适合。

 ⽟尹咬了一口羊⾁饼,突然问道:“九儿姐,我记得你术不差?”

 燕奴一怔,旋即露出一抹自豪笑容“小乙哥恁会说笑,阿爹生前有三绝,虽说着重传了奴拳脚,可要说术,奴自问这开封府中,能胜过奴的人,不超过十人。”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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