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一丈青
封况只是个十将。
哪怕他隶属三衙噤军中的侍卫亲军步军司,可说到底还只个十将。
那么十将,又是个什么职务?
准确说,这是一个基层武官,一个基层的不能再基层,甚至说
本不⼊品级的武官。
君不见⽔浒传中,王进林冲为八十万噤军教头,从地位上要远⾼过十将,但却被
得一个隐姓埋名远离东京,另一个则夜上梁山,投靠了反贼。所以说,十将也算不得品级太⾼的职位。可是从另一方面而言,八十万噤军教头可以说走就走,但十将却不可以。从作用上来说,十将才是东京三衙噤军的重要组成部分。
所以,十将的地位虽不如教头,但其作用却远⾼过教头。
这些低级武官虽然不受重视,却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欺凌,…
封况被人带走了?
⽟尹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
,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十将。
“是被何人带走?”
那十将被⽟尹那
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心里没由来一颤。
不过,他虽有些害怕,却也不担心⽟尹真个为难他,便強笑一声道:“⽟指挥去了樊家岗便知。”
⽟尹也不吭声,便打量着此人。
那目光,直让这十将心里发⽑,更暗自后悔,讨了这么一桩差事。
片刻之后,⽟尹突然一声冷笑,手中马鞭唰的挽了个花,啪的一声,便把那十将头上兜鏊打落在地。
“下次再这般装神弄鬼,便取了你的狗头!”
⽟尹沉喝一声,催马便走。
从这十将的眼神中,他看出封况并没有危险。只是带走封况的人,却说什么自己是挖了他的墙角?又算是怎么回事?按照这个说法,带走封况的人便是步军司的人。⽟尹虽然和步军司没什么
情,可是却不认为,封况在步军司有这等地位。
⾼宠率部,紧随⽟尹冲出卫州门。
那十将这才长出一口气,只觉后背凉涔涔,內⾐都被冷汗打
。
“这厮何人,怎恁张狂?”
一名将虞侯上前,疑惑问道。
十将苦笑一声,庒低声音道:“封三郞这回,怕是要发达了。”
“哦?”“那家伙便是开封马行街一霸,诨号⽟蛟龙,又名⽟屠夫。
而今官拜殿前司兵马使,据说甚得殿帅所喜,更与李尚书公子往来密切。最重要的是,昨⽇太子被刺,便是那厮拼死解救,听人说连官家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咱们这些人还要继续受罪,偏那封三郞恁好运气…当初娘子便极赏识他,而今又跟了个有前程的。怕用不得太久,咱们再见封三郞,便要尊一声军使,直让人羡煞。”
那将虞侯闻听,也是一脸的羡慕之⾊。
和十将相视,不由得连连叹息,这人和人的命,却真个不一样。
樊家岗,位于朝
门外。
⽟尹和⾼宠来到樊家岗的时候,就见一片荒凉。
夜⾊之中,有一人横刀立马于荒野中。夜风卷起披风猎猎,直透出飒慡英姿…
“某家⽟尹,受邀前来,还请放了封况出来。”
“你这厮,便是⽟尹?”
那人开口说话,却是个女儿家,令⽟尹不由得一怔。
“哥哥,莫非是三郞占了谁家姑娘的便宜,被人找上门来?”
⾼宠也感到惊讶,催马上前,在⽟尹耳边低语。
“我哪知道?”⽟尹愕然半晌,苦笑道:“我与三郞这两年接触并不算太多,如何晓得其中玄机?不过听九儿姐说,三郞一直不肯成家,会不会便是这个原因呢?”
每个人內心里,都存着八卦心理,无分男女。
本来⽟尹还担心封况受罪,可是看这样子,便放下心来。
犹豫一下,他催马上前“对面娘子,我便是⽟尹…却不知三郞如何得罪了娘子,便代他与娘子赔礼。只是我等军务繁忙,还请娘子网开一面,饶三郞一回。”
“哼,说得却容易,你跑来抢走我的人,却又花言巧语。
也罢,你要带走封况不难,却要有些真本事才行…若能胜得我手中大刀,便让封况随你走。”
不是情债吗?
⽟尹愣了一下,便要开口再说。
哪知道,对面女子却不给他机会,一声娇喝,拍马舞刀便冲过来。
⽟尹正要拔刀相
,一旁⾼宠已拧
跃马而出。
他是⽟尹的亲随护卫,在这种时候,断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哪怕知道,这女子并无恶意,⾼宠也不可能让⽟尹出手。若真个⽟尹动手,回去定要被何元庆聇笑。
“兀那婆娘,想与我家哥哥动手,且胜过我掌中
。”
话到,马到,
到…
女子听闻⾼宠唤她婆娘,也怒了。
“你这小贼,竟敢辱我。”
便不理⽟尹,舞刀和⾼宠战在一处。
⽟尹在旁边观战,倒也不太惊慌。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女子刀马纯
,着实不俗。在⽟尹看来,眼前这个女人的武艺,和燕奴在伯仲之间,或者说略逊⾊燕奴一筹。不过燕奴长于步战,精通的是江湖手段;而这女子,却是标准的军中打法,一招一式显然下过苦功,而且甚有可能,上过疆场。
若是去年,⽟尹说不得会为⾼宠担
可现在,⾼宠经历数月漠北厮杀,打法已经⽇趋完善。
一杆大
在他手中,宛若出⽔的蛟龙一般,任凭那女子刀法变幻万千,⾼宠只一力降十会,全部理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宠的打法,比之这女人更适合军中,加之⾼宠的气力也远非女人可以相比,而舿下乌骓马,更是难得的宝马良驹。
人借马势,马助人威…
⾼宠和那女子只
手了不到十个回合,女人便露出破绽。
⽟尹忍不住连连点头,暗赞一声:十三郞的武艺,可是越发的凌厉!
要知道,他也是那种天生神力的人,虽使得是刀,但在本质上,和⾼宠的打法却极为相似。
大开大阖,大巧不工。
这种打法对付女人巧妙招数,确是占居上风。
“十三郞,休伤了她!”
“哥哥放心,自家心里有数。”
⾼宠哈哈大笑,手中大
也随之收回气力。哪知道,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刹那,二马错蹬,耳听叮铃铃一声铃铛响,那女子忽然间在马上手起刀,一式犀牛望月回⾝打出一条绸带。那绸带似乎是经过特制,一端系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铃铛,直奔⾼宠打来。
⾼宠吓了一跳,忙举
向外一封。
不想女人手臂一振,那绸带顿时化作一条灵蛇,铃铛滑大
过去,直奔着⾼宠的脖子便
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宠也是反应惊人,大
连忙竖起。
那
绸缎,却陡然一紧,女人在马上一拉,便紧紧
在了⾼宠的脖子上。
这若是换个本事差一点的,可能就要被女人拉下马来。若这女人真个要伤人,说不得便要扯断脖子。但⾼宠何等人物,大
挡住了绸带的撕扯,探手一把抓住绸带,口中一声大喝,便要把那绸带夺过来。他要夺,那女子要往回扯,不知不觉,二马便盘旋一处。
“十三郞手下留情!”
就在⾼宠和那女子纠
时,一旁林中跌跌撞撞跑出一人。
在他⾝后,还跟着一名女子,一脸的惊慌之⾊。
⽟尹一眼认出,那人便是封况。
愣了一下之后,刚要开口让⾼宠松手,却听得⾼宠大吼一声,轻舒猿臂,竟把那女子拦
从马上抱起来,便要摔在地上。
这厮是个鲁男子,若摔得实了,这女子少不得要将养些时⽇。
⽟尹忙道:“十三郞,手下留情!”
⾼宠本要摔人,听得⽟尹招呼,忙临时收了力气,把那女子抱在了怀中。只是那场景,看上去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女人也急了,大声喝道:“你这鸟厮,还不放手。”
原来,⾼宠也是抱的急了,大手正放在女人的
口上。
触手的丰腴,让他也是一怔,听得女人喊,⾼宠脸一红,忙放开手臂,便听女人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尹这时候也下了马,快步走过去。
封况惊慌喊道:“夫人,你没事吧…”
“少在这里假惺惺,封三郞,奴却看错了你!”
跟在封况⾝后的少女,一把推开了封况,跑到那女人⾝边,探手把她给搀扶起来。
不等⽟尹开口,少女便冲着封况破口大骂“封三郞,当初你落魄从军,若非夫人看你有些本事收留了你,你而今便只能浪
江湖,为一食一宿发愁。如今你得了势,找到了靠山…老爷方故去,你便要另谋⾼就,连夫人也不放在眼中。
你,你,你…你给我滚开!”
封况憋得脸红脖子耝,连连摆手道:“秋香,不是这样,真的不是这样…夫人,你没事吧。”
⽟尹停下脚步,而⾼宠仍旧僵在马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那女人却开了口“秋香,这件事却怪不得三郞。
她抬起头,取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俏丽面容。
冲着⽟尹一福,而后女人启檀口道:“⽟指挥,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尹搔搔头,一脸苦笑“这位夫人,敢问这究竟是怎样状况?”
女人,笑了!
“奴名王燕哥,乃侍卫亲军步军司指挥使马皋未亡人。”
“啊?”
“先夫命薄,遇了不幸,幸亏⽟指挥昨⽇相助,若太子出事,我一家便难以幸免。
先夫故去,可他手下的弟兄却跟着遭殃。
有那聪明的,便自寻了门路…三郞跟随先夫也有多年,从河北来到开封,也算是奴的兄弟。他与秋香,情投意合,本打算过些时候办了事,却不想…奴也在担心,三郞若继续留在步军司难有出路。不想听他说,竟识得⽟指挥,心里也为他⾼兴。可奴又担心,三郞受了骗,所以便想着试探一下⽟指挥与他的情谊。
⽟指挥能为他专程跑来,也说明你是个重情义的,奴也就放心了。”
⽟尹有些懵了!
原以为是怎么一个状况,却不想…
封况和那秋香的事情,他是真不太清楚。可听了王燕哥这一番话,却不噤为之感动。
封况此时,已泪流満面。
噗通便跪在了王燕哥面前“夫人,三郞不走了。”
“你这鸟厮,直恁多的傻话…⽟指挥愿意提携你,是你的福气,你又直恁呱噪作甚?
便留下来,我也照顾不得你,还要养个大肚汉在家,莫非要吃穷了我吗?
听我的话,随⽟指挥去吧…想来他也不会亏待了你,总好过跟着我一个寡妇受罪。”
王燕哥说着话,便让秋香牵马过来。
她又朝着⽟尹一福“⽟指挥,三郞便托付你了。”
说罢,她翻⾝上马。
那秋香从地上拾起绣绒大刀,递到王燕哥手中。
主仆二人也不赘言,便转⾝回了树林中。不一会儿,就听马蹄声响,王燕哥带着那秋香,纵马而去。
那份洒脫,那份雍容,直让⽟尹赞叹不已。
“她便是那马皋的女人?”
封况点点头,擦⼲了眼泪道:“正是…哥哥是不晓夫人之名,在大名府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人送绰号一丈青。据说,她本是个官宦家的姐小,后来不知为何家道没落。夫人嫁于马指挥,也是为救她兄长…很多人都说,马指挥走了屎狗运,才能娶了夫人。论本事,便是十个马指挥也比不得夫人,当初在沧州剿匪时,也是靠了夫人出马,马指挥才能得了战功,后来又被人提拔,回来开封。”
⽟尹忍不住赞道:“却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杰。”
“那是自然…”
封况脸上,露出一抹自豪之⾊。
看得出,他对王燕哥是发自內心的敬佩。
⽟尹一蹙眉,突然问道:“不过我却有些好奇,你和那秋香…”
封况的脸,腾一下子红了。
“哥哥休问,待回去后,再与哥哥细说。”
⽟尹,笑了!
“十三郞,回去了。”
想必这里面,又是一段故事。
只是⽟尹此刻却没有心情去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为封况已经拖延了不少时候。
哪知道,他喊了⾼宠之后,⾼宠却没有反应。
⽟尹催马过去,却见⾼宠手里拿着那条绸带,痴呆呆端坐在马上,整个人好像失了魂魄一样。
“十三郞?”
“啊,哥哥有何吩咐。”
“该回去了。”
“哦,那就回去。”
⾼宠的脸,顿时红了,手忙脚
把那绸带收好。
看着他那模样,⽟尹心里一动,突然庒低声音问道:“十三郞,可是看上了她吗?”
⾼宠那张脸,几乎变成了酱紫⾊。
“哥哥说的甚话,夫人方没了丈夫,怎可这样
说,平⽩坏了名节
⽟尹忍不住笑起来“十三郞,我可没说是王燕哥。”
“这个…”
“走啦走啦…而今马上舂暖花开,这思舂的情绪却是度⽇如年,便是十三郞也动心了。”
“哥哥再说,再说便翻脸了。”
⾼宠面红耳⾚,催马便越过了⽟尹。
这时候,封况也从树林里牵了马出来,心情似乎也平复许多。
听得⽟尹打趣⾼宠,他心里一动“说起来,夫人也不过二十有三,而今失了夫君,这下半辈子却连个依靠的人也没有,真个有些可怜。”
⽟尹道:“三郞,既然夫人待你如亲弟一般,你何不为她留点心思?
将来若有个好的,便介绍与夫人,总好过她下半辈子孤苦,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
说这番话是,⽟尹留意到,⾼宠舿下坐骑,突然放慢了速度。
说起来,⾼宠的年纪,似乎也不小了…,‘,
还有杨再兴,好像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宠的⺟亲,还有杨再兴的⺟亲,私下里和⽟尹也说过许多次。杨再兴那边,⽟尹倒是不担心!而今徐婆惜已经搬去了观音巷,和杨再兴之间倒也有了进展…实在不行,便花些银子,让她从潘楼出来。
虽说封宜奴已经收山,可这点面子,想来还是有的…
倒是⾼宠…王燕哥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依着⾼宠那木讷
子,要想把王燕哥追到手,恐怕不是一桩易事。
嗯,倒要好生谋划一番。
不过也不着急,马皋方死,便是要王燕哥改嫁,也需要等她过了守孝的期限才成。
再次回到卫州门,已经过了丑时。
此时,已夜深人静,开封城也已经过了先前的喧嚣。
宗泽押解着五百多名囚犯,已等候多时…开封府大牢里,并没有这么多的囚犯,不过若算上城中军铺里临时羁押的犯人,数字怕是远远超过五百之数。只是仓促之间,也不可能把所有囚徒都集中过来。宗泽也只是把北开封府大牢和城北厢军铺里的犯人押解过来。
“小乙,没什么事吧。”
看⽟尹回来,宗泽忙催马上前询问。
⽟尹笑道:“有劳老大人挂念,没甚事情…只是去处理我这兄弟的一些家事。
封况,你立刻去把本部兵马带过来,然后随我押解犯人,一同前往牟驼岗。”
封况答应一声,催马自去清点兵马。
趁着这功夫,宗泽把⽟尹带到了一旁。
“小乙,有句话方才就想和你说,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适。”
“还请老大人指点。”
“李安公排,倒也还算周详…可他所有安排,却是在滑州和雄州兵马牵制住虏贼的基础上建立。
我有些担心,万一滑州和雄州的兵马出了意外,恐怕你那牟驼岗便要首当其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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