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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前夜
 大宋观察周刊终究太过于小众。

 似乎除了一小部分人会对其关注之外,其影响力甚至比不得议和派所开办的评论周刊。

 说实话,如果单以文采而言,议和派的人远远⾼过于主战派。

 只看那评论周刊中,时不时刊载一些受人的小令文章,⾜以看出一些端倪。

 风花雪月,才子佳人,永远是人们最为喜爱的素材。

 在这一点上,大宋评论周刊明显抓住了人们的喜好,其影响力更远超过大宋观察周刊。

 只是,议和派做出反击,大宋时代周刊的加印转载,便令其偃旗息鼓。

 这时代周刊的影响力,也就可见一斑…

 “小乙,急了,还是急了”

 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八⽇,也就是在那篇恳请诛杀五贼的文章刊载第三天,朱梦说一大早便来到⽟尹家中,一进门便连连‮头摇‬,言语中更表示出浓浓的不満之意。

 “今太上道君方禅位,官家登基不过数⽇。

 此正当大赦天下,安抚人心的机会,小乙你们这一篇文章,只怕会使矛盾更加烈。”

 很显然,朱梦说不太同意诛杀五贼。

 不是不能诛杀,而是时机不好。

 ⽟尹苦笑着‮头摇‬道:“三郞以为我想如此吗?李伯纪本就没有和我商议…当然,他也不可能与我商议。便刊载了那篇文章。我本不愿转载,只是这…”⽟尹说罢,轻轻叹了口气。

 朱梦说便没有继续追究,也是一声轻叹,便在⽟尹⾝边坐下。

 “三郞…”

 “你莫再言”朱梦说道:“演山先生临终遗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我也知,小乙你并非那种卖主求荣之辈。虽出⾝市井,然所作所为却皆为朝廷所虑。

 以前我设计你,乃各为其主。

 而今我既然来了。自会全力辅佐。再说了,我阿爹也几次劝我来帮你,也是苦于没有机会…丑话说在前面。我为你幕僚可以,一月一百二十贯⾜,却少不得一文。另外,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但若你不愿采用,我便离开,到时望你莫要阻拦。”

 朱梦说开场一番话,让⽟尹忍不住笑了。

 “三郞放心,既然是叔祖向我举荐了你,我自会信你。

 至于策略。你我大可求同存异,我也不会因为你曾经害过我,便对你心生疑虑…这几⽇,我恐怕是无法前往牟驼岗。如今军寨中只少一人,我也担心他过于劳。便请三郞前往军寨帮我看着…一俟我叔祖⼊葬。我便返回军寨主持。”

 朱梦说听了,点头赞同。

 不过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话锋一转“小乙,你以为⻩河天堑,能否阻挡虏贼?”

 “这个…”

 ⽟尹犹豫一下。轻轻‮头摇‬道:“自家以为,凭⻩河天堑,恐怕是挡不住虏贼。”

 “嗯,我亦如此认为。”

 朱梦说停顿一下,站起⾝来“所以我以为,小乙留在牟驼岗,恐怕难以施展拳脚。

 唯有死守酸枣两地,方能阻拦虏贼步伐…滑州有滑州团练使曹荣镇守,想来也无大碍。可酸枣方面,疏于兵备,只怕是挡不住虏贼。小乙建立功业,何不向李公请令,镇守酸枣呢?殿前司从六品的武官,在地方怎地也能做一个钤辖。”

 ⽟尹闻听,眼睛一亮。

 镇守酸枣吗?

 他此前的思路,一直局限在开封,并未想过镇守酸枣。

 而今朱梦说一番话,倒是让⽟尹豁然开朗…开封城外,无险可守。与其留守开封,倒真个不如,镇守酸枣。而更重要的一件事便是,留在开封便要手太多衿肘,可若是到了酸枣,怎地也是一方军事主官,做起事情来,便可以更加轻松。

 “李公,能同意吗?”

 朱梦说微微一笑“只要小乙能舍得小家,又有何不可?

 而今李公也正在为酸枣守将而发愁,若小乙能自告奋勇,说不得还能官升一级,做个统制想来不成问题。你若不好与李公开口,我便与李公说项,你看怎么样?”

 朱梦说也是主战派成员,和李纲等人关系不差。

 若他肯开口,想来这件事便有六七成把握…⽟尹想了想,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朱梦说走了

 但⽟尹却显得非常‮奋兴‬。

 眼界还是太窄了,太窄了

 这朱梦说果然不一样,一眼就看出了这场战争的关键。

 只要能阻敌于⻩河北岸,不需太长时间,一个月…便⾜以让女真人不战而退。

 偏自己之前没有看出这一点,便是陈东,也没有发现。

 叔祖介绍的这个幕僚,的确是厉害。若能得他真心相助,想来成就一番事业,总不会太难。

 想到这里,⽟尹此前有些抑郁的心情,也一下子变得开朗许多…从殿前司调出,外放酸枣。

 听上去似乎不是太难,可要作起来,却着实有些⿇烦。

 原因嘛,倒也简单…酸枣团练使属于枢密院所辖,而牟驼岗军寨,则归于殿前司麾下。⽟尹要前往酸枣,就必须先调出殿前司,把名册归⼊兵部,再呈报枢密院。而后由枢密院批准,通过兵部进行委派。这一趟手续下来,着实有些繁琐。

 可繁琐归繁琐,⽟尹也必须去办。

 好在他和太尉府关系不算太差。这一⽇⽟尹送走了访客,眼见天⾊将晚,便和燕奴等人代了一声,直奔太尉府而去。

 临出门时,燕奴唤住了⽟尹。

 “小乙哥早去早回,今夜还需守岁,却少不得小乙哥在家。”

 守岁?

 ⽟尹恍然明⽩。今天确是除夕

 不知不觉,便已到了宣和七年的最后一天,过了今晚。便是靖康元年。

 心中陡然间一颤…靖康,靖康再过几个时辰,便要进⼊靖康年了…重生以来。这两个字已经变成了⽟尹挥之不去的梦魇。两载浮沉,终究还是要面对历史。

 看着怀抱⽟如的燕奴,⽟尹心里涌动一股暖意。

 他突然上前,把燕奴搂在怀中“九儿姐,我怎地也要守你⺟女平安。”

 燕奴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明⽩这好端端,⽟尹怎突然间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过心里面,还是非常开怀,那俏丽粉靥绽放灿烂笑容。轻轻呸了一声“这许多人在,怎说出这些没羞聇的话来?快点去吧,早些回来,莫要让大家在这里空等。”

 ⽟尹笑了笑。牵着暗金便出了门。

 “小乙哥,这便要出去不成?”

 霍坚从一间民房里走出,穿着一⾝新⾐,笑呵呵向⽟尹行礼。

 杨金莲做事,倒也真个利索…短短几天里,便买了五套民宅。却不过付出了四百贯出头。也就是说,每套民宅不过八十贯上下,远远低于⽟尹当初所说的一百贯。

 再加上肖堃的帮衬,⽟尹很快便拿到了房产,并且把便桥过来的刀手,安顿下来。

 便桥屠场,而今已经停业。

 场院租借给柳青的家人,用来囤放粮食。

 也是柳青家里的粮食太多,以至于必须租下整个屠场。不但如此,还请了屠场里近百名刀手做护卫,这一算下来,⽟尹又从柳青那边,赚了一大笔钱。一个月一千贯的赁钱,再加上三千贯的保护费…直让⽟尹私下感慨,柳大官人果然财大气耝。

 这四千贯钱,他倒是收的心安理得

 更重要的在于,有了这些粮草,⽟尹便不用担心,家里粮食不够。

 难不成,还要守着粮库被饿死不成?

 “兄弟们可都住得习惯?”

 ⽟尹也笑呵呵与霍坚寒暄。

 “哥哥说的哪里话,这一群夯货,何时住得如此舒坦…只是让哥哥破费,将来惯坏了他们,便吃不得苦来。”

 ⽟尹一摆手“大郞说得甚话,既然是自家兄弟,怎地也要让大家快活。

 待会儿去丰乐楼取酒,顺便去桑家瓦子找几个厨子做菜。今晚是守岁,也不能太过寒酸…对了,莫忘记给屠场的弟兄送一些过去,便是留在屠场,也是自家弟兄。”

 一句话,顿时让那些个刀手,呼雀跃起来。

 ⽟尹趁机靠上去,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放在霍坚手中。

 “让九郞辛苦一些,给我盯死丰乐楼和千金一笑楼,看今晚会有什么状况。”

 九郞,本名⻩文涛,是⻩小七的族弟。

 这厮是开封的地头蛇,平⽇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可他有一个本事,便是包打听…手底下更有几十个闲汉做帮闲,便在开封城里转悠,有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之前,⽟尹曾用过⻩九郞一回,只是后来去了杭州,便没了联系。这次回来,⽟尹第一时间找到了⻩文涛,继续雇用。

 虽说每月要支出百十贯钱,但对⽟尹来说,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这些钱也算值了。

 当然了,这一层关系,并无人知晓。

 那⻩文涛名义上,是霍坚的手下,好像和⽟尹无关。

 可实际上,这厮是直接听从⽟尹调遣,充当⽟尹在开封城里的耳目…

 自从上次茂德帝姬说,冯筝与千金一笑楼走动频繁之后,⽟尹总觉得不对劲,便盯住了千金一笑楼。

 但两个月下来,没有任何收获。

 ⽟尹不敢有所松懈,依旧让⻩文涛带着人,严密监视。

 霍坚点点头,表示明⽩。

 ⽟尹便不再罗嗦。牵着马走出观音巷,而后飞⾝上马,直奔太尉府而去。

 天将夜,街道上很冷清,几乎不见行人。

 也许是受了战争霾的影响,开封城再也不见往⽇的喧嚣和繁华…从前,便是骑着马。也只能一步步的缓行。可是今晚,⽟尹却可以在长街上纵马疾驰…

 太尉府门前,张灯结彩。

 ⾼俅处世原则很简单。不拉帮结派。

 再者说,如今诛杀五贼的声浪正⾼,他可不愿在这个时候出风头。所以便抱病在家,不肯见客。

 倒是听说⽟尹来访,⾼俅没有拒绝。

 让人把⽟尹带到了后宅的书房,⾼俅温了酒,让⽟尹落座。

 “小乙这大年夜前来,想必是有事情要说。”

 ⽟尹脸一红,忙躬⾝先与⾼俅拜年,而后才说出此行目的。

 “你想去酸枣?”

 “正是。”

 ⾼俅眉头一蹙,轻声道:“你可要想清楚,去了酸枣。少不得要和虏贼锋,可不是个‮全安‬之所。”

 “若虏贼渡河成功,便留在开封,怕也不会‮全安‬。”

 “小乙是说,酸枣当不得虏贼吗?”

 “这个。小侄说不好…可我听说,酸枣守军兵备松弛,恐怕挡不住虏贼虎狼之军。”

 ⾼俅的脸,微微一红。

 酸枣兵备松弛,东京噤军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有些事情,他做不得主…说穿了。他这个殿前司都太尉,不过是徽宗皇帝的幌子而已。

 “既然小乙有意报效‮家国‬,那我也不会阻拦。

 这样吧,等过了新年,我便把你的名册转到兵部…可丑话说在前面,殿前司我做得主,可枢密院那边,自家却帮衬不得。你若要心想事成,还需要上下走动。”

 “小侄,省得。”

 见⾼俅答应,⽟尹心里松了口气。

 不管后世人是怎样评价⾼俅,但⾼俅对自己,终归不算太差。

 事实上,后世人对⾼俅的印象,也大都是源自于《⽔浒传》。⽟尹倒无心为⾼俅平反,这个人不学无术是真的,可是能安安稳稳坐在这位子上,却也不是善与之辈。

 古人言: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但是似⾼俅这样的人,能和平共处,最好还是莫要得罪。

 更不要说,在満朝文武皆不把⽟尹放在眼里的情况下,也只有⾼俅是真心帮助⽟尹。

 这家伙,虽说狡诈,虽说不学无术,但也是个有义气的人

 “叔⽗,似乎有些烦恼?”

 ⾼俅一怔,旋即‮头摇‬笑道:“确是老了,不想竟然被小乙,看出了心事。”

 “若叔⽗信得过小乙,何不与小乙说一说?”

 轻轻叹了口气,⾼俅露出苦涩笑容“有甚说道…其实也简单,太上道君虽退了位,可你也知道,他这次是如何禅位。道君一直想着前往金陵,谋求复起…这两⽇,道君一再要求自家随他前往金陵。

 小乙,却也不想瞒你,自家得道君提携,享尽荣华富贵,此生已无甚遗憾。

 按道理说,道君乃我贵人,我理应听从才是…可是,三郞还年轻,我的决定,更将影响他的未来。所以我才会烦恼,不知该如何决断,小乙可否指点我津?”

 历史上,徽宗皇帝南下,⾼俅率噤军随行。

 后来,他在到达泗州之后,与童贯发生冲突。徽宗继续南行,带着童贯南下,让⾼俅留守泗州。⾼俅也聪明,见情况不妙,便立刻返回开封,才算是得以善终。

 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这场⽗子间的战斗,最终因钦宗解了第一次开封之围而获胜。

 童贯等人,皆遭受清算,唯有⾼俅幸免。

 只是因为⾼俅前期的决定,让钦宗心生芥蒂。

 ⾼俅死后,⾼家三子迅速失宠,从此便不复为人所记。

 ⽟尹不太清楚这段历史,但是也知道,这时候若⾼俅走了,会对噤军带来什么影响。

 不管怎样,哪怕他⾼俅是个傀儡,却始终是殿前司都太尉

 “叔⽗,小乙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尹深昅一口气,轻声道:“太上道君与叔⽗有恩不假,可而今做主的,却是官家。

 道君即已然禅位,再想复起,便名不正言不顺…而官家呢?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看此次大宋观察周刊的文章,也只是诛杀五贼,与叔⽗无关。若叔⽗此时能站在官家一边,说不得还能惠及子孙。再者说了,叔⽗以为,媪相与你,道君会宠信哪个?媪相手握胜捷军,而叔⽗执掌噤军…在从前,或许能井⽔不犯河⽔,可若随道君南下,便少不得要争权夺利。难道叔⽗,愿意心甘情愿,出兵权吗?

 若真个如此,倒不如留在开封,更加快活”

 童贯

 当⾼俅听了这名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戾⾊。

 徽宗皇帝虽宠信他,可是在徽宗皇帝眼中,⾼俅始终是个外臣…反倒是童贯,徽宗皇帝对他的信任,远远超过⾼俅。毕竟,童贯是太监,更是徽宗皇帝的內臣。

 远近亲疏,一目了然。

 ⾼俅突然笑了,给⽟尹満了一杯酒“天不早了,小乙早些回去,莫让家人久等。”

 他没有表示是否愿意听从⽟尹的劝说,但⽟尹知道,⾼俅已经有了决断。

 所谓一叶障目,⾼俅方才的情况,便是如此…而今把那片叶子拿开,他自然就有了主张。

 ⾼俅在仕途上浸多年,其心机和手段,绝非⽟尹何以比拟。

 而对⽟尹来说,⾼俅若能留下来,对他始终是一个臂助,甚至远胜过李纲等人对他的口头支持。

 “如此,侄儿便告辞了…代我向三郞问好,明⽇便不来给叔⽗拜年。

 明⽇叔祖要⼊葬,之后侄儿便要回转牟驼岗军寨。若叔⽗有事,便使三郞去唤我。”

 ⾼俅笑着点点头,把⽟尹送出书房。

 在门廊下,他突然又把⽟尹唤住“小乙,天驷监将转至牟驼岗。

 我劝你最好能再多留几⽇,待我设法让你坐上天驷监都监之位,再去谋求前往酸枣。天驷监都监,是个从五品的武官…如此你到了酸枣,再不济也是个都统制,总好过你过去以后,还要受人节制,还比不得留在这开封府自由,如何?”

 ⽟尹闻听,心中一阵狂喜。

 “如此,便多谢叔⽗”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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