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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四章 风波渐起
 燕奴的确知道⻩裳这个人。

 只是,她对此人的了解,大都是通过周侗只言片语而来,具体的情况也不太清楚。

 “⽟家和⻩裳似乎是三代情,阿翁在世时,便和⻩裳认识。

 阿舅出生之后,据说⻩裳当时刚中了进士第一,曾有意要阿舅长大后随他读书…可后来,阿翁过世,阿舅却恋上了相扑,离开东京四处走访⾼手,令⻩裳极为不満。再加上官家登基,百废待兴,⻩裳外放出京,与阿舅的联系便少了。

 小乙哥出生时,⻩裳回京述职。

 当时阿舅便找到他,恳请他为小乙哥赐名,⻩裳便给小乙哥取了⽟尹这个名字…听阿爹说,⻩裳当时对阿舅还是颇有责怪。

 只是木已成舟,也无法改变,便让阿舅去五龙寺选了內等子。

 阿舅过世后,⻩裳似乎很自责,曾对我阿爹说:是他害了阿舅…若不是他当时一定要阿舅去五龙寺当內等子,也就不会有后来献台争锋的变故。之后,他便辞了官,离开东京,下落不明。”

 燕奴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让⽟尹感到万分吃惊。

 他实在是想不明⽩,自家怎会和⻩裳有如此亲近的关系?

 不过,从燕奴口中他也知道,这个⻩裳差不多长他两辈,所以应该也不会对他不利。

 “小乙哥若是能拜⼊演山先生门下,倒也是一桩好事。

 阿爹在世的时候,便说演山先生的学问好,而且涉猎博杂,无一不精,是当世真正名士。”

 ⽟尹听罢,总算是放下了心。

 如此说起来,自己倒真个算是遇到了贵人?

 只是有这么一个长辈盯着,他想要在观桥书院混⽇子的想法,恐怕也不好实现吧…++++++++++++++++++++++++++++++++++++++++++++++++++++++++就这样,⽟尹开始了他重生之后的求‮生学‬涯。

 第二天⽟尹前往书院,向⻩裳行晚辈之礼,也算是正式⼊了⻩裳门下。三代情,⻩裳和⽟家可谓缘分不浅。他当初来东京求学时,正逢王安石变法。争兴起,新旧两之间,可谓是冲突不断。面对当时极为复杂的环境,⻩裳也颇为困难。

 而当时,他便借宿在这观音巷,⽟尹家中。

 和⽟家的渊源,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飞出生的时候,⻩裳以进士第一⼊仕,意气风发。

 于是便和⽟尹的祖⽗约定,等⽟飞长大了,让⽟飞拜⻩裳为师,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谁想到,⽟飞却不是个好读书的人。

 他一心痴相扑,为了学习扑法,甚至蒙骗了⻩裳,四处游历。

 后来被⻩裳知道了真相,一怒之下便和⽟飞断绝了关系,从此便不再来往,如同陌路。

 绍圣元年,⻩裳出知杭州。

 也就是在这一年,苏东坡被贬惠州…

 ⻩裳此一离去,便是整整八年。崇宁元年,因宋徽宗命童贯在苏州、杭州开设造作局,时⻩裳为苏州知府,听闻此讯之后,便立刻上书徽宗皇帝,言造作局劳民伤财,绝非善举。官家你而今登基不久,正逢內忧外患,怎可以‮物玩‬以丧志?

 徽宗因此,对⻩裳心生不満。

 但那时候的⻩裳,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宋徽宗初登基不久,也不敢太过放肆。

 于是在数月之后,徽宗皇帝诏⻩裳回京述职。

 时⽟尹出生,⽟飞听闻⻩裳回京,思及幼年时⻩裳对他的教诲,也是非常后悔,便登门请罪。⻩裳回京不久,便被罢黜苏州知府,任太常寺卿。这便是一个明升暗降的手段。⻩裳在苏州主政一方,可是回了东京之后,手中却无半点实权。

 最可恨的是,徽宗皇帝前脚把⻩裳调走,后脚便命童贯开设苏杭造作局。

 ⻩裳当时,是心灰意冷。

 ⽟飞登门请罪,⻩裳便回想起当初,和⽟飞⽗亲往的情义,也就原谅了⽟飞…随后,⻩裳给⽟尹起了名字,又让⽟飞⼊五龙寺,让他莫再混迹坊巷。

 哪知道…

 ⻩裳说着,眼圈便红了。

 “大郞走后,我实懊悔。

 加之官家最终还是决意要联金灭辽,也使我心灰意冷。

 此后我辞了官职,便离开东京,四处游历。今年初时,我重回东京,本想去找你,可是却听人说,你这些年来整⽇游手好闲,与人争強斗狠…心中不免失望,便没去找你。直到后来听人说,你招惹了祸事,我才不得已,找了燕瑛帮忙。”

 “燕府尹,是受了叔祖所托?”

 ⻩裳眼睛一瞪“不然你以为谁会睬你这混小子!

 和人打架便打了,居然还与人作扑…后来我听人说,你这小子倒也振作,而且还凭借一曲嵇琴,得了偌大名声,更老老实实的营生勾当,也算是浪子回头。

 若不是这般,我必不管你死活,任由你自生自灭去了。

 不过,你这小子那嵇琴,又是与谁学得?我怎听人说,你的琴技似是蜀山琴派所传?据我所知,蜀山琴派自唐以后,便渐趋没落,更没有听得有什么大家出现。”

 便知道,⻩裳肯定会询问此事。

 好在⽟尹早有准备,便把他之前编好的一套说辞拿出来。

 什么小时候玩耍,偶尔遇到了一个老道士,便与他一顿食。那老道士后来传了他琴艺,便飘然离去,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反正这说辞已说了不下十数遍,⽟尹也说得非常顺口。这年头,开封城里的和尚道士不少,谁又能分出真假?

 ⻩裳也只是好奇,并没有询问太仔细。

 他考校了一下⽟尹的功课,那千字文、‮家百‬姓,倒是难不住⽟尹。

 便是说起四书五经来,也能说出个一二来…这倒是让⻩裳感到非常吃惊。

 ⽟尹把这些东西,也推到了那不知名的老道士⾝上,⻩裳问过之后,也没有在意。

 “你这小子,却比你阿爹晓事。

 当初我教你阿爹时,他死活不肯学,还编了谎言,跑出去与人学扑…你能识文断字,倒也是一桩好事。此前你能作登岱,还能为李娘子解词,说明也下过功夫。

 只是…

 你这功课却不踏实,若昑风弄月,糊弄别人还好,可如果说考取功名,还远远不成。不过,算你有心,知晓轻重,跑来书院就学。如果你不来,我断不会去找你,咱爷俩也不会相见。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晚上,来我这边读两个时辰的书。”

 “啊?”

 ⽟尹闻听一怔“那⽩天我不用来书院吗?”

 ⻩裳捻须而笑“你这小子,莫以为我不知你心思。

 ⽩天你晌午在观音院与人学武,晌午后还要去下桥园教人学琴…你老实与我说,若不是我在这观桥书院把你抓到,你时不时便打算在这书院之中,混个⽇子?”

 “我…”

 ⽟尹的心思,被⻩裳说穿,顿时面红耳⾚。

 ⻩裳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道:“而今是读书人的天下,若没个读书人的⾝份,也难有作为。你的心思,我倒是明⽩,也不想责怪你!至少有一点,你比大郞要強,你知道给自己披上一层读书人的⽪…小乙,你老实与我说,你⽇后究竟是什么打算?若你肯好好读书,我便豁出去这张老脸,为你谋个荫补之⾝。

 若你…我也不会強迫你。

 你能够有今⽇成就,便说明你有心思,有手段,想必⽇后也能做些事情出来…不过若这般,我就不费心思。你愿意学便学,不愿意学,我一样认你这个‮生学‬。”

 这番话,触动了⽟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感觉得出来,⻩裳是真的关心他,甚至愿意为他谋求荫补的⾝份。

 眼睛一下子红了!

 这种感觉,只在前世,⽗亲活着时有过。

 那种如同⽗亲一样的关爱,前世自⽗亲过世后,便再也没有过。重生之后,虽然也了不少朋友,也认了几个长辈。但这种如同⽗爱般的关怀,却还是头一遭。

 強忍着內心中的感动,⽟尹轻声道:“我愿意听从叔祖安排。”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裳的眼中,闪烁泪光。

 他曾结过一次婚,但后来,他的子却早早过世,更没有给他留下子嗣。

 不管他表面上如何,內心里,却是把⽟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看待。曾经,⻩裳把一腔希望,寄托在了⽟飞⾝上。哪知道后来,⽟飞却让他失望,因此离开东京。

 ⽟飞,死了。

 可现在,⽟尹还在。

 在⻩裳的眼中,⽟尹就如同他自己的孙儿一样。

 “读书做学问,可不是一桩容易事…小乙你要想清楚,若是答应了,便不能反悔。”

 “小乙绝不反悔。”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非常开心。”

 ⻩裳努力的做了几次深呼昅,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那就如方才所言,你⽇间便做你的事情,晚上来我这边读书便是。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个朋友,被安排在了上舍?明⽇开始,便让他一同过来读书。”

 “叔祖是说,杨大郞?”

 “当然…”⻩裳笑道:“既然你这么看重他,说不得将来也能做你一个好帮手。”

 ⻩裳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尹的心思?

 听⻩裳这么一说,⽟尹顿时面红耳⾚。

 “羞个甚,大丈夫做事,若没些手段,焉能立⾝处世?

 你拉拢那小子,并不算错。但要他成为一个好帮手,还需要多加打磨,否则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个莽夫而已,做不得好帮手。既然小乙你有心做事,那叔祖又岂能袖手旁观。告诉那小子,让他好好读书…来年开舂若能得一个上舍乙等,我便想办法,为他谋一个出⾝。”

 ⻩裳,说的是轻描淡写。

 但在⽟尹听来,却感觉不可思议。

 谋个出⾝?

 听上去很容易,可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封况想谋个出⾝,立了多少功劳,到如今也不过是殿前司一个押官。

 ⾼尧卿说,等过些⽇子,会帮着封况求一个将虞侯的⾝份。以他殿前都太尉之子,却只能求来将虞侯之职。按照⾼尧卿的说法,封况想再升迁,便只能熬资历。

 待来年,再设法为他求取副兵马使的职务。

 可是听⻩裳说话,却似乎非常简单。

 只是不知道,⻩裳说的出⾝,究竟是怎生状况。

 便是如此,⽟尹也是连连道谢。

 ⻩裳一摆手“咱爷俩就不用这般客套,我而今虽然已经致仕,但朝中也有些人脉。

 大郞的事情,便这么说。

 倒是你这小子,着实有些⿇烦。先前官家给你敕命,你辞了倒也无错…毕竟那太乐署博士,更是个混⽇子的勾当。一旦你得了那敕命,这辈子也就是个乐正。

 可你薄了官家的面子,却着实不好办。

 这件事我自会私下里作,你不必担心。你而今便好好读书,好好营生…其他事情不必理会。有我在,虽不见得能保你如何,但至少不会让你随意找你⿇烦。”

 这一句话,端地是霸气外漏。

 也许,在后世⻩裳声名不算显赫,但是在北宋末年,他却是一个了不得的宗师。

 其实,自宣和年来,名士凋零。

 在经历过一番锢之争后,所谓的名士,大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

 ⽟尹听了⻩裳这一番话,也是信心大增。

 他有钱,也有人脉,可苦于没有一个出⾝,让他始终无法,真真正正的站在台前。

 也正是因为此,大宋时代周刊他出钱出力,更出谋划策。但是真正得到大好处的,却是李逸风⾼尧卿和朱绚等人。甚至连李若虚陈东徐揆他们得到的好处,也远远大过⽟尹…⽟尹便是将来能得了分红,但也只能隐⾝幕后,看别人风光无限。

 现在,有了⻩裳,一切似乎都要发生改变了。

 ⽟尹心下犹豫,要不要把大宋时代周刊的事情告诉⻩裳。

 忽然间,却听⻩裳说道:“小乙,你们那大宋时代周刊,做得甚好…不过你要记住,必要把大宋时代周刊牢牢掌握在手中。这当中,你必须把朱绚拉拢过来。只要朱绚站在你这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你对这周刊的掌控。”

 “叔祖,你也知道大宋时代周刊?”

 ⻩裳哈哈大笑,起⾝从书架上,取来了三期大宋时代周刊。

 他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放,犹豫一下之后,突然轻声道:“小乙,当多小心李若⽔李若虚兄弟。”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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