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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章 新梅花三弄(上)
 第五二章新梅花三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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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呆子,怎可作成这等扑?

 赵多福在一旁听得真切,顿时急了眼,就要跑上前阻拦。

 为什么会有这样冲动?她说不清楚!只觉得眼前这⽟小乙极为亲切,万不可让他有失。

 十万贯扑⽟尹一只手,乍听似乎不算什么。

 但⽟尹擅长的是嵇琴,与这七弦琴有天壤之别,是一场必输之局,赵多福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尹输掉,失去他的手掌?若真失了那只手,⽟尹还是而今⽟小乙吗?

 哪知道,赵多福方要动作,一只手却搭在她手臂上。

 “老师…”

 李清照朝她笑了笑,柔声道:“帝姬莫急,且再看看。”

 “可是…”

 “多福帝姬可是担心小乙?嘿嘿,别担心…以自家看来,这小乙其实是在打埋伏,要骗那王胜⼊毂。虽然方才他一副紧张之⾊,可我却觉得,小乙其实是在做戏。

 不如此,王胜岂能⼊毂?”

 “做戏?”

 赵多福一怔,旋即又向⽟尹看去。

 却见⽟尹依旧是方才那模样,只是不再颤抖。

 不过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硬撑,而不是那种有成竹的气度。

 “他又怎使得琴?”

 “多福帝姬,你又怎知道,他使不得琴?”李清照轻声道:“小乙大相国寺一鸣惊人,自家便使赵九暗中打听。此前从未听人说他能使嵇琴,却不想最后,连冯超也败在他手下。没有人知道他读过书,但偏偏能做出《登岱》绝唱,又岂是等闲?

 小乙虽冲动,却是个知轻重的。

 而今却作成了扑,我看啊,他恐怕已有打算。

 不如一旁静静观瞧,说不定小乙还能使出一些惊喜…呵呵,我倒觉得,这⽟小乙不简单。他今⽇如此⾼调,与他往⽇表现,颇有出⼊,恐怕他心中别有算计。”

 “算计?”

 赵福金不噤来了‮趣兴‬,忍不住开口道:“这⽟小乙不过当街屠户,又能有甚算计?”

 “方才李大郞说,他明⽇就要离开东京,说是要送一个长者前往太原。

 这件事我倒是听说了一些,那确是个长者,但却是个配军,因杀了人,所以要充军太原。而那人所杀之人,偏偏是之前对⽟小乙步步紧一泼⽪手下,小乙所以才要相送。听上去似乎只如此,可我却觉得,⽟小乙之所以离开,恐怕是为了躲避风头…呵呵,多福帝姬新得一张大圣遗音,那可是康王殿下心爱之物。”

 “老师是说,他是为躲九哥?”赵多福一听,立刻撅起小嘴“九哥才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呵呵,我倒未说是康王殿下报复,只不过小乙近来风头太盛。

 此前还劳顿燕香燕出面为他撑,而今香燕遭受弹劾,他留在东京,的确不是好事。出去走走,待香燕之事尘埃落定,他再回来时,自然风平浪静,不再有事。”

 赵多福一听就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发怒,只觉得不痛快,便说道:“这不是牵累无辜嘛…哪个若这般不讲道理,我就去和他说理去。香燕先生,与小乙又有什么关系?”

 李清照愣了一下,看赵多福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些许变化。

 这感觉,怎么觉得有些古怪?

 不等她开口,茂德帝姬赵福金却责备道:“嬛嬛休得放肆,朝堂上的事情,怎容得你去胡闹?若小乙无⼲,自然不会有事;若他有罪,你便是说也说不过去道理。你若是再这般胡闹,我回去便与⽗皇禀报,以后不许你再随意走出宮门…”

 大体上而言,赵官家的‮弟子‬,大都是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有宋以来,皇室尽量表现出亲民态度,所以许多皇室‮弟子‬留恋市井,并不⾜为奇。

 只不过,若官家真的发了话,赵多福再想出宮,却困难许多。

 柔福帝姬轻轻咬着嘴c混,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却又不敢惹姐姐生气,只得把一腔怒火,转移到那王胜⾝上。

 不过是王黼的侄儿,便能一掷十万贯?

 哼,不晓得那王黼又是什么样子,恐怕比这王胜,要可恨十倍。

 这家伙不把我放在眼中,想必那王黼也是如此…你等着,待我回宮之后,定要禀报⽗皇,治你叔侄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哼,定要如此,王黼王胜,你们等着!

 这小女儿家的脾气上来,可没有道理讲。

 赵多福sī下里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开口,而茂德帝姬见她不吭声,也就不再斥责。

 却在这时,便听得琴声响起。

 王胜净手焚香,端坐琴后,手指一挑,顿时传来jī烈琴声。

 他使得是周朝鲁人贺云所作《风雷引》,讲的是雷雨大作时的情境。从风雨来的酝酿之势,进⼊迅雷烈风阵雨如注的磅礴。王胜之法娴,极为灵动,所奏琴曲,更颇昅引人。伴随着他手指拂动琴弦,在座众人恍若听到雷声隆隆,风声萧萧,那罢不能之势。琴声jī烈,令人不由得⾊变,眼前恍如一派风雷加景⾊。

 风雷引,奇纵突兀,苍郁险峻,又威武雄壮之气。

 看得出,这家伙的确是在古琴上下过一番功夫,就连李清照一旁,也是轻轻点头。

 而李逸风则露出凝重之⾊。

 使得是甚东西?

 赵多福轻声嘀咕起来。

 这小女孩儿便是如此,喜怒于形…她不喜王胜,甚至讨厌王胜,哪怕这王胜能练成伯牙一般琴技,她还是会一样不屑一顾。这个人,从发型到长相,从⾐着到气质,无一不令人讨厌。还一副装模作样的使琴!哼…使得有算甚东西?

 只不过,从李清照脸上流露出来的赞赏之⾊,赵多福又有些忐忑。

 老师怎地这样,明明使得不好,还要称赞这厮吗?

 下意识,赵多福看着王胜的目光,更透出了一些敌意。她⼲脆在一旁气鼓鼓坐下,瞪着那⽔汪汪,动人的双眸,恶狠狠盯着王胜。王胜本使得得意,心气自然⾼涨,琴声jī烈,正到好处时,却突然觉察到好像有人在盯着他看,充満杀气。

 偷眼看去,却是赵多福!

 王胜心里一颤,鬼使神差一般,手指一滑,错了琴弦。

 那jī烈琴声中突然多了一个杂音,虽然王胜马上修整,可在座众人,都不是外行,哪能听不出他那个杂音。李清照一皱眉,旋即朝赵多福看去,不由得哑然失笑。

 琴使得虽好,可这养气之功,却差得很!

 如此心气,便是技巧练得再好,又能怎样?

 李清照旋即摇‮头摇‬,对王胜的‮趣兴‬,骤然间大减…

 养不得气,便技巧再好,始终是上不得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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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雷引,在后世古琴评级‮试考‬曲目当中,属于‮级三‬曲目。

 说难不算太难,但要的好,也并非一桩易事。⽟尹闭目‮坐静‬,恍如老僧⼊定一般。

 虽未看王胜一眼,但王胜的一举一动,却好像在脑海中浮现。

 这一曲《风雷引》,上辈子时他不知练习过多少次。而今细听古人演奏,却又多了许多感触。毕竟,历经八百年之久,宋人的风雷引,和后世的风雷引还是不同。特别是在一些细微的指法上,又不小出⼊。⽟尹闭着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王胜指法的变化,一边推敲琢磨,细细体味,一边又轻轻点头,暗自称赞…

 雨过天晴,琴声戛然而止。

 ⽟尹猛然睁开眼,看着那王胜,突然笑了。

 “衙內使得好琴!”

 这家伙莫非疯了不成,怎地为敌人鼓掌?

 赵多福眉一蹙,有些不太⾼兴;但是赵福金的脸上,却透出了一抹赞赏之⾊…

 她,并非称赞王胜的琴技,而是赞赏⽟尹的气度。

 好便是好,这来不得虚假。

 ⽟尹越是如此,赵福金就越是觉得,他不但心宽广,更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气度。

 她此时有些明⽩了李清照方才的那些话。

 ⽟尹恐怕是设了一个套,让王胜自己跳进来。

 他嵇琴使得好,这七弦琴造诣,也不会太差…他这边表现的越⾼调,他离开之后,那些人就越是不敢轻易动他子家人。想来,今夜过后,随着他那一篇解词流⼊坊市中,那些意图对⽟尹有不轨之心的家伙,也定然会暗中掂量一下份量。

 只不知道,他这七弦琴,究竟有何造诣?

 ⽟尹长⾝而起,一边抚掌,一边赞道:“衙內使得好琴,果然下过一番功夫…不过观衙內指法,当师出崔尊度一派。崔师琴,讲求清丽而静,和润而远。但衙內心思不静,虽得了指法,可使琴时,与崔师所求,却大相庭径,算不得真传。”

 这一番话,使得王胜刚升起的得意之情,骤然消失。

 他骇然抬头,向⽟尹看去。

 心里不由得一颤:这厮好像是行家…我学琴拜师,并无人知晓,他又怎知道我…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心情,骤然间低沉下来。

 王胜沉默片刻道:“⽟小乙休逞口⾆之利,自家是否真传,轮不到你一屠户评价。

 我使了琴,却不知你又要如何使琴?”

 ⽟尹,笑了!

 那笑容依旧显得温和圆润,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可不知为何,在王胜眼中,⽟尹的笑容却变得那般险。

 只见他走到一旁⽔盆便,净了净手。旁边女使连忙递上一块柔软⼲净的手巾,供⽟尹擦拭手上的⽔迹。而后,他走来到香炉旁,用银匙取了香料,而后慢慢点燃。

 今⽇诗社所用香料,都是御用的贡品,品质极好。

 ⽟尹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这心情旋即进⼊一种古井不波的平静状态。

 他来到琴桌后坐下,一只手搭在琴上。!。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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