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猎虎(二)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六⽇,襄江东岸一百二十里处⽩平坡--
当陈蓦把手中的长
从对面那名⾝穿江东军⾐甲的将领喉咙中子套来时,战斗便已经结束,斗志全无的江东兵们四向溃逃,然而最终却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将军!”一位荆州军校尉用敬佩的目光望着陈蓦,望着他战袍上不时向下滴落的⾎珠,暗暗咽了咽唾沫,抱拳恭敬问道“此些粮草如何处置?”
甩了甩
⾝上的鲜⾎,陈蓦转头望了一眼官道上那几十车粮草,挥挥手说道“叫弟兄们过来,能拿的便拿点,剩下的都烧了!”
“诺!”
那位校尉抱拳领命,叫麾下荆州兵们相继从粮车上取了一些⾕子作为⼲粮,随后取出火折子,吹着后一把火将剩下的粮⾕烧得⼲⼲净净。
这是陈蓦这几天来所劫获的第六批粮草,量虽然都不多,但是次数很是密集,很显然,江东一方也猜到荆州军会在中途埋伏,是故将大批运往樊城的粮草分作好几路,以降低被劫的可能,但是很遗憾的,陈蓦率领着四千蔡瑁
予他的荆州兵便屯扎在⽩平坡,要知道这可是前往樊城的必经之路,除非江东选择用⽔路运粮,否则,几乎不可能从陈蓦眼⽪底下瞒混过关。
随后,荆州兵们开始着手打扫场战,小心翼翼将战死的同泽就地掩埋,至于敌军的士卒,他们刨了一个巨坑,将死尸都埋了进去,因为陈蓦一个照面就将对面领军的几名校尉悉数杀死,大大打击了江东兵的士气,是故他麾下荆州兵几乎是毫发无损,不过倒是也有一些倒霉蛋与走投无路的江东士卒同归于尽。
将⾝上的铠甲脫下叫刘辟到江畔清洗了一番,陈蓦坐在一块石头上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
,这时,张燕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附耳对陈蓦低声说道“陈帅,出派去的弟兄有回报了,小天师已率三千步卒与骑兵弟兄们汇合,此刻正屯扎于沔
、汉
一带…”
“唔,”陈蓦点点头,低声问道“他可说几时启程赶赴此地?”
“这…”张燕犹豫了一下,庒低声音说道“小天师前些⽇子与轻骑的弟兄们劫了程普一批粮草,还有百来匹战马,菗了些人手将这些运至下蔡…”说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天师言明,三⽇之內他必定赶到,至于三河骑兵的弟兄,两⽇前便已动⾝赶赴此地,为了不叫江东与荆州发觉,是故迂回走竟陵、赴麦城,算算⽇子,也差不多了,于毒已派人前去联络了,有任何消息便会向陈帅汇报!”
“好!”陈蓦点了点头,虽说他对张⽩骑的关系仍然不是那般密切,不过对于此人的能力,陈蓦是相当肯定的。
那张⽩骑能文能武,能统军、能练兵,而且对⻩巾忠心耿耿,当初被围困下蔡直到最后一刻都未曾想过要投降,堪称是⻩巾军中的顶梁柱,说真格的,关于军备、粮草等事,一向都是此人过手,整顿地井井有条、丝毫不
,⻩巾之首张素素麾下,倘若说陈蓦是左膀,那么右臂便唯此人而已。
那边张⽩骑说他三⽇之內必到樊城,而陈蓦这边也收到了蔡瑁派人送来的密信,说他已经联合周边各郡太守,将襄江彻底隔断,快则两⽇、多则三⽇,便有数路兵马赶来与陈蓦汇合,共谋孙坚,而他需要陈蓦做的,便是在诸军赶到此前,死死拖住孙坚。
猎虎,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当对象是一头极为凶猛的猛虎,如今陈蓦唯一希望的,便是休要叫孙坚发觉不对,倘若孙坚发觉其中不对,死命突围,陈蓦区区四千兵恐怕难以抵挡。
而就在陈蓦暗自祈祷的同时,在樊城之內,孙坚正坐在城中校场观看长子与爱女切磋武艺。
一招金蝉脫壳,孙坚骗过了蔡瑁,一个昼夜赶至樊城,汇合城外祖茂大军,一举拿下了城池,樊城守将王宏与老将王威见大势已去,败走邓城。
孙坚也不追赶,毕竟如今当务之急乃在襄
,只要襄
沦陷,整个荆州便落⼊他手,到时候他便可以坐拥荆州、江东十余郡,取代袁术成为江南实力最強大的一路诸侯。
观望了半响,孙坚忽然笑道“策儿,与你小妹
手切磋也不知留些情?”
年仅十七、八岁的孙策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说实话,他已经对自己的小妹手下留情了,几乎是只守不攻,但即便这样,亦使得对面的女孩子气
吁吁。
也难怪,毕竟孙策自幼习武,在武学上的天赋很是惊人,是故被孙坚极为看重,带在⾝旁,时而传授一些自己的经验与间接,如何是习武时⽇尚短的董⽩可比?唔,应该是孙尚香…
当初的董⽩、如今的孙尚香,自从被孙坚收养之后,脸上似乎重新露出了笑颜,一度失去所有亲人的她,如今又有了一位疼爱自己的⽗亲,还有一位处处让着自己的兄长,这都让孙尚香感到十分的庆幸。
要说唯一美中不⾜的,那就是时而浮现在她脑海中那个人,那个一挥手一声令下便将她董氏一族数百人悉数斩首的人…奋威将军,陈蓦!
一想到那个家伙,已累得气
吁吁孙尚香就觉得浑⾝又充満了力气,提着手中宝剑再次挥向孙策,可怜那作为兄长孙策,好几次強忍着打飞妹妹手中宝剑的念头,继续陪着她习武。
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哪是切磋呀,孙策几乎重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哪怕是提
抵抗也留着几分力道,生怕镇伤自己小妹,不过孙坚倒是看地哈哈大笑,不时出言指点爱女,这叫孙策心中更是无奈。
“尚香,此时应当收剑回⾝再刺出…出剑!对对…”
“策儿,你就不知让着你小妹?”
“哈哈哈,对对对…”
望着儿女其乐融融般的切磋,孙坚心中很是畅快,然而就在这时,⻩盖疾步走到他⾝旁,庒低声音说道“主公,运往此地的粮草皆被劫了…”
“…”孙坚闻言望了一眼⻩盖,随即又望向场中,正巧见到爱女一剑
得长子抬
抵挡,当即抚掌赞道“好!好!”说罢,他这眼中笑意退去,庒低声音问道“何时之事?”
“这个末将也不知,”⻩盖抱了抱拳,低声说道“只是方才有一我军士卒浴⾎来城中报讯,末将这才得知此事,六⽇前,程将军得闻主公催粮之令,当即从江东调来粮草,为了避免荆州中途拦截,乃分批秘密运往此地,然而…”
“一路也不曾运至?”孙坚望着儿子与女儿的切磋,淡淡问道。
“…是!”⻩盖默默低下了头,犹豫说道“还有一件事,主公,末将前些⽇子出派的斥候也不见回来,依末将之见,恐怕荆州已在樊城附近安置了诸多兵马…”
“那又如何?”孙坚淡淡笑了笑,手指扣着座椅扶手,轻蔑说道“自古以来,孤虎不惧群狼,况荆州土狗乎?那蔡瑁所设之计,无非也是在襄
布下重防,继而步步为营,
之樊城城下,哼!任他千百计策,场战相见,我倘若要杀他,易如反掌,何⾜惧哉?他蔡瑁既然想要在樊城与我对决,我孙坚便遂了他愿!”
望着孙坚自负坚定的眼神,不知怎么,⻩盖忽然感觉自己心中的担忧渐渐退去,抱拳笑道“主公好气度,末将不及!”
“呵,公覆莫要恭维…对了,安抚城中百姓一事办得如何?”
“启禀主公,我江东弟子自进城起便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不曾劫掠百姓一粒粮⾕,主公莫要担忧…”
“唔,”孙坚点点头,満意说道“我江东弟子乃是义军,并非军痞、強盗,倘若有人败坏我江东军名声,格杀勿论!”
“主公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
望了一眼孙坚表情,⻩盖犹豫一下,低声说道“主公,军中粮草告竭,城內又无多少存粮,兼之程将军所运之粮皆不曾运至,这样下去,恐怕…”
孙坚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还有多少粮⾕?”
⻩盖微微思忖一下,迟疑说道“若以小斛分之,可支十⽇…”正说着,他忽然见孙坚目光一凝,心下一惊,当即改口道“満斛分之,仅三⽇尔!”
“三⽇…”孙坚微微点了点头,轻轻一扣座椅扶手,说道“三⽇⾜够!想来蔡瑁也不想我在樊城如此安稳,三⽇之內,必定邀兵前来城外,介时,粮⾕已是无用,只要我杀了此人,荆州定矣!”
“主公明鉴!”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到韩当从远处疾步奔来,孙坚笑着问道“义公,何以如此焦急?”
只见韩当一脸焦急之⾊来到孙坚面前,庒低声音说道“主公,不好了,方才末将得闻消息,那蔡瑁命部将李育率三千步卒轻装出城,袭曲
去了!”
⻩盖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抬头一瞧孙坚,只见孙坚眼中隐隐泛起几分怒意,猛然站起⾝来,校场中孙策与孙尚香看到⽗亲露出怒容,遂停下了切磋,向这处望来。
只见孙坚眼神变幻一阵,忽然露出几分笑意,对孙策喊道“策儿,尚香,为⽗还有要事与你两位伯⽗商议,你等好生在此练习。尚香也好好与你兄长习武,待为⽗回来,再教你几招!”
“是,⽗亲!”
“是,爹爹…”
嘱咐了儿女两句,孙坚示意了一眼⻩盖、韩当,转⾝离开了校场,二将对视一眼,紧步跟了上去。
估摸半刻左右,孙坚径直来到城內县府厅中,喝退左右士卒,转⾝望着韩当沉声说道“义公,你从何处得知此事?”
韩当抱了抱拳,说道“启禀主公,今⽇我军哨骑出城巡视,途中遇到一渔夫,听此人所言…”
“渔夫?”孙坚皱眉微微思忖了一下,冷笑道“此必是蔡瑁所派细作,为何不将那人抓来?”说着,他转⾝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喃喃说道“曲
乃我家中老小居住之处,蔡瑁故意将此事告知于我,分明是想叫我心生顾虑,故而退兵,待我退兵之时,他随军掩杀…”
“话虽如此,然此事亦不得不防啊,”⻩盖亦抱拳说道“起初主公与袁术较好时,且不惧蔡瑁出兵犯我江东,但如今主公与袁术
恶,他又如何会出兵相助?甚至,倘若袁术落井下石,趁机取我扬州,倘若如此,我等皆不得返乡矣!”
“呼!”孙坚闻言深深吐了口气,负背双手走到门口仰望天空,半响才喃喃说道“取曲
、犯江东,此乃围魏救赵之策啊…若非我小瞧了那蔡瑁,便是此人有名士相助…”说着,他微微摇了头摇,叹息说道“百密一疏,我本以为蔡瑁会猛攻樊城,却不曾想到他竟奔我等家业而去…”
见孙坚満脸担忧,韩当上前劝道“主公莫要着急,主公不是也说了么,此乃蔡瑁诈计…”
孙坚挥挥手打断了韩当的话,头摇说道“此乃诈计,却又并非诈计,倘若我等继续占据樊城,他蔡瑁率一军攻曲
也并非没有可能…”
“那主公的意思是…”
孙坚眼中泛起几分杀意,冷冷说道“那蔡瑁不就是想叫我主动退出樊城么?哼,我便遂了他的愿…”说着,他大手一挥,沉声说道“公覆、义公,传令下去,整顿三军,退出樊城!”
“这…”韩当呆了半响,抱拳说道“主公,此时若是退出樊城,恐怕沿途要遇到不少阻截之兵…”
只见孙坚戏谑一笑,难以捉摸地说道“倘若蔡瑁举荆州之兵前来堵我,那还真是合了我心意…嘿,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盖与韩当面面相觑,皆不知其中深意。
--与此同时,邓城--
樊城太守王宏与其叔⽗老将王威死守樊城十余⽇,终究难敌孙坚英勇,无奈退出樊城,率残兵⼊邓城暂居。
来到邓城后,为了防止孙坚追赶,王宏与叔⽗王威每⽇巡视城上,但奇怪的是,孙坚似乎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那一⽇,王威写好求援书信派心腹侍卫送至襄
,随后便在房中叹息连连。
见叔⽗对自己二人失了樊城极为自责,王宏好生相劝,他倒也没想过蔡瑁借此苛责二人。
毕竟,虽说王威与蔡瑁关系并不和睦,但是王宏却是蔡瑁至
好友,两人关系极为密切,想当初王宏担任樊城城守便是蔡瑁推荐的。
这边王宏正好生劝着,忽然有一名士卒匆匆跑了进来,叩地急声禀道“将军,西北三十里发现不明兵马!”
“什么?!”王宏猛地站了起来,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孙坚的追兵,但是细细一想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狐疑问道“你说…西北三十里?”
“是的,将军!”
王宏微微皱了皱眉,回头对叔⽗王威说道“不对啊,叔⽗,若是孙坚来追,应当是南面有追兵…”
老将王威点点头,也是満脸疑惑。
不多时,又有士卒连续前来禀告。
“启禀将军,西北二十五里发现不明兵马!”
“将军,北二十里发现不明兵马,不下五千…”
“将军,十里外发现不明兵马,皆是骑兵!”
到⼊夜时分,王威、王宏二人竟接到十余道警讯,但是那警讯却叫二人很是诧异。
数量不下于五千的不明兵马,而且还是骑兵…
五千骑兵,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威猛然间面⾊大变,一拍桌案,失声说道“我知矣!”
与此同时,邓城西北十里处,有一支骑兵正朝南面疾奔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领头的那员将领抬手一声轻喝。
“缓行…勒马!”
一声令下,五千骑兵勒马止步,竟然只需片刻,而且期间那五千人动作一致,实在是叫人咋⾆不已。
在一片寂静中,那位将军抬手眺望了一眼远处邓城城內灯火,思忖一下,忽然一挥手,喝道“走!”
一声令下,五千余骑兵竟然穿过邓城望南而去。
就着那昏暗的天⾊,隐隐能够看到军中飘扬的旗帜上纹着一只肋生双翅的飞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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