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国庆节的晚上,我们一家要不是缺了四妹长兰,就真的是全家团聚了。
一张大方桌四周全是人,上首主座上是爸爸、妈妈,左边是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右边是大姐夫、大姐,二妹、三妹,下面是俩侄子、侄女,我只坐了一个桌拐角,长兰要是回来了,只能端茶倒水,根本就没有她的位子了。
桌子中间放着一堆花生,在慢慢地减少,各人面前的花生壳却在渐渐的增多。哥嫂们竟那样的会说会笑,花生根本堵不住她们的嘴,堂屋里不时地回响着
快的笑声。
这是我们家常有的,过节时的景象。瞧着人们的脸上都是红红的,眼睛大都眯成一条
,那跳动的太阳
有时也停止,可那张开的嘴却包不住牙齿,眼里都流泪了,喉咙里只是咳嗽,却发不出声音了。
一桌上,只有三个人不笑,爸爸,妈妈,我。
要论说笑话,我不比他们差。可我…有时也想说说笑笑,想将他们说得
七八糟的给补充一下。可当我一瞥见哥嫂们是那样的亲妮,你一拳,我一掌的…二哥二嫂有时竟不顾爸妈在坐而抱在一起…我的心里只有凄凉,什么也不想说,再好笑的话题也笑不起来。
或许,这就是失恋的滋味吧!
爸爸、妈妈为什么也不笑,可想而知了。
我本不想参与他们的聚会,可若是少了我…
一真默默听着他们说笑的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长实的对象要不是谈崩了,今晚一家子有多…”脸上一副忧郁之情,转脸向爸爸:“老头子,你要是早将长实调出来,就…”脸上又增添了几分怨意。
妈妈的声音不大,可它的威力却超过它本身多少倍。瞬间,满屋子气氛陡然改变,笑声终止了,就连那剥花生的声音都轻得多了。四周的眼睛都向我看来,我很尴尬,更是有些悲哀。简直想哭,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那个小东西,还看不上我们长实是瓦匠。”妈妈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看她能找到什么样的人,是县长,还是书记!”
大哥接着说:“瓦匠怎的,瓦匠比谁小些呀!没有瓦匠叫她家住田坎。”
大嫂说“嗨,她看不起你,我们还看不起她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图书管理员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一直未说话的爸爸咳嗽了一声,表示他要说话了,其他人立刻无声无息了。爸爸是县委宣传部长,说话总是官腔官调的:“不要生气嘛,人各有志,思想认识不同,是可以理解的嘛。他俩要是勉强谈成了,有什么好处呢。各人想各人的,各人做各人的,哪有幸福可言!”喝了一口茶,又说:“也不要小看自己,瓦匠也是要人做的,也是社会成员之一。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
之分嘛!”
爸爸的话,可能是在安慰我,也可能是在为他没能将我调出瓦匠的工作而…我抬起头,看看一桌的人,笑了笑,算是作了回答。
正要离身走,门吱呀一声开了,长兰回来了。可是,她进门后眼睛瞅着身后,说:“进来呀,不要紧的,都是家里人。”
这时,进来了一位高个子的年轻人。我觉得有点面
,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长兰向家人介绍道:“这是建筑公司的小汪,以前宣传队认识的,他到隔壁李叔叔家玩,顺便来坐坐。”
哦,我想起来了,他和我是同行,只不在一个工程队,叫汪林,听说是高中毕业,是公司的文艺骨干,业余文学爱好者,写过不少东西哩。
一桌人都没有动,长兰有些尴尬。我立刻将两个侄子侄女拉到一边,顺手将汪林拉到我身边,让他坐下。
汪林很腼腆,像女孩子似的,方方的脸上泛着红晕,眼睛只敢看自己的鼻子。但,他一定能感觉到一家人眼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更加地不知所措。我看一眼站在二嫂背后的长兰,也是一脸的通红,眼珠在眼框里直打转,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突然发现我在看她,眼光向我一勾,是在向我求援,我明白了,这汪林…
在我们这一家人中,长兰和我最好,所以…我的眼光也不由自主转向爸爸妈妈,爸爸蹙着双眉,象是在思考什么,但面容很是慈祥。妈妈却不同了,目光在汪林的脸上、身上直扫,好像要看到
里去。
“你们单位机械化程度不高吧?”大哥说话了。
汪林抬起头,看看我,说“是。”只在这时,他才瞥了一眼爸爸、妈妈。随之,起了身,其实一直就没敢坐实。我知道,他是坐不住的,要走了。说实在的,我希望他早点离开。
他说了声:“叔叔、阿姨,我有事,先走了。”头象敬礼似的,点一下。然后,不待别人是否留,三步并作两步,向门口走去。
长兰跟在后面,和他嘀咕了什么,将他送出门,自己回来了。
她才走到屋子中央,妈妈劈头盖脸的问:“长兰,你带这个人来家,是什么意思?”
长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了头。她知道妈妈的脾气,眼睛里
不得半粒沙子。我看得出,她有点害怕,可能后悔不该这么冒失。
“长兰,你说说,不要隐瞒。”这是爸爸的声音。
妈妈又叫了起来:“你快说,他到底来干什么?”
长兰看着一家人,羞红着脸,怯怯地说:“他——我——谈的男朋友,带来家给你们看看。”
“什么?”妈妈站了起来,直声问道:“干什么工作的?”
“瓦工。”长兰答道。
“啊!”妈妈惊叫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气还没
匀,就说:“你个死丫头,怎么不知好歹呀!什么人不找,非要找个瓦匠。瓦匠,瓦匠,我家都成瓦匠窝了!”
爸爸看了妈妈一眼,说道:“长兰,这人你了解吗?”
我接口道:“我知道一点,人不错,很老实的。”
“什么?你个要死的!”妈妈一边
着气,一边指着我说:“你自己是瓦匠,还不晓得瓦匠被人看不起吗?”她的
佝偻着,气
得利害。大哥大嫂敢紧将她扶到里屋去了。
爸爸还是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其他人都在唉声叹气,好像都在埋怨着谁。二哥走到长兰身边,两手一摊,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你图什么呀?”然后,到妈妈的屋里去了。三姝就像要和长兰打架似的,在长兰的脚上狠狠地踩了一下,也到里屋去了。大姐提了一下长兰的衣服,拉着她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堂屋只有我和爸爸两人了。
爸爸自言自语的说:“革命多少年了,不但没能把这些封建落后的思想革掉,还越来越…
我看着爸爸,满是皱纹的脸,两腮丛生的白胡茬,心中很是惆怅。
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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