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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乔溪澈觉得四周的气氛前所未有地奇怪,似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在隐瞒着她,就连一向与她关系最好的宮人,也对她处处回避。好几次在御花园中散步,她看见太监宮女们在窃窃私语,可一见到她,便马上闭了嘴,各自散去。

 万俟侯不常回东殿,总在御书房歇息,借口说国事繁忙…可是,再忙也不至于一个多月不回寝宮吧?难道他也在存心躲着她?

 到底她做错什么?为何自从上次遭劫昏后,一切都变了?

 这一天,东殿来了一个人,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人一一陈文敏。

 她居然会主动到东殿来?而且,那脸上还挂着颇为得意的笑容,实在古怪得让人担心。

 “乔昭仪,”陈文敏以一副居⾼临下的姿态对她道:“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呵,昭仪?这是哪儿的称呼?一无正式下诏,二无万俟侯亲口册封,她什么时候成昭仪了?

 “国后金安,”乔溪澈礼貌地行礼,“您大概误会了,奴婢只是平凡宮人,不敢与昭仪两字匹配。”

 “哈,怎么,嫌这个封号小了?”陈文敏眉一桃,“要当皇后才称心?称你一声昭仪是客气了,还不知道圣上会给你什么名号呢,说不定是最卑微的美人?”说着一阵讽刺大笑。

 “娘娘今⽇来此,不知有何事?”她保持心平气和,不与对方斗嘴,“圣上此刻人在御书房呢。”

 “我不是来找圣上的,我是专程找你。”

 “我?”这倒让乔溪澈吃了一惊。

 “对啊,听闻最近圣上已经搬到御书房居住,把这东殿留给你一个人了,可知这是为何?”陈文敏斜睨着她,嘴角浅笑。

 “圣上国事繁忙,偶尔不回东殿也是常清。”她不卑不亢地答道。

 “哎哟哟,听说你被劫后就昏了,完全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看来果真如此。”陈文敏轻啧道。

 “娘娘知道?”乔溪澈心中一紧。她早就感到,周围的变故似乎与她被劫之事有关,也早想打听清楚,可惜无人敢在她面前多嘴。今⽇,正好借陈文敏之口揭晓答案。

 “本宮也是略微听闻,实情还是让圣上亲口对你言明的好,杏则别人还以为本宮在挑拨是非呢。”陈文敏撇嘴道。

 “娘娘但说无妨,溪澈洗耳恭听。”

 “真的?”陈文敏其实心里迫不及待,“那好,你若不怪罪,本宮便实话对你说了,只希望你听了以后还能承受得了。”

 “溪澈无所畏惧。”大风大浪她都经历过了,自问这世间再无任何祸事可以让她动容。双手微微相握,形成坚強的心理防势,等待下文。

 “你可知道,劫走你的,是什么人?”

 “谁?”

 “采花大盗炯明安。”

 采花?她不由得指尖一颤。

 明明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这个词仍让她震惊不已,隐隐预感到一切将朝着最不可挽回的方向滑落…“炯明安把你掳走整整两⽇,御林军搜遍全城,终于在一所荒庙里找到你。当时你依旧昏,躺在草席之上一一一丝‮挂不‬。”

 什么?乔溪澈双眸怔瞪,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一丝‮挂不‬…采花大盗…这些词加在一起,就算再笨的人也能猜得出其中含意,那层⾜以把任何贞洁女子摧毁的含意…整件事情最糟糕的地方在于,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当时发生过什么,因为她一直昏着。

 此时此刻,她才明⽩所谓的辩无可辩是什么意思,那是世上最让人难受的感觉,仿佛有千言万语耍倾诉却被棉花堵嘴,在窒息中煎熬。

 “现在你明⽩为何圣上不到这宮里来了吧?”陈文敏讽笑地看着她脸上青一阵⽩一阵的窘态。

 “他不会这样对我的…”青梅竹马的感情,五年的如影随形,绵中的海誓山盟,竟然会为这个原因完全葬送?

 不,她不信…死也不信!

 她真的失去了贞躁吗?贞躁是什么?难道不是指心之所向,而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她的痴情从没变过,这场浩劫中是地道的被害者,难道,他就不能原谅?在真正的爱情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你也太⾼估圣上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男子,这样的事,对天底下任何男子来说,都是不可容忍的。”陈文敏凉凉说道。

 “他不是别人,”乔溪澈执着道:“他不会在乎的…”

 “唉,看来你是不到⻩河心不死,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陈文敏莞尔,“到了那儿,看你还怎么说!”

 哪儿?如此神秘而自信,难道真是死神的境地?

 脚下不由自主地跟随引者的指引,亦步亦趋,来到那个听说能让她死心的地方。

 站在门外,悄悄透过半掩的窗纱往內窥望,只一眼,果然就让她的心碎落一地。

 这是御书房后的寝阁,据说最近一段时间,万俟侯便在此歇息。

 此刻寝阁內弥漫着一种暖昧的气息,有男子的耝,还有女子的声昑…乔溪澈看到万俟侯正躺在榻之间,被褥凌中,一⾚裸‮躯娇‬正跨骑在他情绿动,他双眼微闭,呈现舒展神情,微翘的嘴角勾勒一抹醉笑,如在云端…他居然背着她与别的女子偷情?

 呵,不,不能这样说。他是君王,无论宠幸谁都是寻常之事,她算什么?只一个小小宮人,凭什么霸占他?

 可为何她如此心酸,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她转头冲向御花园,奔跑好久好久,直到体力不支才扶着花树弯下来,久久息…“我设骗你吧?”陈文敏跟在她⾝后,得意地笑道。

 “那是谁?”五年来,她没见过哪个宮女能成功接近侯,到底是谁如此本事,成为他的新

 “我从南涵带来的陪嫁婢女。”陈文敏回答,“颇有几分姿⾊,圣上一见就喜上了。”

 “是你把她献给圣上的?”

 “对。”

 “为什么?”乔溪澈回眸,难解地凝视对方,“没了我,却有了她,圣上依然不会宠爱你。”她真的不懂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我不求他的宠爱,只求他不要废后,让我留在宮中。”陈文敏忽然叹一口气,所有的得意与‮意失‬尽现,“这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这声叹息,让乔溪澈顿时无言。

 原来,这也是一个可悲的女子,与她一样,受着束缚,⾝不由己,在困境中奋力挣扎,仿佛陷⼊无边无境的沼泽。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束缚是权位,而自己,却是爱情…这瞬间,乔溪澈眉心涌起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终于来看她,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站在她的前,俊颜那样陌生,眼里満是冷漠的神情,仿佛隔了一世不曾相见。

 “太医说什么?”她真希望自己此刻患上重病,病得快要死了,可以挽回他一点冷爱与疼惜,然而,就算这样也是奢望。

 “太医说,”他的语气像他的眼神,充満无动于衷,“你有⾝孕了。”

 她‮孕怀‬了?

 天啊,这本是多么惊喜的消息,蕴含了她多么长久的期待,为何却在这样冰冷的时候降临?倾听四周的沉默,她都不知自己收到的是噩耗还是喜讯…“我有了孩子,你不⾼兴吗?”她最后抱着一丝妄想,用温柔的哀恳凝视他的俊颜,幵诚布公道出心意,期待他像从前那般情真意切地回答。

 终于,他说了实话,可却像是利剑,刺碎她所有的幻想。

 “这是我的孩子吗?”他冷绝道。

 乔溪澈一怔,没料到倾注所有期待换来的是这样一句回答,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抑制不住,“不是你的,是谁的?”

 “你也知道自己失踪过整整两⽇。”他残酷地点明。

 “所以,你就怀疑我的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骤然变得嘶哑难听。

 “是人都会这样想。”

 呵,对啊,是人都会,可他幷非普通人,他是与她如海誓山盟的男子,有过刻骨铭心的记忆…为什么说变就变?难道爱情如此易碎,不堪世俗轻微的一击?如果爱情都不值得相信。这世上能还有什么坚如盘石?

 这瞬间,她忽然感到绝望,从小到大,就算是灭门惨祸也不及此刻,眼前一片灰暗。

 “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择。”万俟侯仿佛在对付敌国,冷冷地幵出条件,“你离宮,寻个地方生下孩子。可若想再留在宮里,就必须服下堕胎药。”

 乔溪澈甩甩头,好半晌,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样绝情的话语,真的出自他口?为什么他像换了个人,难道世间男子都这般寡情薄幸?

 她猛地哭出声来,第一次如此撕心裂肺地痛哭,仿佛要呕出灵魂,⾝子在颤中似风中残花,凋零悲切。

 为什么…为什么…侯,为什么你这样狠?

 她想当面质问他,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切被哭泣代替,眼泪让她失去了言语能力。

 “溪澈,”似乎终于被她的悲切感染,万俟侯坐到沿,换了温柔低语,叹息道:“你该了解一一我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普通男人?那又怎样?就可以成为绝情的借口吗?

 她咬住,抬眸盯着他,设有回答。

 “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守⾝如⽟,没有办法忘记曾经的玷污与聇辱。溪澈,你懂吗?”

 “这能怨我吗?”她终于反问。

 “我知道,这不怨你,甚至可以说,是我害你的,因为如果你不是我最宠爱的女子,炯明安不会打你的主意…可我一旦靠近你,都会忍不住想起一些不堪的画面,这让我心里有一道槛,堵在这儿,⽔远无法抹去…”他指着心口,俊颜呈现疼痛的真情,不再似先前一般冰如面具。

 可这样的真情流露,反让她更加伤心。

 “打掉孩子,我就可以留在宮里?你就可以忘掉芥蒂,像从前那样吗?”她痴痴地问道,仿佛抓住最后一片可以把握的浮萍。

 然而,浮萍终究不能救她命一一他‮头摇‬。

 “打掉孩子,至少,设了一份痛苦的猜疑,我可以容忍你留在宮中…”但幷不表示,他能摒释心中阻梗,完全回归昔⽇。

 “如果我坚持生下孩子,你连我的面都不想再见了,是这意思,对吗?”乔溪澈忽然感到泪⽔风⼲了,倏地一下,全⼲了。

 原来,绝望就是这样的感觉,可以让眼泪瞬间蒸发,只剩无从宜怈的痛苦在沙漠里煎熬。

 “我听说,你有了新宠…”她不知自己为何要提到这个,大概是想一次伤个够,不再残留打击。

 万俟侯一怔,终于坦⽩地点头,“我打算封她为婕妤。溪澈,知道吗,她长得很像从前的你…”

 呵,这算是给她最后的安慰吗?男人是杏以此表示自己的痴情?

 殊不知,这样的安慰、这样的痴情,比凌迟更让她难受,倒宁可设听到这番畸形的表⽩。

 “我出宮,”她听到自己做出果断的决定,“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不论⽗亲是谁,孩子终归属于她。将来衰老、孤独的时候,终归会有一个人来真心陪伴。

 活在这世上,她不再为任何男子,她要为自己做一次打算。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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