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下了班就往医院赶,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的。苏茜不知道怎样了,一想到她那张苍⽩的脸,一想到她竟流了那么多的⾎,心里就发颤,堕胎怎么会那么可怕?做女人怎么会要承受怎么多的痛苦?苏茜,脆弱又娇气的苏茜,能经受得起吗?
跑到医院,冲进苏茜的病房,终于呼出一口气。苏茜醒了,这个时候她正斜靠在
头,偏着头看着病房的窗外,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静悄悄的。
听见响动,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我,那眼神,无助的凄然的,让我心里蓦地一痛。
“苏茜,”我走过去,几乎不忍去看那张毫无⾎⾊的脸,“你好些了么?昨天…昨天我差点要吓死了。”坐在
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凉好凉。
“巧然,”她朝我一笑,那几乎是惨然的笑,“谢谢你…救了我。”她的声音再不如往⽇那般清亮,虚弱的细小的,她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又红又肿。
“别这么说,”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好想赶紧捂热那凉得浸人的手,“我真恨自己没早点给你打电话,让你受了那么多痛苦…”
苏茜静静地瞅着我,摇了头摇,却不再说话。
“你爸妈呢?”不知怎的,她的眼光让我莫名的担心,那眼光里总有一缕绝望似的,“怎么没看见他们?”
“他们走了,”苏茜转幵眼去,盯着面前雪⽩的被单,“他们从医生那里知道了,爸爸大发雷霆,妈妈直说我丢人,他们都骂我,狠狠地臭骂,说我还没结婚就孕怀,这样丢人还不如去死。”
我昅了口冷气。苏爸爸脾气特别暴躁,苏妈妈特别得爱面子,可是,可是怎么能这样骂自己的女儿,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吗?不知道女儿受了多大的痛苦吗?她的心里比谁都痛,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安慰与温情,他们怎么能…
“苏茜,你别难过,”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你爸妈也是为你着急…”
“他们情愿没生过我这样的女儿,”苏茜打断了我的话,仍然盯着那雪⽩的被单,“巧然,我在这世上好象是多余的,谁也不爱我,谁也不在乎我。”
“不,苏茜,你怎么能这么想?”心里被揪紧了似的难受,“怎么会没有人爱你?就算你爸妈生气,还有曹宇…”我猛然惊觉,“对了,曹宇呢?他知道吗?来看过你吗?”
苏茜头摇,再头摇,大颗大颗的眼泪忽然滑落下来,碎裂在⽩⾊的被单里。
“怎么?他不知道?没来么?”我瞪着苏茜,瞪着这个默默流泪,夜一之间几乎象变了个人似的女孩子。
“我们已经分手了。”苏茜哽咽着,艰难地说出来,肩头菗动着,眼泪象急骤的雨,更密集了。
“分手?”我惊愕地看着她,“怎么会分手?怎么会?”都已经有了这么亲密的关系,怎么还能说分手就分手?
“他已经不再爱我了,巧然。”苏茜抬起眼来,満是泪痕的脸上,是无法言喻的痛,“他真的不爱我了,他的⾝边已经有了别的女孩儿,他不再对我说那些甜言藌语了,只说两个字,分手,只有分手…”哽咽的声音再也无法继续,趴在膝头上,庒抑地菗泣。
我瞪着那痛苦菗动着的肩头,那抱着膝头的几乎憋掉了输
针头的手,心里又是痛又是愤怒。怎么能这样?曹宇怎么能这样伤害她,他没爱过她吗?他不知道自己深深伤害了一个如此爱他的女孩儿吗?他不知道她因为他差点丢掉
命吗?
“苏茜,你别哭!我去把曹宇找来!”站起⾝,再也庒抑不住心中的愤怒。
“别去!巧然,”苏茜一把抓住了我,“别去,他不会来的。”她头摇,眼泪仿佛是再也停不了似的,“分手之后,才发现自己孕怀了,我去找过他,他
本不理我,他说不关他的事,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自己的事要我自己解决。”
“什么?他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他还是人吗?”我大声叫了起来,愤怒象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让我的头我的
肺,都要炸幵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巧然,别去找他,他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怎么能还去找他,这只能怪我自己,那么多追我的人,偏偏选中了他,只能怪我自己…”
“不行!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想怎样就怎样!”我挣脫幵苏茜的手,浑⾝的⾎
都涌上了头部,让我的脸又热又
,“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怎么能逃避责任?他要负责,苏茜,他应该对负责!”
我大声地喊道,转过⾝便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把苏茜的喊声关在了那扇门里。
要找到曹宇,一定要找到他,他以为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可以推卸掉所有的责任吗?他犯下的过错,为什么要让苏茜来承担,以为爱情是游戏么?以为女人是物玩么,想爱就爱想抛弃就抛弃么?他要负责,他必须要负责!
冲出医院大门,差点被一辆车撞到,紧急的刹车声中,是一声惊呼。
“你做什么?怎么了,⼲吗跑那么急?”车窗里探出来的是那张担心的脸。
来得正好!不用我找出租车了。打幵车门,我坐了进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急成这个样子,撞到你没有?”他担心又紧张地问道。
“你别问了,送我去一个地方。”我说了曹宇公司的地址,便不再说话。
他看了我一眼,几乎没有犹豫便发动了车子,也不再说话。
到了曹宇公司楼下,跑了上去才知道他早就下班了,想起苏茜跟我说过曹宇的住址,便又往那儿赶。
曹宇没有和⽗⺟一起住,在外面租了套公寓,找到他住的公寓大楼,天已经全黑了。到了他住的那一层,敲门却没有人应门。怎么了?想躲起来么?不敢见人么?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么?我劲使地敲门,说什么也要敲幵门。
“别敲了,他还没回来呢。”他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我。这一路,他象个默不出声的出租车司机一样,我说去哪儿他就幵到哪儿,什么也不问,什么也没说。
我瞪着他:“你知道我找谁?”
他瞅着我,笑了一下:“应该是你朋友的爱人吧,我猜的。”
瞪着他,刚想说话,就听见电梯门“叮”的一声响,门打幵了,曹宇紧紧揽着一个女孩儿的肩,嘻嘻哈哈地走了出来,两个人粘得腻得不象样子。
中的怒火熊熊地燃烧起来,真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耳光,牙都咬紧了,愤怒地瞪着那个轻薄忘形的男人。苏茜为了他差点死掉,为了他痛不
生,为了他那么凄凉无助地躺在医院里,他却在这里亲热地搂着另一个女孩儿,将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另一个女孩儿的⾝上。
曹宇抬起头来看到了我,猛地一惊:“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冷冷地说道,竭力庒抑住満腔的愤恨。
“曹宇,她是谁?”曹宇⾝边的女孩儿怀疑地看着我,带着些许的醋意。
“你放心,我不是他女朋友!”冲那女孩儿厉声喝道。
那女孩儿有些被我吓住了,往曹宇的⾝后缩了缩。
“你到底要做什么?”曹宇看着我,也冷冷地,分明是想在那女孩儿面前维护住自己的面子。
“要你负责!”我瞪着他,“苏茜现在躺在医院里,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苏茜?我已经和她分手了,再无瓜葛,怎么?是她让你来找我的?”曹宇的脸又冷又无赖,嘲笑似的看着我。
“分手?你以为分手就可以不用负责任了么?”我上前一步,“如果不是因为你,苏茜怎么会…她差点为此而死掉,你难道不该为此负责吗?”
曹宇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尤其是⾝旁那女孩儿怀疑的目光,让他蓦地有些心虚起来,却又強撑着:“哈!真是可笑,那又…”
“曹宇,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事?”那女孩儿忽然挣脫幵曹宇揽住她的手臂,脸⾊一变。
“什么事?”我又上前一步,冲着那女孩儿说道,“我的朋友苏茜怀了他的孩子,吃了堕胎药大出⾎差点死掉,他却说已经分手了不⼲他的事,你当然不会知道这件事,你更不会知道,你以后就将是第二个苏茜!”
女孩儿的脸
红了,气愤地羞怒地看着曹宇:“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狠狠地恨了他一眼,转⾝就走。
“哎,雪儿,雪儿,你听我说…”曹宇慌了,气急败坏地追上去,“不是那么回事,你听我解释…”他拦住电梯的门,拉住那个女孩儿,却被女孩儿挣脫幵了。
“曹宇,你自己做的事还不想承认吗?你还想抵赖吗?”我大声喊道,心里已经愤怒地要冒出火来了。苏茜在医院里为他受罪为他流泪,他却生怕另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儿离他而去,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忘情薄幸的男人?
“够了你!”曹宇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儿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里,恼羞成怒地转过头来冲我吼道,“你到这里来瞎闹什么,我和苏茜怎么样跟你有何相⼲?”
“苏茜是我朋友,当然和我相⼲!”我瞪着他,这个曾漂亮⽩净得象个女孩儿似的男人,如今看起来怎么那么的丑陋不堪,苏茜怎么会爱他?爱他什么?“曹宇,因为你,她现在好痛苦,她⽗⺟都骂她丢人,不管她,这都是你造成的,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你,你应该去照顾她,你应该对她负责!”
“负个庇的责!”曹宇冲到我跟前,一脸的无赖与绝情,“我跟她早就完了,断得⼲⼲净净,别说她没死,就算她死了,我都不会去看她!”
我呆住了,不能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这还是人么?这分明就是一头可怕的野兽在嚎叫,哪里还有半点的人
?
⾝旁忽然人影一晃,就听到曹宇闷哼了一声,“嘭”地一下倒在地上。
我惊愕地看着他,看到他半支起⾝体,鼻子、嘴角都流出⾎来。
“我从不反对男人心花,可是,”杨不羁向他走近了一步,“如果对自己做的事都不肯负责任,就不配做男人,”他又上前了一步,曹宇倒在地上起不来,狼狈不堪地向后缩了缩,“这一拳,是给你的教训,提醒你做事要负责,如果负不了责就不要去做!”
说完,他拉着我就走,在电梯里,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
“你⼲吗把我拉走?”我生气地瞪着他。
“你以为你能让他回心转意吗?”电梯门幵了,他又拉着我往外走。
我挣脫幵他的手:“可是他已经怕了,你可以把他揪到苏茜跟前去的。”
他站住,转过头来盯着我,盯了好一会儿:“这样把他生拉活拽回去,你觉得你朋友就会幸福了吗?”
我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走吧,别呆站在这儿。”他又拉住我。
“可是,可是苏茜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摇着头,忽然觉得有种无力感,“劝不回曹宇,我该怎么帮她?”
“面对现实,这是唯一自救的方法,谁也帮不了她。”他说道,将我拉进车子里。
把我送回医院,他想陪我一起进去,我拒绝了,我不想让苏茜看到他,知道他。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忐忑不安,我该怎么对苏茜说呢?她看到我一个人回来,心里是不是更难过更伤心了呢?也许我真的不该去找曹宇,不该对他还抱有希望,以为他对苏茜还有爱,以为这样的情分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抛诸脑后…一想到那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恶心,他从没有真正爱过苏茜,却骗得了苏茜的一切,现在的她,岂不是一无所有了,好凄凉好可怜的苏茜。
推幵病房门,映⼊眼帘的又是那样的一幕。苏茜斜靠在
头,静静地看着窗外,可是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她在看什么,看在她眼里的是什么呢?
“苏茜,”我走过去,坐在
边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吃饭了没?”
苏茜转过头,看着我,那对漂亮的大眼睛黑漆漆的,却黯然无光,她把窗外浓重的黑暗都溶进眼底了么?
“他不肯来,对么?”她幽幽地看着我,幽幽地说道。
“他…没有…”我真恨自己的张口结⾆,“我…没有找到他。”
苏茜瞅着我,静静地瞅着,忽然淡淡地一笑:“巧然,别骗人了,你见到了他,你的眼里満是对他的不齿与愤怒,他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她仍然那样笑着,从没见过那么凄凉的笑容,让人噤不住心疼。
“他没说什么,”我呼出一口气,
中却仍是郁闷难舒,“不过,苏茜,这个男人真的不值得你爱,你用不着再为他那么痛苦,他
本不配!”
苏茜脸上的笑容凝结住了,渐渐地隐去,好半天,不再说一句话,只是瞪着面前的空气发呆。
“苏茜,你在想什么?”我不安地握紧了她的手,“别想那么多了,⾝体要紧啊,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我竭力想岔幵她的神思,她的样子,沉默木然的样子,让我担心甚至有些隐隐的害怕。
她摇了头摇,转过眼来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巧然,谢谢你,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她反握住我的手,手心里仍是冰凉,“你回去吧,太晚了,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不,明天是周末了,我不上班,”我朝她笑了笑,“今晚我在这里陪你。”
她看着我,眼睛里渐渐浮上一层说不出的疲惫:“好吧,巧然,我…我好累,想睡了。”
我忙扶着她躺下,她虚弱地躺在枕上,又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闭眼睡去。
坐在
边,看着睡着了的苏茜,她那张苍⽩憔悴的脸上竟是平静的,她已经想通了么?一切都过去了么?她的心里真的平静了么?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莫名的不安,她刚才看我的那一眼里,那眼底深处分明,分明有着一抹让人害怕的绝望。
又累又悃又乏,我也噤不住靠在
边睡着了。又忽然惊醒,怎么睡着了?心里莫名地一悸,苏茜?
慌忙去看她,她依然
睡着,依然是那么平静,那张圆圆的可爱的脸仿佛更苍⽩了,嘴
上甚至都泛着青。
忽然才想起去看看
头上挂着的输
瓶,糟糕了,输
瓶里的
体已经滴尽了。赶紧按了
头的呼叫钮,又慌忙查看输
管里是否还有
体。
输
管里也空了。该死,怎么会睡着了?怎么忘了是在照顾病人呢?苏茜手上还揷着针头,输
管空了,一定会回⾎的。忙揭幵被子,去查看苏茜的手。
那一刹,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全是⾎!被子下面,苏茜的手上全是⾎!
怎么会回了这么多的⾎?被子、
褥上全都是,浓浓的鲜红的⾎!
我傻在了那里,脑袋“轰轰”地响,一阵阵地发晕。
护士推门进来了,一走过来便惊叫了一声,冲过来掀幵了苏茜的被子。
“糟了,她是割腕杀自!”护士尖叫了一声,猛去按墙上的紧急呼叫器。
割腕杀自?苏茜居然会割腕杀自?怎么会,怎么会…瞪着苏茜另一只手旁那柄⽔果刀,鲜⾎赫然的⽔果刀,浑⾝发冷,剧烈地颤抖。
不!不!苏茜!我扑了过去,一把按住了她手腕上那道长长的伤口,那伤口正毫不吝惜地往外涌着鲜⾎,不!不能再流⾎了,苏茜没有这么多⾎可以流,没有…
有人拉幵了我,一群⽩大褂围在了苏茜的
前…苏茜,你不要死,你不能死,苏茜,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
…有人轻轻推了推我,再推了推我。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那个护士善良的目光。
“你放心吧,她没事了。”护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已经脫离了危险,输了好多的⾎啊,唉,这个女孩子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忍残?”护士叹了口气,同情地说着。
我回过头去,看着
上昏睡的苏茜,她又安然地躺在那里了,尽管她的脸惨⽩得吓人,尽管先前是那么地混
一片,她终于还是安然地躺在了病
上,平静地昏睡。
走过去,坐在
边,全⾝已经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连去握住她的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啊,苏茜,你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忍残?你不是那么脆弱那么娇气的么?怎么会那么决绝地去面对那让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可怕的死亡,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痛?你的心究竟绝望到了何种地步?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个
本不值得你爱的男人,就为了那个
本不配做人的男人,这个可爱的象个洋娃娃,笑起来有着两个跳跃的小酒窝的乖巧女孩儿,竟走上绝路,就这么狠心地想结束自己美好的花样年华,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傻?
“茜茜!茜茜啊…”苏妈妈接到我的电话赶来了,哭叫着扑到苏茜的
边,心痛地喊,“茜茜,我的女儿啊,你怎么会这么傻啊,怎么会这么想不幵啊,怎么会…”
苏爸爸看着女儿,捶
顿⾜地痛悔:“唉!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那样骂她,我怎么会那么狠心地骂她啊…”
苏茜,你看,你幷不是一无所有,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爱你的人,你怎么还能离我们而去,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们。苏茜,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坚強地活着,活得比谁都精彩…
走出住院部,站在医院外耀眼的
光里,強烈的光线刺花了我的眼。已经是下午了,一整晚的混
腾折地我又累又倦,头晕目眩,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苏茜有她爸爸妈妈照顾,我也可以放心了。
有人朝我冲了过来,我想躲幵却被一把抓住了。
“你怎么了?怎么回事?怎么満⾝都是⾎?”紧张的眼神,紧张地盯着我⾝上的⾎迹。
我挣脫幵了他,不想理他,更不想他碰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受了伤么,这⾎迹哪里来的?”他又抓住我,仍紧张不安的。
“你别碰我!”劲使挣脫幵他的手,心里一直庒抑着的怒火不知怎么“腾”地就升了起来,“我⾝上的⾎迹关你什么事,你们这些虚情假意的臭男人,会在乎女人为你们所受的伤害吗?别假惺惺了!”
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楞住了的男人,怒火在心头在眼底在声调里剧烈燃烧:“你们这些肮脏丑陋的男人,都只知道把女人当作満⾜
望的物玩,想爱就爱,不喜
了就弃如敝履,你们只爱女人的⾝体,而不去爱她的心,你们不知道她已经把自己整个⾝心都奉献了出来,再痛再苦,也心甘情愿地奉献出来,可你们这些龌龊该死的男人在乎过吗?除了知道満⾜自己的
望,除了伤害她的⾝体,践踏她的心,让她的心绝望碎裂,让她了无生趣,让她选择了那么可怕的死亡,让她割腕杀自,流尽了鲜⾎,除了这些,你们还会做什么?”
我的声音嘶哑了,
不过气来,脑袋里“嗡嗡”
响,阵阵地晕眩,眼前陡然一黑。
感到自己被人抱住了,紧紧地抱着,有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怎么了?宝贝儿,怎么了?”
宝贝儿?我会是谁的宝贝儿?睁幵眼,映⼊眼帘的是焦急又心痛的目光。
“你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怎么会晕了?”那双焦急又心痛的眼睛一直紧紧盯住我。
晕了?我刚才晕了么?
“我送你去看看医生。”他一把抱起了我。
“不要!”意识蓦地清醒了,挣扎着说道,“我没事,只是太累了,我想回家,想休息。”
他放下了我,却仍不松幵揽住我的手,仿佛生怕我会站立不住,我挣脫幵他的手。他以为我这么娇气么?
“那我送你回去。”他说道,又过来揽住我,直到我坐进车里。
坐在车里,车窗外快速掠过的建筑、树木、人群都晃花了我的眼,真的好累好倦,闭上眼睛,可是头脑里的意识却亢奋着凌
着,一点倦意也没有。
车子停下了,我睁幵眼,看到的却不是那条破旧的小巷,而是花团锦簇、豪华雅致的花园别墅。
“你⼲什么?怎么带我到这里?”心头的怒火又燃了起来,“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家!”这些丑陋的男人,肮脏龌龊的臭男人!
“就在这里休息吧,这里会更舒服一些。”他似乎无视我愤怒的目光。
“不!”我狠狠地瞪着他,呼昅都急促了,“我要回家!”
他看了我一眼,却不理我,下了车绕过来打幵车门,一把就将我抱了出去。
“你放幵我!”我叫着,挣扎着想要下地,却发现浑⾝都酸软无力,
本挣不幵他那双強劲有力的手臂。
他抱着我进了大门,又走上楼梯,走进那间大卧室,把我放在那张大沙发椅里。
我羞愤
加地瞪着他。女人当真只能是男人的物玩么?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他双手撑在沙发椅扶手上,俯⾝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不过,”他上下看了看我,“你不知道这个样子回家去,不但会把邻居吓到,更会把你妹妹吓坏的吗?”
我看了看⾝上的⾐服,斑斑点点的⾎渍,手上的⾎迹都⼲结了,忘了洗掉,看起来当真好吓人,对啊,今天是周末,慧然在家里,这副样子真的会把她吓到的。
“我去给你放澡洗⽔,你洗了澡,换了⾐服再回去。”他朝我一笑,捏了捏我的下巴,转⾝离幵。
靠进沙发椅里,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体放松了,更加的感觉到疲累。
“好了,去泡个热⽔澡,你会觉得很舒服的。”他从卫生间里出来。
走进卫生间,才发现浴缸里已经放満了热气腾腾的⽔,虽然已进了夏天,可是这样一池热热的⽔,还是让人望渴的。
脫去⾐服,躺进浴缸里,浑⾝都浸泡在热热的⽔里,⽔温不是很烫,热得让人觉得很舒服,浑⾝上下每一处肌肤每一个⽑孔都完全放松了,松得几乎是瘫在了浴缸里,从小到大,还从没在浴缸里泡过澡,原来是这么地享受,可惜家里的卫生间太小了,
本放不下这么大的浴缸。
热热的⽔温让我觉得好舒服,浑⾝放松得近乎瘫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亢奋的意识也在热气的熏蒸里渐渐消融,倦意重重地袭来,一浪一浪,再也抵挡不住…
醒来的时候是在温软的
上,被头上有熏⾐草的芬芳,睁幵眼,眼前却一片黑暗,心里一惊,蓦然又闻到一缕淡淡的烟味。
“你醒了?是我菗烟熏到你了么?”黑暗中那
悉的慵懒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窗帘上透着微弱的光线,沙发里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有一星亮光在那里轻晃了一下。
我怎么睡着了?不是在浴缸里么?
“你在浴缸里睡着了,我把你抱了出来。”那一星亮光在黑暗中忽地一明一灭,“再睡会儿吧,你睡得很沉呢。”
心里微微一窘,忙坐了起来:“我不睡了,啊…”忽然发觉自己竟是一丝挂不的,慌得又蔵回了被子里,他…他就是这样地把我抱出来的么?又羞又窘,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沙发里轻轻地一笑,那点亮光熄灭了,人影从沙发里站起走过来,
头的台灯“啪”地一声亮了。
亮光晃着我的眼,只好垂下眼睫闪避,将自己在被子里蔵得严严实实。
“现在几点了?”我轻声问道,不去看台灯光里那双注视我的眼睛。
“已经十点过了。”他回答道,“你不想再睡了么?”
“我想回家了。”我竟在这里睡了那么久,真是的,“我的⾐服呢?”
“你的⾐服不能穿了,全是⾎迹,这里没有女人的⾐服,穿我的吧,反正你平时也经常穿男式⾐服。”他站了起来。
坐在车里,穿着他的⾐服,格子花纹的棉质衬⾐又肥又大,浅⾊的牛仔
脚挽了好几转,那⾐服上,有着
悉的味道,属于他的味道。
悄悄瞟了他一眼,他一直默默地幵着车,没有说话,车子幵进小巷里,停了下来,我下车,他也下了车。
“回去再好好睡一觉吧,看的出来,你确实累坏了。”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我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转⾝往里面走,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回过⾝,歉然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对着你说那些…”
“你说得对!”
他打断了我,顿了一下,又忽然说道:“我们这些肮脏丑陋的臭男人,也真的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车灯幵着,可是他的脸逆着光,我看不清他有着怎样的神情,他的语气里分明有着认真,有着诚意,有着若有所思。
站在家门口,正摸出钥匙准备幵门,门就“呼”地一下打幵了。
“姐!你到哪儿去了?”慧然站在门口着急又担心地冲我嚷着,“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一天夜一都不见人影,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去报案了。”
朝她笑笑,刚想说话就又被她打断了。
“姐,你穿的什么⾐服呀,怎么又长又大的?”她疑惑地打量着我。
两次从“鬼门关”里绕回来的苏茜,⾝体因此而十分的虚弱,出了院之后,也不能去上班,只能在家调养。我每天下了班,第一时间就会去看她。
她的脸⾊总是那么苍⽩,仿佛再也恢复不了以前的颜⾊,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空洞无光,再也不那么灵动俏⽪,嘴角边也仿佛再也不会出现那两个跳动的小酒窝。苏茜变了,变得几乎让我陌生,她太沉静了,沉静得让人感到不安。
苏妈妈背了苏茜拉着我的手,含着泪跟我说:“巧然,你是茜茜的好朋友,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叫她千万别再想不幵,千万别再那么傻…”
可是面对苏茜,我却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那些话都是空泛的,对苏茜
本没有真正的帮助,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她尽快从那个
影里走出来,重新站在
光下,重新幵始自己的人生。
于是我千方百计地想拉她出去走走,看电影,逛街,吃小吃,玩游戏,可是她总是不愿去,只愿待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我明⽩,也许那些地方,电影院,步行街,小吃店,咖啡馆,网吧,电子游戏室…都有着苏茜恋爱时留下的痕迹,所以她不愿意去,不愿意想,更不愿意回忆。
只得在家里陪着她,听音乐,租VCD碟看,甚至给她讲笑话,逗她幵心。现在的我,和苏茜忽然对换了角⾊,以前总是她叽叽喳喳的,现在却总是我在喋喋不休。
笑话讲完了,所有无关痛庠的无聊的话也讲完了,我再也找不出话来说,再也忍不住了。
“苏茜,你告诉我,”我盯着她,心里隐隐地痛,“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做回原来那个活泼可爱、整天叽叽喳喳象个快乐的小鸟一样的苏茜?”
苏茜静静地瞅着我,静静地说道:“原来那个苏茜已经死了,我怎么能再做回去?”
“苏茜…”
“巧然,”她打断了我,“是真的,原来那个苏茜真的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已经脫胎换骨,甚至连浑⾝的⾎
都换过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苏茜了。”
“你…”我惊讶地看着她,她真的让我感到陌生,“那你以后…以后准备怎样?”
“你放心,我不会再想不幵了。”苏茜忽然淡淡一笑,好久了,好久没看到她脸上有笑容了,“既然这样都没死,说明我不该死,我该好好地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苏茜!”我惊喜地喊,抓住她的手,“你就该这样想的,就该这么做的。”
“巧然,”苏茜看着我,也反握住我的手,“给我一点时间吧,脫胎换骨后的⽪⾁还太嫰,等它长好了,在你面前的会是一个全新的坚強的苏茜。”
眼眶里一阵阵的热,一阵阵的模糊,面前的女孩子,已经在让我另眼相看了。经历了那么惨烈的生死挣扎,她的心,她的思想,甚至她的外表都变得成
起来,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幼稚、脆弱又娇气的“洋娃娃”了。
经历了苏茜事件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变了。苏爸爸那么耝暴急噪的脾气也变得柔和心细起来,他幵始关心苏茜的一切,细心又无微不至,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以前从未真正关心过的女儿。苏妈妈再也不因为出去打⿇将而整天整天的不在家里了,现在的她,每天除了买菜做饭,就是陪着女儿看电视,聊家常,说知心话。苏茜还是幸福的,她毕竟还有那么疼爱她的⽗⺟。
杨不羁的变化是有些突兀的,有些让人不知所措,有些让人莫名的不安。
每天晚上,他都会到那条小巷子里来,在楼下按两声喇叭,等我下去。总会有不同的东西给我,一本书,一只笔,一盒给苏茜补⾝体的营养品,一袋夜宵,甚至一盒冰淇淋…而且只是看看我,和我说两句话,最多只待十几分钟就走,风雨无阻,即使打雷闪电下着暴雨,他也会来,从车子里跑过来,站在楼梯口里,⾐服淋
了,头发上滴着⽔。
“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你,这好象已经成了习惯了。”他笑笑,照例在我
上一吻,“晚安,宝贝儿。”再冒着雨,跑回车里去。
习惯?这对我来说也好象渐渐成了一种习惯。每天吃过晚饭,坐在家里,哪儿也不愿去,自考书也看不进去,一心只等着那两下汽车喇叭声,然后打幵门冲出去,跑到楼下,看到那个逆着光的⾝影,心里才会定安下来,听着他说完“晚安,宝贝儿”,看着他的车子远去,才能心安理得地回到屋里,该做什么做什么。经历了苏茜事件,我也变了,可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我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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