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守守今天走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电话那端有回音,叶慎宽又说:“我本来还指望你追到机场去呢。以前我觉得我够傻了,现在有你垫底了。”
纪南方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是吗?我还是觉得你比我傻。”
叶慎宽也笑起来,但只笑了一声,就说:“⽇子总得过,南方,忘了吧。”
挂掉电话后,纪南方只觉得叶慎守真的比自己还傻,因为之前他明明说过:“原来我以为这世上最容易的一件事,就是忘记。后来我总算明⽩了,原来这世上最难的事,才是忘记。”
他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以为他就能做得到?
纪南方没有回家去,而是回了公寓。其实自从守守走后,他一直没回来过这里,仿佛有点害怕,总觉得她就在这里,自己还会看到她。其实屋子里空
,一如既往的一尘不染,花瓶里揷着新换的鲜花,良好的公寓管理令一切似乎永远整洁⼲净。他站在门厅里看了看,仿佛松了一口气,没有任何痕迹,他想将来要是不行的话,就把整堂的家具换掉,或者重新装修,但此刻只觉得疲倦。
他泡了一个澡,结果因为太累,⽔温又舒适,终于在浴缸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冰冷,冻得他直发抖,起来重新冲了个热⽔澡,把头发吹⼲,才回睡房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在
上坐下来。动作很小心,仿佛怕惊动什么。
在那短短的几天来,他曾经在每一个夜晚坐在这里,小心翼翼,怕她会哭着醒来。
她哭的时候很多,让人心疼,整宿整宿他一直想,这样自私地留住她,不若放手,让她快乐。
虽然大,但不是很软,守守说过不喜
这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竟然都记得。站起来,走到窗前去,窗外就是
沉沉的苍穹,雨还沙沙地下着,但隔着双层加厚的玻璃,听不到雨声。
菗完了烟,更加觉得无所事事,重新躺回
上去,枕头上却有若有若无的香气,是洗调剂的味道,他強迫自己睡着,但只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
他爬起来,决定出去吃晚饭,于是打幵⾐帽间,心不在焉地找⾐服。有些⾐服刚从洗⾐店送回来,人私管家打理得极好,分门别类早已经挂好。成打成打的衬⾐,西服,长短大⾐,礼服,一扇门打幵来,都不是。
菗屉拉幵,全是挂得整齐的西
和领带。小菗屉里则是一格格的袖口和领带夹,会员微章,看上去五花八门,就是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打幵最后一扇柜门,这一格全挂着睡⾐。底下的菗屉卡住了,他很用了一点力气才拉幵,原来咋这里。那套格子小熊睡⾐,很粉嫰的浅蓝⾊,领子里面绣着三个小小字⺟YSS。这还是他在寄宿学校时养成的习惯,所有的⾐服,包括內⾐,总会要绣上自己名字的英文字⺟缩写,所以后来她的⾐服上,都绣着这三个字⺟。她在这儿住了那几天,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只这套睡⾐当时送去洗了,等⾐服店送回来,她已经走了。
他看着这套睡⾐,拿起来,睡⾐底下还放着条丝巾。黑底子⽩⾊的图案,非常漂亮,这么多年,一点颜⾊也没有褪。因为真丝非常不好染,所以当时他查了很多资料,也试过很多办法。最后打电话请教自己念硕士时的导师,老教授给他出了不少主意,最后染出来效果非常漂亮,如同印⾊一样。他不愿意那去工厂制版所以自己动手。
他还记得,跟守守订婚后正是初舂,窗外桃花刚刚幵了,一树轻红。他坐在窗前绘样,一个心,再一个心,无数颗心形。画得不好,推翻了重来,再重来。。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这样专心过,心里只是在想,如果送给她,她一定明⽩。
他在菗屉前面弓着⾝子太久,膝盖渐渐发酸,站不住。
腿骨上的裂
,就像心上的那道伤,这么久,一直到了这么久,还疼。
过了一会儿,找了个纸袋,把⾐服和丝巾都胡
塞进去,然后领着纸袋进了厨房,把纸袋整个儿塞进了垃圾桶。
他靠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又点了一支烟,谁知第一口就呛住了,咳得停不了,只好把烟又掐熄了。他蹲下去把垃圾桶打幵,一边咳嗽一边把纸袋拿出来,然后把那套
得皱巴巴的睡⾐和丝巾都掏出来。
他回到睡房去,仔细地把睡⾐平摊在
上,把丝巾也一点点地抚平,指端仿佛还有温柔的感触,一如她的香气,总带 了一点点甜。然后他又坐了一会,终于吧自己的睡⾐拿过来,套在那套小熊格子睡⾐的外头,然后,把那条丝巾,放在两套⾐服最里面,因为,那上面每一颗心,都是他亲手绘的。
他知道这举动毫无意义,但两件⾐服套在一起,就像一个人怀抱着另一个人,亲昵无间,其实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她,因为她不喜
。
两年前李安的《断背山》全球公映,国內看不到,正好他有事要去港香,于是她跟着过去,只为看这部电影。
看到Ennis抱着Jack的⾐服时,她哭得稀里哗啦,他在一边给她递纸巾,只觉得好笑:“至于吗?”她擦了擦哭红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其实他懂得,即使她永远也不会相信他懂得。
因为不可以,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如此卑微,如此谨慎,就像两个人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像两个人真的在一起。若同最绝望的念想,其实是
本无法得偿的奢望。
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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