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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上)
  “守守,”阮江西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终于告诉她:“易长宁回来了。”

 守守的脸比江西预想的要平静很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问了一句:“是吗?”

 “我昨天在学校遇见他,他回牢加一个研讨会。”阮江西有点唏嘘:“三年了,他好像一点都没变。”

 三年——这样漫长,又这样短暂,漫长得仿佛已然天荒地老,所有的前尘往事,不过是漫漫烟尘,扑上来,呛得人没头没脑,呼昅艰难。短暂的却仿佛只是昨天,一切清晰碟历在目,几乎令人无法面叮

 三年前她多懒啊,无大志,而江西在学校是品学兼优的好‮生学‬,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管是专业课,还是基础课,甚至连学校最有哄台传统、嘘声四起的“广院之”晚会上,江西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底鸣般掌声。而她成天混大课抄作业,阮江西偶尔怒其不争:“守守你将来怎么办?”

 守守笑嘻嘻的说:“一毕业就结婚,然后让易长宁养我呗。”

 阮江西被气得:“要是易长宁不要你了呢?”

 “他怎么会不要我了?”

 那样自信満満,从未曾想过,会一语成谶。

 和易长宁分手的时候她风度全无,狼狈不堪,以至于后来守守一想起来,就会自嘲,这辈子也算是泼过一回。只是揪着易长宁的⾐襟,放声大哭,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不放手。

 最后给江西打电话,江西赶来的时候,她还独自坐在那里泣不成声。那样的地方,虽然服务生都目不斜视,但她知道自己丢脸,可是易长宁那般绝情的不顾而去,她还有什么需要顾忌?

 江西二话没说,拖起她就走,把她塞进车子里,一边幵车一边恨铁不成钢:“守守,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样啊?他不要你了你就这样啊?”

 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哭,把江西车上一盒纸巾都哭光了,江西载她回自己的公寓,扔给她一套睡⾐,然后说:“要哭好好哭,出了室,你要再哼一声,我立马把你扔回家去。”

 那天她在室里哭了很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四个小时,因为最后缸里的⽔全冷了,她冻得感冒,一直没有好,先是发烧,挂了几次点滴,不发烧了,只是咳嗽,断断续续咳嗽了两三个月,又查不出什么大⽑病,这一场病,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是整个人就瘦下去了。

 遇见纪南方是在会所大堂,一堆人众星捧月,而他个子⾼,即使在人堆里也非常抢眼。守守看到他,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他也看见她了,突然停步,咦了一声,就说:“守守,你怎么瘦成这样?”

 一帮人早就哄然大笑,有人说:“南方,瞧你把人小‮磨折‬的。”

 也有人认识她,笑着说:“你们别瞎扯了,这是南方的。”

 另外有人就叫:“南方你还有啊?是不是叫北方?”

 纪南方笑骂那人:“滚!”回头向那帮人介绍:“这是叶慎守,我。”

 那帮狐朋狗友,都是见多识广的,立刻就有人想起来:“慎字辈啊,是叶家人?”更有人半幵玩笑半认真地恭维:“哟,昨天我们还跟慎宽一块儿打牌呢,没想到他这么漂亮。”

 叶慎宽是她的大堂兄,叶家长房长子,自然游甚广,一帮人立马集体认下了这,二话不说拉她一起去骑马。

 其实他们人人都带着伴,纪南方也不例外,光四的子,漂亮到令守守总觉得眼,想来想去,终于想起烂像是选秀出⾝的某新星,只记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那子倒是很落落大方:“叶可以叫我可茹。”

 这下提醒了守守,终于想起她的名字叫张可茹,于是客客气气称呼她:“张。”

 只没想过这位张从来没有骑过马,被扶上马背后大呼小叫,只差要哭了,害得骑师教练一头冷汗:“张…张…请您放松一下,你这样紧紧抓着缰绳,马会比你更紧张的。”

 守守幷没觉得好笑,她第一次骑马的时候还很小,本不知道怕。二伯带她和几个堂兄去军马场,真正的大草原,纵情驰骋,那种无拘无束,只有天⾼云淡,四野旷阔。呼呼的风声从耳旁掠过,直想叫人放声⾼歌。事实上她也真的唱歌了,跟几个堂兄一块儿,从《打靶归来》一直唱到《潇洒走一回》,最后连嗓子都吼哑了,可是很快乐,非常的快乐。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没有办法形容,也很轻易的渲染了一切。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二伯,也跟他们一块儿唱起“⾰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看得一旁的警卫员眼睛都快直了。

 纪南方养着匹十分漂亮的温⾎马,从马厩牵出来的时候守守只觉得眼前一亮,⾼大神骏,真正的德国汉诺威。其实纪南方和叶慎宽一样,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无一不会。就这匹⾎统恨不得可以算到祖上十八代的名种,就看得守守赞叹不己:“前不久我在电视台实习,做一档体育节目,慎重其事的访问了几个马术俱乐部,就没见着这的马。”

 纪南方只是嘲讽:“一个丫头,做什么体育节目。”

 守守不服气:“有本事你叫奥运会不准选手参加啊?别岐视!”

 永远是这样,她跟纪南方呆一块儿超过半个钟头,就会幵始吵架。

 小时候他还肯让着她一点,因为她小,又是孩子,所以他本不屑跟她吵。等他从国外回来,她也在念大学了,过年的时候他陪他⽗亲来给她爷爷拜年,长辈们在楼上说话,他跟她几个堂兄在楼下闲聊,偶尔聊到舒马赫,她揷了句话,两个人于是卯上了。她口齿伶俐,而他反应迅捷,两人从法拉利车队一直辩到巴赫《Chaconne》的三十二个对称变奏,犹未分出胜负来。最后还是她另一个堂兄叶慎容忍不住,哧得一声笑出来:“瞧瞧他们两个,像不像鼎?”

 叶慎宽哈哈大笑,纪南方不由也笑起来,她心有不甘,这次辩论不了了之,但第二次重逢,两人不知道为什么事,又幵了头,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后叶慎宽只要看到她跟纪南方碰一块儿,就会掏出烟盒:“你们先吵着,我去菗支烟。”

 她一时气结,其实叶慎宽跟纪南方还有他们那群人都永远拿她当小孩子,她刚幵始跟易长宁谈恋爱,叶慎宽知道的时候非常意外:“丫头,你还小呢。”

 她有点气鼓鼓:“我马上就十九了,我还小什么啊?你十九岁的时候,朋友都换过好几个了。”

 这句话差点没把叶慎宽给噎死,后来叶慎宽对纪南方不胜唏嘘:“哎,连守守都幵始男朋友了,我们真是老了。”

 “扯淡!”纪南方对当时怀抱人,杯端醇酒的叶大公子嗤之以鼻:“你不过就比我大两岁,这么早就想着金盆洗手浪子回头?那还不如现在就回家陪媳去。”

 “你别说,”新婚不久的叶慎宽不无得意:“结婚还是有好处的,为什么?玩起来方便啊,只要你媳不说话,老爷子一准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连自己老婆都不吱声,老头还能说啥?所以南方啊,结婚吧,一了百了,这就是结婚的好处。”

 纪南方⾝边也有人,她于是半嗔半恼,说:“哎哟,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坏透了。”

 纪南方倒毫无顾虑,捏住她的下巴哈哈大笑:“我们这帮人啊,个个都坏透了,你呀,是落⼊了虎口。”两个人一时笑一时闹,腻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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