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六章 【明月入京】
太后眼中划过不为人察觉的
霾,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柔声道:“任大爷,这事儿你看成不成?你放心,雪儿嫁给去,我一定会好好宠着她,整个韩家,也会将雪儿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
太后出自韩家,实际上韩家在京都的势力是很弱的,太后未嫁之前,韩家最⾼的员官也不过是一名京都钦天监的一名掌印官,直到太后成为一国之⺟,人丁凋零的韩家才借着太后的关系,外放了几位巡抚知府,而韩南风如今的⾝份,也只是礼部侍郞,在⾼官如云的京都,⾝份也只是普通的很,单就韩南风的地位来与大将军攀亲,还真是有些不够格,不过因为太后的存在,这份亲事却也算得上是皇室的一种恩德。
任思国忙道:“太后圣恩,乃是我任家天大的福分,草民谢过太后…!”顿了顿,忽道:“只是太后知道,我们任家的事儿,家⽗那都是要亲自裁决的,草民却是做不得主。太后的恩德,草民即刻修书送
家⽗,由家⽗来决定,一得消息,草民便立刻奏禀太后。”
“老将军吗?”太后微微一笑,凝视着任雪,平静地道:“是啊,该当由老将军裁决啊!”她这话说的,竟是意味深长。
…
…
“她想⼲什么?”
泰和宮內,小皇帝脸⾊很不好,看着兀自在沉思的薛破夜,问道:“师傅,她这到底是想⼲什么?”
游少卿在旁揷嘴道:“圣上,太后是不是不知道您要与大将军结亲?”
“不可能。”薛破夜淡然道:“连你都知道了,太后岂能不知?别小看这个女人,她能在尔虞我诈的后宮屹立不倒,总是有些本事的。”
小皇帝咬牙道:“她还老是让朕早⽇大婚,如今咱们要和大将军结亲,她却忽然揷着一杠子,为的是什么?”
“试探!”薛破夜淡淡地道。
小皇帝皱眉道:“试探什么?”
薛破夜摸着鼻子,若有所思地道:“试探大将军的心思吧。太后或许明知为韩家结亲的可能
极小,但是她却想试试,自己这个太后,如今究竟还没有没有力度。而且…!”顿了顿,淡淡笑道:“先帝驾崩,太后失势,韩家的前途未卜,她需要通过这种联姻来提升韩家的势力…能不能成功,那又是一种说法了。”
小皇帝冷笑道:“莫非她以为,韩家拉上大将军,朕就不敢动韩家?嘿嘿,以前我还真想不到这个韩家,如今,我还真要动一动了。”
游少卿左右看了看,急忙道;“圣上谨言。”他是担心话风传到太后那里,对小皇帝会不利,毕竟自己如今是抱着小皇帝的腿大,小皇帝若是不顺利,自己的前程也就毁了。
薛破夜点了点头,道:“圣上,这话儿还是不要说的好。”沉昑片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轻声道:“若她真是想阻止圣上与大将军结亲,图的是什么呢?莫非她担心圣上的势力太大会对她不利?”一时想不通其中关窍。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道:“师傅,咱们要不要安排几个人,跟在太后⾝边…!”
薛破夜摆手道:“用不着,即使安排了,以太后之老辣,恐怕也不会现任何情况…不用急,有些事情,到了该明⽩的时候,自然就明⽩了。”
…
…
暮⾊苍苍,⽩⽇的余热并未散去,虽说已不用经受夏⽇酷暑
光的暴晒,但是闷热的天气还是让人感觉嗓子有些⼲。
经过大半个月的长途跋涉,明月王的队伍终于见到了远处京都城的轮廓,许多人顿时感觉全⾝一阵虚脫,心中嘟囔着:“该死的京都,终于他妈到了。”
虽然京都的气候和景观远胜于西北雍州,但是这群来自西北的狼,却毫不掩饰对京都的不屑,西北雍州的风气,让整个雍州对朝廷都有一种抵触情绪,因为他们知道,如今受到他们爱戴的宽厚仁慈的明月王,才应该是京都龙座的真正的主人。
近千人的队伍,几十辆运着西北特产的马车,像一条灰⾊的长龙向京都游动。
虽然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但是整支队伍却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毫不杂
,每个人的脸上虽然都显着疲惫之⾊,但是西北人特有的坚毅脸庞上,那双眸子却异常的锋利。
这是一群来自西北的狼群。
这群队伍中间,一辆很大但装点却极其朴素的马车在十多名带刀侍卫的环绕下,缓缓前行,马车旁边,一左一右各有一骑,都是纯种的西北马,鬃⽑后长,虽然比不上胡马那般健壮⾼大,但却是极难得的中土马。
左边一骑,是一个勒着⽪甲的中年汉子,下⾝穿一条单
,上⾝只有“十”字型⽪带,露出了结实健壮的⾝体,那一条条肌⾁块,似乎蕴蔵着无穷的力量。他的⽪肤微黑,或许是久经西北风沙的犀利,耝糙得很,甚至有许多小口子,不过那一张黑膛膛的脸孔,就像黑面煞神一样,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背上挂着两柄斧子,
错挂在一起,一双锐利的眼睛望着远方朦朦的京都,嘴角満是嘲弄之⾊。
右边的人看起来就斯文多了,长得颇有些富态,穿着天蓝⾊的长衫,两撇小胡子长在方面大耳的脑袋上,颇有些不协调,他手里拿着一方锦帕,不停地擦拭着额头冒出的汗⽔,对于胖人来说,闷热的天气是他们憎恶的敌人。
车行辚辚,与京都城又近了几分,就见一骑飞马从京都方向传来,来到大马车边,翻⾝下马禀道:“报,前方五里,朝廷出派礼部员官
候!”
马车里的人还没说话,黑面煞神就圆睁双眼,喝道:“什么?礼部的?鸿胪寺的那些家伙⼲什么去了?”
这可是尊严问题啊。
礼部
候,那只是对待普通的王侯,而鸿胪寺,那则是
候国君之礼。
探子报道:“属下探得,这次
候明月王的,只有礼部员官,鸿胪寺的并无揷手,据说这是圣上所定,这次
候在十⽇之前便全部
由礼部负责了。”
“欺人太甚!”黑面煞神暴怒道:“这个皇帝,他…!”
还没说完,就听马车里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安道,不要胡话,让队伍加快度,莫让礼部的人等急了。”
这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似有一股魔力般,黑面煞神虽然依旧怒容満面,却不再多说,恭敬道:“是!”⾼呼道:“弟兄们,加快度,今儿晚上带你们尝尝京都的菜肴。”
那声音又温和地道:“子玄,你还是进车里来吧,这里还有些冰块,进来去去暑。”
右穿着长衫的小胡子忙道:“明月王,京都快到了,微臣⾝子一股汗臭味,还是不上去了。”
明月王笑声传了出来:“快些进来,本王可不怕你那股子汗味。”竟是吩咐左右停下了马车。
小胡子子玄脸显感
之⾊,下了马来,进⼊了马车內。
马车內以黑⽩二⾊为主,典雅而古朴,角落里放了两盘花草,为马车內增添了几分生气,除此之外,便是大量的书籍,而软席上坐着一位紫衫中年人,面如冠⽟,样貌俊美,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但是他的气质,那完全是过三十岁贵人的气质沉淀才拥有的。
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净,任何人见到他,都会感到很舒服,他有一双看起来极为真诚的眼睛,那双眼睛无论是
喜还是忧愁,都会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
优雅而恬静。
“坐!”明月王温言道。
子玄没有虚伪的客气,在软席边坐下,直接道:“明月王,看来新皇帝已经对雍州有些不満了。”
明月王微笑着摇了头摇:“圣上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不该妄加猜测。”
子玄叹道:“明月王,微臣知道你
情淡泊,不愿意参予这种尘世之争…可是在西北,像我们这些尽忠于您的臣子子民不下几十万,一旦皇帝真的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我们这些人,该何去何从?”
明月王沉昑着,终于道:“此番进京,我会和圣上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子玄默然无语,没有说话。
五里地很快就到了,大楚礼部以尚书孔不凡与礼部侍郞韩南风为,在离京都的十里亭处设下了
候的队伍,礼乐震天,彩旗飘飘,等到队伍停下,孔不凡率领着礼部众官快步上前,齐齐躬⾝:“王爷远道跋涉,圣上特命我等前来
候,一路辛苦!”
明月王下了马车,气质娴雅,带着微笑
了过来,走到孔不凡⾝前,伸手握住孔不凡的手,温言道:“孔尚书,孔老先生⾝体可好?”
孔不凡的⽗亲曾教习过明月王诗书,算是有些瓜葛,见明月王一上来就问起自己的老⽗亲,孔不凡不由得不敢动,感
道:“承蒙明月王观念,家⽗年纪大了,⾝体总有些不适,但是好在心情开朗,过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明月王若有所思:“老先生当初对本王严厉的很,那个时候,本王还有些怨他太过严厉,如今想来,历历在目,那是对本王充満关切之心啊。回去对老先生说,本王会菗时间去看他,要再受他的教诲。”
孔不凡眼圈一红,⾝子躬得更低:“下官一定回报⽗亲。”
明月王轻轻拍了拍孔不凡的肩头,瞥见旁边的礼部侍郞韩南风,眼中划过黯然之⾊,轻声道:“南风…一向可好?”
韩南风恭敬道:“托明月王的福,下官…下官很好。”说话时,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明月王叹了口气,遥望着前方不远如同巨兽般匍匐在苍茫大地上的京都城,感慨道:“三年了,终于再见京都…!”
…
薛破夜站在京都城楼,遥望着明月王的队伍在礼部众官的
候下,在
天喜地的礼乐声中渐渐靠近京都城。
京都守备军守备⻩达站在薛破夜⾝边,也遥望着那支队伍,忽然叹道:“薛大人,都说西北军军规森严,纪律严明,你看他们的队伍,长途跋涉,疲态尽显,但是队形却依旧整齐有序,果然是训练有素。”
薛破夜摸着鼻子道:“我听说在西北,明月王手下有四位厉害的部下,号称‘四大金刚’,是也不是?”
⻩达立刻道:“不错,是那左侍郞左子玄,右侍郞范楚,还有前将军窦安道,后将军⽩起。这几个人是明月王手下的得力能臣⼲将,两文两武,二侍郞治理雍州,将那一片苍廖苦寒之地竟是治理的富⾜有余,而二将军,更是⾝经百战的猛将,将西北军训练成了我大楚最強悍的军队,即使是草原上的北胡骑兵,对西北军也都忌惮的很。”
薛破夜喃喃道:“西北十万雄兵…怎能不防?”
他声音极小,⻩达一时没有听清,问道:“大人,你说什么?”
薛破夜摆手道:“没什么!”问道:“我今⽇在几条街上走了一遭,都在议论明月王,大家似乎对明月王都很爱戴啊…无不是在赞颂明月王的宽厚仁慈,嘿嘿,莫非这些人都去过西北,知道西北百姓⽇子过得好?”
⻩达道:“大人,明月王没去雍州时,在京都的名声就极好,若是生一些冤案,鸣冤到明月王那里,若是明月王觉得果真有冤情,便会不顾⾝份,亲自督促刑部重新调查,为此也确实鸣了不受冤屈,百姓们也就认定明月王是个好王爷了。而且…嘿嘿,明月王在京都不拉帮结派,对每一个人,不论⾝份,都极为随和,所以他的名声极好也就不⾜为怪了。”
薛破夜皱起眉头,这个时候,他可不希望明月王的影响力在京都也会很強大。
说话间,明月王的队伍已经来到城下,九门提督侯静宗已经大开城门,率领着将士在北安门
候。
“大人,你看。”⻩达望着大马车旁边的两骑:“那两个人,或许就是四大金刚中的人物了。”
薛破夜凝神细看,一眼就瞧见了黑面煞神般的窦安道,见他孔武有力,威武健壮,心中暗叹:“果然是一个厉害的角⾊。”再看另一面,左子玄已经从大马车中下来骑马,依旧是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珠。
“知道他们是谁吗?”
⻩达想了想:“我听说左子玄⾝材富态,微微偏胖,那长袍人想必就是左子玄了。至于那黑面将军,那定然是窦安道了。”
“一文一武,协同进京。”薛破夜嘴角浮现怪异的笑容,心中暗道:“好得很,这次四大金刚一下子来了两个,那就能少花些功夫了…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回雍州了。”
“大人看见窦安道那一对斧子没有?”⻩达带着赞叹之声道:“那可是沾満了鲜⾎,有叛匪的,有胡人的,据说早年这窦安道还是胡子出⾝,那么自然也沾満了无辜之人的鲜⾎,死在这对斧子之下的人,恐怕早就过百了吧。”
薛破夜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将军的兵器之下不沾満鲜⾎,也就算不得一个将军了。”
“那个左子玄,便是主理永州政事的左侍郞了…!”⻩达轻声道:“只是看不出来,他竟是这个模样。”
“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薛破夜若有所思,淡淡地道:“能够被称为四大金刚,而且将雍州一方⽔土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个左子玄,总是有些斤两的。”说完这句话,薛破夜便皱起眉头,肃然沉思。
正在沉思,猛听得一阵
呼声起,城中竟然响起了
天喜地的
呼声,这阵
呼声将正在沉思的薛破夜惊醒,问道:“出了何事?”
⻩达苦笑道:“定是京都百姓见到明月王进京,都出来
候了。”
“什么?”薛破夜眉头紧皱,耳中听着城內如同喜庆节⽇般的
呼声,心儿沉了下去。
他快步折过去,走到墙廓边,向城內望去,只见本来还是比较冷清的北安门內,此时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着各⾊⾐裳的百姓,分立道路两旁,齐声
呼着,就像
候凯旋的将军一般。
明月王没有隐在车里,而是站在车辕处,和蔼地对着城中的百姓挥手致意。
“我靠!”薛破夜嘟囔一句,这明月王的影响力也太他妈大了吧。
⻩达不失时机地道:“
武帝在位时,对百姓极为宽仁,而明月王在百姓心中也是宽厚仁善,所以每次进京,百姓一得到消息,都要涌出来见见这位王爷…嘿嘿,据说先帝在时,曾有大臣进谏,说这样会影响精度秩序,不宜如此,应令杜绝…只是先帝也不好冷落民心,随他们去了…!”
正在此时,游少卿庇颠庇颠地过来,恭敬道:“侯爷,圣上有令,晚上在御花园举行接风宴,为明月王接风…圣上命你晚上一定要到场!”
薛破夜“哦”了一声,这接风宴是他要求小皇帝举办的,毕竟明月王千里跋涉,这些面子上的工程,还是做⾜的好。
朝廷早就为明月王的到来准备好了别馆,礼部孔不凡等人亲自引路,领着明月王的队伍去往别管休息,在百姓热情的
呼声中,明月王的队伍渐渐深⼊京都。
“明月王啊…!”薛破夜望着明月王远去的队伍,叹道:“你这一来,不但给圣上带来了⿇烦…也给你自己,带来了大⿇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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