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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八章 【火烧鸿雁塔】
 包月空这一掌柔至极,薛破夜贴在灵堂前,看似已是避无可避,只是当包月空的双掌便要击在薛破夜的⾝上时,包月空才现,即使已成避无可避之势,薛破夜却依旧避开了。

 薛破夜的⾝躯就像一条泥鳅般,就地一滑,竟然闪进了灵坛下面。

 灵坛上摆満了灵位,但是下面却是空空如也,⻩幔遮掩之下,薛破夜正是钻了进去,这一下子倒让包月空有些诧异,想不到薛破夜竟然能够屈⾝于灵坛之下。

 塔下的争斗声已经越来越烈,下面的战况显然也是僵持不下。

 包月空并没有留手,眼见薛破夜钻进灵坛之下,他苍老的脸庞露出沉之⾊,右掌又是一击,夹着凌烈的腐寒之气打了过去。

 他在塔楼修整了十年,对于这里悉无比,那每一个角落的一砖一石,屋內的一桌一椅,甚至是各个空间的距离都是了如指掌。

 他当然知道,这灵坛之下,容⾝之地极小,狭窄无比,而后面就是墙壁,连躲都没有地方躲,所以这一掌尽了全力,心中暗想,即使薛破夜⾝法再鬼魅,在这避无可避的地方,恐怕也是到了绝路上。

 包月空甚至觉得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薛破夜闪躲之间,竟然仓皇钻进灵坛之下,这实在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噗”!

 一声轻响,包月空立刻感觉自己的手掌一片辛辣,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自己的掌心直钻进心里,全⾝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在这一瞬间都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他反应奇快,知道自己是中了计,便要收回右掌,而收掌同时,就见眼前一花,一个影子丛灵坛下滚了出来。

 包月空怒火中烧,便要一掌派下,孰知还未出手,却觉得自己的脚腕一凉,整个右腿顿时没了气力,竟是生生跪了下去。

 这一切都是生在瞬间,薛破夜趁他出掌时,隐秘地刺出了寒刃,那寒刃当即便刺穿了包月空的掌心,而抓住这机会,他滚出灵坛,更是在千钧一之际,又以寒刃割断了包月空的脚腕经脉,导致包月空⾝躯跪倒。

 这一切电光火石,其间凶险难以形容,若非包月空疏忽大意,轻视薛破夜,薛破夜是万万不会得逞的。

 薛破夜手持寒刃,躲到了一张椅子后面,看着瘫在地上的包月空,心儿砰砰直跳,呼昅更是急促。

 虽然他经过了不少凶险,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今⽇之凶险,实在无出其右,自己能够使诈刺伤包月空,运气却是占了极大的成份。

 包月空瘫坐在地,脚腕泊泊直流鲜⾎,而被刺伤的手掌,却是流出一股腥臭的黑⾎。

 老人家变得更为苍老,一张脸上満是落寞之⾊,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泊泊流⾎的手掌,半晌才道:“我终究是老了。”

 薛破夜稳住心神,冷冷地盯着包月空,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包月空既是曾经的刑堂堂主,所经过的阵仗绝不在少数,而对敌之诡道想必也是炉火纯青,此时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但是保不准这就是诡计,一个不留神,便要重新出手的。

 对于包月空的度,薛破夜还是心有余悸。

 “你很有智慧。”包月空看着薛破夜,缓缓道:“只是…嘿嘿,可惜可惜…!”

 薛破夜淡淡地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却是杨耀的工具。”包月空嘿嘿笑着,任由手掌和脚腕的⾎泊泊往外流,神情竟然带着几分叹息:“薛舵主,你是聪明人,即使不去投靠冷烟云,也没有必要跟随杨耀,老人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生死已是不放在心上,只是却要奉劝你,跟随杨耀,必无善报!”

 薛破夜心內戒备,口中却淡然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挑拨离间吗?”

 就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潘四郞的叫声:“舵主小心了,他们要放火烧塔,咱们快些出塔!”

 薛破夜闻言一惊,缓步挪到窗边,朝下望去,果见在鸿雁塔的底层四周,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之间,人影晃动,都在向塔墙泼着什么东西。

 那些东西,看来是一些易燃物质了。

 “你们快些离开!”薛破夜沉声回道。

 潘四郞声音传来道:“舵主,这次是刑堂副堂主蓝暮言领头,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们只怕是出不去了。”

 薛破夜眉头皱起。

 他当然知道,三大堂主虽说武功不差,但是放在武者行列,也不过是介于四道五道之间,今夜来袭之敌,那都是战邢二堂的精锐,即使单打独斗并不见得能够止住三大堂主,但是人多势众之下,三大堂主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潘四郞虽然武功不差,但是他的能力主要表现在暗杀方面,是一种出其不意的冷,这种正面相斗,却不是他所长,在楼梯处,被两名来敌合攻,形式已经是岌岌可危。

 钱宏与绿娘子⾝上已満是⾎迹,有着敌人的鲜⾎,也有自己⾝上溢出的鲜⾎,钱宏的断臂肩头已是受了两刀,⾐衫破碎,⾎⾁模糊,而绿娘子的左腿也是被划开了一条大大的口子,⽩嫰丰润的‮腿大‬被划开了一道伤痕。

 钱宏沉声道:“他们放火烧塔,咱们快护着舵主离开。”

 他们从二楼已是被敌人退到四楼,从窗边已见到火光冲天,知道敌人意图放火烧塔,将众人活活烧死在里面。

 塔楼四周,十多名好手翘等待,只待杭州分舵几人跳塔避火,便即合围而上,以这些人的手段,只要能对杭州分舵四人形成围攻,杭州分舵四人即使揷翅也是难飞了。

 塔楼之下,那名领头黑⾐人已经正抬头望着塔楼顶层,他背负双手,一双眼睛霾而寒冷。

 “蓝副堂主,火势太大,是不是让进塔的弟兄们先撤出来?”一名黑⾐人恭敬问道。

 蓝暮言只是冷冷地仰视塔楼顶层,并没有回答,许久,他才淡淡地道:“我常听说,一只兔子如果急了,也可以咬到老虎,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黑⾐部下一怔,不明⽩蓝暮言是何意思。

 “杭州分舵的人,现在只怕已经知道包月空就是出卖他们的人。我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杭州分舵的人是不会放过包月空的。”蓝暮言若有所思地道。

 “蓝副堂主,包月空的武功已是恢复不少,就凭杭州分舵那几个人,难道有本事对付他?”黑⾐人缓缓道。

 蓝暮言淡淡地道:“如果说包月空是老虎,那如今也只能是一头病虎。他暴走捷径,习练八荒腐气掌,这至至寒的武功,虽然威力甚大,可是对于自⾝的伤害,那也是遗毒深远。更何况…十年的痛苦,已经让包月空成了一个⿇木不仁的老人,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威风八面的刑堂堂主。”顿了顿,继续道:“杭州分舵这几人,毕竟有护教童子在內,比起其他分舵的堂主,那功夫是強了不少的。”

 黑⾐人点头道:“十二护教童子是杨耀精心培养起来的,对杨耀忠心耿耿,不管杨耀是忠是奷,我想他们是绝对不会背叛杨耀的,而杭州分舵,也是所有分舵中最难收服的舵口。”

 “所以他们只能死。”蓝暮言缓缓道:“不过我希望他们在临死之前,能为我们除掉包月空。”

 “除掉包月空?”黑⾐部下有些吃惊:“蓝副堂主,他…他不是自己人吗?”

 蓝暮言摇了‮头摇‬,声音冷淡:“十年前,包月空创造了刑堂神话,让本来支离破碎的刑堂重振声威,这样的人,始终是刑堂的传奇,如果他真的回到了刑堂,你觉得他会甘心屈就?包月空在刑堂有着不少的追随者,当初杨耀不杀包月空,就是考虑到刑堂的人不服,怕不好控制,所以才留了包月空一条命。”

 黑⾐部下低声道:“蓝副堂主,如今司马堂主坐镇刑堂,包月空当初的部下如今也所剩无几,这包月空就算回到刑堂,只怕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吧?”

 蓝暮言‮头摇‬道:“所剩无几不错,但是你要知道,司马堂主励精图治,将刑堂翻置一新,人手换了一遍,而这些所剩无几之人却依然岿然不动地呆在刑堂,他们的本事自然是不小的。这些人当初都是包月空的死,在刑堂深蒂固,就连司马堂主也不轻易动他们,若是包月空回到刑堂与这些人联手,咱们刑堂只怕就要出子了。”

 黑⾐部下叹道:“冷堂主和司马堂主都待过,青莲照太平为重,任何挑动子的端倪,都要将其扼杀。”

 蓝暮言露出淡淡的笑意,道:“你记得不错,所以包月空只能死。但是冷堂主既然答应过他,为他洗刷冤屈,那么他的冤屈一定能够洗刷。”微一沉昑,叹道:“其实包月空苟活到现在,吃尽苦头,也不过是为了洗刷自己的清⽩,如今冷堂主既然承诺了他,他了无牵挂,死与活已无区别。”

 黑⾐部下惊道:“蓝副堂主的意思,是说包月空有心求死?”

 蓝暮言望着透出火光的塔楼顶层,淡淡地道:“是的!”一挥手,吩咐道:“号让弟兄们先退出来,让众兄弟准备,一旦杭州分舵有人出塔,立刻诛杀。”

 黑⾐部下恭敬道:“是!”沉声道:“令,让兄弟们出塔。”

 他旁边的一名黑⾐人立刻拉开面罩,从怀中取出一支笛子般的物事,放在嘴中吹起,出几声刺耳的尖鸣,这自然是撤退信号了。

 鸿雁塔顶楼。

 包月空无力地靠着灵坛的桌角,静静地坐在那里,⾝上的⾐襟已是被鲜⾎染红,地上更是⾎迹直流,这⼲净的灵堂忽然出现这么多的鲜⾎,更增诡异。

 薛破夜一直没有松懈戒备之心,只是看着包月空一脸的憔悴之⾊,似乎并没有再战之心,又见他毫不在乎⾝体在流⾎,內心有些吃惊。

 包月空即使曾经是名动江湖的青莲照刑堂堂主,但是时至今⽇,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体质总是虚弱的,这鲜⾎若是这样一直流下去,包月空一定会失⾎过多而死。

 特别是脚腕的伤处,那是削断了脚筋,那流出的⾎⽔就像自来⽔管一样,将人体內的鲜⾎直往外放。

 “薛舵主,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不知可否?”包月空脸⾊渐渐变得苍⽩,嘴有些乌青,但是脸上却带着怪异的微笑看着薛破夜。

 薛破夜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问,可答我便答,不可答…那就只能表示遗憾了。”

 包月空微微点头,问道:“薛舵主师承何人?”

 “师承?”薛破夜一愣,摇了‮头摇‬,道:“你是问我的武功师承吗?我并没有师傅。”

 包月空无奈地笑了笑,道:“薛舵主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多问了。”他自然是以为薛破夜不愿意说出师傅的⾝份,却不知道薛破夜是在说真话。

 薛破夜淡淡地道:“你是奇怪我那诡异的步法从何而来?这也未尝不可告诉你,我将这套步法称为魂步,你自然也瞧出来了,这套步法是依照太极八卦的演化而来。只是我所说却是没有隐瞒你,我并无师傅。”

 包月空眼中露出一丝惊异之⾊,皱眉道:“莫非这套魂步还是薛舵主自己创造出来?那倒真是了不起了。”

 薛破夜感觉包月空的杀意已去,并无再战之心,一直紧揪的心也微微松了些,在离包月空极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寒刃依旧紧紧抓在手中。

 就在此时,钱宏等人飞步进⼊灵堂,沉声道:“舵主,不好了,这火势越来越大,底下两层已经烧起来了。他们的人都已退了出去,我们…我们怎么办?”

 薛破夜瞧见他们⾝上都是鲜⾎污渍,每个人⾝上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些伤,只用⾐布随意包扎着,方才一战,显然是极为惨烈的。

 “舵主,你…!”绿娘子见到瘫坐在地上的包月空,花容失⾊,她方才一直担心着薛破夜的安危,却想不到如今薛破夜安然而坐,而包月空却是倒在了地上。

 绿娘子虽然知道薛破夜的武道修为大为长进,但是一直以来都摸不透薛破夜的武道修为究竟进步到何种地步,今⽇见到连包月空都败在薛破夜的手下,內心震惊无比。

 薛破夜站起⾝来,走到窗边,朝下望去,只见火焰冲天,熊熊烈火竟然直冲而上,那火势极为強盛,恐怕这鸿雁塔今⽇还真要一把火被烧掉。

 在火焰中,薛破夜瞧见塔下站定着不少的⾝影,那些⾝影如同石雕般围在鸿雁塔四周。

 “看来他们是想将咱们烧死在这里了。”薛破夜冷冷地道。

 虽然包月空已经奄奄一息,看起来并无多大的威胁,但是接下来面对的情况却更加凶险。

 在场几人都知道,这鸿雁塔下面的敌人,那都是一等一的⾼手,若是在塔楼里面,地方狭窄,或可抵挡一二,但是出了塔,在一大群敌人的围攻之下,己方定然是没有半点机会的。

 这鸿雁塔地处偏远,远离城区,平⽇夜巡的差官也不会巡到这里来,又加上深更半夜,外人很难现这里出现异状,这救兵一途,恐怕是痴心妄想了。

 薛破夜攥紧拳头,喃喃道:“***,难道我们今⽇真要葬⾝于此?”

 包月空在旁哈哈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有气无力,看来⾝体已是虚弱的很,只听他淡淡地道:“蓝暮言既然有心在这里捕杀你们,所带来的人,那都是战堂与刑堂精挑细选出的好手,就凭你们四人之力,绝对没有可能逃的出去。”

 薛破夜冷笑道:“你自己都要死了,还有心管我们的死活,我还真是多谢你了。”

 “死?”包月空声音平淡无比:“老人家早就是进棺材的人,更何况我心愿已了,即使死,也算是死的安心。可是你们都是年纪轻轻,有着大好的前途,若就此死去,恐怕死不瞑目吧?”瞥向绿娘子,带着怪异的笑容:“你看起来还是一个处子之⾝,如此美丽的姑娘没有享受人世间的男女爱便即死去,你不觉得很遗憾吗?”

 绿娘子粉脸一红,柳眉竖起,颇有些恼怒,这种羞中带怒,更是美

 包月空又看着薛破夜,缓缓道:“薛舵主少年英才,恐怕更是有许多的大事未了,就此死去,想必也是遗憾的恨吧?”

 薛破夜坐在椅子上,摸着鼻子,淡淡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态,这世上又有几人走的安心?当战则战,当死则死,并无遗憾。”

 包月空‮头摇‬叹道:“薛舵主又何必说这虚伪之言呢?”他靠在灵坛桌角,缓缓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包月空竟然在⻩泉路上有你们做伴,嘿嘿,看来我倒不寂寞了。”

 薛破夜冷冷地道:“你投靠冷烟云,可是他的部下却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这里被烧死,看来你所投亦非明主了。”

 包月空‮头摇‬道:“你错了,当初我与冷烟云达成易时,就知道他一定会对我下手,他绝对不想我重回刑堂,这一点,他与我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对于我来说,只要他能为我洗刷冤屈,还我清名也就是了,是死是活,我早就不在乎了,或者说,早些离开这个肮脏的世间,反而是一种解脫吧…,冷烟云能舍子能弃子,更是了不起,这也是成大事者必须拥有的狠毒心肠。”他忽然咳嗽起来,面如金纸,⾝上竟然开始冒出淡淡的轻烟:“我说过,你和他比,还差了一截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没有他狠,虽然你也有着冷酷的一面,可惜始终比不上冷烟云。他若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投降,要么便会舍弃部下肚子突围,而你,空有玄妙无比的步法,却对自己的部下讲义气,将自己的命也丢在这里,嘿嘿,可惜可惜…!”

 薛破夜紧皱眉头,包月空的话句句要害,竟是将薛破夜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三大堂主一愣,都看向薛破夜,此时才知道,薛破夜留在这里,并非是不能突围,只是为了顾全义气,与大家一起同生共死而已,都不由大是感

 “你…你快些走,别管…别管我们…!”绿娘子看着薛破夜,眼中泛起无限的情意。

 钱宏和潘四郞也道:“舵主,我等护你突围,你…你快些离开。”

 薛破夜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却是钱宏忽然惊道:“他…他劲气反噬了!”表情震惊,只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包月空。

 此时的包月空,⾐裳上竟然布起了一层薄薄的寒冰,那股轻烟,竟然是包月空⾝上散出的寒气。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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