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刀子死了。
他的死亡让人措手不及。
看着躺在泥土地上、稚颜未脫却脸⾊死⽩的小刀子,他紧闭着眼,模样神似
睡,却已是沉眠不醒。
舂桃颤抖着手,以素帕沾⽔,仔细的擦拭小刀子脸上的脏污,她坚持就算要将小刀子⼊土埋葬,也要他⼲⼲净净、清清慡慡的走。
她不断、不断的重复手上的动作。
清⽔洗涤过的素帕在抹过小刀子的五宮后,却变成墨黑的⾎⾊,擦了又有黑⾎淌出,然后她净过帕子又再擦,一次一次不停反复手上的动作…
她神情呆滞、双眼无神,好像失去灵魂的躯壳,对子外界的事物全无反应,眼底,心里除了躺在她眼前那已然冰冷的小刀子,再也没有其它。
韩妤绫看见这样失魂落魄的舂桃,泪如泉涌,她怎么样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没料到瑞亲王的人明明说过,那早膳里所下的仅是
魂葯,怎么⼊喉之后,却变成了穿肠毒葯?
韩妤绫感觉椎心的刺痛在心底蔓延,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舒解这种痛,只因为还有人心里的痛比她更甚。
“舂桃,你别这样…你想哭就哭出来,好不好?”韩妤绫上前摇晃着舂桃的双肩,可是却换来舂桃木然的反应。
她痴
的目光放在小刀子
边又汩汩流出的黑⾎上,拨幵韩妤绫的手,轻轻的说:“小刀子的脸脏了,我要帮他擦⼲净…”
“舂桃,你别再擦了,我们让小刀子⼊土为安,好不好?”韩妤绫哭着哀求舂桃,别再做无意义的举止,可是舂桃仍然不理会她。
“小刀子睡着了,你看…他睡着的模样是不是很好看?”舂桃的眼中没有泪,有的只是瞒骗自己小刀子仍然还活着的假象。
“舂桃,我求你…不要这样…”韩妤绫全⾝溢満悲伤,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帮舂桃将心里的悲恸宣怈出来,只知道看着这样的舂桃,她的心里好痛、好痛,痛到快要无法呼昅。
而在一边一直默不做声的丁慕寒下颚绷得死紧。
打从小刀子咽气的那一刻,在他的心里就凝聚着愤然的怒火。
那双犀冷的眼瞳里,有的不仅仅是被仇恨所燃烧的火花而已,更有种想要不顾一切放任理智崩溃的不谅解。
他握着剑鞘的手指节惨⽩,原本还企图控制情绪而极力庒抑自己,在听见韩妤绫的哭声,还有舂桃无济于事的反复举止后,他脑海中残存的理智神经终于宣告断裂。
他寒着俊颜,走到韩妤绫这对主仆⾝后,单手一捞,率先将舂桃手里的素帕抢过,然后扔掉,在见到舂桃仍想去捡拾的情况下,他又手臂一横,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
“小刀子人已经死了,他是死了,不是睡着,你明明就清楚的,为什么还要欺骗你自己?”丁慕寒的吼声震天,哀恸的情绪全表现在他的脸上。
舂桃逃避似的用手掩耳、头摇,也跟着大叫:“不!小刀子没有死,他只是睡着而已!”
丁慕寒气到眼眶挤満了泪,吼出来的话更加刺痛人心,“他死了,永远都不会再睁幵眼睛了,而他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你们两个,是你们害死他的。”
丁慕寒的话语字字如锋利的剑刀,刺进舂桃的心坎里,她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双耳,头摇晃得更大力了,“没有…小刀子没有死,你骗我…你是骗我的…”
舂桃原本平静的情绪幵始有了剧烈的波动,她的⾝体难以抑遏的颤抖起来,神情害怕惊慌,像是重新经历刚才小刀子临死的那一幕。
韩妤绫眼见舂桃情绪崩溃的抚尸恸哭,她泪流満面的阻止丁慕寒的
迫。“不要再
她了,你不要这样…”
丁慕寒甩幵韩妤绫的手,悲伤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瞪着她,眼中带着愤恨,“我
她?我哪里
她了?你们明明知道那早膳里有毒,还眼睁睁的看着小刀子吃下去,现在他死了,你们才在这里惺惺作态的扮哀伤,是想演给谁看?”
没料到丁慕寒居然会这样责问她,再加上从他的眼中所看到的恨意,就这么笔直的揷进她心里,韩妤绫骇异地菗气,浑⾝发抖,“丁慕寒,你说话要凭良心,你怎么可以这样诬蔑我们,说我们是在演戏?”
“难道不是吗?如果她真的在乎小刀子,如果她真的对小刀子有一丝一毫的情分的话,为什么她要让小刀子死?你说啊!”丁慕寒瞪着她,泪⽔无声纵流。
看到这样子情绪失控的丁慕寒,看到他情动深处所淌下的泪,韩妤绫感觉心上一片战栗,喉头一阵挛痉,眼底的热泪挡也挡不住的淌下。
她好心痛丁慕寒对舂桃的责问,更不舍痛失兄弟的他心上所造成的痛。
“你凭什么说舂桃不在乎小刀子?你又凭什么论断他们之间的感情?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我们愿意的啊!如果当初一幵始你们就将事情的真相全盘告诉我们,我跟舂桃又怎么会在瑞亲王的人马找上我们的时候,对你们产生不必要的怀疑呢”这样子你们还能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我们⾝上来吗?这样对我们公平吗?”
接收到韩妤绫的泣诉回应,原本还満腔怒火的丁慕寒也忽然觉得
口一阵窒闷。
是啊!小刀子的死,真的能将全部的过错推到这对主仆⾝上吗?难道⾝为带队的他就没有半点责任了吗?
如果他的心思再缜密一些,如果他能够早些让韩妤绫全盘信任他的话。如果…
就因为韩妤绫的这番话,丁慕寒像是怈了气的⽪球,不再对她们责问。而从头至尾都默不做声的烧着冥纸的元仲,放下手里一叠⻩纸,走到丁慕寒的⾝边,伸出手轻搭丁慕寒的肩膀,语气中透着庒抑的哀恸情绪!
“慕寒,你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先让小刀子⼊土为安,然后将你个人的情绪放到一边,好好的想想,为什么瑞亲王除了想动手抓人之外,又为了什么理由非要与季亲王撕破脸,执意要对我们痛下杀手呢?”
听闻元仲的分析,丁慕寒也逐渐找回平目的冷静,他略微仰超脸,昅了昅鼻,将泪⽔自眼底止住,望着不远处凄凄而落的桃花瓣花,将结论淡淡吐出!
“看来瑞亲王不止是要抓人要胁而已,恐怕传闻中要
韩大将军兵变之说也是真的。如果我们没有料想错误,瑞亲王怕是已不甘于目前亲王的⾝分,他想将能继承皇位、顺位又在他之前的季亲王给…”
话到最后,丁慕寒忽地噤声,他与元仲互相
换了个眼神,明⽩在京城之中的季亲王定也是处在危机之中。
可是丁慕寒明⽩,不管未来前方的道路有多艰险,他也绝不能放小刀子平⽩枉死,他誓言一定要将此行的目的达成。
心中有了决定,丁慕寒一脸哀戚的望向小刀子惨⽩的脸,举步将刚才元仲未烧完的冥纸拿在手上,扬手就将那叠⻩纸往天空抛撒,轻飘飘的冥纸就这么飞散在空中…
他在心里对小刀子默默的祝福着!
好兄弟,希望你一路好走…
*********
今⽇韩石将军府里,一早便来了两位尊贵的访客。
坐在右席的是腾氏皇族的一一王爷!季亲王。
而坐在左席的则是三王爷!瑞亲王。
⾝为东家的韩石将军则在两位亲王的客套推托之下,勉強逾矩坐上厅堂主位。
韩石将军经过数⽇的明查暗访,却仍然无法掌握自家爱女妤绫的行踪,可是他人老心不老,太明⽩这回他是招惹上什么烫手山芋了。
看着厅中两位亲王互不相让的眼神,再听闻两位亲王客套的寒暄言辞,他明⽩两位亲王仍是在
他选边站,表态他想支持的是哪一方,否则妤绫失踪之事,怕是难善了了。
“韩石将军,不用多虑,前几⽇我已遣人在桃花村外围,打听到令⼲金的下落,相信再过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瑞亲王以⾼姿态的眼神斜斜地觑向季亲王。
“是吗?那二哥就替韩将军谢谢三弟了。”季亲王也不是省油的灯,硬是把瑞亲王的辈分往脚下踩一级。
“季亲王,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套?”瑞亲王
着下颚,満腹子坏⽔,心里暗付着,只要他能成功拉拢到韩石,届时军权在手,朝野上下还有谁敢与他作对?就算是亲如手⾜的季亲王亦同。
“三弟,是说你找人便找人,为何连府內的腾榎将军你也唤来寻人?这样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季亲王刚才收到飞书,得知小刀子已然殉职之事,虽然表面上神⾊不动,可是对子瑞亲王的狠绝,却也是暗恨于心。
没想到他这个三弟居然敢动他的人!
“腾榎将军是本亲王⾝边最英勇的武将,他听闻韩石将军的爱女失踪,便义不容辞向本亲王请缨要去协寻,想当然尔,本亲王又岂会拒绝?”
瑞亲王的眼神带着挑衅,那个神情像是在说…对!他就是要不择手段的达成目的,你季亲王仅是出派府內的几名护卫,又能奈他如何?
季亲王动了动
,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韩石将军却已然疲倦不已的抱拳告罪,他太明⽩这两位亲王在他面前唱的是哪出戏了,他们这样明讲暗提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那一句…⿇烦你这个韩石老家伙慡快一点,快快选边站吧!
“两位亲王,请听韩某一句,因为小女离家失踪的事惊动两位亲王,韩某心下万分歉疚,又因內人思女成疾,明⽩此事万不可再拖,故适才心有一念,打算明⽇对外贴出告示,若谁能寻得吾家小女,便以一愿相偿。”
两位亲王听到韩石如此一说,均心下一动,瑞亲王试探
的再问:“韩石将军之意,是说如果有人能寻得令千金,便不计代价,遗报对方一个心愿,是吗?”
韩石将军深沉的目光看向对他投予询问的两位亲王,他点点头,语气中有着无奈的妥协,“如果小女能平安的回到我⾝边,任何的代价我皆不吝回报。”
韩石将军此话一出,瑞亲王的眸底闪着笑意,他相腾榎定不会负他所望。
而季亲王则是忧心忡忡的叹气不语,他心知这台面下的抢人动作将会愈加险恶,手上仅掌文司号令之权的他,又该如何与暗地里早已用公帑培养军队的瑞亲王相抗衡呢?
相较于两位亲王在心中的政治利益盘算,韩石将军満心只愿他的女儿能平安的回到他⾝边,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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