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风雨中
这是一张陈旧的黑⽩老式照片。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略微的泛⻩,被孤独的镶嵌在一块木制相框中。照片中的女子一⾝上世纪40年代的装束:穿着墨绿⾊的旗袍,乌黑的秀发盘在脑后,发丝中揷着一支⽟簪,右手戴着一支银镯。女子面容秀美,眼睛明亮传情,眉宇间流露出落寞孤寂的神情,给人一种旧时代大家闺秀的形象。她的⾝后是一座木制结构的小⽩楼。我想起了照片中的女子名叫柳淑娴。
淑娴的家乡在金⽔镇,那也是我的故乡。金⽔镇是一个山青⽔秀的旑旎之镇。全镇被一条蜿蜒流淌的金⽔河迤俪环绕,每当
光晴朗的⽇子,太
的光辉播撒在缓慢东逝的河面时,河面上就泛起波光粼粼的金光,如同鱼⾝上的鳞片。金⽔镇也由此而得名。
金⽔镇从前因盛产棉花和⽔稻而闻名。每年的金秋十月,镇东面的棉田象一曾⽩雪似的铺在大地上,数以万计的雪⽩棉花在秋风中的枝头摇曳,恰似一朵朵的⽩玫瑰。而镇西的稻田里的⽔稻也是金⻩一片,绵延不断的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如同给大地批上了一件金⾊的外⾐。棉田和稻田成为了金⽔镇每年秋季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同样也成了金⽔镇独特象征。这也是我曾经生活过的故乡。
前几⽇,我突然接到一个多年未曾见面的朋友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他得了一场重病,也许觉得自己时⽇无多,说在最后的时间想见我一面。至于他怎样得的重病,还有他想见我的原因他没有向我过多的解释,我也无从提起。他说话的气息略带微弱艰难,在我们相互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可能是由于他⾝处病痛的原因而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我和这位朋友曾经在金⽔镇是朋友也是同学。当时我从⾼中毕业之后前往省城就读大学,而我的朋友因⾼考落榜与心目中大学的理想失之
臂,最后在镇上的金⽔小学当语文教师。自从考我上了大学,我就和这位朋友的关系疏离了,大学四年中我很少有机会回金⽔镇,就算每次回去也只不过是短暂的停留几⽇而已。直到后来我大学毕业,在城里找到了工作,然后定居,我就一直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不知道我的这位昔⽇的朋友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要见我,岁月已经从我们⾝边流逝了十多年,想起我的这位朋友那都早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得甚至近乎模糊,带点朦胧的不实真感。想想时间真是一个奇妙难以捉摸的东西。
出于对于朋友的尊重,外加我想了解朋友想见我的实真原因。翌⽇清晨,我就独自驱车前往金⽔镇。金⽔镇离我现在居住的省城幷不遥远,它只是城郊的一个隶属小镇。在汽车行驶了三四小时之后,我与正午时分抵达了金⽔镇。在乡镇狭长的公路的一彻,就是我所
悉的金⽔河,金⽔河依旧如昨,只是十多年不见,河⽔已不再是那么清澈见底,在強烈的
光照耀下,河面泛着青绿的光,河⽔也呈明显浑浊的绿⾊,河面上零星的散布着人们废弃的生活垃圾,它们顺着缓慢逝去的河⽔随流而下,幵始它们漫长的旅程。
我由镇东进镇,从前绵延不绝的棉田此时已经杳无踪迹,呈现在我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荒芜田畴,有些地方因为没有⽔的浇灌显露出如同⻳裂状的壑沟,上面杂草丛生,一片凄凉之景。一股哀伤之情倏然爬上我的心头。我不忍的调转视线,驱车向镇西而去,朋友告诉我他的家依然住在镇西。
我在镇中的商业街上缓慢的行驶,此时的商业街一派繁华喧闹的景象。与十多年之前相比可谓是面貌焕然一新,以前街上只有两排简陋的木制结构店铺,如今现代化的建筑比比皆是,目不暇接。其中有:小型商场,大型超市,华丽典雅的餐厅,咖啡厅等等。注视着这些新兴的事物,我幵始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一种強烈的陌生感油然而生,我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我从前所
悉的金⽔镇----我的昔⽇故乡。
直到我驶过商业街,抵达镇西在我朋友的家门口停下,重见那种老式木制小楼时,这种奇怪的陌生感才得以释然。在我驶⼊镇西的同时,我又一次远远的望见了从前遍布镇西的稻田,只是这一眺望,又大为令我失望,上千亩的稻田中熙熙攘攘,大部分面积都早已荒废。那些栽种了⽔稻的地方,青涩的稻⾕们纷纷在风中耷拉着脑袋,仿佛在为它们未来的命运唱着哀伤的挽歌。
朋友家的木制小楼还是从前我们金⽔镇那种
悉的家居建筑,只是现在已经很少可见。如今的小楼在经过漫长的历史洗礼后已经呈颓败之势,壁板上的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木制材质,程暗⻩之⾊。
在我下车的一瞬间,我听见⾝后小楼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幵,然后一个女人的⾝影印⼊我的眼帘。女人三十五岁幵外,穿着一件⽩⾊布満褶皱的睡裙,头发⼲枯而且蓬
,面容憔悴倦怠,神情落寞。
你就是新禾想见的那位朋友吧。女人冲我勉強的挤出一个笑容说。
我对她友善的点点头。之后女人就把我请进了家门。朋友家相当的简陋,屋內的陈设几乎沿袭着旧时代的风格,全部都是木制家具。女人领我一张方桌旁坐下,然后为我沏茶。女人用玻璃杯为我斟了一杯香浓的茶后就在我对面坐下。她向我介绍,我一边品茶一边听她述说。
女人告诉我她和我的朋友新禾是十年前结的婚。结婚之后他们夫
感情十分的冷淡,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丈夫新禾。他们是经媒人介绍而成婚。婚前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她以为婚后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感情可以慢慢的培养起来,但是事情却违背了她最初的希望,十年来丈夫从来没有表现出夫
间的热情,时间在改变,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依然平淡如⽔。
丈夫对她就象是一个陌生人似的,从来没有向她敞幵过自己的內心,十年来丈夫一直在小学教书,她则辛勤的
持家务照顾丈夫的生活。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丈夫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这些,也没有关心过她。丈夫不了解她,就如同她一点也不知道丈夫想的是什么。
她说她听说在他们婚前丈夫喜
过镇上的一个女生,是丈夫的同学。后来那女生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去年死了。他丈夫也是从去年才得的这场重病。丈夫的病来得十分的突然和奇怪,心情一直抑郁寡
,也不跟任何人说话,精神也不稳定,时而恍惚时而清醒,医院的医生也束手无册。自从丈夫生病之后,她一直在家中照顾。
我把我自己的青舂和宝贵的时光全部都奉献给了他,他却什么都不懂,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要受他病的拖累。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女人几乎哽咽着说。在心里我也替她的不幸感到沉重和悲哀。
随着女人的讲述接近尾声茶早已被我喝完,我想是应该看望我病中的朋友了。我对女人说。女人这才注意到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失态,匆忙的用⾐袖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带我上楼,在沿着木阶梯上楼的时候,我有些小心翼翼,因为我每上一层,脚下的木梯就发吱吱的声响,每次都令我心惊胆战,害怕腐朽的木梯会因承受不了我施加的重力而随时崩塌,直到我上完最后一层心才恢复平静。
我跟着女人来到了二楼,伴随着接踵而来的是一股寒意,我不知道这寒意的意义。二楼显得比一楼
暗许多,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嘲
而难闻的气息。向
的窗戸只幵了一丝罅隙,仅有的一点
光透过
隙挤⼊室內,但驱除不了寒气。窗下是一张木
,模糊中可以看见一个人躺在上面纹丝不动,好象早已失去了生气。眼前的场景顿时令我在暮舂时节不寒而栗。
站在我前面的女人好象意识到了什么。对我解释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就这样。然后室內的灯被打幵,一时间暖⽩⾊的灯光照亮了室內,也播撒在我⾝上,让我感觉到些许温暖。通过光亮我看见躺在那张木
上的正是我往⽇的朋友新禾。他好象在沉睡当中,重新见到我的朋友,让我增添了中一陌生的感觉。此时我眼前的人与十年前的朋友判若两人,如今的他面容消瘦,颧骨突出,双眼下凹,嘴
⼲裂,头发杂
,脸⾊惨⽩如纸,骨瘦如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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