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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八十三节
 “回娘娘的话,奴婢的帕子丢失了也有七八了,原本以为就此不见了,没想到居然失而复得,不知道娘娘是如何发现的。”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看起来倒是非常镇定,毫无异状。

 看来,事情复杂了,明显就是货不对板。我听后的第一反应,就认为她这是在扯谎,因为她这一个月来,根本没有来我的寝宫,而这个帕子是东海三天前在我寝宫的前门门口拣到的,难不成她七八前曾经来过我这里偏巧我不在就没有进来?可若是这样,那么丢失在门口的帕子不会一连几天也没人发现。

 本想一怒之下立即戳穿她的谎言,可是又一个疑惑就紧跟着出来了----如果她的帕子真的是三天前来我这里丢失的,那么应该猜到我也正是那天得到的,若真是扯谎,未免太低智商了,她应该不会笨到这个地步吧?而且左看右看她的神色言语,都没有什么做贼心虚的意思。她虽然也在后宫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有参与过任何勾心斗角,没有这样的经历和磨练,她一个心地单纯的小姑娘能做到这样不动声,这样镇定自若?我不认为她的修为能够深厚到这等地步。

 可如果她没有说谎,东海就更没可能说谎了。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又和孝明远无怨近无仇的,更不可能想出得这样一个高深厉害的阴谋来陷害她…排除了这些,难道真的有第三人的存在,而这第三个人,就是巴望着孝明倒霉,不但失宠,还最好掉孩子,这样她就如愿以偿,快活了。可是后宫里这些有作案动机的几个女人们,的确是没有会写汉字的,更何况填词了。她们身为贵族的都不会。就更遑论她们跟前的宫女太监了。这事情,还真是蹊跷得很,我恐怕要再重新思量思量了。在没有确凿证据和捉到她的马脚之前,我还是不要立即揭穿为好。若是真有第三人存在的话,我惩罚了孝明,就必然落入了圈套。充当了别人地刀子。

 我将帕子递给孝明“那你再瞧瞧这一条,究竟是不是你的。”

 她接在手里,展开来一看,先是一诧,紧接着脸色立即剧变。“啊,怎么会这样?”

 “你这是怎么了?”

 孝明又有点不敢置信地再细细地瞧了一遍,双手微微地颤抖起来,说话也明显不利索了“回娘娘的话。这帕子的确是奴婢的。这上面的绣花是奴婢亲手绣地,不会认错的…可,可这上面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个诗词?奴婢从来没有在任何东西上绣过诗词,也不知道这个帕子,为什么变成。变成这个样子!”

 我冷冷地注视了她一阵子,她大概的确发现了这上面的诗词内容有玄机,就更加紧张了,脸色都吓得发白了。终于,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我的怀疑,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急切地解释着:“娘娘。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填这样地词,更不敢对皇上有半点不忠啊!奴婢就算自己不怕死,也怕殃及到母国安危啊!请娘娘三思,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很快,她已经急出了眼泪,满眼都是惶恐委屈之,不论从哪里看,都看不出半点不对劲儿的地方。我也不住地在想,就算她真的暗恋哪个男人,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就算是情不自地写在了纸上,也必然会及时销毁。像这样公然把情诗写在手帕上,还带出来招摇地,恐怕就算有,也必然是毫无头脑地蠢蛋,就算不怕其他女人能识得汉字,难道就不怕被我看到?怎么看,她也不是个弱智的女人,不像是能干出这等蠢事的。

 这样想来,有第三人参与的可能就一下子大了许多----她的帕子既然不是在三天前来我这里时丢失地,而且她这之前也近一个月没有来这里,帕子不会自己长了腿跑到我这里来的。看来,更大的可能是,她自己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遗失,被别人拣拾到,恰好那人是后宫里某个女人的细,于是交给了那个女人。从她这帕子遗失到被我发现,中间也有三四天功夫,完全可以有时间绣上诗词,用来栽赃陷害。至于会不会汉字的问题,也并不完全是个难题,若存心害人,总归有渠道找得到懂汉字地人填词,再依样画葫芦绣上去地…

 若真是如此,这个计策还真够歹毒,真够老辣的。牵扯到利害关系和动机问题,除了那几个心怀嫉妒,巴不得孝明倒霉地嫔妃们,还真找不出别人了。

 想到这细都出在仁智殿里了,不是她身边的人,就是我身边的人,我就忍不住地开始冒汗,因为这个院子里除了我们的人,别的宫人平里根本没有机会进来。再不就是多尔衮宫里的人,毕竟每次多尔衮来我这边,身边都跟着一帮子女太监地伺候着,难道是他身边的人?

 我仔细地回忆着,七八天前,多尔衮确实来过我这里,身边跟了十多个奴才,然后他一连几天没来,昨天又来了一次。这样看来,连他身边的人都有嫌疑了。太恐怖了,这个细究竟是哪个宫的,现在究竟在谁身边呢?要想抓出这个细,可真是海底捞针,他她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就必然会再次潜伏起来,平时也不会再轻易去后宫和那些女人互通消息,再想捉住马脚,恐怕难如登天,又怕防不胜防。孝明现在身怀有孕,随时有可能受到意想不到的伤害,我该如何是好?

 想及此处,我只觉得太阳那里一阵阵痛,忍不住伸手按着。孝明见我久久不肯表态,就更加害怕了,她苦苦地哀求着我,连额头都磕红肿了“娘娘,您可一定要相信奴婢啊,奴婢如果有半句谎言,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我听到最后一句,眉头皱了皱。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拉她起来,说道:“好了,别磕了,本宫虽也怀疑过你,不过想想你也不至于如此。看来很可能是有别人在算计你,设了个圈套。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本宫必然要调查清楚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受了冤枉,本宫也不允许被任何人愚弄。这一点,本宫希望你能明白。”

 大概是我最后这几句带有很强烈的暗示和警告,她就更加失态了。泪水扑簌簌地掉落下来,也哽咽出声,虽然拼命地点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见她哭得厉害,生怕她这样下去会动了胎气。到时候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被冤枉。我都难辞其咎,那样的话,阴谋者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无奈之下,我劝慰了好一阵,她这才勉强收住泪水。爬起身来。

 我高声招呼外面的人进来,把她搀扶回去,吩咐她们好生安慰自家主子,免得她着急上火伤了身体。

 孝明走后,我苦恼了好一阵子,对比权衡着各种利弊:这细。到底该不该抓呢?我毕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如果调查起来,不论是公开地还是秘密的。搞不好还会把污水重新泼在孝明身上。而且这事情对于多尔衮来说,也不是好事。传播出去了,别人必然笑话他的无能,连后院的女人都给他戴绿帽子。他要是知道此事,必然会怪我多事,惹他名声受损。到时候如果还没能抓住细,招供出幕后主使的话,只能让孝明承受冤屈。多尔衮对她也没有什么感情,完全可以把她牺牲掉,那可就是我绝对不要看到的悲剧了。

 这事情,还真是让人头痛啊,我究竟要怎么办才好呢?我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

 孝明回到自己地寝宫之后,遣散前来安慰的几个宫女,然后独自坐着,呆愣愣了半天,才去了书房,开始翻检起她以往的字帖来了。

 可她仔细地搜寻了好几次,把所有她写过的东西都找了一遍,唯独没见到写着那首词的纸张。心急火燎之下,她努力地回想着,隐约觉得,那张纸似乎在删改的时候弄污,她就撕扯了团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于是,她立即找来负责清理地面和摆设地两个宫女,问她们那天有没有在清扫的时候扔掉了一些废弃的纸张,都倒到哪里去了,有没有保留过什么东西。

 她这样问当然是徒劳的,毕竟她写了这首词,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谁能记得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更无法回忆出什么来,只回答是没有保留这类东西,凡是废弃的纸团,都照例和其他垃圾混合在一起倒掉了。宫里有专门负责集中和运走这些垃圾苏拉,这都这么久了,那些扔掉地东西早就没影子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颓然地挥挥手,让两个宫女都退下了。然后,她拖着沉重地脚步,慢慢地回到卧房,斜倚着栏坐下了。呆呆地望着帏,她满脸憔悴悲伤之,缓缓地抚摸着已经凸起的小腹,眼眶又一次盈满了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心中暗暗悲戚道:大阿哥,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又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见我呢?可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你?

 十一月十九,湖南湘潭。此时已是隆冬时节,尽管这里是南方,可那种阴冷的天气仍然让从气候干燥的北方来此地清军很不适应,很多人手脚上都生了冻疮,加上长途行军和经常打仗的辛苦,也病倒了一些人。不过大多数人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很快克服了水土不服的毛病,所以战斗力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折损,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

 城外扎起了一大片军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尽头。鹿角林立,旌旗飘飞,手执长的军士们或往来巡逻,或警惕驻守,井井有条,不断有战马咴咴鸣叫之声,每一个地方,都无不显示出一支战无不胜地大军地强大气势,慑人心魄。

 黄昏时分,中军大帐内,正在召开一场军事会议,主帅尼堪面对着中间长桌上的沙盘,脸上颇有得。面对众将们齐齐刷刷,希望马上乘胜进军地建议,他也觉得正合自己心意,也就颔首赞成了。

 自从他七月底从燕京出发,一路到现在,虽然战事频繁,可大的抵抗却一次也没有遇到。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声威赫赫,所向披靡。这一路除了行军方面劳累辛苦了些之外,几乎没有遭遇什么折损,士气也空前高涨,人人都摩拳擦掌的,希望能够尽快进军到湘南乃至广西,正面与李定国主力对敌,一鼓作气消灭他们,好立下更多更大的战功。尼堪本人,在一连串的胜利中,也越发轻视永历小朝廷的军队,认为他们不堪一击。为了尽快消灭李定国部,他也不想再一步步地慢慢进兵,用保守的方式打仗了。

 作为副帅的多尼,也是同样想法。他今天中午刚刚风尘仆仆地回来。这两,他率兵进至衡州西北,在衡山县城附近遭遇明军马进忠部,一战即将其军击溃,毙敌一千八百多名。马进忠在溃败之下根本来不及收拢败兵,就一路朝着宝庆逃去。多尼也没有一路穷追不舍,只是象征地追杀了几十里,就收集了战利品,回来了。

 他自己也感觉没杀过瘾,应该尽快碰碰明军的主力部队,看看李定国是不是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现在老是捏一些软柿子,实在没有趣味。于是,他也在请战之列。

 眼看着尼堪就要下令了,突然有一将出来说道:“大将军,末将以为,此时不可轻易进军。根据哨探最新来报,李定国的主力大军已经从宝庆出发,最迟今晚‮夜午‬就可以近抵衡州近郊。若急行军,最多今天入夜。我军若要与其战,应选择野战,选择对我军对有利的地形。若明天一早出发,根据时间计算,很可能在衡州附近与敌遭遇。衡州城北,森林茂密,方圆五十余里都是山川林木,适合他们南人作战,不适合我八旗大军驰骋。观李定国数月前在广西用兵,就知道他善于出奇制胜,策谋诡谲,不是一般庸碌将帅。万一他有所谋划,在衡州休憩一夜,然后以森林山川为掩护,以逸待劳,选择与我军在此处战,届时我军师旅劳顿,地形不,恐怕不易战胜。”

 他的话音一落,众将都忍不住相视而笑。他不是别人,而是第一次正式出征的东青。

 这几个月来,东青随着大军一路参与了对零零碎碎的土寇,部分小股明军的战斗。虽然也督军指挥,却也没有亲自上阵厮杀。尽管每每胜利,可在众将眼中,实在是中规中矩,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在大家意见一致通过的时候,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头小子就突然出来唱反调,实在让身经百战的众将不以为然。可东青虽然资历浅薄,却是这里唯一的当今皇子,谁也不能公然出言嘲笑,但对他的蔑视之情,倒是表无疑的。

 东青本人不动声,好似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态度,说罢,就对尼堪拱手道:“还望大将军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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