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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十二节
 点点头,说道:“当然是你阿玛的意思,他要是不同也不好单方面做主,跟你提这个事情了。这个阿茹娜,能说会道,又兼聪明漂亮,他喜欢的,已经有向吴克善提亲的意思了,就让我来跟你说一说,问问你是什么想法。”

 东青确认了这个原委之后,眼睛里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又陷入了沉默。

 我虽然不悦,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还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的孩子,对于婚姻方面肯定是充满着憧憬和追求完美的。在没有比较过很多女人之前,就让他匆匆地和阿茹娜成婚,他肯定会有点心意难平的意思。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尤其是身为帝王之家的男人,他的婚姻也是要肩负一定使命的,也有点为政治“献身”的意味,不论是皇太极还是多尔,他们家族的男人,哪个不是如此?真要追求诗词歌赋,戏曲小说里面那类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魄书生中状元的浪漫故事,多半不会实现的。因为写这些东西的人,多半都是落魄失意的穷酸文人,为了足自己的美好幻想才编造出来的。地位和身份相差太多,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结局往往难以圆满。男女双方也许会为了一时的爱情冲昏头脑,排除万难结合在一起,然而以后呢?在柴米油盐的生活琐事中,爱情很快就会磨灭,不和谐也就接踵而来了。

 所以,我虽然有让他自主选择婚姻对象的想法。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模样,我竟然有点后悔了。现在,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做父母地喜欢强迫和主宰儿女的婚嫁,为什么他们不肯让儿女们自由恋爱的缘故了,原来顾忌考虑之处,竟是如此之多。若什么事情都任由着思想并不成的孩子自己来,那么就是做父母的最大失职。

 “我知道,你现在这样犹豫。是害怕她在成婚之后。不合你的心意。到时候要怄气闹别扭。不过,没有尝试过,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做个男子汉大丈夫吗,连这么点尝试都不敢,还怎么好意思?再说了,夫之间的感情,也是婚后过日子地过程中渐渐积累出来。培养出来地,我和你阿玛当年不也是如此?”劝说到这里,我又话音一转,用不冷不热地语气,点了他一下“当然,你不同意也行,额娘也不责怪你。毕竟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有所担当。至于你阿玛那边,他也不会强迫你必须娶阿茹娜的,但你要真是一口回绝了。他的面子可往哪里搁?做儿子的公然抗婚,做老子的威严何存?你阿玛这人,我最是了解,他心高气傲,眼睛里不得沙子,高兴了还是生气了,却不喜欢说出来。你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你都不知道的。他这个性子,才最是骇人。”

 我说到口干舌燥,不得不喝点茶润润喉咙时,东青终于开口了“额娘说地这些,儿子都明白了,记着了。这样吧,您就给儿子这三天时间,儿子想好了,就给您个答复。”

 “嗯,你都明白了就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你将来是个要干大事的人,就不要在这种小事情上犯糊涂。”说到这里,我见他一副心事重重,不想多说话的意思,也就与他方便了“我看你昨晚也没睡好,这样吧,你也别强打精神了,现在都过了中午,你回去好好歇息歇息吧。”

 东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好的,那就不再打扰额娘了,儿子告退。”说着,行了个礼,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处,我这才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望着亭外一夜之间绽开了大半的腊梅,我也颇为烦恼。

 我当然也希望东青能够找一个他喜欢的女人,成婚之后夫恩爱。然而这家庭之中最难以相处地关系,莫过于婆媳关系。婆媳之间要想和睦相处,相敬相容,是极为不易地。那是因为,每一个母亲都是很疼爱她的儿子的,甚至在潜意识里把儿子当作她最珍贵地宝物,也把自己当作儿子最重要的女人。所以见儿子娶了媳妇,看着儿子天天和另外一个女人每天成双成对,相互亲昵,心里面总归有点不平衡,甚至嫉妒的。如果儿子光顾着疼爱老婆而疏忽了母亲的话,做婆婆的心里面就更加吃味了。别的不说,就说原本历史上,孝庄和董鄂妃,慈禧和珍妃,就是再经典不过的例子。孝庄和慈禧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而落下了恶婆婆的坏名声,被后人鄙视。我可不想重蹈她们的覆辙,被后人唾骂。所以,在挑选儿媳上我不能完全由着东青的子来,要是他相中的女人不合我的脾气,难道还要让我为了保住好名声,而迁就她?我可不想做婆婆的还要反过来受儿媳的气。

 左思右想之后,我拿定了主意,不管东青要不要娶阿茹娜,起码他相中的女人首先要过我这一关,要是我讨厌的类型可绝对不行。

 眼下已经到了中午,宫女过来禀报说,午膳已经准备妥当,皇上想和我一道进膳,所以找我去他的寝宫。于是,我起身朝那个方向去了。

 从这里到多尔衮的寝宫,要穿过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眼下是隆冬时节,园子里一片萧条,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于是我加快了脚步,不想他在那边久等。

 不曾想,远远地,听到了林子里的喧闹声,似乎有人在吵架,还有人劝架,声音吵杂不堪。我皱了皱眉头,心

 在这里打架生事,不会又是东或者东海这两个不让子吧?在前面引路的侍卫见我不悦,连忙想要前去制止,我将他叫住了。“你别急,本宫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座被冰雪覆盖住的假山,我来到林子前。只见面前已经围了一大群宫女太监,正忙不迭地劝阻着什么,并没住注意到我地到来。人群里面传来了东那清脆的声音,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愠怒,显然在责骂着什么人:“呸,你这个野种。还敢跟本公主顶嘴。看本公主不给你点厉害看看!”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然而被打的人却没有吭气,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平静。

 我正想上前去喝止东这种野蛮行为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扭打声,腾挪声,还夹杂着东愤怒到几乎变了声调的斥骂声:“你敢还手?翻了天了你!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周围众人见两人扭打起来。急忙上前拉架,东神气活现地喝止了他们“谁都别过来,谁都别拉着我,看本公主今天怎么收拾这个丫头…唉呀!…啊啊啊…”打了大概没几个来回,又传来了痛呼声,尖叫声,这声音又是她所发出地。很显然。她是被对方占据了上风,吃了亏。

 我诧异了,心想谁敢招惹东这个小太岁。可见胆子不小,对此我也产生了很大地兴趣。好奇之下,我是给侍卫们递了个眼色,早已等候许久地他们立即会意,高声叫道:“让开让开,都让开,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正忙活着拉架,谁都没有注意身后,眼下猛然听到这样一声,立即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转身过来,跪地叩头,参差不齐地喊着:“奴才(奴婢)娘娘请安”

 这下我终于看到里面的情形了,只见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正把拼命挣扎的东按倒在雪地里,用膝盖死死地顶住后背,一手抓住东的头发,一手挥拳痛打。大概是气过头了,众人的请安声她竟然没有注意到,直到我走到她背后,拽了拽她的衣角,她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我。一见是我,她立即一惊,吓得立即松开东,给我跪地请安:“奴婢恭请娘娘金安!”

 东刚才大概被她弄得太狼狈了,见她松手,立即翻身跃起,从后面狠狠地给了女孩一拳头。这一下重,女孩没能防范,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我连忙伸手扶了扶女孩,吃惊地看着她“小慧?你怎么会…”

 东见我来了,以为我会给她撑,于是气焰越发嚣张,不依不饶地又冲了上来,想趁机把刚才挨地那几拳加倍奉还。我立即横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斥道:“你住手!我看你还没完了呢,再想打?好,一起到你阿玛面前去好好较量较量!让他看看他的宝贝女儿多能打,多光荣!”

 头发散,身上沾满雪花,狼狈不堪的东见我不但不帮她的忙,反而当众让她下不来台,愤懑加上委屈,眼泪立即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了。她噎着,指着旁边的固尔玛慧,气咻咻地告着状:“额娘您可要为女儿作主,刚才这个小丫头不但和我顶嘴,还敢还手打我,您刚才也看到了,是她胆大包天,以下犯上呀!您一定要重重地惩罚她!”

 我真是哭笑不得了,既恼火于她的骄纵蛮横,又不住替她脸红。她都十五岁了,居然打不过只有十岁的固尔玛慧,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大概是从小被我和多尔宠上了天,周围没有一个人敢欺负她,怠慢她的缘故,她就自以为本小姐天下无敌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是说她这类人地。这下好,正好有人教训教训她,好让她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正好借机煞煞她地威风。

 我见固尔玛慧一直低着头,于是伸手将她的下颌抬了起来,一看,果然,在她白皙稚的脸颊上,多出一个红红地巴掌印来,想来这一耳光很重,眼下已然肿了起来。她的眼睛里,也有泪光在闪动,只不过她勉强压抑着,没有掉出来罢了。我从斜襟上取下帕子,温柔地给她擦拭着,同时,温和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实说来就是。若真是长公主欺负你在先,本宫不会责怪你的。”

 她并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遇到有人安慰。就趁机大哭一通,发。而是睁大眼睛,努力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收了回去“回娘娘地话,奴婢本来和长公主在这边玩得好好的,谁知道她看中了奴婢的项链,问奴婢要,奴婢不舍得给。谁知道她伸手就扯。把奴婢的项链给扯坏了。奴婢气愤不过。就反过来抢,于是就打起来了…”

 我将目光转向周围众人,见我询问,他们虽不敢直接出声作证,不过也都微微点头,示意固尔玛慧所述无错。我的语气立即严厉起来,转向东。“是这样的吗?不准说谎。”

 东见事情瞒不过去,只好支支吾吾道:“是,也算这么回事吧…不过,我要的东西她竟然不给,还敢顶嘴还手,这罪责也够大的了吧?额娘您为什么不惩罚她,反而追究女儿呢?”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祖宗。要是有她哥哥一半懂事。我就求神拜佛了,哪里敢要求她太多呢?“是你抢夺别人东西在先,还弄坏了人家地东西。不但如此,还出口伤人。我刚才在外边

 清清楚楚,你一口一个‘野种’,一口一个‘丫头这样蛮横无礼地吗?小慧是什么人?她可不是你平时随意欺侮的奴才,她是你十五叔的干女儿,也是个格格,是个主子的身份,你怎么可以这样骂她?”

 “她怎么不是野种,怎么不是丫头?不知道打哪个耗子里面钻出来的东西,以为入了王府,当了格格,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想得美!就算给她浑身上下镀上层金子,她内里也还是个野种!”

 这下真把我气坏了,怒火噌地一下就起来了,抬手想要给她一巴掌。不过刚刚有所动作,我注意到了众人惶恐的眼神,这才想到,东再怎么不是,也是我的女儿,还是身份尊贵地公主。再说岁数也不小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可以随便打了,这样很伤自尊的。于是,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我铁青着脸,训斥道:“谁说小慧出身低的?她也是满人家的女儿,她阿玛当年为了保护你十五叔战死沙场,你十五叔出于怜悯体恤,才收养她的(这是我们给固尔玛慧伪造出来的身世),怎么可以受你这样的羞辱?你凭什么看不起她?若我下次再听到你这样说她,可就不客气了!”

 东一时语,也自知理亏,于是也就不敢再狡辩了。不过,她显然很愤懑,恨恨地瞟了固尔玛慧一眼,低下头,用靴尖一下下踢着积雪,借以愤。

 我见她不再顶嘴,于是略略按捺住了刚才地火气,缓和了语气“知道错了吗?要是知道了,现在就给小慧陪个礼,道个歉,这事儿就了了。”

 谁知道,东倔强地昂起头来“就不,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要是这样,以后她肯定要得志猖狂,尾巴翘到天上去!我长这么大也没有给谁低过头,道过歉,她休想!”

 固尔玛慧侧脸看了看东,能看得出来,她对东地厌恶之。按理说,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往往会主动给对方求情,好显得自己宽宏大度。不过,我倒是很不喜欢这样的假惺惺的做法,会觉得这样做地人往往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而且,还会让对方更加下不来台。

 等了一阵子,固尔玛慧仍然没有话,只是继续低头跪着,保持沉默。她的表现令我很满意,我喜欢坦率的,不虚伪做作的人。说实话,我也是同情她的,我知道小孩子之间打架倒也没什么,可是涉及隐私的问题上出言辱骂,可是非常伤人的。我小时候因为被同学嘲笑相貌丑,没少跟她们厮打,经常弄得鼻青脸肿的,家长也被请到学校好几次。所以,将心比心,我能理解固尔玛慧为什么会忍耐不住还手。

 我见东不肯服软,知道强迫她当众道歉,估计行不通,搞不好她以后要记恨我。于是,就换了一个方案:“不道歉也行,要么,你就到你阿玛寝宫的院子里站着,从现在站到天黑。我要是看到你没照办,就加倍惩罚。”

 她琢磨了片刻,很快就选择了后一个方案,忿忿道:“好,我这就去罚站!我就算站到明天,也不给她道歉!”说完,瞪了固尔玛慧一眼,冷哼了一声,飞也似地跑掉了。一群太监宫女立即追在她后面,忙不迭地跟着伺候去了。

 等她远去了,我这才叹了口气,伸手将固尔玛慧拉了起来。“好啦,长公主走了,你就别跪着了,这雪地里太凉,当心膝盖受寒。”

 固尔玛慧起来之后,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匆忙地低了下去。不过,我还是看出来,她的眼圈又红了。

 “别哭了,哭得跟个红眼兔子一样,也就真和你的名字贴切了,呵呵呵。”我微笑着,哄她开心。

 她赶忙擦掉泪水,连声道谢。

 我忽然想起东差点抢去的那条项链,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项链,宫里面没有,居然惹得东出手抢夺?“你那项链呢?没弄丢吧?”

 她这才想起这一茬,连忙低头找寻。不过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她急得不行,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呀,刚才打架时候,不知道给撇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啦!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我见她忧急之,知道她很宝贝那项链,也就帮忙寻找。没想到,一抬脚,就发现雪里面好像埋了什么东西,于是弯捡拾起来,一看,果然是条项链。有意思的是,这还真不是普通的项链,而是白银的链子上面缀了个一寸长短的银制十字架。这十字架造型精美,上面还镶嵌了几颗质地上乘,通透丽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真是条极漂亮别致的项链,难怪东会眼红,宫里头还真没有这样的稀罕物事。

 固尔玛慧见我帮她找到了项链,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立即闪现了惊喜和感激的光彩。我将项链交给了她,她连忙接过,谢了之后,忙不迭地检查着,珍惜得不行。看到搭扣那里变形了,眼睛里很快涌起了惋惜心疼之

 我见她这么宝贝这条项链,倒好似宝贝恋人哥哥送她的定情信物一样,于是忍不住开口调侃道:“怎么,莫非是你的心上人送的?”

 她闻言一愣,不过脸立即红了,好似落霞一般美丽。她低了头,吐吐道:“这,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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