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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五十八节 临机
 说到一半时,忽然喉咙里一阵干,我不住剧烈地只觉得间隐隐作痛,所以不得不中断了话语。

 代善见我的状况有异,不像平常的咳嗽,于是不愕然,问道:“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来…”

 这时我略略觉得恢复了些,息略定,接着装作无碍的模样“不必在意,这一路回来淋了雨,着了点风寒而已,对了,刚才…”我正要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却冷不防地发觉,此时那种奇异的芳香似乎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似乎并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就像已经悄然地接近我身边一样,缥缈而幽深,诡异而神秘。更奇怪的是,此时这种感觉并非如先前那般沁人心脾,反而是冷到了森的地步,就如同,如同…

 一种不妙的感觉忽然袭遍了全身,我微微地一个战栗,然后紧紧地盯着代善的眼睛看。他起先倒也很是镇静,然而渐渐地,他的眼神似乎游离了起来,好像心不在焉,并没有正视我的脸,而是瞟向了我的背后。虽然这并非刻意的,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然而却足以让我的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忽然一下子全部亮如白昼。

 片刻之后,我已经不着痕迹地扭转了话题“还有一件事,王爷还不知道吧,这些人光煽风点火还嫌不够,居然要在盛京搞起自相残杀的勾当来了。尤其是几位平里和王上走得较为亲近的大臣们,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们现在生怕哪一天出了门,就遇到了刺客再也回不来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阴谋手段都使出来了,恐怕到时候关内还未平复,这关外地大本营先了起来,还怎么得了?哪有满洲人杀满洲人的道理?”

 一面说着,我一面缓缓地踱着步子,悠闲而不经意地。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所以呢。王上在盛京接到这些大臣们的秘报之后,就令我赶回盛京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二来呢,王上也很希望王爷能够以大清的基业稳定为考虑,出面平息一下这些益尖锐的明争暗斗。正好明就是王爷的六十寿辰,我想请王爷在宴席上,说几句话,叫大家以国事为重。切勿再互相倾轧,视若仇敌了。”

 代善显然对我这番话不敢全信,所以他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疑惑着问道:“福晋千里迢迢地赶回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这点事吗?”

 我正道:“正是,这些事情虽然看上去也没有闹到多么严重的地步,可是如若不加以遏制,那么任其发展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本来王上也并没有在意盛京这边地事情。可是就在七月底地时候,据说燕京有一些新归顺来地旧明大臣们为了阿谀逢,讨得王上心。就暗中四下活动,串联一些利熏心的大臣,想要给王上上什么新尊号,还要依什么君臣之礼叩拜,诸如此等陷王上于不臣的举动。

 王上听说之后,立即雷霆大怒,对所有大臣们训诫道:‘我看现在诸位王公大臣们只知道献媚于我,却很少有人去顾及到皇上,我怎么能够容忍你们如此作为?昔日太宗皇帝驾崩,还没有来得及立嗣君,当时英亲王和豫亲王都跪在地上请求我去争夺皇位,我当时就说‘你们要是再如此紧不舍,那么我现在就自刎算了。’所以才奉当今皇上即位。像这样的机会,我也丝毫未生谋位之心;如今你们争相献媚于我,企图令我逾越君臣本分,我怎么能够容忍?如果你们以后忠于皇上,我必然重用,反之,就算再如何献媚于我也没有用处!’

 所以说,我这次回来,就是希望能够让两宫皇太后,还有留守盛京的诸位王公大臣们知道,王上绝非如谣言所传一般暗怀不臣之心,能够尽释疑忌,以保大清基业稳固,不要因些许居心叵测之人的谣言而内讧不止,令太祖太宗苦心创立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诸位叔伯侄子们地多年心血付诸东啊!”我这段话说得半真半假,然而却一脸诚实,情感真挚,让人难以质疑。不管代善是真相信了还是半信半疑,他毕竟还是被我刻意强调的“以大清基业安稳为重”所打动,无论他究竟有多少私心,却毕竟也不希望看着自己也曾经出过不少气力建造的广厦因为自己人的内斗而崩塌。因此,代善在缄默了一阵后,终于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明宴席上,我会把这些事情对那些大臣们待清楚的,相信他们不会连我的面子都不买的。”

 “那就谢过王爷了,”我站起身来,矮身给代善行礼道谢“王爷若是稳定了盛京的人心,那么绝对是大功一件,我想不但王上不会忘记您地功劳,就连后地史书上,也照样会如实记载您于大清的功劳,令后世子孙引以为荣的。”

 代善苦笑了一声“咳,什么大功一件,我这把老骨头都不在乎了,只是有生之年,不希望看到那些烦心地事儿,能太平几时算几时啦!”

 看看事情讲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告辞,却被代善挽留住了。看看时间倒也不晚,我们也就顺便聊聊家常,我带着一脸晚辈对长辈的恭敬,对代善嘘寒温暖的,很是关心。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还吩咐侍女过来上茶。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茶水送了上来,我伸手接过,用杯盖子轻轻地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笑道:“明宴会之时,喝酒是少不了的,只是不知道王爷退隐这么多时,是否已经以茶代酒,无复当年海量了呢?”

 代善摆了摆手“呃。你是小看我的酒量了,别以为我年岁大了,酒量也跟着退步了,你信不信,现在叫我喝上一两斤烈酒,也照样脸不红头不晕地,比年轻人还能喝!”

 我一脸羡慕地望着他“您的确是好身体。王上就不行了。记得我当年刚刚嫁给他时。他的酒量也还不错。可也不过是短短的七八年光景,不但身体不好了,酒量也逊了许多。这不,上个月底,他的那位五福晋特地派人千里迢迢地将太后赏赐的葡萄酒送到燕京,请王上品尝。结果呢,他居然才喝了不到半坛。就直喊头晕,没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得像酪酊醉汉一般。我还觉得奇怪,心想这酒究竟如何浓烈,于是也试着尝了尝,没想到把剩下半坛子就全部喝进了肚,也照样清醒。您说这好笑不好笑?王上现在的酒量居然沦落到连个女人都不如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就连滴酒都不

 呢!想想哪里有满洲汉子不能喝酒的?”接着用手帕吃地笑了起来。

 代善也颇觉好笑。脸上地皱纹也跟着加深了不少:“还真有这等事?想不到,想不到啊!”“那是当然,否则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随便说笑?就权当给王爷解闷了。可千万别让外人知道啊,不然王上地面子可真是没地搁了,到时候我还得给地上挖条,他好钻进去躲藏躲藏,呵呵…”时间也不早了,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就起身告辞。代善也不再挽留,还亲自送我到房门口。临出门时,我转过身来“明之事,就拜托王爷出面调解了。”

 代善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房门敞开了,一阵晚风吹拂进来,我忽然出了不适地表情,皱起眉头来,一手捂住口,一手扶住了门框。

 “啊,你这是怎么了?”代善看到我神色有异,愕然地打量着“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还生了什么不轻的病症?我这就叫大夫过来帮你诊视诊视。”

 他正对外面的侍女们吩咐时,我勉强支撑着,略显吃力地说道:“不,不用了吧,应该没有什么大毛病的,兴许是累了,回去歇歇就好了…”

 还没等话说完,我的身体就已经软绵绵地顺着门框滑了下去,旁边的侍女们慌忙上前来搀扶我“福晋,福晋!”

 “快,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过来!”代善也着实吃了一惊,他也想不到我所说地小毛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所以立即冲侍女们高声命令着。

 不一会儿功夫,王府上的大夫就匆忙赶到了,跪在地上替我诊脉。我疲惫地闭着双眼,呼吸时缓时急,一脸虚弱之状。

 过了良久,方才诊断完毕。我睁开眼睛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那名大夫,而代善也在旁边催问道:“怎么样,瞧出来了吗?福晋究竟生了什么病症?”

 果然不出我所料,大夫的脸上犹疑不定,显然很是踌躇,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你照实说好了。”我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大夫又抬起头来朝代善看了一眼,这才谨慎地回答道:“以小人看来,福晋表面上的脉象,倒像是着了风寒,又兼肝脾失调,气血两亏,所以才会出现气短闷,头晕目眩的症状。但是又不像普通的寒症,一时之间也未能完全探明,所以也只能先按照普通药方医治,需稍待个三五,若无事,即可逐渐消退。否则,具体致病地因由,也会显出来,到时候再行诊断,也来得及。”

 他这番话说得有点言辞闪烁,显然是在隐瞒着什么。我心里清楚,一般来说,对于病症特别棘手,甚至是已经无药可医地病人,大夫们往往不会当着他的面直接将那个令人绝望的消息直接说出来,而是故意说一些让人觉得宽心地话,暂时稳住病人的情绪。当然,他们会对病人的家属们吐实情的,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代善似乎明白了大夫的潜台词,所以也并没有继续追问。我也只是稍稍休憩了一阵,就站起身来,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劳烦王爷关心了,这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回去休息休息,吃两副药也就没事了,”接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时间已经不早,也不敢再加叨扰了。”

 看到我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于是代善也只好令下人们小心翼翼地一直护送我出了门,直到王府的大门口,这才停住了脚步。

 我在众人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在帘子彻底放落下来之后,我如释重负般地朝靠垫上一躺,先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脸上逐渐出了冷冷的笑意…

 一直等到李熙贞走后,躲在厢房里面的大玉儿终于扔下了手中的宝剑,直到这时候,她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她心中也不住疑惑:自己方才为什么不杀了李熙贞?如果李熙贞死在代善的府上,那么岂不是事半功倍,彻底断绝了代善试图保持中立的路子?难不成,自己仍然心存侥幸?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敞了开来,大玉儿走了出来,此时室内只剩下了代善。她微微一笑:“王爷演戏演得真像,如果我要是李熙贞,恐怕还真的相信你准备替多尔衮辟谣了呢。”

 代善愣了愣,显然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请太后放心就是,微臣方才不过是虚言敷衍,又怎会真的替臣贼子张目?”

 “那就好,大是大非,君君臣臣,您心里定然有数,我自然也奈何不得,”大玉儿说道这里,轻声一哼“这个李熙贞,果然是能言善辩,说起大道理来的确冠冕堂皇,循循善啊!”代善并没有回答,他感到无话可说。这件事究竟是孰真孰伪,又或者对于大清来说,太后和摄政王,究竟是孰忠孰,他也无法判断明白,毕竟谁也没有真凭实据,都是片面之言,叫他如何相信?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他现在不得不重新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了。

 大玉儿并不想让代善继续犹豫徘徊下去,她紧接着问道:“王爷,您不觉得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吗?既然她回来只不过是为了辟谣,稳定局势,那么又何必偷偷摸摸地潜回来吗?难不成她也害怕有什么刺客?她所谓的‘宵小之徒’,究竟指的是谁?何必含糊其词呢?”

 代善摇了摇头“这个…微臣也百思难得其解,还望太后明示。”

 “呵呵,我想也用不着再耗费精神去琢磨这其中是否另有玄机了。”大玉儿沉了一阵“这样吧,方才的那位医士,我想单独问他几句话,王爷不会介意吧?”

 “微臣不敢。”

 看着大玉儿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代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躺在椅子上,他拿起侍女刚刚点好的旱烟袋,深深地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悠长的烟圈来。烟雾迷茫中,他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

 …

 永福宫里,大玉儿单独召见了刚刚替李熙贞诊过脉的那名医士。此时,明月西沉,周围已经燃起了数盏巨大的蜡烛,然而即便如此,她的眸子仍然幽黑得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本宫问你,摄政王福晋究竟生了什么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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