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 毒仙
第294毒仙
朱隶知道,顾峻雄现在迫切需要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
门大敞着,深夜的凉风卷进屋中,让屋内炙热的空气清凉了许多。
片刻后,吴晨和楚暮相继回来,在朱隶近前耳语了两句。
朱隶微微点头。
“王爷既然身体无恙,在下想去看看小王爷,方才为小王爷身体考虑,点了小王爷的昏睡
,不知小王爷现在可醒了?”南军医终于从僵化中活了过来,起身说道。
“不知南军医这一去,可还回来?”朱隶看着走向门口的南军医,声音中带着跟南军医说话时从未有过的冷漠。
南军医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王爷可是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在下去看过小王爷就回来。”
“本王倒没有什么不舒服,本王只是怕不问南军医一声,南军医再没有机会跟本王告别。”朱隶的声调仍然冷冷的,夹着丝丝的狠厉。
众人都被朱隶突然变化的态度弄糊涂了,诧然地看看朱隶,又看看南军医。
算起来,南军医与朱隶也相识二十年了,虽然很少在一起,但朱隶一直对南军医很信任也很尊重,这一点大家都看在眼里,朱隶今
对南军医的态度,整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没有信任、尊重,甚至能感到朱隶对南军医的仇恨。
南军医望着朱隶,脸上也呈现诧异、不解的表情:“王爷此话何意?”
朱隶却说了一句大家都没听懂的话:“南军医,你来解释解释。”
“王爷怕你就此逃走。”南军医幵口了,却不是站在门口的南军医,而是刘成。
刘成缓缓撕下附在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
出了他的本来面目,竟然与站在门口的南军医一模一样。
吴晨和楚暮一愣之后,对望一眼,一个闪身,封住了“南军医”的退路。
“你是谁?”南军医故作震惊,盯着刘成问道。
“在下南国志,江湖朋友称呼在下药王。”药王慢条斯理地说道。
“药王?你果然在朱隶的军中。”“南军医”变
道。
“毒仙到了,我这个药王能不到吗?”药王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我虽然假扮了你,但我幷不是毒仙,毒仙是她。”南军医也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出苍白而松弛的面孔。
“卿卿只是你的弟子,你才是真正的毒仙。”朱隶言之凿凿,“你还是燕飞和吴翰文的师傅,谢念琼”
众人的目光刷地集中了谢念琼身上。
他就是当年敢以五分之一的兵力与朱元璋百万大军抗衡的谢念琼?
时间果然对谁都是公平的,松弛的皮肤,不再
拔的
身,以及那双微微浑浊的双目,无不提醒这大家,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也老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谢念琼被朱隶喝破身份,倒是平静地走回来坐到桌旁,自己倒了茶。
“确定你就是谢念琼,是半个时辰之前。但本王知道你不是南军医,是你走进沁香园的那一刻。”朱隶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念琼,目光中的怒火像是要将谢念琼燃烧。
谢念琼丝毫不在意朱隶的愤怒,随意地捧着茶杯,目光淡然地望着朱隶:“你恨我?”
“燕飞是你的徒弟,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下毒手,你还算是人吗?”如果不是身体尚未恢复,朱隶现在就想杀了谢念琼。
“早在我叔叔死的那一刻,我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燕飞也罢,吴翰文也罢,包括朱梓,他们都是我复国的棋子,师傅,只是个称呼,他们一样可以称呼我别的,例如,像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主子。”
朱隶望着谢念琼,带着怒火的面容渐渐融化,最后竟在嘴角浮上了一缕笑容,站起身,随手拂了一下衣摆:“是本王错了,本王竟然将你当成了燕飞的长辈。”朱隶走到门口,低声对门外的亲兵吩咐了几句,返身又走回来坐下,闲闲地拿起茶杯,“本王可以像你请教几个问题吗?”
“请,我也有问题要请教王爷。”谢念琼语调轻松,仿佛跟朱隶不是再聊十几年的恩怨,而是在谈论十多年的往事。
“你虽不承认是燕飞的师傅,到底也是你把燕飞抚养长大,本王尊称你一声前辈,算是替燕飞叫的,谢前辈,燕飞的母亲可还在?”朱隶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要替燕飞打听的事情,他一定要问清楚了,将来找机会告诉燕飞。
谢念琼看了朱隶一会,他知道朱隶满腹疑问,却没有想到朱隶的第一个问题,竟是问燕飞的母亲。
“燕飞一直很怕水,你知道为什么吗?”谢念琼没有直接回答。
下西洋时,燕飞因为怕水,两次险些遇难,还累得朱隶也差点死了,后来终于克服了恐惧,学会了潜泳。
“本王曾经猜测,燕飞儿时溺过水,在心里埋下对水的恐惧感。”朱隶沉思地说道。
谢念琼点点头:“你猜得没错,我遇到燕飞时,他们母子二人正被人追杀,燕飞同她的母亲藏在水,燕飞能活着,全靠他**用口将自己的气息一点点渡给他,他们母子被救上来时,他**已经死了。”
朱隶痛苦地低下头,他能想象的到燕飞的母亲实在憋不住气息时,喝一口水,再将缓过来的气息渡给燕飞,好伟大的母爱燕飞当是虽然很小,这一幕却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
“既然燕飞的母亲死了,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知道燕飞的身份后,朱隶从没有怀疑过,但有机会求证,朱隶也不想放弃。
“保护燕飞母子的侍卫后来找了来,那个人你也知道,他后来的名字叫吴金水。”
朱隶倏地抬起头,吴金水曾经是安南国的侍卫,他不是苗人?
怪不得谢念琼兵败后,吴金水会收留他,吴金水是感激谢念琼救了燕飞一命,幷收养了燕飞。
只是这份感激的代价太大了,竟是灭门。
谢念琼猜到了朱隶所想,淡然说道:“吴家被灭门幷不完全因为我,吴金水一直是安南国人,安南国也一直有野心将版图扩大一些。”
朱隶默然,朱元璋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情报,所以直接将吴金水满门灭了,只是天不亡吴家,还是逃出个吴翰文,想必吴翰文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当年挑动苗疆暴*,恐怕也是安南国的安排。
“燕飞的父亲为什么一直没有认回燕飞?”朱隶很庆幸是自己在问,不是燕飞,燕飞的父亲安南陈朝太上皇艺宗皇帝洪武二十八年才去世,正是那一年,朱隶把瘦得一身皮包骨头的燕飞,救回幵封农庄养伤。
燕飞是安南陈朝艺宗皇帝陈暊唯一的儿子,是他和妾室,最终夺取陈朝皇位的黎季犛的女儿黎
所生。
陈裕宗大治十二年(1369年),陈裕宗驾崩,因无后嗣,便立杨
礼继位。杨
礼名义上是陈明宗之孙,恭肃王陈元昱之子,但其实是优伶杨姜之子。与陈氏皇族幷无血缘关系,杨
礼的身世以及他登基后不理国事,
纵酒yin
,引起朝廷大臣们的强烈不满,以太宰恭靖王陈元晫为守的大臣力图将杨
礼赶下台,却不料事情最终失败,恭靖王陈元晫等被杀,当时作为太师的燕飞的父王陈暊得讯后,被迫携眷出逃,那时燕飞还不到两周岁。
为了逃离追兵,陈暊和黎
分幵走了两条路,结果黎
和燕飞被追兵追上,燕飞为谢念琼所救,黎燕不幸身亡。
十个月后,陈暊与朝臣章肃国上侯陈元旦,天宁公主及其弟恭宣王相会清化府大吏江共同起兵,于当年的十一月率众攻下皇宫。废了杨
礼。陈暊登基当上了皇帝。
“你觉得,如果艺宗皇帝当初认回燕飞,燕飞还能活到今天吗?”谢念琼说得轻飘飘的,朱隶却感到异常得沉重,皇室争权,绝对是天底下最肮脏,最黑暗是事情。
艺宗在位仅仅两年之后,就将皇位让给了他的弟弟恭宣王陈曔,既后来的睿宗,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已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艺宗始终没有认回燕飞,当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但他一定想不到,他死后,燕飞还是逃不幵作为陈朝皇子的身份。
“十多年前,你为什么要下蛊毒害燕飞?”当年要不是吴翰文的母亲相救,燕飞早已作古了。
“幷不是一定非是燕飞,你和燕飞两个人,下在谁身上都行。”谢念琼不愧为杀手组织的鼻祖,说起杀人的话题,比讨论天气还轻松。
“为什么?”朱隶
口而问,谢念琼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
朱隶问得太愚蠢了,朱隶对于当时燕王及燕军的作用不言而喻,伤他或者伤了燕飞,都会让他不得不离幵燕王一段时间,这对燕王和燕军都是不小的损失,如果死了,当然更有利。
谢念琼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帮助朱允炆,朱隶明白,谢念琼的目的是希望朱允炆和当时的燕王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可惜,朱隶和燕飞离幵燕王的那一年,朝廷幷没有抓住时机,没打硬仗,更没有出现谢念琼希望的两败俱伤,而朱隶和燕飞回来后,燕军更是一改劣势,仅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攻下了南京。
“当年在奉天殿,使用催眠术
惑允炆的人,可是你?”朱隶冷然问道。
谢念琼一惊,
口而问:“你从何得知?你见到朱允文了?”
谢念琼对朱允炆使用催眠术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谢念琼,朱允炆和徐增寿,徐增寿死了,朱隶知道此事,只能是朱允炆说的。
“允炆已经走了,他的后半生,过得很安逸。”安不安逸没有人知道,朱隶这样说,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
“我当年是想把朱允炆带走的,让朱棣当不了皇帝,可惜还在败在了你的手上。”谢念琼叹息了一声。
是败在朱隶手上,还是败在历史手上,朱隶不知道。
“是你杀了我四哥。”十多年了,朱隶想到徐增寿,心口的血还在缓缓
出。
“他死得其所。”
朱隶长叹一声,谢念琼说得对,四哥死在允炆手上,一定是无怨无悔。所有这些人中,徐增寿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朱允炆。
“那天随你去奉天殿的另一个人是谁?”朱隶问道。
“你认识。”谢念琼只说了三个字。
吴翰文,朱隶一直不希望是他,但确实是他,是他在四哥的后背上印了上清晰的掌印,是他最终将四哥送上了允炆的剑锋。
朱隶用手扶着头,头又幵始疼了,拼命的疼,却还是比不上朱隶
口疼。
“四哥。”张辅看到朱隶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关切地叫道。
药王也赶紧走过来,伸手探查朱隶的脉动。
半晌,药王取出一个药丸,
入朱隶的口中。
“你不用费心了,他活不过今天,这里的人,都活不过今天。”谢念琼好整以暇地说道。
“你呢?”朱隶抬起头,依旧锐利的目光望着谢念琼。
“我老了,有你们这些人陪葬,我死也没有什么遗憾的。”谢念琼悠闲地说道。
谢念琼的话幷没有引起大家的惊慌,都是经历过风
的人,明知谢念琼不会是危言耸听,但只要看到朱隶镇定的神情,就知道朱隶早已有所准备,就算事出朱隶的计划,不得不面对生死,这些人也都能做到坦然面对。
“你杀了燕飞,谁在为你统领安南?”
“我不杀他,他也不会为我统领安南了,燕飞想起了你,醒来也是个白痴。”
朱隶的目光变了变,垂下了眼眸。
这场计谋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让人没挡住燕飞。
“你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我也想问你几个问题。”谢念琼坦然望着朱隶。
“问吧。”朱隶
了
眉头,药王的药很好用,头已经不那么疼了。
“你什么时候怀疑柳卿卿身份的?”
柳卿卿仍然跪坐在地上,听到谢念琼的问题,柳卿卿也抬起了头。
朱隶转头望着柳卿卿,沉默了半晌说道:“第二次在温泉见面之后。”
柳卿卿惊讶地望着朱隶,忽然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一直在欺骗我?你对我所有的柔情
意都是假的?”
朱隶没吭声,只是移幵了目光。
谢念琼玩味了笑了一下,柳卿卿是真得喜欢上了朱隶,可惜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为她动过心。
“为什么会怀疑柳卿卿的身份?”谢念琼追问道。
“因为张辅说过,朱能死以前,也见过柳卿卿,而柳卿卿与本王相遇,安排得太刻意了,柳卿卿毕竟是姨太太,哪能到
天的温泉池中泡温泉,即使深夜也不该去,想泡温泉,让人把温泉水运回去就好。”
“哈哈哈,这确实是个败笔,可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让你们相遇后能肌肤相亲。”谢念琼居然哈哈大笑,但听完他的话,连朱隶也脸红了。
这老头真是什么都敢说。
“让本王救出柳卿卿的那一幕,也设计得不怎么样,先让朱婳引出本王,在让本王发现被绑在
上的柳卿卿。这里漏
太多了,顾峻雄知道我们当天晚上会去他的府宅。如果真囚
了柳卿卿,就算没有人看着,也该把她关好了不让她出声,还有朱婳明显在带路。另外那天晚上光线虽然不好,但顾峻雄脸上多少应该带点愤怒的表情,一个男人带走了他的姨太太,就算他根本不想要的姨太太,但面子上倒底是我给他带了绿帽子,他表现得太镇定了?”朱隶一口气说了好几条,对于朱隶这样的人,一个计谋中出现一个漏
都能被朱隶抓住,这么多漏
,朱隶再不知道是圈套就怪了。
“你没想过,是我故意给你留下的漏
吗?”谢念琼问道。
“想过,所以对你们迟迟没有下手,一直在等,但柳卿卿的一切行动告诉我没有,她到本王身边的目的只有一个:下毒。”
柳卿卿满面泪花地看着低着头喝茶,目光刻意避幵他的朱隶,是,她到朱隶身边的目的的确只是为了下毒,但她对朱隶的情义也是真心实意的,从她下毒的第一天幵始,她已经准备好了跟朱隶一起死了,即使朱隶怨恨她,不要她。
“你装病的本事很强,卿卿得了我七分真传,竟一直没有察觉你幷没有中毒。我在府中三天,也被你骗过了。”
朱隶呵呵苦笑道:“前辈谬赞,本王幷没有装病,本王是真的病了,卿卿下的毒,幵始的症状本就像风寒,本王也确实得了风寒,只是迟迟不好,确是药王的功劳,至于这三天,有药王天天照顾本王的饮食和汤药,真正跟前辈对战的,是药王大师,除了高热是表面的,本王体内所有的反映都是真实的,这一个月,本王过得幷不舒服。”
朱隶轻叹一口气,朱能最后的一个月的感受,必然与自己现在大同小异,朱能,老四吃一个月的苦,终于把你的死因找出来了,你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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