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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建康密约
 “天逸?!”

 就是刚才,趁着烈酒一阵一阵的冲击,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王天逸是死是活,自己该怎么办,此刻一见到那王天逸,却想不起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张川秀所做的只把手伸过桌面,一把握住王天逸的手,紧紧握住,用尽全身力气睁圆双眼想看清他的脸。

 但在破窗灌进来的风中,烛光很暗。

 侧身坐在桌边的王天逸半边脸淹没在黑暗里,只有下半截看得清楚,但就是这下半截,在张川秀握住他的手之后,上面出淡淡一笑,接着王天逸伸出左手,轻轻在张川秀手背上拍了几拍。

 手很温暖!

 温暖得宛如友情。

 张川秀想笑又想哭,他三魂六魄回来了,但等他舒了口气,正要开口的当口,抬目一扫,那魂魄又散了,心头那股友情搅起来的暖还没起来就如青烟一般被寒气人的夜风吹散了!

 因为他这个时候注意到了周围的人。

 这些围着自己和王天逸站着的人,人数并不多,但却好像要把这小店挤碎一般。

 这店虽小,但坐满小店的食客也比他们多,不过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有店被挤碎的感觉,因为食客绝没有这些人的气势。

 这些人全部是江湖中人,一个个看着就强悍过人,携带着兵器,表情冷峻,甚至可以说有杀意,加上全部身着一模一样的服饰,张川秀绝不会怀疑这样的说法:如果这小店是个木桶。这些人就如放在木桶里的火药,一旦炸开,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将化作齑粉。

 王天逸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服饰,不同的是他们站着。而他坐着。

 张川秀慢慢的转头看了一圈,又把目光放回到对面的人身上,是慢慢的放,谨慎地放,就如在深山老林里怕怒野兽那样的谨慎,身里的酒气心里的蔓延开的恐怖开,化作汗水滋滋从全身每寸肌肤往外逃。

 对面的王天逸并不急着说话,他仍然在淡淡的微笑。这种微笑从张川秀认识王天逸开始见过无数次,有时是他们讽刺过他后,有时是他们夸奖他后,有时是他们一起在厨房偷酒食后,这次和那些并无不同,但口里发干,鼻子里灌满了全身蒸腾开的汗酒味。张川秀的眼里的王天逸的微笑再也不同。

 如果说原来张川秀害怕王天逸这个睡过一张通铺的同门,还是因为王天逸这个人他认为太凶悍,那么现在统率这么多虎狼而来的王天逸给他的不止是恐惧,还多了一层威压。

 王天逸和他手下身上穿的长乐帮服饰和脚下这长乐帮的地盘融为了一体,瞬间变成了一座黑色巨山,张川秀感到自己被这山卡在了山顶,而对面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撕裂自己这个没本事的倒霉人的猛兽巨口,那是带着森严威严的微笑。

 “天逸。你没事吧…和我不相干…都是谭剑涛做的…粽子…对…你记得吧…我做的…我劝过他…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是给你报警的…他疯了…真没我事…他无…刚才计百连还找我…看到你没事我太高兴了…我不搭理他们…谭剑涛不是东西啊!…”张川秀言无伦次的说了起来,把示好和洗慌乱地搀在了一起,他握着王天逸的手死死握住,他的手心越来越冷,王天逸手背上的温暖就显得越来越热,好像成了张川秀这溺水中人手里的稻草,不敢松开半点。

 “我知道。”王天逸嘴角咧开了,笑容变大了,他对着张川秀轻轻在嘴里挥了挥手,张川秀马上住嘴。但一双眼盯住黑暗中时隐时现看不清楚的王天逸的眼睛,瞪到眼睛发酸,就如他僵硬的握著对方的手臂那样酸。

 王天逸指了指桌子的旁边底下的黑影,张川秀扭头过去,仔细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下面居然跪着一个人。

 谭剑涛就跪在桌子旁边。就在自己和王天逸中间。

 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居然人家就在自己腿边听着呢,张川秀当然会羞愧,脸马上红了起来。

 王天逸对他报了个理解的点头,转头对下面的黑影说道:“谭兄,你真好手段,差一点你就把这酒馆年底分红的人从三个变成两个了,呵呵。”

 阴影里跪着的谭剑涛并没有尝到锦袍队新手捆人的手段,原来只是低着头跪着,大约不敢有任何动作,此刻听到王天逸调侃他,猛地立直身体,想抱王天逸大腿又不敢,只能带着满脸泪痕大叫:“不干我事啊,是计百连强迫我干的,我不干他就要…”

 谭剑涛不停的在说,不停的在辩解,好像要说完一辈子的话,一边说一边浑身哆嗦,每哆嗦一下,旁边看着的张川秀跟着就一哆嗦,仿佛那无形架在谭剑涛脖子里的剑一样的架在自己脖子里。

 谭剑涛不住口的辩解和叫冤急不可耐的争着从嘴里往外冲,多的如同在嘴里淌出一条河。

 王天逸就在这条河的河心坐着。

 但任河水如何冲刷,王天逸表情只是漠然。

 不知过了多久,很可能只是一小会,无比恐惧下的谭剑涛用尽全身气力要用舌头救命,所以喉咙很快就哑了,但张川秀觉得好像天地生成般那样长。

 在谭剑涛嘶哑的喉音中,王天逸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一个人几十年才可长成,但杀死他一剑就足够了;信义何尝不是如此,毁掉它,一次足矣…”

 这声音很轻,但却如重锤一般一下就捶烂了谭剑涛的舌头,他跪在那里,声音嘎然而止。

 说什么,对方也不信了。

 如果他不信,会有什么事?

 谭剑涛呆呆的看着闭目不语的王天逸。慢慢的茫然四顾,然后他看见了张川秀,他膝行朝张川秀过来了。

 张川秀也看见了他,心里第一感觉却是害怕。宛如地上跪行那人是瘟疫一般,他想躲开,越远越好,但对那人的情义却如丝线一般把他们连在一起,躲是不躲,张川秀不知道。

 所以手足无措的他被谭剑涛抱住了腿。

 “川秀,求求你!看在以往情的份上,替我求情。饶我一条命!”

 看着谭剑涛的模样,王天逸从怀里掏出一张水泡过的纸团,舒展开对着谭剑涛和张川秀扔了过去,纸有气无力地落在谭剑涛头上,张川秀看得清楚,是张银票,三百两。

 “我今天上午来的时候。这银票还没泡水,本就是要给你让你回家谋生的,兄弟不好做,但还是要保全你的面子。”王天逸叹了口气:“可没想到你居然给我设套,不是川秀提醒我,先发制人,真给那三个高手抹了。”

 “后来靠水遁才身。这银票在怀里也泡花了,没有钱庄会兑了,现在是张废纸而已了。谭兄,何苦来着?”

 谭剑涛温热的泪水浸透了张川秀的子,竟然热的刺骨。

 一瞬间,这热竟然成了勇气,张川秀心里大叫:“不要不要”但他的头却不停地对着王天逸强扭了过去,脖骨都咯吱作响,如同生锈的门轴。如此艰难,舌头在“不要”的心里喊声中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说道:“天逸,他是中魔了,看在都是同门的情上…”

 王天逸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藏进了黑暗里再也看不到了,只是手一挥。缓缓说道:“看在以前的份上,才让他回来一趟,最后看看你,我已经仁义尽致。至于你说的,这是江湖,有自己的规矩,我也没法子。”

 话虽如此,王天逸心里却也叹气:本来可以静悄悄的让谭剑涛消失的,但这样一来,张川秀这胆子不大的兄弟以后还能怎么交往,不吓死就是好的了,他已经证明了自己与此事无关,他思来想去,还是把谭剑涛提搂回来了,让大家把事情挑亮堂,说明自己也是没法子,以后也好相作。

 不过王天逸知道张川秀会求情,根本不打算在这个问题浪费时间,直接堵死话头。

 谭剑涛看了王天逸一眼,抱住张川秀嚎啕大哭起来,大叫:“川秀啊,救兄弟一把啊,天逸不听我的,你说明一下啊,大家都是青城同门啊…”在夜里,谭剑涛的哭声份外刺耳,王天逸皱起了眉头,接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说道:“川秀,今天我有要事还要处理,剑涛咱们走吧。”

 说罢一挥手,马上两个虎狼手下突前把挣扎不休的谭剑涛拉了过去。

 “川秀啊!”谭剑涛大叫。

 “天逸!”张川秀刚才听王天逸知道了自己在这事中的角色,又被谭剑涛的惨状一,忘了恐惧,心头一热,站起身来走前一步“啪”的一声跪在了王天逸面前。

 “求求你,放过他这一次吧,天逸。”张川秀跪着给王天逸作揖。

 王天逸牙齿猛地咬在了一起,头往后一仰又唰的一声摇了过来,他看着张川秀道:“川秀,他可是要杀我啊!我当你是兄弟,你却给我下跪为他求情,难道是用你我的情来威胁在下吗?”

 这番话不长,却如一桶雪水浇下,浇灭了张川秀心头那热,王天逸这种人别说已经是长乐帮能统管手下的头目,就是他一个人也不是张川秀敢威胁的。

 他不可能听不出王天逸把称呼从“我”换成“在下”的森然威胁之意。

 真要为了和谭剑涛的情不惜用和王天逸的情来威胁吗?

 王天逸和自己是同门之谊,不过性格不符,不是一路人,但对自己相当够朋友;谭剑涛虽然以前高高在上,却和自己是患难之,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但又对王天逸做出了忘恩负义之举。

 张川秀心里那杆秤不能不秤量几次,但却快如闪电,他根本想不动事情了,只是按自己的直觉来做事了。

 事实上。他只是呆呆看了王天逸一眼,就着汗爬了起来,低着头坐回了椅子里,既不敢看王天逸也不敢看谭剑涛,不再吭声。

 真正加码的不是二者的仁义,而是他是个谨小慎微认命的人,就算偏了谭剑涛一方又如何,在王天逸面前豁出命去争吗?

 他不是这种人。所以他还活着,而谭剑涛就要死了。

 谭剑涛连哭的力气都没了,王天逸却唉声叹气地说了一句让张谭两人差点晕过去。

 王天逸说:“唉,都是同门,这样我也难受,看在川秀你面子上。我王天逸这个人就网开一面吧,不追究谭剑涛这事了。”

 接着他指着谭剑涛道:“不过谭兄马上离开建康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事情就这样完了?

 张川秀自己都难以置信,王天逸真是给看重自己啊,他又一次握住了王天逸的手,一样什么也说不出。

 这次不是害怕,也不是惊讶,而是由衷感激。

 为了一个朋友看重自己而感激。

 为了别人给自己的这种尊重和地位而感激。

 一个凶悍冷酷的江湖高手,一个住着豪宅大院手下高手如云的帮派干将,只是为了情。就放走图谋刺杀自己的人,这是什么样的情?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何种地位?而自己不过仅仅跪了一下,说了句话而已。

 谭剑涛也满面流泪的又给王天逸跪下了,不停的着耳光,说着自己该死,这个死里逃生的人此刻却不怕死起来,甚至于求死,去抢夺周围高手的佩剑要自尽,以至于连右手都弄伤了,王天逸只是淡然的挥了挥手:“你现在走吧。我说话算数。”

 是夜,张川秀送谭剑涛离城,一路上,谭剑涛癔症般说了无数自己对不起王天逸自己该死,张川秀只能安慰。

 在路的尽头,谭剑涛问张川秀要不要一起走,张川秀拒绝了,他心里还一只咀嚼着王天逸离开酒馆前对他说的话:“留下吧。都是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种情的温暖和前途光明的振奋让张川秀在回来的路上不停的发笑,先前计百连来叫的时候都不走,现在怎么会走?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跟着所谓计百连的小厮走的话,他会更早的见到谭剑涛,两个人谁也不用走了。

 江湖认为,推人入陷阱再给人一个警报和直接推人入陷阱并无分别,所要分辨的只是陷阱是谁设的,王天逸也是这样=认为。

 而王天逸正为他做的选择而庆幸不已,虽然张川秀那样做,他更省事,可是他不愿意省这个事。

 人毕竟不是刀,只要精确地砍杀就够了,起码王天逸还不是。

 张川秀此刻的激动和王天逸此刻的庆幸不是此刻的谭剑涛所能想到的,他只是急着离开,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哪怕只能用残腿来做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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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一辆双马拉的大马车一路急奔到了建康玄文湖岸边,几个锦袍人从马车伤跳下来,利索的从车厢里拉出一个扭动着的麻袋,四人一人拽住一个角,脚步如飞,眨眼间就急奔到岸边等候已久的木船上,木船带出一条狭长的翻滚水花,箭一般的朝水气蒸腾的湖中去。

 船在湖心刚停稳,船楼的帘子掀起一角,王天逸的脸在了阳光中,他满脸憎恶的看了一眼那个扭动的麻袋,又缩回了舱里阴暗中,在放下了帘子之前,他低声下达了命令:“快点。”

 几个大汉七手八脚的从麻袋里拉出一个捆的如同粽子般的汉子来。

 “知道为什么抓你来吗?”一个锦袍高手抓住着那人的发髻,生生的把他的脚拉离了船板,那人惊恐的扭动着身体,仿佛一只在鸟嘴中痛苦挣扎的蚕。

 “各位好汉,我计百连只是个老实商人,与各位好汉往日无仇…”那人却正是掮客计百连。王天逸曾经的同门。

 “在这还敢装?!”提着计百连的那人冷笑一声,一躬,手提着计百连发髻朝船舷猛力下按,计百连“嗵”的一声。脑袋被摁进了碧绿的湖水中,只剩下捆得死死的身体在船板上扭来扭去,好似要爆炸一般,连捆他的绳子都咯咯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计百连才被拽出了水,满面发绿,眼睛只翻白眼,水草和湖水从四面气的嘴里溪般往外

 “我家头忙着呢。小子,我问你,你做了什么了?”那人凶神恶煞的问道,根本不管计百连刚从无常那里溜了一圈。

 面对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傻子也知道自己处在何种可怕的境界之中,计百连不待把肚子里哐啷响的水吐净,死命地把疼的要炸开般的脑袋中的思绪整齐。艰难的说道:“我什么也没干…”

 “没干?”

 “没干…”

 “哼!”帘子后传来一声阴冷的冷哼。

 “嗵!”计百连的脑袋又被摁进了水里。

 “我说!我说!我全说!”第三次被提出水面的时候,计百连的最几乎一离开嘴就嚎叫起来。

 被重重的扔在帘子前,肚子上又挨了重重一脚,正无力呻着的计百连的身体突地有力的弓成了一个虾米,一股血水随着这一脚从肚子里爆裂似的冲了出来,船板上抖地出现了一道混着小草小鱼的红色痕迹,很长很长。

 “我说…我说…咳咳…我偷运了五架…咳咳…神击弩…还有一瓶‘封喉箭’的毒药进入贵地…我再也不敢了…长乐帮…好汉饶命…”

 神击弩是唐门出产的让高手也谈虎变的暗器,威力不必讳言。而“封喉箭”也是唐门的顶级毒药,是见血封喉的兵刃涂用毒。

 但更可怕的是两者组合使用,怕是武神也要皱眉头。

 不过庆幸的是两者组合使用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

 原因有三个:

 其一是因为唐门不仅是商而且是很鬼的帮派,一来好东西都先装备自己人,出售江湖的不多,以抬高市价;二来唐门虽然号称七雄之一,但因为其帮派信任血缘姻亲,不怎么招募外来好手,而且家族生意主要靠极品武器和药材,其财源不如其他经营布匹盐业矿石的帮派更深厚。正所谓卖古书的绝对不如卖草纸的赚的多,因此虽然唐门完成致命一击的本事可能天下无双,但如果发动拼财力拼人力的帮派大战,他们绝不如其他六雄。

 试想假如大量的顶尖刺杀武器入江湖,一个没什么势力的高手就有可能完成对门派大人物的刺杀,而各个门派的大人物都是仇敌遍及天下的人,不死几十个掌门或者帮主才怪呢。整个江湖还不拆了唐门?

 正因为这两个原因唐门很聪明的限制过于危险的武器出售数量,而且顶尖武器价格因为供不应求高不可攀,有渠道有财力的买的起的只能是大门派,但给弱者雪中送炭让他可以“刺将”则是江湖公愤,毕竟江湖中有理的总是豪强门派,他们刀硬嘛。

 这样在牟取暴利的同时也防止引起武林公愤…毕竟能造这些武器只有唐门的能工巧匠,目秀于林,风必摧之,让一部分人怕你可以牟利,而所有人都怕你,只能是自取灭亡。

 唐门能够以血缘经营的人数相对较少的门派在武林中屹立不倒,其实就缘于他们这种精明。

 所以“封喉箭”这种东西,江湖中能买到的机会微乎其微。

 建康作为长乐帮和慕容世家抢夺多年的战场,仇大怕就多,对于这些可以做致命突击的武器是严加限制的,只能由他们自己和唐门易,其他门派其他人发现运进来就严惩不贷!

 不过不管是武林秘笈,还是严销售的毒药,还是强力无双的劲弩,只要有这种东西,就肯定能买到。

 这也是掮客存在的意义。

 对于危险的货物,与其说他们出卖这种物品,不如说他们出售搜索的心血和刀斧加身的风险。

 心血多大、风险多高,价格就多少!

 计百连就是一个把头掖在带上来赚银子的家伙。

 就算王天逸在帘子里听见也是一怔。他原本是要问计百连那些一武功的刺客是什么来路,受了谁的指使,没想到计百连却说出个偷运这些玩意进建康的事情来。

 慢慢咬着牙齿,王天逸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在外面挣扎的计百连,心道:“五架神击弩…‘封喉箭’…这些玩意儿得多少银子了?!杀我一个王天逸用得了这么浪费吗?我项上人头至于这么值钱吗?”

 虽然把计百连身后的人当傻子,当怒气却丝毫不减,谁要是差点被刺死恐怕都一样,王天逸拍了拍墙板。外边的人又把计百连提搂起来,再次把他的头摁进了碧波漾的湖里。

 “估计还是青城派的甄仁才指使的!”王天逸恨恨的用鼻子出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气:“上头待不能对他们用狠的啊…!”

 气哼了几口,王天逸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拳头陡地捏紧了,表情掖狰狞起来:“妈的!要我的命?怎么能给你?帮里不让动你,我自己请杀手去做掉你得了!拼了!什么长乐帮〔么霍长风〔么林谦。都他妈是狗屎!反正我得活着,老子这条命还要有大用呢!”

 他想起的却是易月。

 “咄咄咄…”外边计百连头没入船舷下看不见了,趴在船板上的腿却发疯的踢着,开始还有劲,后来就越踢越慢了,听着仿佛有个和尚也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

 不过王天逸听着这禅音只能让他心烦意:“张川秀参与没有?妈的!烦!上午那三个家伙就是一高手了,还有五架神击弩…疯了!”

 突然间,王天逸那心烦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猛地又变成一个难以置信的惊讶,他猛地站起来,大叫一声朝外边冲去,连帘子都来不及掀,就那样撞碎了帘子冲到了门外。

 计百连再次被揪着发髻凶猛地拉回到代表生地风里,他已经意识模糊了,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那样,让腥臭的湖水顺着嘴角往下淌,连吐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看清周围身边人的精力。他只知道面前那个模模糊糊的人正着自己耳光,那人还在自己面前大喊大叫,但耳边的声音微弱的好像从天边传来一样:“…你要把武器给谁…他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气吐气气吐气…”这是当时计百连心里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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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川秀送别谭剑涛的三后的中午,建康城一条偏僻的小街上驶来一架驴子拉的马车,破旧的和这小街一模一样。

 马车在一个出售铁锅菜刀的铁匠铺停下。

 四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他们衣着简朴,但却身形矫健,还拿着兵器,在地上立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约而同的转动脖子四个方向仔细观察:地上铺了不知多少年的地板已经被晒雨淋变得坚硬的黄土淹没,出地面的部分显示这些原本方正的石板已经被鞋底磨成了椭圆,一个卖菜的汉子百无聊赖的抄着手等候着客户,对面同样看来无人光顾的卖柴汉子已经靠在柴堆上睡着了,但现在头正中天,是吃饭的点,行人稀少,哪里有几个客人光顾?对面的几个紧闭院门的院子里传来的是铲子和锅子摩擦声、妇人吆喝声、小孩哭闹声,街上弥漫的是饭菜的特有的香味。

 一切和别的这种偏僻的街道并无不同。

 但四个人还是不折不扣的做足了功课,看听闻遍了街道的每个细节,无异状。

 这才进了叮叮当当作响的铁匠铺。

 但却不和里面打铁的主人招呼,自顾自地穿堂而入,只向后院而去。

 在后院的小门处,一个人闪了出来,在狭窄污秽的通道里挡住了四个人,赤着膊,身上全是黑灰。手里拎着个打铁的铁锤,年纪轻轻的看起来象外边师傅的徒弟。

 但说起话来却绝不是学徒的口吻,他冷冷的说道:“只能一个人进去谈生意,姓赵的先生。”

 “什么?”身后三个人都是一愣,然后尽力朝最前面那个人靠拢过来。最前面那人年纪轻,看起来却是这几个人的头目,他一挥手制止后面人的不满,对学徒说道:“我是赵先生。我们一起来的。应该一起进去。”

 “不行!”学徒拒绝的很干脆:“这买卖风险太高。卖主不想多见人。”

 “你知道不知道江湖规矩?风险高又不是不给银子!他一个人怎么抬的出来?”身后一个手纱布的人眉毛一挑,挤到前面来,学徒手一挥对着四人举起了大锤,满是敌意地用这动作回绝了他。

 “我们的掮客呢?叫他出来见我!”赵先生不满的说道。

 门很快就开了一条,一个穿绫罗绸缎的人从这个里,先是满脸堆笑的对几个人问号,然后满是歉意对赵先生说道:“没法子,联系的卖家是长乐帮通缉的人,他不敢在这里不谨慎,毕竟咱们原先就选择长乐帮的地盘易,你给我走一趟吧。”

 “你原来不是说你自己就有货吗?”赵先生有些怀疑了。

 “嗨,”那掮客一摊手:“就算你买龙胆仙丹,哪个掮客不说自己有货啊?还不都是赚个过手银啊。这次东西金贵,那卖主不肯手给我。”

 “这么大的生意,你让我们一个人进去易?”有人吼道。

 “没有那事。货物精细,总要一看一验才易的,这次你们先去一个人验看货,等合适了,自然把东西给你们,这次只是验看,不必用银票。”掮客赶紧解释。

 四个买家见对方这么说,退了几步商量了一下,却是有了分歧。

 “赵大哥,我有点感觉不对。总觉怪怪的要不换个时间地点?”有人说道。

 姓赵的人想了片刻说道:“掮客我熟悉,应该没有问题。再说就算有风险,我也要去看啊,货物总要到手才能成事啊。”

 “你独身进去我有点担心,毕竟你武艺不如我们,万一有事就危险了。”

 赵先生愣了一下,慨然一笑:“这次来。没想能生离建康。假如真是你说的万一,我如不测,就按咱们说好的,换个人领头,人死心不散!我们不在乎富贵不在乎性命不在乎名声,我们为讨一个正义而来此!”

 “赵大哥…”手上有伤的年轻人只喊了一声却已经哽咽。

 话声立断,四人互相对视,却再也无语。

 赵先生点了点头,再不停留,一转身跟着掮客传来后门进了后院。

 院子中间有口井,院子太小,好像一进门没走两步就踢到那井台。

 “卖家就在堂屋,呵呵。”掮客边走边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跟着后门一声响,手上包着纱布的那年轻人,冲了进来,身后传来一阵怒骂,却是趁学徒不注意,猛冲进来。

 “你!”两个人同时愣了。

 “我一定要跟着你。”那年轻人目光坚定。

 学徒紧握大锤跟着走进来了站在门口,一脸的不知所措,其他两个人在门口站着,除了冲进来的年轻人,其他人全部不知所措的样子。

 “卖家只见你自己啊!”掮客跺着脚大叫,手脚都哆嗦起来。

 “他是我保镖!”赵先生看着掮客失态,有些怀疑起来。

 “让他带一个人进来吧。”堂屋门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喝声。

 卖家发话!院里所有人一怔,学徒最先反应过来,用大锤把其他两人赶回了过道里,关紧了门。

 赵先生等三人走到了堂屋门口,一把推开了门。小小的屋里空的什么也没有,只摆着一对椅子喝一张方几。

 屋里也没有很多人。

 只有一个人。

 一个着锦袍的人正翘腿而坐。

 看见三人推开门,他微笑起来:“哈,都认识啊。”

 “是你!”赵先生和他的跟班同时惊呼一声。

 “呛啷!”包手的年轻人长剑长鸣一声鞘而出。跟着主人朝着那人电闪而去。

 看着这攻来的剑,那个锦袍人只是冷笑一声,连小手指头也不动一下,就这样静静的让满脸愤怒狰狞的剑手用长剑勒住了自己脖子。

 “计百连!这是怎么回事?!”计百连面对的是一张愤怒和仇恨织在一起的脸,他只能唯唯诺诺的小声说道:“乾捷,我也没法子啊,天逸想跟你谈谈…这是人家的地盘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乾捷,”王天逸开口了。语调一样的舒适闲淡,好像面对不是随时要夺走自己性命的两个仇敌,而是多时不见的好友:“你看,我王天逸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什么兵刃什么手下都没带,就是为了和你谈谈大生意。”

 “赵大哥,杀了他!这个混蛋害了华山不是吗!”王天逸面前的剑手愤怒的叫着。却是那被王天逸筷扎手背打的满脸血的假店小二。

 “小兄弟,你功夫不错,但做人太急,这不好。”王天逸看着这张年轻愤怒脸上的伤痕,嘿嘿的笑着,又转向门口对这种怪异局面惊异未定的赵乾捷叫道:“乾捷,你这保镖武艺可是一等一好手,现在是我的命握在你掌心里。你难道还不敢进来跟我谈谈吗?”

 赵乾捷看了又看王天逸,对方脖子上架着一把微微颤抖的雪亮长剑却扔泰然自若,思量良久,冷哼一下,给剑客打了个眼色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大步进来和王天逸隔几而坐。

 “计百连,你也过来,把门关好。”王天逸大大咧咧的指使计百连,仿佛是老爷指使下人,而计百连却是如下人一般。虽然浑身哆嗦如筛糠,但仍然乖乖的关门进来,窃窃的缩在角落里,远远的离开剑拔弩张的三人。

 “乾捷,你真厉害,要不是我问了问计师兄,真不知道你最近收了这么多好手。还特意派了三个来问候我,兄弟那天可是赤着脚落荒而逃啊,士别三刮目相看啊。”王天逸一脸诡异笑着朝赵乾捷亲热的探过身去,但脖子上那把剑马上横了起来,让他又坐直了身子。

 赵乾捷没有理王天逸的话头,他朝墙角的计百连瞪了一眼,冷哼一声道:“我有眼无珠,居然相信了这种人!”

 “哎,你可不要这样说他,他可是有功啊。”几前要杀自己的此刻把锋利的夺命剑架在脖子,王天逸此刻却显得越发轻松,轻松的甚至都调侃起来:“要不是计师兄想吃双饷,想把我这身烂一尸卖两家,今天我们同门三个好兄弟怎能在这里谈情叙旧?”

 “卖两家?”赵乾捷本不打算和王天逸说话,但人毕竟好奇,听王天逸一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本来青城的刘元三师兄,受现在在青城呼风唤雨的甄仁才好友嘱托,要来取我项上人头,恰恰计师兄从中打探我的情报,怎耐计师兄非常缺钱,这也不怪他,他家里在京城的生意被沈家挤垮了,还欠了一股债,一家人被得就差上吊自杀了,儿子怎能不努力赚钱?

 而这么穷的计兄为了多赚点,连青城给他买我情报的探路银子都给私了,想从谭剑涛师兄身上少花钱拿我人头,嘿嘿,听说后来,他和你合作做生意,大约你最近过得不容易,酒后诉苦,听你说,华山岳中巅在寿州被扣,起源在我骗了你盐引,引起长乐帮攻击,反而被昆仑坐收渔翁之利,不然华山不会在外敌突袭下群龙无首而投降成为附属门派。

 计兄眼睛一亮,马上拍脯说能取我首级对不?说是自己仗义,听到世上还有我这种欺骗朋友的人渣怎能不同仇敌忾。说拿我性命不劳你一兵一卒,只要一点银子就行了,剩下都包在他身上,是不是啊?

 其实人家早就知道青城已经请了杀手。我倒是没想到我这人头还有人抢,居然还是你!

 后来刘师兄念在了我同门一场的份上,突然改变主意,不杀我了,嘿嘿。

 但计兄缺钱啊,看看,他身上原来戴满的首饰全部都是假的,出门见客的衣服只有一套,内衣都烂了还不舍得买。

 我的人头钱他不想舍弃,索让你给人,他布局,肯定要我性命,你听他说的有内应什么的把握十足,居然同意了。

 你不知道的是他又去找刘元三了,说自己有本事不让青城脏手。就让我死。

 看来他不把我的人头卖两份钱,他是不甘心啊,这才是好掮客嘛。

 所以嘛,我说,没有计兄对我项上人头的执着,咱们今天真见不到了。”

 计百连哆嗦成一团,而赵乾捷看着计百连恨的咬牙,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又怎么样?!”剑客一声大吼。“现在我们一样杀你,祭奠我们的同门亲人。”

 王天逸一声冷笑,说道:“我和你没仇。今天我就是等着你们要和你们谈生意的,我想乾捷一定会感兴趣的,所以我敢不带兵刃不带人让你这个刺客进来。”

 在三对一还是伏击的绝对优势下,不仅被王天逸身,而且剑客手脸被王天逸伤的不轻,对这个人怎能不切齿痛恨,此刻恨不得一拳打在这张笑得像个包子的脸上:“你这混蛋有什么好谈的?!”

 说着扭头对赵乾捷说道:“赵大哥,让我宰了他!”

 赵乾捷却问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你要做的事情。靠计兄恐怕是不行,但我可以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能帮我吗?你能帮我什么?”

 王天逸一声笑:“我可不是计兄给你形容的一个小混混!在下这次来,代表的不是我王天逸,我背后是长乐帮,我就是得到长乐帮上层的特令而来的密使,你要知道,在寿州我们损失惨重之至。长乐帮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武当昆仑联手,势力大涨,对我们和沈家的商道也有觊觎之意,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

 “胡说八道什么?!”剑客一声大吼。话被打断,王天逸的脸陡地狰狞起来,他凶狠的盯着剑客,一字一顿的说道:“年轻人,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手段。目的才是一切!你想要什么?嗯?你这个父亲被杀门派被灭满心仇恨的少帮主,我问你,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是我吗?是我们长乐帮吗?你的剑应该指向谁?你带着不惜一死的觉悟来到建康,就是为了把气力用在一个可以帮你们的生意人身上吗?”

 “你!”剑客的气势陡然消失了:“你怎么知道?”

 “切!”年轻人的愚钝让王天逸不屑的冷哼一声,手抬了起来把勒在脖子里的剑刃朝外推去:“现在我和你们的领头大哥谈生意,你不要烦我们。”

 手掌能推开一剑手的剑刃?王天逸不是武神,但他推开了,因为年轻人的气势完全被王天逸住了,他只是茫然的求助的看着赵乾捷。

 剑刃离开了脖子,离开了肩膀,赵乾捷点了头,长剑离开了王天逸的身子。

 王天逸意味深长的对剑客说了一句:“这本来是我和你赵大哥的私人密谈,你也许会后悔进来搀合的。”

 接着他扭头对赵乾捷说道:“神击弩我给你,封喉箭我给你,甚至还可以提供专用刺杀的最良的空心灌毒弩箭,不仅如此,目标的行踪,地形图,行动计划,行动掩护,人员运入和撤离,都会全力支持你们,可以说只要和我们共同目标有关的东西,你要什么就给什么。”

 赵乾捷说道:“我明白了,你们要借刀杀人。”

 “不错,有我们做后盾,你们这把刀可以更快更致命。”王天逸盯着赵乾捷问道:“你应该愿意做这把刀吧?”

 赵乾捷反问:“我有别的选择吗?”

 王天逸笑道:“昆仑今年攻城掠地。他们这样复起门派有的只是武力,根本来不及建立江湖关系也没人才能来文的,只能象寇一般杀抢,屠灭小门派无数。也结下仇敌无数,你手下十一个人无一不是昆仑的仇人,本就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都是为求报仇不惜一死的死士,靠着共同的仇恨,你凭借岳中巅交给你的秘密财富聚拢了这群死过一次的人,现在为了赚足仁义的名声,也给其他人树个榜样。岳中巅并没有被杀,但被武当握为傀儡,生死只在武当昆仑的一念间。他们若强,岳中巅永不得超生,若是昆仑突弱,江湖格局恢复以往,说不定还比现在强点。我们想少林在背后也帮过你们吧?否则以你一个华山的漏网之鱼。早就尸骨无存了。既然如此,此刻这样的机会你们不会放弃的。肯定不会放弃的!”

 赵乾捷冷笑起来:“王天逸,你不会没听过不怕武功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吧?我自己武功不过三,但我亡江湖期间结的这些换命兄弟个个不仅武功卓绝,更兼人人身披血仇,为了个正义,性命算得了什么?!众志成城,何敌不破?!不见得非要仰你长乐帮鼻息?你们这群欺软怕硬背后捅刀子的东西。算得了什么?!”

 面对赵乾捷的痛骂,王天逸却不在意,嘿嘿笑了起来:“何敌不破?你们真以为凭借不要命和一功夫就能所向披靡了?乾捷就从你刺杀我的事情上来看,这种脏活你们不行!刺杀需要的最关键品质是什么?不是不怕死,不是武功好,是能忍!如同专心的钓鱼翁,在鱼上钩之前,身侧千金无视,头顶雷劈不理,岿然不动。与周遭天地化为一体,看之如石,触之如木,如是这般,鱼儿才不以为意,方可一击即杀。象你们这样,潜于地方领地居然还派员参与别的闲事?来暗杀私仇!真是窃贼夜行还要点灯敲锣!你们技艺不啊。心浮于琐事。没有我们行家的指点,你们这些好手只能是明珠暗投、燃蜡为薪。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莫不要做金玉带你不要,偏要去钻上吊索的傻事!”

 赵乾捷冷笑道:“王天逸,我算看透你了,你不要说的这么漂亮,把你的伏兵亮下给我看看吧。”

 “好。”王天逸不惊不怒,反而大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手掌一拍,这屋子四周墙壁立刻有了动静,连屋上都上了一排人。“我们的人早就包围了这个地方,应该说是这几条街,如果我乐意,眨眼间这条街上就全部是长乐帮的战士。别说你们只有四个人,就算四十个人也一样,如果我不带着你的合作离开,那你们就只能横着离开。我们会展示你们的尸体给江湖的,让他们看看妄图扰武林大会之徒的下场,也显显长乐帮的雷霆手段,哼!”“这就是你的诚意?”赵乾捷冷笑道。

 “乾捷,不要装糊涂。”王天逸说道:“你们把窝安在我们长乐帮地盘上,怕是行动也挑在长乐帮地盘上,一旦出了事,江湖人人都知道我们和他们在寿州有过所谓的误会,你们可以一死了之或者远走高飞,黑锅被我们背了。现在武林大会,长乐帮要大展威势,显示豪强风范,吃了这种亏可不是和被脸上了耳光一般。你们不合作,下场自然只有这一个。”

 “那你还敢孤身而来,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剑客的剑尖猛地上挑,又对准了王天逸的面门。

 对这个举动,王天逸报以无奈的一笑,说道:“对死士而言,最悲哀的不是死,而是还没见到仇人的面,就凄惨的死在不相干人的刀下,不是吗?我敢来,就说明你们不会放弃这机会,也不能放弃这机会,你们别无选择。”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诈我们?谁知道你什么身份?外边的人是不是你雇来的路人来装模作样的?”剑客不依不饶地问道。

 王天逸没有理他,却对赵乾捷说道:“如果你答应合作,马上就会拿到武器,此后会有专门一个人和你们联络,你们要的任何物品都是由他给你们,他不会是长乐帮的人。华山也是大派。你跟着岳中巅也有几年了,应该知道这是密约,没有契约,没有证物。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有的只有口头承诺。不论你们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长乐帮都不会承认和你们有任何的关系。”

 “把剑收起来。”赵乾捷对自己的小跟班说道。

 “赵大哥!赵大哥!”赵乾捷带来其他两个人被堵在狭窄阴暗的过道里,前面是不苟言笑的学徒,头上被简陋的瓦片遮住连阳光都看不见,耳边全是身后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什么也听不见,心里又担心自己人的安危。当真是度如年。一直等了良久,实在是等的头顶冒烟,五内沸腾,顾不得赵乾捷和卖家的说法,两个人冲上去和挡路的学徒一边推推攘攘,一边对着门大吼大叫。

 但院里很快传来的声音浇灭了二人的焦急:“老张老周出去马车那等着吧,我们很快就谈完。放心。”

 二个人的脚步离开了,王天逸和赵乾捷等四人也推门来到了院里,在井边摆出了主客相送的架势,在他们身后靠着墙却多了一排的黑衣蒙面人。

 没想到一开门就发现如此多长乐帮手下,赵乾捷的兄弟是紧张不已,不敢拔剑贸然挑衅,只能紧张的挡在赵乾捷身前,头上冷汗滚过眉毛在眼珠上拉过。火辣辣地疼,但他盯着那排人的眼珠瞬都不敢瞬一下,更别提擦汗了。

 但赵乾捷却好像把那群来的无声无息的蒙面人当成一排树,拨开自己兄弟,走到蒙面人前面,自顾自打开了地上的大木箱,旁若无人的躬检查起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武器来,浑然不怕自己的脑袋和脖子也许已经放进了饿虎的牙齿间。

 王天逸看着赵乾捷的慨然自若,也是愣了下,他谈完了正事。也摆出了另外一副轻松的面孔,手拉着计百连,一脸亲热却道:“这个,计兄可是给我送了一个好彩,这次如果能成,真是大功一件,我会多多酬谢你。断不能让自己同门吃亏,同门如兄弟嘛,哈哈。”

 计百连原本小命握在王天逸手里,此刻看王天逸说的话好听,赶紧顺杆爬,推辞不迭,讲情讲义起来,他是掮客,说的比王天逸那是热情得体百倍,王天逸也是红光满面,不停的大笑,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他俩,定然以为两人以往是比亲兄弟还亲。

 “很好。”赵乾捷啪的一声搂响了一击空发,把弩弓放回箱子里,走到了王天逸和计百连面前。

 “当然。”王天逸得意一笑:“最好的神击弩,更轻更小巧,但程、威力不减,发空心毒箭怕是连龙都的下来!这可不是计兄这样的小掮客可以搞到的。”

 赵乾捷先是满意的一点头,接着对王天逸的笑容报以冷笑:“真没想到我还会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

 这话如指甲里的一刺,王天逸的笑容冷却了,但马上又热情起来,如同在脸上逮了一个暖手炉:“我也没想到,你赵乾捷还是一个可以做大事的人。不,在青城的时候就该早知道了,我原来还当你和我一样愚蠢呢,哈,把你看作好兄弟。”

 “在青城,我们不就是好兄弟吗?!”赵乾捷收起了笑容。

 一时两人同时无语。

 “你卖我!”

 一句话,三个字,却是两张口里同时说出来的,揪心的痛恨下包裹的却是一股酸酸的伤心。

 王赵两人再次无语,只有对视,四只眼睛里全是剧痛后的虚弱,如同受伤的狼在风雪里挣扎独行。

 “好好好,大家都是好兄弟,同门啊,真没想到这么巧,你们现在都是大人物,我计百连真是感慨万千啊,高兴啊…”赵乾捷的跟班不知道赵王之间的恩怨的复杂,计百连可是知道一些,赶紧慌不迭的打圆场:“你看看,我们三个,还有谭剑涛和张川秀也在建康。真巧不是吗?”

 赵乾捷微笑了一下,他看着王天逸说道:“谭剑涛我想我是见不到了。”

 王天逸咬牙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没错,我已经不追究他的事了,但他也许觉得太对不起我了。居然在城外上吊自尽了,他这个人总是想的太多,唉。好像是因为你啊。”

 “你放过他?但你没说长乐帮放过他,对吧?”赵乾捷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却道:“川秀,一起睡通铺的,离开青城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我真想去看看他。”

 王天逸脸色立变。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要害他!”

 赵乾捷面色一窒,马上想起来自己此刻是何等人,他愣了一下却道:“你也不要害他!”

 “切!”王天逸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计百连以为王天逸要送客,赶紧要过去和赵乾捷最后套下近乎,就在这时。背后的王天逸突然探身看着面前的井里面叫道:“计兄计兄,这井底怎么有个大箱子?你放进去的?”

 这院子本来就是计百连用作易的地方,原来来过好多次,听王天逸这么一说,叫着:“什么?”不由自主的转回身躬和王天逸头并头朝井里看去。

 却只见井底绿汪汪的水,哪里有东西,不由问道:“哪里?”

 话音还没落,王天逸一把抓住计百连的头。手臂贯力猛地一,计百连连惨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头朝下被掼进了井里。

 井里一声大响后,接着是水花扑腾声,计百连的哀叫传了出来:“你…救我上去啊…救我上去啊…”王天逸往井里看了一眼却只是冷笑一声,负手而立,只看定了赵乾捷,笑道:“密约不需要见证人。”

 赵乾捷的小跟班剑客惊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指着立直身子面无表情得王天逸叫道:“你…你…你…”“啪”赵乾捷的手从背后拍上了年轻剑客的肩膀,剑客转过头来。却看见一双坚毅的眼睛,赵乾捷正凝视着自己,他说道:“兄弟,记得咱们的誓言吗?”

 “当然!报仇!报仇!不惜一切!”

 “你信得过我吗?”

 “当然!赵大哥!”

 “借你剑一用!”

 剑客还没反应过来,赵乾捷反手出剑客间长剑,对着冷笑不语的王天逸大步走了过去。

 “赵大哥!”剑客以为赵乾捷要去对付那王天逸,为计百连解困。但此刻情势已变,如此硬拼和送死有何区别,心急之下,伸手就去拉赵乾捷肩膀,要阻住他。

 但他的手指刚碰到赵乾捷肩膀,就突地不动了,赵乾捷也停住了,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着。

 “小…心…”赵乾捷脑后传来这虚弱如烟一般的两个字,说的如此的艰难,转瞬间被风吹散再也不见,在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中,赵乾捷的手松开了,带血的反手剑无力的掉落在地上,他高高的仰起了头,紧紧闭住了眼睛,让泪水进心里。

 江湖没有眼泪。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王天逸看着年轻的热血慢慢的说出这八个字。

 “我不会让他后悔的。”赵乾捷慢慢的摇回头,睁开眼睛,盯着王天逸一字一顿的说出另外八个字。

 王天逸点了点头:“你需要给其他人编个理由。”说罢,扭头低吼道:“抬过来扔进去!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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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剑涛上吊的那天夜里。

 扬州,急促的马蹄在深夜里格外的响。

 “大哥,深夜让我们过来什么大事啊?”易月打着哈欠问道。

 那边的厉若海着鼻子说道:“我们都老身子骨了,不比当年了,大半夜让人从被窝里出来,已经受不了。”

 霍长风冷哼一声,把一叠信笺递给二人,说道:“半个时辰前,建康急报来到。”

 “什么事?”

 “有人要在建康刺杀章高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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