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是个不大的集镇，四周都是农田，野菜大都是生长在舂天的田野上，或是田间的沟沟渠渠边上。那个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爱吃野菜，那个时候生活⽔平低，还是计划经济，什么都得上计划，做菜时又不允许放很多油，野菜是剐油的，油少了不好吃，糙，吃到嘴里像草，这样的少油的野菜吃进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油⽔的肚里，闹心，那个时候爱吃⾁，恶
循环吧，越是吃不到⾁，肚里越是没油⽔，也就越不爱吃野菜。家里大人也深知吃这一点，⺟亲是持家过⽇子的一把好手，在我记事的时候，已经告别了用野菜裹腹的年月，只是很少能吃到⾁类，弄点好吃的，得紧着一家之主的⽗亲，但是后院里给⺟亲种下了不少蔬菜，所以那时候家里的饭桌上不是常见到野菜。现在人们把野菜隆重地推上了餐桌，当物质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开始返朴归真。我们那个时候只是把挖野菜是当做是一种游戏，从中找寻乐趣，并不全是为了吃。挖野菜是舂天里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放学后，邀上门口的伙伴，带一把小铲，拎一个竹篮，就奔田野上去了，挖得最多的就数荠菜，对它来讲不能用挖，得用挑，它是贴着地面生长的。荠菜并不是遍地都是，有时候很好找，无意中就可以看见它在你脚下路过的某个地方，不好找的时候，它躲在青草间，或是叶菜间，得让你慢慢地找，就像顽⽪的孩童，和你玩捉
蔵的游戏，找到它的时候，你拎着它的“小辫子”用小铲轻轻地从
部把它从泥土上挑起来，劲不能大，劲用大了，它⾝体就支离破碎了，有时运气好的话能挑着好多，运气不好，篮子里也就只能盖着底，记得收获最多的那次回来以后，眼前晃的全是荠菜，人们的脸上，⾐服上，看哪儿，哪儿都是。荠菜会开花，⽩⾊，比米粒还小，有点像鲜花店里卖的“満天星”荠菜花有药用价值，民间流传一种偏方，每年农历三月初三这天，用荠菜花煮
蛋，可以治头疼。用掐的野菜是苟杞头，苟杞头是苟杞枝的嫰头，要一粒粒地掐，苟杞头味苦，一般苦味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清火败毒，那时候最不爱吃的野菜就是苟杞头了。前些时候，哥邀上我驱车前往所在这个城市的周边农村去掐苟杞头，我笑哥，你这汽油费就够买好多苟杞头了。长这么大，我和哥还是第一次去挖野菜，当哥看见又大又肥的苟杞头时，欣喜的心情溢于言表，大叫，妹，快来这里，这里多，站稳了，别摔倒了啊。哥这一声呼唤，忽啦一下就把把时光拉回去许多年，我幼年时候的缺憾，在这个舂天一个温暖的午后得以补偿。这样的情感就像舂天到来时闻风而长的野菜，最朴素不过了。
舂末夏初，正是花菊脑长得旺盛的时候，花菊脑不用去田野上找，⺟亲在房前屋后洒下了种子，成片成片的都是，吃得最多的野菜这是它了，⺟亲一般拿它用来做汤，掐一把，稍稍用⽔冲一下就可以了，没有接触到泥土，不脏，也没有噴洒农药，是真正的绿⾊食品，拿它做汤时，油多油少没关系，有时也会打一个
蛋进去，它的口感比较好，有花菊的清香。真正去挖的野菜是野⽔芹。野⽔芹长在沟沟渠渠的边上，头脑中对野⽔芹的记忆渐渐模糊，有很多年没有见着它们了，只依稀记得它们的模样，茎和叶都呈红⾊，植株短小，就是现在老家的人们也不大提及它，它不像其它的野菜，凡是有泥土的地方都有可能生存，而它命里带⽔字，那它定傍⽔而生，现在家乡的⽔少了，房子多了。那时候也不大去挖它，怕蛇。
娟子也怕蛇。娟子是我邻居，也是我同学，她家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从外地搬过来的。我和她同窗六年，六年中我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出去挖野菜。娟子在家里最小，上面有好几个姐姐，那时候有两个姐姐待字闺中，而我没有姐妹，所以没事爱上她家玩去。娟子长得很漂亮，⽩晰的⽪肤，瘦瘦⾼⾼的，齐耳短发，发稍弯弯向里卷，娟子有一个姐姐会
纫，娟子常有好看的⾐服穿，我看着眼谗得不得了。娟子学习成绩也好，正因为这两点，我从心里不能把她当作我的朋友，妒嫉，是少女时代晦涩的心绪。学习上我俩一直在较劲，但在别人眼里我俩是很要好的朋友。到⾼中的时候，娟子和班上的一位成绩很好的男同学早恋上了，两人的成绩止不住地往下滑，他俩成了老师常挂在嘴边的早恋的反面教材，凡是妒嫉娟子的人都幸灾乐祸，其中包括我。结果并没有出乎人的意料，来自农村的男同学⾼考失利，他的前途不再是一片光明，包括他的爱情。毕业后我和娟子没再见面，似乎都在回避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也很少想到娟子，等到有一天爱回忆往事的时候，想到娟子，想到逝去的青舂岁月，想到见证我们青舂岁月的一些人，一些事，那种滋味该不会如同野菜的味道，苦，涩，细嚼，末了嘴角还留有一缕至真至纯的清香。家乡的野菜还不只是我上面所说的这几种，还是一种叶子上长有细小绒⽑的马兰头，也被列⼊南京的十大野菜之一，这些野菜清炒和用来作汤都很好吃，也是在今年吧，哥跟我说，你拿苟杞头、花菊脑做汤时，最好不要放油，那才是原汁原味，听哥的话，尝试了一下，确实如此。近几年吃野菜成了城市生活的一种时尚，它的⾝价也陡增，现在有的野菜也不野了，是人工栽培出来的，人工栽培的野菜从外观上比真正的野菜看着⼊眼些，少了自然的力道，味道没有真正的野菜香，理所当然真正野菜的价格要比人工栽培的贵。没有亲⾝挖过野菜的人大概并不能分辩什么是真正的野菜，而我一眼就能辩别出，尽管那些卖菜的小贩极力鼓吹他卖的是真正的野菜。有些记忆是抹不掉的，经年之后依然。 M.ｘＺIｘｓ.C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