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收容了我
时光倒回到二十世纪末年…
咚咚的踢门声,惊醒了晨梦。
昨晚一直熬到凌晨两点才⼊睡,门响了很久才听到,因为我听到外面有人在说:“里面的人死了?他妈的!”
我
糊糊地摸下
来。门栓差一丁点就要移开了,门便被撞开。走在前头的一个小青年把我一推:“有暂住证吗?拿出来!”
我立刻就醒了--我没有暂住证啊。
我没有立即回答,睁开眼睛看看哪位是带头的。其实我在寻找来人中哪个肚⽪更大和更
一点--大概当点官的肚⽪是不同“凡人”的。在我右边的那个人就
得与众不同,我尽量温和地对他说:“对不起,我刚从厂里出来,还没时间理办,明天一定去办暂住证。”他用肚⽪顶得我一庇股坐在
上,可能他最近工作太忙了,连刷牙的时间都没有“口气”很重--“说什么?明天?今天就要,你有吗?”
我终于看清了“来客”共有四位之多。这位有着不同于“凡人”肚⽪的大个子生得肥头大耳,手臂上全是耝⽑,据分析可能是他祖先进化到人类比一般人的祖先慢了若⼲年,或者是说他祖先太懒了一点,懒得少用劳动去改造上肢,懒得用脚去直立行走。至少是他现在懒得多说,在我回答说“没有”后,只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知是因为最近书看得多了,想象力变得过于丰富,想起了小时候放的那头大公牛来,它吃
草的时候,肚⽪也是这样圆鼓鼓的。“大肚⽪”的后面一个小伙子一定是一个意志力相当坚強的人,他总是翻着眼向上看,仿佛上天随时会有钞票掉下来一样,连眼睛都很少眨一下的,(不知道我今天会不会成为他们眼中的“钞票”呢?)我想:即使真有钞票从天而降,也未必让他先接到,因为他个子太矮小。这位“朝天眼”的左边是个⽩面帅哥,样子斯文得像个书生。鼻梁上有一副眼镜,只是眼镜戴得太低了,有点像解放初期的时候那些店酒的掌柜正在打算盘核算收⼊的模样,他眼睛偶尔向上瞟一下,可能已经发现了灯管上那只大蜘蛛吧,先前只是偶尔瞟一下,到后来终于把眼光定在它⾝上了,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怒气从每个⽑孔里渗出来,渗得太急了,脸⽪都涨红了,他可能在想这只丑陋的动物只能挂在屋檐下、树枝上,或者在其它地方流浪,绝没有资格呆在房间里的,他眼中全是研究的神⾊。忽然他眼里一亮,脸上怒气顿无,居然显现一丝不安和恭敬来,恰如一头狗正
张口咬人,却发现那个人原来是他的主人。我猜想这个“书生”一定是读了不少的书,脑袋瓜转得不慢--他一定悟出了这只大蜘蛛应该是本地的,绝不是和我这样的外省人处于同样的地位的。他手中居然还拿着一本书,书名是《強盗的来源》。也不知道这本书是从哪个
上“牵”来的?我真为这本书的主人伤心:可能还没琢磨透強盗是怎么出现的,书却被強行“盗”去了。我之所以把“強盗”二字加引号,是因为这些行为对这伙人来说太正常不过了。
他们没有停留多久,当那个书生模样的人用警
把我的席子掀开后,看到一张美女裸体图时,脖子伸得长长的,眼镜差点掉下来了。于是那个大肚⽪的壮汉就不耐烦地说:“你把重要东西带在⾝上,到楼下集合!”
我
子已穿好,边穿⾐服边说:“好,好!我马上下去,队长!”
没想到他听到这句话很快转过⾝来,企鹅般的⾝材差点被卡在门口了。他睁圆双眼,非常客气地说:“小伙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打过⿇将吗?”
他突然变得这样有礼貌,我真的不知所措了,更是一头雾⽔。他旁边的那个“书生”走过来说:“你胆子真够大的啊,我们老大的名字就叫‘队长’呢!”
我连忙道歉:“真对不起,这样直呼您的大名。”心里在寻思:他妈妈(我不想说他爸爸,因为“养不教⽗之过”嘛)大概是个算命的內行,知道她这个宝贝儿子将来一定能混出个一官半职来,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以光宗耀祖。只是,这官职也太小了一点吧?要么他妈妈当年还在学堂念书之时就曾经暗恋过学校的一个国中少年先锋队之队长吧?要么爱恋未果,给他儿子取这样的名字以作永久的怀念。但为什么不直接取那个“队长”的实真名字呢?我又想这可能会太露骨了,少了一些暧昧的味道,少了一些“雾里看花”的意境吧?
楼下已经有十多个人聚在一起了。旁边有几个穿制服的治安队员在看守。在一面斑驳的墙壁角落下,一个⾐着破烂的老头子用擅抖的双手在卷草烟。他⾝边一个穿制服的青年走过来用警
有节奏地敲打他弯曲的背:“起来,别蹲着!听到没有!”
面对这样的场面,我一点都不惊慌。昨天来租房子时,房东就说:“这两天会有治安查房,你记住不要开门就行了,没事的。”只因为我对那扇咚咚直响的门动了怜惜之情才没加思索地把它打开了。
我真的不想在外面租房子,厂里可能更全安。只是厂里没有了我的立⾜之地。中山市麦氏⽪具有限公司规模很大,三个月前想进这个公司就是因为看到它的壮观。就在前天,我和主管为一个问题在办公室吵了起来。我始终认为我没错,但他始终能找出理由证明我有错,哪怕是一丁点的错。最后,我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气冲云霄:“不要说了,我要走人!”
他气得脸都紧了,像一块死⾎的猪肝:“好啊你?我没有拍巴掌,你倒先发起威来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司?想走?随便!今天下午就给你出粮!”
这位主管大人的工作能力我不敢说,只知道总经理是他的小舅子。但他的“繁殖能力”却让人刮目相看,目前育有三儿两女,最小的一个儿子不幸是个痴呆儿,就为这个最小的儿子,老婆差点和他离了婚,他死活要去做亲子鉴定,结果证明还是他的种。这些传闻是我手下一个在此公司做了将近五年的杂工悄悄对我说的。
我甩门而去,不小心撞上新来的副主管。
这位副主管乃广东人氏,⽪肤弹指可破,只不过口红抹得太
了。据说有湖南妹的灵气,四川妹的大胆,河南妹的⾼佻,苏州妹的温柔,甚至还有东北妹的豪慡呢。⾝材惹火得让一头老公牛都能发情,更不要说我们那个主管大人了。就在上一个星期三,我送一份报表到他的办公室,员工们都刚刚下班了。我诧异房间里怎么没有灯光呢?当我推开门(真是巧,就是那天没有敲门),可爱的副主管正红着脸慌慌张张地从主管大人耝壮的腿大上移下来。说实话,我并不明⽩副主管的脸为什么会红。要红的话,早红了。我经常看到主管的大手搭在她的肩上,并偶尔装作无意识地往下滑,间或带点
的动作,真像乐器二胡中的某些演奏手法。现在红脸的应该是我才对,可惜我的脸没有红,而是⽩了,我真恨自己的运气太差了,昨天打牌输了三十元零五角,今天…
我的脸能不⽩吗?我料到了主管一定会说:“你什么意思?门都不敲?把报表放这儿,快点出去!”
果然是这样一句话,我不以为然,转⾝
走。副主管拦住我:“记得把仓库的灯关了,知道吗?”
我有些犯
糊:她可从来没有向我打过这样的招呼呀?不过,我的嘴巴是先关紧了,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我的心情无比轻松的,可以再也不要过那种提心吊胆的⽇子了。我一直担心主管圆圆的肚⽪下那
小小的⽪带会随时掉下来,车间里大多数是女工啊。我想是杞人忧天了,没有看到它掉下来一次。
保安监视我在宿舍里收拾行李。他可真负责,眼睛盯得我眨都没眨一下,仿佛想从我某种不明朗的细微动作中看出我有偷拿宿舍工友的东西的嫌疑。我想:如果我的判断能力还是那样不让人失望的话,用不了多久他应该有资格升为保安队长的。因为他认真得连指间的烟灰掉在别人的
垫上都没觉察到。他悠然地菗着烟,牙签被⾆头卷进卷出的,我不小心看见他悄悄地把贴在⾝后墙上一张写有“噤止昅烟”的字条撕了下来。
快到下班了,保安才通知我马上有工资领了。厂外面连棵乘凉的树都没有,我在保安室外一直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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