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诗会
中生学活正值文⾰年代,我们文化知识没学到多少,倒是⽑笔字进步了许多——写大字报;口齿伶俐——辨论;⾝手矫健——跳各种“忠字舞”;诗才好——写打油诗。
写打油诗是天津宝砥小靳庄发明出来的。男女老幼社员,不论是田间地头,还是坑头院內,都以打油诗抒发內心的
情,表达对领袖与
的深厚的感情,,堪称是国中诗歌史上的奇观。想想也没有什么奇怪,58年大跃进也曾盛行过这类口号诗:天上没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岭开路——我来了!还有郭老沫若先生的百花诗,都是这类作品的始作俑者。
语文老师是一位瘦而且⾼的广东人,普通话难听之极。一昑诵起他喜
的贺敬之的诗《回延安》、《西去列车的窗口》,立刻
动万分,热情似火,浑⾝都是诗歌的细胞,连头发都在颤抖。据说当年大中院校红卫兵司令部组织的晚会诗朗诵均出自他之手。他上语文课可以不要书本,不要教案,从古至今,正史野史,并且穿揷许多传说奇闻,让我们听得⼊
,既然《民人⽇报》都在大力宣传小靳庄,语文课也要与时俱进,将诗歌作为一项中心的重要的內容来开展。老师先用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来讲平仄,听得全班同学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无奈之下老师只好直奔主题,不要平仄,直接写就行,庒韵就算,反正在他心中我们的⽔平也比农民兄弟強不到哪去,他只是对我和鸥的诗关怀备至,经常叫我俩到办公室去传授机宜。正是通过他,我才接触了国中古典诗词的精华;李⽩、杜甫、李商隐、辛弃疾…还知道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戴望舒的《雨巷》,诗词的海洋是那样的博大精深,让我欣喜不已,我经常写好诗回给老师改。他批评我最多的就是平仄不讲究,对仗不整齐,他夸我是个写诗的好苗子,但心⾼气燥,急于求成,能写诗,但写不出好诗。这我完全承认。时至今⽇,我仍然喜
宋词元曲,但若要我写则是一件费脑费心的事,我觉得宋词雕饰太过,抑制了我想表达的心情,并且格式也是一种束缚。但当时这种想法是
本不能暴露在老师面前的,他会斥我“好读书不求甚解”是“扶不起的阿斗”
班级要搞一台
赛诗会,实际上是歌唱、朗诵班会。一个风和⽇丽的下午,全班同学围坐在树荫浓密的古井旁。洁负责全面安排。她首先指挥全班来一个大合唱《文化大⾰命就是好》有的同学故意怪腔怪调:哎哎就是好勒就是好就是好勒勒勒,引的全班大笑,老师们也有分寸的微笑,可能在教室里上课太庒抑了,来到这室外,心情格外轻松自如。
团支部记书首先亮相,他是属于琼瑶笔下的男主人公形象的那一类:“校园⾰命舂风来,小将奋起扫尘埃…”这是
进派的。
洁紧张得脸通红:“
光雨露育新苗,坚持斗争不动摇…”这是歌功颂德派的。
南从容不迫上场:“海燕展翅斗黑嘲,无畏誓做少正茆!…”很明显,这是反嘲流派的。
红微笑着开口:“老师生学手携手,⾰命路上大步走…”这是调和派。
华走路虎虎生风,嗓门也响亮:“工人阶级志气昂,炼出反帝反修钢…”这是工业学大庆的路子。
霞掂着兰花指笑容可掬:“文艺⾰命传捷报,帝王将相照天烧…”毫无疑问,她是追捧“三突出”的。
文不卑不亢走来,他的头发刚长好,还能看见青⽩的头⽪,慢条斯理说道:“小小银针手中拿,千年枯树开了花…”他的梦想就是将来当一名⾚脚医生。
星悄无声息上来,声音象蚊子叫:“井岗红旗飘万代,⾰命传统永不衰…”这是发扬⾰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型的。
琳是北方人,念诗底气十⾜:“东海南海波连波,⾰命歌谣出心窝…”她是五湖四海型的。
同学们鱼贯上场,,标语口号一个比一个更响亮,火药味也很浓,同学和老师都听得哈欠连天,难怪,这种打油诗无文采无內容,纯粹是词的堆砌,能好听吗?
南意犹未尽,又上来献诗,别具一格:“东风南风转北风,吹倒西方可怜虫!…”这纯粹是胡话,大家莞尔。
鸥的诗是农家派的:“小河清清灌农家,瓜红柳绿稻扬花…”
我的诗则一派大漠雄浑风光:“天山冰雪⽩茫茫,军民团结打豺狼…”
哦,有多少难忘的往事呀…
呜呼,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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